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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祺被那两个理事太监扯拽住,不禁涨红了脸大骂:“你们两个狗东西,敢如此对待本王!”他又望向姨母,“母妃为何相帮他人,却让儿臣受此委屈!”允祯眉心微皱,转开了脸去,爹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唯姨母面色不豫,叹气道:“如此妄为,当真失了皇家风范,枉费你自幼饱读圣贤之书。[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我望着允祺,心下难过,表哥定是因为无意中听得我劝允祯放手一搏,以为我心中看轻于他,故而才生如此大气,忍不住唤道:“表哥!”
允祺停止了挣扎,扭头看我,目光炯炯,我心中内疚,上前拉住他手,“表哥……宓儿今番言语,绝非出自本心,表哥与宓儿自幼儿一同长大,宓儿一贯爱重表哥,表哥……你当真要生宓儿的气么……”
允祺撇开脸去,表情泠然,“你并未簪上我送你的钗,看来在你心中,果真更爱重允祯多些。”不唤四哥,而唤允祯,看来允祺心中仍难释怀。我心中忐忑,声音低不可言:“孰轻孰重,表哥何必强分高下……”允祺不应声,却突然甩开我手,亦不再挣扎,姨母也示意理事太监放开手,退到一边。允祺整了整因挣扎而颇有歪斜的衣冠,朗声向姨母道:“儿臣失礼了,儿臣身体不适,请母妃允许儿臣先行告退。”
姨母眉头微蹙,摆手道:“如此,你且回宫罢。”
允祺俯身告退,却在临转身前,于我耳边轻声却无比坚定地丢下一句,再次令我的心跌到谷底。
“我绝不如你所愿。”
我倒抽一口气,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望着允祺一步步走出视线,不知是否看花了眼,总觉得他似乎脚步虚浮,他的贴身小厮临风忙跟上他,伸手掺住他一边手臂,却被他重重甩开,临风无奈地收回手,回头重重看我一眼,转身去了。
不知是否我多心,总觉得临风那一眼,颇有怨怼。
允祺走后,姨母神态间总是略有恍惚,也难怪,毕竟允祺是她亲生子,今日碍于面子斥责了他,心中总是心疼的罢。而,我虽被许婚给允祯,却因着允祺的事,难免冲淡了三分欢喜。姨母告知爹爹,近日内宫里便会来人下聘,迎娶我为四王妃,爹爹忙谢恩不尽。
时近黄昏,姨母与允祯该回宫去了,允祯将乘着姨母与爹爹告别,悄悄拉住我,将萱花钗再次珍而重之地簪在了我发中。他目光温软,透着无限情意,我面上一红,顾不得礼数匆匆奔离了开去,惹得姨母难掩唇边笑意。
第三章 日暖玉生烟(上)
一晃眼已是掌灯时分,我怔怔坐在房中,脑中一片茫然,仍未从今日之事回过神来。
妆晨一边为我解开头上精心梳理的发髻,将我满头的华钿一一摘下放好,一边喜道:“小姐,您跟四王爷自幼儿相识,四王爷对小姐更是温和体贴,您如今被许婚给四王爷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面上一红,不禁轻斥道:“你这丫头倒挺会讨彩头。”
一旁正向桶中均匀地撒着花瓣的绣夜闻言道:“真是搞不明白六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跟四王爷自幼儿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四王爷脾性温和,对小姐百般爱护,可六王爷呢,自小便总爱欺侮小姐。”
我忍不住替允祺说话:“表哥便是嘴巴使坏,其实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妆晨沉吟了,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小姐。”她忽然开口,“今天六王爷为了捡回送给小姐的钗,好像把脚扭伤了。”
我一惊,登时回想起允祺临走时略带虚浮的脚步以及临风那颇有怨怼的眼神。怪道我总觉得不对劲,原来表哥竟是扭伤了脚,也难怪临风生气。我万没想到允祺竟有如此心意,心中更是内疚,下意识地取出那倾国牡丹钗,就着柔和的烛光,只见钗头处那朵牡丹艳丽地夺人心魄,“表哥总要分个孰轻孰重。”我忍不住喃喃低语,“他是我至亲,而允祯即将成为我的夫君,孰轻孰重,却让我如何分解……”
绣夜被我喃喃自语的样子逗的咯咯直笑,“小姐好不害臊!”她拉住我手,“这便夫君夫君地唤上了,还说分不清孰轻孰重,明明已经偏心四王爷了!”
“你这丫头,真是把你惯上天了!”我作势要打,她慌忙跑了开去,边跑边道:“小姐,好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快就浴吧,再想下去,这水可就凉了!”嘴上虽在告饶,神态间却无半分惧意,反倒笑意盈盈。
不再理会绣夜的玩笑,只将那钗递予妆晨:“收起来罢。”便起身宽衣入浴。妆晨接过那钗,小心翼翼放置进我的首饰盒,红木制首饰盒在烛光下闪着清幽的光芒,映入我眼中,更是一片分明——
我喜欢允祯,与他更有自幼儿一同长大的情分,我即将成为他的妻,与他共度一生的人。我想起白天他的亲近,欲言又止,他眼中丝丝缕缕绵绵密密的情意,他说的那些彼时还令我懵懂未解的话语,这些都足以令我相信,他便是我的良人。
温热的水没过心口,有淡淡却清郁的花香扑鼻而来。仿佛幼年时的某个午后,在姨娘的延祐宫内,我与允祺两个半大不小的娃儿在花园的草地上尽情地嬉戏。允祯年长我们四岁,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微笑看着我们嬉闹。当我与允祺为了一点点小事争吵不休时,他总是会叫允祺礼让于我。午后的阳光透过满树繁枝筛落一地的碎金,点点滴滴温和的笑意总是追随着我的身影,在我无意中摔倒或终被允祺气哭时,他会即刻抛下手中书卷,飞奔到我身边。泪眼朦胧中,总是有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耐心地哄着我,直到我破涕为笑。
他总是唤我“宜男”,声音静和而温软,在我玩累贪睡的时候耐心地为我讲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男女女、花花草草充满了我午后的数载迷梦。如今年华偷转,眨眼间我的允祯已长成挺拔俊秀的男子,温润如月,静雅如莲,成了宫里宫外多少闺中少女心仪之人,可他温和的笑意却仍旧只紧紧跟随着我,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不再对我说书中人的故事,从前的书中人都换成了我与他的名字,他依旧唤我“宜男”,对我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而彼时的我却未解此中深意,总当他是犯书呆。而今流年把人抛,红了樱桃,自然也绿了芭蕉,似春日一缕清风悄然拂上我的心坎——他许下了我的终身。
回忆渐次清晰,温暖而宁和,而渐次冷掉的水温却令我回到现实。我站起身,在妆晨的扶持下跨出浴桶,绣夜即刻为我披裹上一早备下的雪锦丝袍。我绕至白雪红梅的屏风后,坐在绣榻边,任由她俩细心而反复地擦拭梳理我及膝的长发。抬眼望向榻前梳妆台上的菱花镜,镜中清楚地映着我的身影:我看到一个姿态婀娜的少女,眉如新月,眸似星辰,柔桡轻曼,妩媚纤弱。雪锦包裹下婉约的身体,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昭示着她的纯洁、她的端丽。她已不是当年青涩的小女孩,她已经长成,足够和喜爱的人相配,并肩站起一起接受全天下的祝福。
“小姐真是愈发美丽了,明日进宫面圣,见了四王爷,怕是四王爷要呆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绣夜擦拭着我的发梢,由衷地赞道。我心中半喜半羞,挽了一绺发丝无意识地在指间把玩,一想到次日还需进宫拜见皇上与姨母,必然也会再见到允祯,心下更是忐忑而期待。正恍惚间,却听得门外爹爹的声音响起:“宓儿可安歇了?”
我一惊,忙让妆晨前去开门,绣夜则飞快为我裹上一领湖绿色的彩绣菡萏锦缎夜披。我绕出屏风外,只见爹爹稳步踏进门来,缓缓坐定,手摁在金丝楠木制的桌子上,有意无意地轻轻扣着,发出沉闷的扣扣声。见我出来,爹爹微微颔首:“宓儿,许婚之事,爹爹想了许久,不管如何,总是太过仓促。”
我心下一沉,不知爹爹此举何意,忙走近他身边坐下,“爹爹的意思,宓儿不明白。”
爹爹面色阴晴不定,似在沉吟,“宓儿,颐妃娘娘一向疼你,你若不允,她便是一时不快,也终究不会勉强了你去。”
我未听爹爹说完,便着急打断:“宓儿并无勉强!”话音方落,只闻房中一片寂静,方忆起适才自己的举动,不由得大羞,忙起身背过脸去,不敢瞧向爹爹,一时讷讷而不能言。
“你们先出去。”爹爹示意妆晨与绣夜离去。
“是,老爷。”
很快,我听到轻轻的开门声,尔后同样轻轻的关门声。爹爹清咳了声,语气略有艰涩,“宓儿,你心中……果真合意四王?”
我只感觉一股热流直奔脑门而去,舌头不由得也打结了:“哪……哪里是啊!”说完又觉不妥,忙又道:“不过是姨娘的意思,而宓儿也未觉得……有何不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身为女子,总有一天是要许人的,与其日后许那不识得的莽夫酸儒,倒不如……是允祯。”我一鼓作气说完,登时松了口气,仿佛一世的气力已全部使尽。
爹爹似乎也被我震住了,不由哑然失笑,起身走到我身边,抬手抚住我顶心发丝,“我竟不知,我家小宜男已将终身大事思虑地如此周到。”
“爹爹!”我耳热颊烫,不欲再听,忙忙地便将爹爹向外推去,“时候不早,您还是快些安歇吧,明儿一早还要早朝呢!”
“好好好,爹爹不说便是。”爹爹忍笑,“既如此,便照娘娘的意思罢,若一切顺利,倒也是一桩美事。”爹爹说完,便转身去了,偌大的屋子里登时只余我一人,不由得怔怔了起来,总觉得的爹爹的话意颇有些奇怪,想必是因着允祯姑父董翰伯的缘故罢……我摇摇头,不愿多想,窗外夜色深浓,我解衣上榻,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三章 日暖玉生烟(下)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我便随爹爹进宫探望姨母。皇宫内苑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是自幼儿便相熟了的。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十五年前的那场动乱,故皇后薨在逃亡路上,十岁的太子虽被保了下来,却因受了极大的惊吓兼丧母之痛,多年来精神时常恍恍惚惚,在行弱冠大礼时竟失足自高台上坠下,当时便不复救治了。皇帝伤心之余,多年不曾再立储君,连带着皇后之位也一直虚设。
故皇后薨后,皇帝身边最具实力的便是我姨母颐妃和允祯母妃静妃了,然而无独有偶,静妃娘娘因在逃亡路上感染风寒,一直未曾根治,回宫后反复发作,竟尔至常常咳血,不出一年也自去了。太后年老体弱,又加之姨母与静妃生前一直交好,抚养静妃遗子允祯的责任自然落在了姨母身上。
不到一年的时间,皇帝失了一后一妃,自然大是伤心,然而皇帝正当盛年,伤心之余难免多蓄内宠,弥补内心空虚。一时间后宫如花美眷比比皆是,但尽管如此,却从未有盛宠可撼动姨母的地位,毕竟皇帝千不顾万不管,总要顾念姨母膝下的两位皇子,何况太后亦很属意姨母,常赞姨母贤良淑德,对故妃之子待如己出;又赞姨母处事中肯,协理六宫不偏不倚,为皇帝排解不少后顾之忧。话里话外,总有要立姨母为皇后的意思,然而姨母总是恭谨谦让,称故皇后之贤德无人能及,自己无德忝居后位,只求能抚养两位皇子平安长大,康健喜乐,余愿已足。太后失望之余,对姨母却是更为爱重了,不仅赐姨母入住自己昔年为皇后时所居延祐宫,且下旨姨母一应吃用礼仪等同皇后。这无上的荣宠连带着我苏家在朝中亦水涨船高,虽是外戚,但太后却很是喜爱我,不仅亲封我为外姓郡主,且赐号玺阳,一应礼遇丝毫不逊王公之女。
爹爹自去上朝了,我则独自前往姨母的延祐宫。时当初夏,整个御花园端的是花团锦簇,彩蝶飞舞,处处流光溢彩,时不时有穿红着绿的小宫女结队自花丛边走过,人花相映趣,煞是好看。
不多时我已行到延祐宫前,只见玉带池涟纹微涨,绿叶粉菏交相映,直入天际,很是宜人。远远瞧见姨母头梳堕马髻,鬓角处斜插着一枚八宝金镶玉步摇,珠翠满头,一身绛红色盘绣鸾鸟长裙,镶金边飞燕红妆蜀锦夹衫,斜斜倚立在金水桥头扶着阑干喂鱼,姿态闲雅,却别有一番高华。
我心下欢喜,正要走上前去,却不防蔻儿跟品秋自殿中走了出来,二人手上各自执了一只编织地极是精巧的花篮。见我到来,她二人忙放下花篮便要参拜,我急使眼色请她们莫要声张,她俩会意一笑,点了点头,便任由我去了。
蔻儿是姨母未进宫前便一直使唤着的家婢,因她伶俐乖巧、办事利索,便带进宫一直贴身服侍姨母,至今亦十八载了。除她之外,姨母身边另一个贴身侍婢品秋却原非姨母的婢女。她本是静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因静妃去世,允祯又被托付给姨母,她便一起跟了过来,姨母见她还算伶俐,念及故人,便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时日久了,品秋与蔻儿宛然成了姨母的左臂右膀。
我携着逶迤拖地的粉色烟笼梅花百水裙,一路环佩玎珰,轻快地奔了去,在离姨母约摸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尔后蹑手蹑脚悄悄走近姨母身后,刚要出声,不妨姨母已先开口:“可是宓儿来了?”
我一怔,随即垮下小脸,上前拽住姨母宽和的衣袖便扭着磨蹭开来:“宓儿不依,姨娘怎如此好耳力。”
姨母将手中剩余鱼食尽数抛入池中,只见十来条红尾锦鲤登时闹哄哄抢作一团,尔后轻掸了掸手,转过身,微微一笑,“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有如此耳力。”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宓儿日后便会省得。”
我顽皮地吐吐舌头,接口道:“姨娘是要告诉宓儿,在宫里说话行事定要审时度势,谨防隔墙有耳么!”
姨母眼中有不经意的光芒闪过,她嘴唇轻抿,扯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宓儿心有七窍玲珑,一点即透,不似一般蠢笨妇人,走马观花,便是金玉满地亦无缘得窥。”她褪下自己手臂上那枚价值连城的蓝田玉镯,执住我细圆无节、未带缠臂金的右手臂,将玉镯缓缓推了上去。通翠如一汪碧水的蓝田美玉映衬着我的手臂更显腕白肌红、吹弹可破。姨母微微眯了眼,眸光流转处,唇边含笑:“到底是我周家的女儿……”
甫一见面,便讨得如此好赏赐,我心下喜乐,正要谢恩,却不妨姨母话音一转,“宓儿尚未去拜见太后罢?”
我一怔,忙恭谨道:“尚未,正是来寻姨娘一同前往。”
姨母点了点头,伸出一臂,一旁蔻儿忙恭谨双手扶上。姨母望着我,目光微微闪烁,“也是时候了,这便去给太后请安罢。”
我恭谨点头,随即收敛玩笑,跟着姨母往太后所居永乐宫而去。
第四章 罗带同心结未成(上)
到得永乐宫,我紧随姨母步进内殿,正要拜见,却见允祯正跪伏在大殿中央,四目相对,猛然见他竟满面愁苦,竟似要流出泪来。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千岁千千岁。”
及至听到姨母的拜辞,我方回过神来,忙跟着跪下,脆声道:“宓儿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起来罢……你这小马屁精,今儿怎不满嘴子的好话哄哀家开心了?”
“宓儿……”我无心辩解,眼中只是望着允祯,允祯怎么了?何事令他烦恼哀伤至此?可是与我有关?我心中不断自问,连太后叫平身亦没听见,还是姨母在侧清咳了声,我方醒神,忙抖衣起身。
太后望着我,一贯慈爱的面容竟尔蒙上一层薄哀,她开口说的那句话,声音极轻,然而于我,却更甚晴天霹雳。
“宓儿,你可是已知道你要作为公主与北方漠国王子和亲一事?”太后话音刚落,我尚且来不及流露半分情绪,允祯已膝行上前拜伏在太后脚下,语音哽塞,气息不稳:“求太后祖母——”
我却是彻底呆住了。北方……漠族……王子……和亲?!
我抬头望向姨母,然而姨母眼眉低垂,只望着脚下方寸之地,却并不开口。一时间仿若天崩地裂了。震惊之下,我已顾不得礼仪,直冲到太后身前,抱住她宽大的袍袖便行跪倒,仰首质问:“太后娘娘,您说的可都是真的么?宓儿果真要与那漠族和亲?”
漠国,我是知道的,爹爹曾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国家。漠国原是北方一个游牧民族,人口虽不多,但漠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漠族的首领拓跋烈人如其名,脾性暴烈,崇尚武力,在他的带领下,漠族人在短短十年间便征服了其他大部分游牧部落,建立了漠国。拓跋烈去世后将皇位传给了长子拓跋宏,拓跋宏不似其父盲目崇尚武力,他处处效仿汉制设立朝堂制、学院科举制,并大力发展农耕、蚕桑而改变草原民族随水草迁徙的传统缺陷,将漠国势力扎根在长白山往北一带,不断发展并向南方逐渐渗透势力。楚朝与漠国接壤处十二州郡近数十年来早已是汉漠杂居,在拓跋宏的治理下,现下的漠国已不再仅仅是昔年一个小小的草原部落,而是足可与我朝分庭抗礼的大漠政权中心,加上漠国人生性野蛮,好掠夺,近年来已是我大楚朝边疆重患。
我努力地在脑子里拼凑着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漠族的记忆,然而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这天南地北的一切竟然有一天会与我的人生扯上关系。太后望着我,叹了口气,“宓儿,你虽不是皇家人,但哀家自小看着你长大,在哀家心中,你便如亲孙一般无二。”
“既然如此,太后祖母不能劝父皇收回旨意吗?和亲,为何定要是宜男呢?”允祯拉着太后衣摆,苦苦哀求。
我望着太后,我亦很想知道,宫中界婚嫁之龄的公主便有数位,郡主或重臣之女更是比比皆是,为何偏却选中我?何况姨母不是昨日才许了我与允祯的婚事?胸口阵阵气息汹涌,几乎便要岔过气去,眼泪不自禁地便缓缓溢出眼眶,我身子晃了晃,只觉脑中虚浮,但我仍强自撑住,用力咬了咬下唇,切切道:“宓儿亦想请太后娘娘明示——”
太后凝望着我,眼中颇有不忍,她伸手抚摸我顶心发丝,幽幽道:“莫说哀家,便是皇帝也是极不愿将你许给那漠国。你自幼承欢哀家膝下,皇帝对你亦多有拂照之心,若无此事……”她望了望允祯,眼中很是怜悯,“若无此事,你与允祯倒也是一对佳配。只是那漠国于我大楚朝毗邻,多年外患,此时对方主动要求和亲,皇帝自是不宜拒绝。至于和亲人选……”她顿了顿,眉间隐隐浮现一丝困惑,“若是哀家作主,便是如何哀家也断不舍得指了你去。然而不知为何,那漠国却指定要你和亲,如此哀家却也无法了。”“
允祯瞪大了双眼,忍不住道:“太后祖母,宜男从未与那漠国王子见过面,何以漠国指定要娶宜男呢?”他面色惨淡,便连握住太后裙摆的手指亦是一色的白,见太后不言语,猛回首抓住我手臂,“宜男,你快告诉太后祖母,你不愿意前往和亲,你不愿意!你说呀!”
我被动地被允祯拉斜了身子,扯动的瞬间,眼泪飞洒而出,正正落在允祯手背。允祯停下了动作,目光落在手背上,我看到他眼中同样的东西落下,瑟瑟轻响。他猛攥住了拳,抬头静静地望向我,眼中忧伤一波一波,似春江晚潮。我转开脸去,微微启唇:“太后娘娘,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了么……”
太后移开眼去,只望向了窗外,抑或是透过那窗外,望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没有言语,我看见她轻轻摇头,我的心再无半点暖意。一旁太后身边的老宫人贺嬷嬷忙开口道:“郡主何必如此忧伤,听说那漠国王子年方二十有五,勇武过人,与您亦是年貌相当,焉知并非佳配——”
我摇头,不再多问,亦不想再多听,只静静拜伏下地,额头触到地砖的冰凉,一瞬间提醒了我该做什么。我声音低喑,却字字清楚:“如此,臣女谢主隆恩。”
“宓儿……”听得我自称臣女,太后亦无奈叹气,她步下凤座,弯身执起我手臂,目光灼灼,言辞恳切,“时事所迫,并非哀家狠心,更非皇帝无情。”
“臣女明白。”我的眼眶已经干涸,只觉脑中阵阵嗡鸣,眼前太后满含无奈与怜惜的脸愈发模糊,在我软软倒下的瞬间,只依稀听得允祯惊呼:“宜男——!”
第四章 罗带同心结未成(下)
醒来时已是黄昏,懵懵懂懂,茫然四顾,周遭的摆设并不陌生,正是姨母的延祐宫。立在床尾摇扇的小宫女见我醒来,欢喜不已,“姑姑,您瞧,郡主醒了!”
一晃眼,已是蔻儿立在眼前。她见我醒来,脸上一抹惊喜瞬间闪过,摆手示意那小宫女退下,她伸手扶我起身,并仔细将一个锦缎靠背垫在我身后,笑道:“郡主可算醒了,吓坏奴婢了!郡主可要进点什么?您一整日没吃东西了……”说到后来,已是话带哽咽,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我转开脸去,“姨母她……”我想问姨母去了哪里,却突然又作罢了,我摆摆手,“算了,着人送我出宫罢。”
蔻儿见我如此恍惚,亦很是不忍,垂泪道:“奴婢也是方才知道此事,郡主千万要保重身体……”
说话间,只见品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品行至床前,开口道:“郡主,这是娘娘吩咐做的,娘娘说,郡主自幼儿便爱食这薏仁莲子羹,您快尝尝罢,奴婢刚热的。”她殷切地执了一勺送至我唇边。
“我不想吃。”我静静道,伸手推开,“送我出宫。”
蔻儿跟品秋相顾蹙眉,品秋哀哀道:“郡主何必自伤身体,娘娘与四王爷正在求恳皇上,此事未必没有转机呀。”
我心中一动,但随即再次死寂,泠然开口,“太后都直言无法,皇上又怎会为此事费心。左右我不过是小小一名女子,于祖宗无德,于社稷无功。”我顿了顿,唇畔溢出一丝冷笑,“若和亲果真能解除多年边疆危机,我亦算是为皇上分忧解劳了。”
“宓儿。”姨母突然步入房中,面色凝重,“你方才所言,这屋中各人只当未曾听过。”
我默默垂首,亦惊觉自己方才所言颇有偏激,言语中已在埋怨皇帝。
“娘娘。”蔻儿与品秋忙起身退至姨母身后,姨母步至我身侧,缓缓坐下,伸手执住我手,定定道:“我原以为皇上指你和亲不过是无意之事,未曾想竟有如此缘故。”
我一怔,瞪大了双眼,“姨娘,您一早便已知道宓儿被指和亲?!”
姨母脸色略有愧色,但很快消失,她松开我手,微微看了蔻儿一眼,蔻儿会意,立即打帘而出,在外殿守着,显然姨娘接下来的谈话颇为私密,便是手下宫人也不能随意听了去。
蔻儿出去后,姨母方背对着我,幽幽道:“此事隐瞒于你,姨母亦有苦衷。今次漠国来使提出和亲,皇上很是欢喜,毕竟十五年前……”言及此,姨母蓦然语音略变,颇有晦涩,许是想起那场战乱中罹难的故人,心下伤感。我亦心有所感,见姨母背心衣衫亦不自禁微微抖动,我心下不忍,暂时忘却对姨母隐瞒于我的不满,伸手执住她手,微微用力握住。姨母一怔,转身望向了我,见我眼神不再回避,她唇角微扬,眼中不再留有半丝阴影,朗然道:“十五年前淮陵王谋反,皇上虽终于平叛定国,但我大楚朝国力却早已今非昔比。漠国兵强马壮,多年来一直扰乱边疆,我大楚国土自雁门关以北十二州,早已名存实亡。哼,那漠国狼子野心,若不是对我泱泱大国尚存顾忌,未敢深入腹地,或许早一举攻进京都了。”
我摇头,很是不解,“宓儿不懂。照姨娘所说,那漠国狼子野心,早觊觎我大楚江山,宓儿斗胆,如此野心之邦又怎会为区区一个公主而放弃我万里江山?”
姨母朗声道:“正因为如此,和亲才更势在必行。”她语气疾厉,很是咬重那“势”字。我心下登时了然,然而了然后,更是沉沉的哀恸——原来我的一生,只是用来换那不知多久的边疆安宁。我的价值,原不过如此……微微低转了脸去,我语气凄楚:“和亲……又能求得几年的安宁?”
姨母望着我,蓦地哀了颜色。她伸手抚摸我顶心,“宓儿,姨母一早便知和亲一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指婚的人,竟会是你!皇上初次提及此事,我只当他无意,毕竟这些年来你常出入宫中,料来皇上只与你相熟,所以我在你及笄之日将你许给允祯,原以为皇上会因着允祯的缘故弃你而另选他人,谁料……”姨母哽住了,似乎不知如何开导解释于我,突然指尖掠过眼角,鎏金镶玉的护甲在夕阳下闪着令人刺痛的光芒——她飞快拭去了眼角的一点湿润。收回手时,已未留半丝痕迹。“宓儿,女子生于世间,自古以来便没有选择的机会,不管顺境逆境,唯一能做的,只有认命。”
“认命?”我喃喃低语,“姨娘自幼教导宓儿,死生在人,不在天,因此才有所谓人定胜天。然而此刻,姨娘却要宓儿认命……”我微微冷笑,“若宓儿认命,上能安君心,下能平臣意,宓儿……认命便是!”
姨母的脸色蓦地肃然,她怔怔看着我,半晌方道:“死生在人,不在天……宓儿,你一直记着这番话,姨母很是欢喜。”她顿了顿,又道:“此番认命,是大局为重,两者并无相抵。”她眼神坚定而冷冽,一手按在胸口,“认命,并不代表认输。我命由我,亦不由天,宓儿,你懂是不懂!”
我心头大震,仰首看向姨母,不由怔忡了起来。姨母……如今不过三十有三的年纪,可仔细看去,却惊觉她眉眼间已略有微皱。我想起爹爹曾告诉我,姨母十五岁进宫,迄今亦十八载,初入掖庭为才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不久便得圣宠,尔后几番升迁,终成周嫔,后又生下表哥允祺,皇帝欢喜之下,亲封为颐妃。
十五岁。正与我现下一般的年岁。我望着姨母的身影,颇有清瘦,然而背脊无论何时亦是挺直而不屈的。姨母,她是好强的,多年宫中生活历练了她冷然、喜怒不形于色的心境,虽然疼我,却从未与我过分亲近,我亦明白,所以并未觉得被冷落,始终与她相厚。我甫出生便丧母,姨母顾念我是亲姊骨血,自幼将我带在身边,诗书礼仪、经世大业,两位皇子哥哥学什么,我便学什么,一应吃用,莫说郡主,便是公主,我亦不逊分毫,我怎能怀疑姨母爱我之心?此时她为我痛心,虽未明言,我又如何感觉不出?我压下内心一波波痛楚,轻轻开口:“我命由我,不由天……往者虽已矣,来者犹可追……”我蓦然抬头,执住姨母的手,“宓儿、宓儿明白了!既是宓儿命中注定,宓儿……认命便是!然而……”我如姨母一般,将手按在心口,我的眼神坚定而声音清绝,“亦此一次,只此一次!”
姨母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不防——
“何必认命!”
第五章 嫁娶不需啼(上)
突如其来的男声令大家都吓的不轻,允祺打帘而入,七尺身躯逆光昂然而立,令我不由得看晃了眼。身后蔻儿一脸无奈地跟进来,嗫嚅道:“王爷定要见娘娘,奴婢拦阻不住……”
姨母面色微变,起身摆手示意蔻儿出去,尔后转向允祺斥责道:“允祺,你愈发不知礼数了!本宫寝室,你如何说进便进!”
允祺却不以为意,“母妃,事有轻重缓急,难道宓儿的终身还不及那所谓的礼数重要么?”
我见允祺如此,心下感动,忍不住低唤一声:“表哥……”
允祺步上前来,凝望着我,忽而转身对姨母道:“母妃,我与允祯,究竟谁是您亲子?”
姨母大愕,不由睁圆了一双凤目,眉尾飞扬,斥道:“荒唐!宫中谁人不知允祯乃已故静妃之子,而你是本宫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诞下的亲子。你何以有此一问?”
允祺击掌,“说的好。既如此,母妃何以将宓儿许给允祯以期摆脱和亲之命,却不曾想过儿臣呢?”
“你——”姨母面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回复平静,“你与宓儿年岁太近,不若允祯合意。”她语音低沉,“你莫要再行胡闹,否则即便你是本宫亲子,本宫亦会处罚于你。”
然而允祺却并不在意,只笑地似有些讽刺,他步近我身边,弯腰抚我顶心发丝:“你还是没有簪上我送你的钗。”
我低转了脸去,只听一旁姨母道:“允祺,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宓儿已许终身,你与她不便再似从前般亲近。”
允祺眉心微酝起一层薄怒,他闷声道:“即便如此,总算是总角之交,便连话亦说不得了么?”他顶撞了姨母,又转头看我,目光炯炯,令我心头不安,只听他叹了口气,“允祯许不了你的,未必我便许不了。”
“表哥不必为宓儿犯难,此事已成定局。”沉默的瞬间,我宁神静思,蓦然心下平静了。强忍着隐隐的一丝来自于亲情撕裂的痛楚,静静开口,便若分析旁人之事一般理智,“太后亦无可奈何,表哥若此时去寻皇上言语此事,必遭皇上厌弃,宓儿不希望表哥自毁前程。”
一语出,四座惊,不止表哥,连姨母亦失声低唤:“宓儿?!”
事已至此,我便是再无知,对姨母的用心也了解一二了。在知道和亲之事后,姨母擅自作主将我许给允祯,用意何其明显。允祯为我,必然要与皇帝相争,在此当口,皇帝必恼允祯儿女情长,难成大事。而皇帝之喜恶,是直接关系到储君的废立的。若允祯失幸,允祺便是储君不二人选,允祺乃姨母亲子,自然尊姨母为太后;而若皇帝实在爱重允祯,愿为允祯改变和亲计划,姨母亦可以我来牵制允祯。如允祯终立储登基,因着姨母的养育兼许婚之恩,以允祯纯良的性格和对我的感情,必诚心奉姨母为太后,而我为皇后。进退之间,皆有天地,天下,半点也未落了外姓人手中……
愈思考愈清醒,愈清醒愈冷凉。为何和亲之事早已成说,我却至今才知,可见便连爹爹亦是被蒙在鼓中。姨母为了表哥,抑或是为了自己作下长远计,所谋者大,真堪用心良苦。
心头难忍苦涩,为允祯,也为自己。然而我不忍怪责姨母,亦无法怪责她。姨母在宫中这些年,外表虽风光无限,可从未有人细读她内心的苦楚。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只是姑苏周家的幼女周萏,不再只是我的姨母,更不再只是允祺的母亲!她是颐妃,是一手抚育两位皇子的颐妃,是全权代理六宫事务、侍奉太后的颐妃,她站在这个位置,自然要守住这个位置。她肩负着娘家一脉的命运,自然要登上太后的位置,因为只有做上太后,才能真正地永保娘家一脉的平安、荣华。她并没有错。
我疲惫地将额头靠在身后垫子上,声音闷闷,几不可闻:“姨娘为何将宓儿许给允祯,而非表哥,一来是为宓儿的终身,二来,更是为了表哥你。可你却不明姨娘爱子之心,反多番言语惹姨娘不快。”
允祺大惊,“母妃?!”
姨母面色阴晴不定,只定定地看着我,语气艰涩,“宓儿,你果然未令姨母失望。”
我摇头,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轻轻道:“宓儿好生疲累,求姨娘允许宓儿回府安歇。”
姨母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只字片语,允祺亦怔住了,目光在姨母与我身上来回流转。片刻,姨母终于开口:“蔻儿,你去安排软轿送郡主回府。若尚书大人相询,便告知他郡主已无大碍,当可安心。”
我重重地闭上了眼睛,让黑暗取代了面前的这一切,再不想多听一字,多看一眼。
第五章 嫁娶不需啼(中)
自我离宫回府至今已三日了,这三日里我一直卧床不起,只觉身子愈发懒怠,时有胸闷,姨母着了太医来为我把脉,亦说不出所以,只得按惯例给我开了些理气养内的药方。期间宫里倒是平静,并无人上府提及和亲之事,只是爹爹的脸色日渐凝重,想是知晓此事后,不舍我罢。
这日气候颇为阴霾,我辗转反侧只觉胸中憋闷,幽幽醒来,见妆晨与绣夜双双趴在床尾脚凳上打盹,想必我昏沉着的这几天,她二人日晚勤照料,实在倦怠。我不欲惊醒她俩,轻手轻脚下了床,简单梳洗着装后便步出寝室,独自在我所居望舒园中闲步。
不知不觉走到池塘边,我斜斜倚着阑干,望着池中田田复田田的望舒荷,不由得怔忡了起来。依稀仿佛,还是年少的岁月,碧波粉荷,我与允祺乘着宫人着意特制的小木舟痴痴地在姨母宫中池塘戏耍,却因为不会划船而使木舟狼狈地在池中打转。我俩一人手持一桨,犹自争论不休,互相推诿责任,岸边的允祯瞧着,不由得笑眯了眼。我见被允祯嘲笑,哪里肯依,摘下一朵莲花便恨恨朝他抛去,满想砸上他愈发扩大的笑脸,却不料允祯轻轻一闪,伸手一接,将莲花正正执在手中,然后盘腿坐下,拍手而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我受他歌声吸引,不由得傻傻地立在舟上,璀璨的阳光罩着他周身,便似一尊小小的神祗,令我莫名的安心喜乐,只觉最后一丝暑意亦消散殆尽。他清亮的眸子亦温温软软望住了我,那朵粉色的莲花被他信手别在宝蓝色衣襟上,愈发衬地他温润如玉,卓尔不群。
“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未待我开口,允祯又接着唱道,并摘下襟上莲花放入水中,信手一拨,那莲花便随着水浪的推送缓缓向我飘来。我心下欢喜,忙趴出舟外伸手捞取,不防身侧允祺突然大叫:“呀!有锦鲤!”他亦猛扑向我所在的一侧,小舟蓦然吃重,登时便倾覆下去。我不及提防,与允祺双双落水,霎时只觉天翻地覆,耳中轰鸣,信手乱抓时,一尾滑溜溜的东西从我指尖溜过,我本能地瞪大了双眼,只见一尾红尾锦鲤正悠哉游哉从我眼前游过,我心下大骇,不禁连呛了数口池水。好在池塘并不很深,加上允祯施救及时,我与允祺只是虚惊一场。允祺到底是男孩子,除了身上湿了外倒无甚不妥,甫一上岸便活蹦乱跳了,只可怜我受了惊吓,兼之呛了一肚子水,被允祯抱上岸后连哭带吐,至今仍常被允祺拿来取笑。
什么锦鲤,黏黏腻腻,好恶心……
呜呜,允祺最讨厌了……
有凉凉的雨点落到脸颊,我未加理会,然而雨点却愈发多了起来,绵绵密密,冷凉的触感将我从过往中生生揪扯出来。我茫然地在雨中站着,任凭雨点淋湿我的发丝、鬓角、衣衫,直到头顶上方蓦然多出一方晴空——一方油纸伞不偏不倚正笼罩在我上空。我猛转身,几乎便生生撞上了那人胸膛。
“宓儿。”
是允祺。我没有抬头,只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幼年时常耳鬓厮磨,那气息,我是十分熟悉了的。我略略往后退了一步,压抑着起伏不定的心潮,仍旧低着头,微微启口:“表哥来此,所为何事?”
允祺微微侧身,我这才发现妆晨与绣夜亦跟在他身后,绣夜怀中抱着一领披风,正楚楚望着我,“小姐……”她轻唤,嗓音喑哑,容色凄楚如风中之烛。她走近我身边,将披风紧紧裹住我微微颤抖的身体,“小姐……王爷说,小姐今日便要进宫了……”说到末了,眼泪已然滚落。
心,不受控制的一颤。我忍着阵阵的苦闷,强自笑道:“傻丫头,这是喜事,你却哭什么?没的叫人看了笑话。”我一手自紧了紧披风,拉裹住前襟,抬起头时已是神态自若。我望着允祺,允祺却似有所思。
“宓儿果真认命?”他淡淡开口,听不出悲喜。我转开脸去,只望着池边那行翠柳,“认不认,都已成定局。表哥何必旧事重提。”允祺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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