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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一愣,但随即释然,冷笑道:“本王会令人严加看管,你如何自尽?”
我眼神愈发冰冷,语气亦不自禁凌厉了开来,“本宫若苟且存活,必定会将今日之辱牢记心头,来日加倍奉还。[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他松开了手,眼神中闪烁着估量,仿佛在思索究竟要如何行止。我有意扰他思绪,沉声道:“您擒了本宫,不过是想借此对付拓跋朔,请君入瓮。本宫若折在你手上,你便再无筹码与他叫阵。”
他恼道:“大不了与他一战!”
我冷笑不已,“何必自欺欺人?若你自负是他对手,又何苦使此下三滥的招数?”
他亦冷笑,并不受我言语之激,“你们南人不是有句话叫兵不厌诈么?本王不过是借用借用罢了!”
“那么,你便更不能动我。”我勉力爬起身子缓缓倚墙坐定,望着他阴郁的脸色,“唯有本宫完璧无缺,你才有资本唱完这出戏。王子殿下,你以为呢?”
“你——!”他危险地眯了双眼,一手摩挲着满是虬髯的下巴,忽而一摔手,“即便果真如你所说,你也莫要得意!拓跋朔已经知道你在本王手里,等他中了本王的圈套,到那时,你们两人的性命都操纵在本王手中,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牙尖嘴利!哼……”
他说罢,怒而摔门而去,外头的随从亦随即锁上了牢门。已然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落回原处,我几乎虚脱地躺倒了下去,背脊冷森森的一阵汗湿。
“好险……若那横人不受我言语之激,我行我素,只怕我当下便果真要折在此处了。”我不禁喃喃自语。受此惊吓,神智终究是大明了,很明显是犬戎乘拓跋朔与我大婚之际派人混入王府,伺机擒我以报当日之辱,所以才会事先安排好一切,调虎离山……可是——!我脑中登时激灵,可是为什么拓跋惇会那么适时的犯病!那报信之人是府中的总管,自然足以取信拓跋朔,否则以拓跋朔之精明,即便关心则乱也应该不会受生人蒙蔽,如此、如此……我本来脑中纷乱,思绪如一堆乱麻,盘亘缠绕找不到头,然而现下想通这一点,却蓦地醍醐灌顶般明澈了,一个名字缓缓浮上心头——
杳娘……
“一定是她!”我蓦地咬紧牙关,恨声道。她是拓跋惇生母,只有她最能掌控拓跋惇的身体健康,而让孩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却偏赶在大婚之夜犯病,其用心之深尤见一斑!我理清楚来龙去脉,心头登时冷寒不已,这女子,初时我只当她善妒,虽几次激怒于我,亦未真正用心与她计较。未料其用心竟如此之狠,为报夺宠之恨,不惜勾结外敌、折磨亲儿,如此种种,倒是我小觑了她!我愈想愈觉愤恨,指甲几乎生生攥入掌心,火辣辣地痛,然而临此境地,身体的疼痛我又如何放在心上?愈是疼痛,愈是令我清醒,而此时,我最需要的,便是清醒。
一低头,微弱的光亮中我清楚地瞧见身上那件尚未来得及脱下的喜服,那金线所绣华丽而反复的图纹虽已污浊,却仍旧明晃晃的刺目。我一手抚上脸颊伤处,血迹已经凝固,亦不若初时疼痛,只余冷凉的触感反复刺痛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该做什么。冷笑攀上了嘴角,即便没有铜镜,我亦知道那笑,凌厉而冷寒,没有丝毫温度。报仇。我听到心底深处不知名的声音,枉我还言之凿凿说要尽全力保身边人周全,连自身的安危都悬于他人之手,这样子的我,有什么资格苟活于天地之间?这肮脏污浊的处境,满身满心的伤痛,更是令我双眼几乎恨出血来,我不是予慈拔苦的神佛,更不是逆来顺受的痴人!这一次,我不会再选择忍让、宽恕,若得度过此次劫数,我定要大权在握,肃清奸佞,从此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我心中暗暗立誓,当下再不作他想,只静静倚靠着墙壁小憩,留存体力。
第十六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上)
恍惚不知又过了多久,只觉窗户中透进来的光亮由明黄变成了惨淡的白。应是夜间了,我心头切切,仰望着石牢上方那抹幽亮,手指无意识地在泥地中划着,一笔又一笔,待得惊觉时,已然清楚地写出“拓跋朔”三字。我怔怔地望着那名字,心中暗惊不已。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为什么会写出他的名字?难道是我私心里坚信着他不会置我于不顾?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拓跋朔当日那番言语,不由切切在心头浮现,他说话时的表情坚决而诚恳,令我不由不信,深心里更为着自己不能全意付出而内疚不已。今番境地,他若来相救,足见其情真挚,可他若不来,却也无可厚非……那么,我私心里到底是盼他来多些,还是不来多些?我心头烦乱不已,阖上眼不禁低呼:“拓跋朔——!”
“嘘……”
突然响起的男声令我惊地几乎梗住了气息,猛睁开眼,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见我目瞪口呆,他笑道:“若惊动了外头的侍卫,本王便真要留下陪你了。”
泪水登时盈睫,我哽咽不已,“你……拓跋朔,真的是你……”
他丢下手中那串钥匙,在我身前蹲下,用力揽住了我两肩,目光炯炯,沉声道:“宓儿,是我。”
再抑制不住泪水滚滚而下,灼痛了颊上伤口。我讷讷而不能言,不顾羞赧一把抓住他手,热切而真实的温暖登时自掌心蔓延开来。他目光在我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我颊上伤处,目色瞬间冷凝,“怎么回事?!”
我忙双手捂住脸庞,流泪道:“别、别看!”
他却一把扯开我手去,使力扶正我不断扭转的脸颊,镇声道:“宓儿、宓儿你听我说!本王一定遍寻名医为你医好面上伤口,你莫要伤心!”
我泪眼朦胧,哑声道:“若是再也医不好呢?或者即便医好也要留下疤痕呢?我……我……”
“那又如何?”他挑眉,目光温暖令我莫名心安,“本王见你第一面,你便是满身伤痕,何差多这一道。”见我赧然转身,他伸手轻抚我颊上伤口,嗓音竟微微喑哑:“容貌美丑,百年后都不过是皮下白骨,本王眼中的宓儿,何曾如此落俗!”
我怔然抬头,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此种情态登时令他目中怜意大盛,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温言道:“可能行走?”
我点头,随之站起身,裙裾拂过处,已令他看清了适才信手所划。面上一红,我不觉讷讷,只听他笑道:“看来,本王未曾令宓儿失望。”
我这才心神稍定,软软道:“臣妾被劫来此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中唯一所念,便是王爷何时来救臣妾于危难,未曾想王爷果真深入虎口,臣妾欢喜之余,却也不禁惶恐。”
我一番言语令他眼中笑意更盛,“适才不是称本王拓跋朔?怎地此刻又拘泥了!”
我正色道:“适才臣妾心中慌乱,言语失度,还请王爷恕罪。”
他见我神态严肃,却也不便再说什么,便牵住我手,低声道:“无妨。你且噤声,一切等回王府后再行计较。”
我点头,便随他往出行去。一路上皆是躺倒的侍卫尸体,均被脱去了外衣,我心中已然明了他的计划。行到大牢门口处,暗处立着的一队侍卫打扮的人登时拥上前来,其中一个很是眼熟,我正要开口,不防他已是切切唤道:“公——啊不,王妃!”
“漠歌!”于危难处得见故人,我亦心下欢喜,忍不住低呼道。拓跋朔递过一套侍卫服侍于我,令我穿上,那衣服于我身材而言却是极大,很不合身,然而情急之下只能从权,我将长发收拢在头顶,勉强戴上皮帽,穿好衣服,便混在一行人中缓缓向后门处行去。
一路之上遇到几队巡逻侍卫,全让拓跋朔给敷衍了过去,我来北国已然一月有余,对此间话语亦懂得一二,听得拓跋朔假冒侍卫与其他巡逻侍卫闲聊套近乎的话语,不由心中暗暗好笑。眼看便要走到后门处,不防前方又绕出一队侍卫,正正与我们碰上,本想依样画葫芦照旧敷衍过去,未料那队长却颇是难缠,眨巴着双眼狐疑地对拓跋朔道:“三更半夜,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拓跋朔尚未开口,那队长身后侍卫手中火光一晃,已然照亮了他身前数人脸孔,他面色一变,一手已然按在腰间刀柄上,沉声道:“你好面生,你是哪个营的?”
他口中问着话,已然示意手下将我们包抄了起来,火光晃眼,我无意中一扭头,原本便嫌宽大的帽子登时滑落,披散了满头青丝。所有人面色都蓦然剧变,我更是惊地心跳漏了一拍,拓跋朔却不慌不忙,一把牵住我转而对那队长幽幽一笑,“骁骑营的。”
那队长尚未反应过来,顷刻间已让拓跋朔手起刀落取了项上人头。热烫的鲜血登时溅洒了我一身,我来不及惊呼出声,已觉腰间一紧,脚下一浮,人已被拓跋朔半抱着冲出重围去。漠歌与其他同来的亲兵将我与拓跋朔围在中间,边冲杀边护着我俩向后门冲去,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不定,刀剑碰撞之声、喊打喊杀喊抓刺客之声以及刀剑没入血肉中的闷闷声不绝于耳,令我心下烦乱沉重不已。[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眼看已出了后门口,拓跋朔将我放上马,自己随即跨上,随行众人也皆上了备好的马匹,我正要松一口气,却惊见两旁大片火光蜂拥而至,却是两队弓箭兵循声赶了来,领队的一声令下:“放箭!”箭矢便如落雨般飕飕袭来。
一支箭矢赫然自我鬓边擦过,带着风声,带着戾气,来不及惊呼,已觉身子一紧,整个人均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再不留一丝缝隙。随行几十人有十来人均中箭落马,剩余十来人呈半月型围绕着我们,稳稳当当地将我们护出了重围。拓跋朔将马赶地飞快,我自幼出行不是乘车便是坐轿,从未骑马,不禁被颠簸地连心肺亦欲跳出胸膛,头晕眼花,然而耳边倾听着他一声急过一声的心跳,却莫名地觉得心安,仿佛难受亦减轻了几分。
直到远离了弓箭射程范围,再无追兵,拓跋朔方渐渐减轻了马速,我这才得以缓缓匀了呼吸,不再脑晕耳热。他依旧紧紧地将我拢在怀中,方才实在慌乱,我未及羞赧,然而此刻却切切地感到一阵热气袭上心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低低道:“王爷……”
他没有开口,只是心跳声却仿佛更急了,又纵马疾奔了一段,这才滑下马去,伸手将我也抱了下去。我略略站定,扭头望他,却见他眉心一皱,伸手自身后肩侧拔下一支箭矢,抛在脚下。我不禁掩嘴惊呼:“王爷,你受伤了!”
第十六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中)
随行的亲兵已被抛在了身后,此时此地便只得我与他二人,再无第三人。我惊惶不已要查看他肩上伤处,他却若无其事,将马自赶去寻草吃,便牵着我向一处山洞中走去。我被他牵着走动,心下惶急,“王爷,你的伤……”
他微一摆手,“小伤,死不了。”脚下却走得更快了。
我正要反驳,一阵哗哗的水声却突然传入耳中,我不禁屏息凝神静静听了听,哗哗声愈加清楚了,洞内怎会有水流之声?正自犹疑,不觉已被牵进了洞内,拓跋朔松开手,在一旁石台上坐下,“此处有温泉,你可以在此沐浴。”
“温泉?”我心中一动,抬眼望去,月光自洞顶照进,映着一汪泉水正冒着蒸腾的热气盘旋流动。难怪一直听到水声!我正愁一身的脏污,眼见有温泉可以沐浴净身,端的是欢喜无比,忍不住笑道:“有劳王爷费心!”
月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然而却依旧神采奕奕。见我欢喜,他亦微笑点头:“还不快去。”
我念及他的伤口,不禁犹豫道:“可是,王爷的伤……”
“都说了无妨,何况你也不是太医。”他笑道,冲温泉努了努嘴,“还不快去。还是,你想与本王一同沐浴?”
“才不是!”我慌道,脸颊登时绯红。见他仍有心情玩笑,看来伤势果真不重。我心下稍定,便欲步进温泉,正要弯身脱下绣鞋,却蓦地想起一个目下很是严重的问题,我忙扭头正色道:“妾身就浴,不宜观瞻,还请王爷回避片刻。”
他闻言失笑不已,“宓儿与本王乃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又何必回避?”
好在洞中月光幽暗,瞧不清面色,不然我真恨不得寻缝而入了。我只觉脸颊火般热烫,强作镇定道:“王爷强词夺理,臣妾可真要生气了。”
“好好好,本王不看便是。”他收敛笑意,认真道,“你安心沐浴,本王便在这石上小憩片刻。”他说着便仰躺了下去,两手抱在胸前,不一会便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我低低唤道:“王爷?王爷?”没有应声,想来真是睡了。我见他倒也君子,亦觉心下微甜,当下也不再耽搁,很快宽衣入浴。
步进温泉池的瞬间,温热的液体登时自四面八方涌来,舒适感从脚底心一直贯彻到头顶心,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我解开发上缠扎,一头青丝登时滑落池中,在池水的漂洗下更觉乌墨照人。许是这几日身体与精神均是太过疲累,我在池中浸着没一会,竟已觉微微犯困,忍不住伏趴在池边石上想休憩片刻,孰料这一睡,便即沉沉,直到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才蓦地令我警觉,睁开双眼。“王爷?!”我低声惊呼道。
拓跋朔蹲在池边,伸手于我,微笑道:“这温泉偶尔浸泡可以怯病强身,但不宜久浸,否则过犹不及,亦损及身体。”
我面上一红,见自己□在水面上的肩膀已然落入他眼中,不由缩进水中讷讷道:“多谢王爷提醒,请王爷稍作回避,容臣妾起身。”
我的青涩姿态令他薄唇微扯,轻笑不已。我不禁脑酣耳热,原以为他笑过会如上次般君子,非礼勿视,未料此次他竟打定主意要做小人,非但不转身回避,反倒猛伸手捉住我两侧肩膀,在我惊呼声连连中将我拉出水面。慌乱中我只来得及扯过放在池边的外衣裹住身子,电光石火般,已被他牢牢置于怀中。
我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而去,全身亦热烫地仿佛煮沸的滚水,饶是洞中昏暗,我仍瞧见他眼中闪动着清楚的情意,灼灼望着我。“宓儿……”他轻唤,嗓音喑哑低沉,如春江晚潮,“本王等了你那么久……”
他的手,轻覆在我的心口。他手心的热度缓缓蔓延,隔着衣衫直烫进我的心窝。胸口剧烈的起伏,我已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地望着他刚毅的下颚,不知所措,却见他坚硬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顷刻间,已微微伏下身子。灼热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令我眩晕了神智,下一刻,他刚硬的胡茬已微微刺痛我的唇畔,而从未有过的温软触感却更快夺去了我的呼吸。我瞪大双眼,微张的双唇却立时被他长驱直入,我脑中轰鸣,心如擂鼓,双手不自禁紧紧攀住他的手臂,思绪彻底混乱,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灼热的气息终于离开唇畔,沿着颈项一路往下,我不禁大羞,伸手欲挡,却被他趁势执住了右臂,目光定在臂上那一点猩红。“这是什么?”他讶然道。
我扭过脸去,声音低如蚊蚋,“……守宫砂。”
“作什么用处?”他更形好奇,竟重重在我臂上亲了一亲,“猩红一点,倒很是好看。”
我只觉连耳根亦烫热不已,“在楚朝,未出阁的女子人人臂上都要点上这守宫砂,以示贞洁。”
他讶然挑眉,似乎很是不解,“点上这猩红一小点,便能表示贞洁?”
“当然。”我认真道,“你可不要小瞧这守宫砂,女子自幼点在臂上,水洗不消。但若女子一旦嫁为人妇,行过夫妻之礼,这守宫砂便会立时消失。你、你做什么——”
我认真的模样令他眼中的笑意几乎溢了出来,温软地在我身上流淌,枉我不顾羞赧与他解释这守宫砂的缘由,他却在我说话的时候将裹住我的身子的外衣扯开扔在一边,转而将我轻放了上去,令我霎时梗住了呼吸。他邪肆一笑,“行夫妻之礼啊!”
皎洁而幽暗的月光下,从未展于人前的处子之身腻白如玉,氤氲着暧昧的潮红。我心头窃窃,迎上他满眼缱绻情潮,四目相对的刹那,来不及蜷缩闪躲,他坚硬的身躯已然轻覆了上来,俯首在我颈间轻啮。青涩的身躯登时被撩拨起阵阵颤意,灼热渐次攀升,只觉仿如春日那放飞的纸鸢般在天空中载沉载浮,无法言喻的欢愉伴随着紧张、迷惑一点点将我没顶。终于最后的抵抗也被他轻易打破,虚张的十指蓦地收缩,几乎抓破了身下衣衫。我气息急促,口干舌燥,重重蹙眉的同时,再忍不住自喉头逸出一声呜咽。
他停下了动作,再次覆下温暖的唇畔温柔安抚我无言而粗糙的疼痛。他的汗珠瑟瑟滴落在我心口,在急促的喘息下缓缓顺流到我颈间,他深深望我,眸子里漾着春水般的温柔。最初的疼痛渐次平和,我颤抖着探出手臂,主动环抱住他,他身子一震,欣然呢喃:“宓儿……”
我静静阖眼,月光皎皎,嫣色无边,缱绻情意,再无需更多言语。
第十六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下)
醒来时已是红日高挂。
身上盖着的是他的衣服,周遭鼻端充盈着的均是他的气息。身体的酸疼已然提醒我昨夜发生了什么,及至坐起身,一眼望到身下衣服上那抹猩红,真真令我甫一醒来,便闹了个面红耳赤。
脚步声缓缓近了,一抬眼,他已立在身前。“醒了?”他笑意昂然,望住我羞赧不堪的模样,忍不住略带一丝揶揄,“书中说美妇晚妆初卸最是动人心肠,本王倒觉得,美人晨起尚未着妆之时,最是令人心动。”
我不理会他,只绷着脸紧紧拢住衣服,“王爷,臣妾要起身了。”
他却不管我冷脸相对,径直在我身侧坐下,伸手便拢住我一绺长发,笑道:“宿夕不梳头,丝发垂两肩。婉转郎身上,何处不可怜!”
脑中登时轰的一声,我哀哀望向他促狭的笑意,几乎恨不得立时凭空消失,一时情动竟使出了小儿女姿态,伸手握拳便捶落他肩膀,语音娇软如空谷莺啼:“王爷真真要羞杀臣妾才甘心么!”
他笑意更是盎然,我实在无法与他面对,别扭地转开脸去。这一瞥眼,登时看到我茭白的右臂上,那点猩红果然消失不见。我心下微动,不由怔忡着停下了动作。
“别看了,已经不见了。”他看出我心中所想,凑近前来笑道,正要再玩笑几句,不防外头一声低唤,声音老迈然而底气深沉实足:
“王爷,时候不早,还是早些回府罢。”
我心下大惊,顾不得羞赧,讶然望向他,“洞外何人?”
他亦肃了颜色,温言道:“王府一名幕僚。”见我点头,他又道,“宓儿快些着装,等送你安然回府,尚有大事计较。”
他说着便略略背过了身子,我感于他体贴,亦尽快着装完毕,随着他步出洞外。一名老者立时迎上前来,冲拓跋朔行了一礼。抬眼望向我时,他目光深沉而不可估量,令我心下暗动,然而来不及细看,他已微微弯下腰去,亦行了一礼:“老可见过王妃。”
“先生不必多礼。”我怜他年迈,又是读书之人,忙双手托他起身。
他眯眼看我,目色中颇有赞许之意,半晌转向拓跋朔道:“王爷好福气,王妃恭肃有度,临此大变亦能如此动静得宜,果然女中翘楚。”
我不禁微微赧然,“先生谬赞。”
拓跋朔却大笑不已,“先生一贯好口采,不过今日本王听着尤其欢喜,如何赏你呢?”他揉着眉头,似乎很是苦恼,忽而目中一亮,击掌道:“有了!便赐你与本王、王妃同乘一车罢。先生意下如何?”
我不由暗暗好笑,那马车还是人家赶来,却叫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却见那老者微微一笑,弯身行礼,“不胜荣幸。”
拓跋朔朗声笑着,携着我上了马车。待进了车厢坐定,那老者便驾车一路向漠国都城行去。我见他气色较之昨晚似乎好了很多,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肩胛处已然绑上了绷带,这才知道他已治过了伤,想来必也是那老者所为了,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好奇。然而好奇归好奇,见拓跋朔无恙,心下终究宁定,念及漠歌一行,忍不住问道:“漠歌他们,可都回去了?”
拓跋朔本已阖眼小憩,听我开口询问,他眼也不睁,懒懒道:“昨儿夜里便回了。”
我这才放心,正要学他阖眼休憩,不防他却忽而睁开眼来,狐疑地望住我,郁郁道:“你倒很是关心那小子?”
我见他胡乱猜疑,不由好气又好笑,“他数次救臣妾于危难,臣妾感念他一番恩德,有何不妥?”
他似乎心清极好,被我如此顶撞亦未曾着恼,只用力将我揽入怀中,枕靠着车厢阖眼道:“那倒没有。他数次救你,不计艰险,本王对他亦是颇为欣赏,否则怎会硬扛下三弟那桩事,让他在帐前任命?”
他言语无心,然而我心头仍不禁冷寒。尽管已过去一月,可拓跋安这个名字映入我耳中,仍是令我彻骨地憎恨。我悄悄抬眼望他,却见他已呼声均匀,小憩了起来。我泠然垂首,他那句“三弟”用意何其明显?在他心中,即便再爱重于我,亦不会为我轻易毁了手足情谊,就好像他再爱重我,亦不会越了父子情谊而去。杳娘手中有拓跋惇,便是极好的筹码,只要她一日是拓跋惇的母亲,我就一日无法报仇……心下激荡处,忍不住便要唤醒拓跋朔,说出我心中所想。然而我终于忍耐了下去,虽相处不久,可拓跋朔生性多疑,我便是再愚钝亦感觉了出来,若此时我贸然进言,他定会认为我恃宠而骄,无容人之量,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此次遭劫是杳娘里应外合所为,否则我只能忍耐。
我静静伏在他的心口,倾听着他清晰规律的心跳,尽管面上冷陈,心下却不自禁仍浮上一丝缠绵之意。自昨夜起,苏宓便不再是从前的苏宓了,我的命运已与这男子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是我要跟随一生的人,他的容颜将取代,也必须取代那个放在心里的人,令我挂牵一生。我心头微漾,他抱我的时候很用力,倾尽所有真心,我非草木,怎会感觉不出?便是此刻,他揽住我肩膀的手臂亦是紧而温暖,牢牢将我拢在怀中,我只稍微一动,睡眠中的他亦是下意识地将手臂收地更紧……若我此生所盼便是丝萝得托乔木,他亦算是良木中的良木了,我实在不该再存有他念,辜负于他。
心头繁杂,愈想愈是疲累,恍惚间听他喃喃轻语,“宓儿,你心中可再无旁人……”
我心中一紧,猛抬头望向他,却见他双眼紧闭,语音愈发低喃,却是梦寐之言,这才心下稍定。他动了动身子,凭直觉寻到了我手掌,紧紧执入手中,辗转睡去。我心头微恸,亦不禁动了婉转心肠,当下轻偎在他的心口,依依陪伴着他,再不想其他,不知不觉亦沉沉睡去,倒也宁馨。
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上)
我得以安全回府,妆晨与绣夜不消说,自是欢喜地恨不得立时焚香祝祷,谢菩萨保佑,然而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喜,自然亦有人恨。杳娘亲眼见我与拓跋朔双双归来,眼底眉间少不得阴沉了去,望向我的眼神几乎恨出了血来,只是当着拓跋朔的面却不得不依礼向我福了一福。我心头厌恶,面上却不得不堆砌了融融笑意,温言道:“妹妹不必多礼,惇儿身体可大好了?”
她眉心一跳,警惕的目光极快地自我面上扫过,闷声道:“惇儿已然康复,多谢王妃关心。”她说罢,眼光蓦地在我右颊伤处顿住,初时的愣怔后,一丝窃喜迅速浮上眼帘,脸上却哀戚了神色,娇软道:“王妃的脸?!……王妃受苦了,杳娘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代王妃受此苦楚。”
唇齿蠕动间,“王妃”二字咬地极重,便如咬牙切齿般狠狠道来,言语更是挑衅,直指欲取我而代之。我心头厌恶更甚,冷笑不已,口中却娓娓而道:“犬戎的目标是思贤王妃,姐姐身处其位,自然首当其冲,妹妹又何必引咎自责?何况妹妹蒙王爷宠爱,膝下更已有惇儿,子嗣为重,所谓任重而道远,妹妹更当要处处小心留意才是。”
拓跋朔闻言亦点头不已,笑道:“宓儿果真明理,惇儿有了你这嫡母,本王亦安心不少,往后你要与他多多亲近才是。”
我唇边噙了一抹笑意,得体而无丝毫自矜,依依垂首,“臣妾省得。”
低首的瞬间,眼角余光轻松掠过杳娘蓦然苍白的面色,心头微动处,已然快意。耳听得拓跋朔又道:“王妃的话,你可都听好了?”
杳娘撇过脸去,低低应了声:“是……”
拓跋朔见她形容不驯,愈发不喜,冷哼道:“你不提倒也罢了,还敢提起王妃受伤之事!此番若不是你照顾惇儿不善,引本王分心,王妃又怎会被劫?你虽不杀伯仁,却终究难辞其咎!”
杳娘脸色登时惨白,猛跪倒在地抱住拓跋朔双腿哀哀道:“王爷,婢妾自入王府,侍奉王爷从无二心,惇儿他自幼体弱多病,难道是婢妾心中所愿?王爷岂能因此迁怒婢妾,说是婢妾之过!”
我亦劝道:“王爷息怒,惇儿生病总是意外。”
拓跋朔脸色这才稍稍和缓。我正要让杳娘起身,却不防她并不领情,竟又道:“王爷,惇儿旧疾已多年不曾复发,却偏在王爷与王妃大婚之时晕迷……”她扫了我一眼,红唇轻动,一连串的菲薄言语喷薄而出:“而王妃一入府中便引起多番祸端,焉知不是王妃乃不详之身,引发惇儿旧疾……”
“大胆!”我惊愕之余尚未开口,拓跋朔已然大怒,一脚便踢开她去,愤声道,“你非但不知反省,反倒以下犯上,毁谤王妃!今番不惩罚于你,本王这府中还有规矩可言么!来人!”他说着便扬声喊起来,登时便有四名侍卫从门口走进待命,他指着杳娘,镇声道:“将她带回西园,禁足三月,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是!”侍卫们应着便将杳娘拉起,往门外拖去,杳娘钗摇鬟散,凄凄哭喊道:“王爷!王爷当真如此狠心么?”
我见拓跋朔眉峰暗皱,忙轻声道:“王爷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
拓跋朔执住我手掌,眼角瞄向那杳娘,犹自薄怒道:“但凡你有宓儿一分度量,又何至于此!今番将你禁足,你好好反省一番罢!”
杳娘闻言,蓦地收起了哀戚戚的神色,再不求肯拓跋朔,只瞪向我目眦欲裂嘶声道:“苏宓,你莫要得意,我绝不会让你抢走王爷,抢走惇儿的!”
心口微微一动,我哀哀叹气,怜悯道:“妹妹何出此言?王爷是你我姐妹的夫君,便如天地一般,岂能为哪一个女子所独有?再者,惇儿是王爷的爱子,姐姐不过是想好好爱护于他,尽嫡母之责,今后更可多一人疼爱惇儿,妹妹身为惇儿庶母,难道不开心么?”
她却冷笑不已,恨声道:“你狐媚了王爷,可骗不过我去,楚朝人诡计多端,我才不会信你!”说着又扭向拓跋朔道:“王爷,婢妾身份卑贱,没有资格做王妃,婢妾无话可说。可是王爷为何接受和亲,娶这狐媚女子?还立她做王妃!婢妾不服,婢妾真的不服!”
我亦心动,不由望向拓跋朔,想知道他口中答案为何,究竟为何娶我。却见他并不回答,只满脸腻烦摆手道:“你有何资格不服?你辱王妃狐媚,本王却不知王妃何曾狐媚于我!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犹在血口喷人,真是无可救药!还不带出去!”
“是!”这次侍卫手下再不容情,狠狠将使力挣扎的杳娘扯拽了出去。杳娘尖声呼喊,话语刻薄,句句折辱于我,我只作充耳不闻。不多时她声音便渐行渐远,终至没去,我虽小小报了一仇,然而兔死狐悲,忧伤却终究压过了快意。杳娘承宠多年,并育有一子,然而拓跋朔对她的情意却也不过如此,那么,他现下口口声声说爱重于我,其情究竟又有几分?我孤身在此,身负重任,所依靠者唯有他的爱重,而情爱这东西,若从未沾染倒也可无欲无求,一旦沾染,便会不自禁愈陷愈深。今日我与他已成夫妻,若有一日我步了杳娘的后尘,是否亦会变得如此落魄不甘,苦苦哀求他回心转意?
我心头烦乱,愈发觉得手中无可实实握住的物事,正自徘徊不安,他却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笑意盎然如春水初融,温声道:“宓儿柔善体贴,如花解语,有你在本王身边,实是本王之幸。”
“臣妾不过推己及人,行必三思罢了,王爷盛赞,却叫臣妾赧然。”我软软道。
他点头,目色中很是赞许,“妇人之所以难成大事,便是因为妇人多感情用事,遇事难有理智抉择……然则宓儿却很是与众不同,看来本王的枕边人,倒通苏秦之辩才,有商鞅之果决。”
他言语轻松快意,倒似无心,然而我心下触动,想起他的性情脾气,忙肃了神情,“王爷今番言语,宓儿只当盛赞。自古女子不妄谈政事,不私论天下,宓儿亦不例外,唯有相夫教子,令父慈子孝,其乐融融,方是宓儿终身所盼。”
我言语坚决,他闻言亦是肃然,认真看我,半晌方道:“宓儿,怎么一回王府你便处处小心、步步留意,与本王言谈举止再也不似昨夜亲近?”
我耳听他提起昨夜,登时绯红了脸颊,低埋了脸去,“昨夜王爷与臣妾经历生死劫难,死里逃生,王爷固然可以抛下身份地位与臣妾作一对山野夫妻,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王爷终究是王爷,规矩法度,一日亦不可废。”
“……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了。”他亦颔首,“如此。宓儿好生安歇罢,本王即刻要去营中处理事务,待晚间再来探视。”
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下)
闻听他最后那句话,我甫自然的脸色不禁又浮上一抹晕红,眼见得他转身步了出去,才怔怔回了内殿,在妆台前坐下。妆晨与绣夜登时围了过来,两人犹自双眼肿的似核桃一般,很是狼狈,我握住她二人手掌,略略使力以示宽慰,才见她二人逐渐和缓了神色。我见房中只得她二人,拓跋朔所赐那六个丫头均不在房中,不由好奇,“怎地只有你两个?她们呢?”
绣夜闻言忙道:“王妃有所不知,自从您……自从您出事以后,王爷怪责咱们没有看顾好您,将她们都罚去浣衣殿做苦工了,奴婢两个,还是王爷瞧在王妃面上,这才饶过的……”
我点头,想起她们平白遭这一重罪,不由心生怜惜,“如此,只能等到晚间见了王爷我再开口说情了,只平白累她们受苦,等放了回来,赏赐她们些金银也便是了。”
妆晨、绣夜闻言连连点头,“奴婢省得。”
我望着铜镜,手掌不由自主覆上了面上伤痕,身后妆晨与绣夜脸色大变,妆晨哀哀道:“王妃莫要悲伤,王爷说一定会想法子为您医好这伤痕的。”
我不作回应,只沉声道:“适才我们三人在外殿的言语,你二人可都听见了。”
她二人不知我问这话何意,只怔怔点了点头,齐声应道:“听见了。”
面上伤痕约莫米珠大小,虽不大,却因在右眼下侧近眼尾处,极是显眼。只要伤口再往上挪一点点,今日我所遭受,便是失明之灾。我不由微微冷笑,道:“今番令她禁足,非我本意,不过是她不识好歹,咎由自取。若我存心设计,又岂会只是区区禁足!”
妆晨面色亦冷凝了起来,忧心道:“王妃是否怀疑此次被劫,是西园那位所为?”
绣夜闻言惊地大张了嘴巴,“果真如此?!西园那位也太狠毒了!”
我手上本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支八宝金簪,闻言心头一震,恨恨地便捣了下去,簪子与包金妆台相碰发出冷硬的声响,直硌人心窝,我恨声道:“大婚之夜骗走王爷,令刺客得手,时间配合得分毫不差,哼,却不是她还有谁?本想借此除去我这心头大患,未料王爷会孤身潜入犬戎营救于我,她眼见于此,仍不知韬光养晦以避嫌疑,反倒处处咄咄逼人惹王爷厌烦,实在愚不可及。”
妆晨闻言不禁忧上眉头,“王妃可有确凿证据,证明西园那位勾结外敌,谋害于您?”
我被她问中心事,不由更觉恼火,镇声道:“若有证据,此刻早已令她身陷囹圄,以报多番羞辱!”
妆晨见我恼怒难定,忙取过一把玉梳,开始轻轻梳理我满头青丝以平缓我的情绪。我心头烦躁,忽而觉得发根处一痛,忍不住倒抽了口气,她忙放慢了动作,边梳边道:“王妃息怒,忧能伤人,您看您发丝都打结了。”见我沉默不语,她又道:“奴婢斗胆,王妃既然没有确凿证据,奴婢以为,王妃还是暂时按兵不动为好。”
我缓缓点头,“我省得,所以方才我处处佯装不知,只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绣夜自梳妆盒里挑拣了几朵色彩斑斓的宝石头花,边为我戴在发上边道:“她还能嚣张到几时?不过是言语触犯了王妃,王爷现下便已罚她禁足了,奴婢瞧着如今王爷心中倒似丝毫不在意她呢!来日再要多上几重罪名,可真要被连根拔起了。”
绣夜不过无心之话讨我欢喜,然而我心中一动,登时有了计较。我微微一笑,“若是莫须有的罪孽,还怕不够她生受的么?也罢,再要一味忍让,我苏宓反倒叫她小觑了去。”
妆晨眉心一动,俯身我耳侧轻轻道:“王妃的意思是?”
我揉按住眉心,目色冷陈望着铜镜,幽幽道:“你只见机行事便是。”
“奴婢省得了。”妆晨了然点头,与我相视一笑,只余绣夜满脸懵懂,怔怔道:“妆晨姊,你跟王妃说什么悄悄话,却不叫我听见!”
妆晨无奈笑道:“王妃说她饿得紧,想进些餐点呢。”
绣夜闻言立时大睁双眼,急道:“奴婢是见王妃安然回来,欢喜过头了,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说着便忙忙往门外跑去,我无奈摇头:“你啊……”
妆晨却望住我微微一笑,道:“王妃终于肯化被动为主动,奴婢很是替王妃欢喜呢。”她口中说着话,手中亦不闲着,一忽儿地已将我披散的青丝收拢了起来,暴漏出我茭白的颈项。她微一垂首,目光落在我颈间,神色竟登时惶恐了起来,急道:“怎地如此多的伤痕呢,奴婢即刻去拿伤药来!”
我愕然,循着她目光对镜一看,却见脖颈处数处暗红色瘀痕,触目惊心,这不是昨夜拓跋朔他——!我念及昨夜之事,面上登时绯红,见妆晨转身寻药,忙推脱道:“别、别找药了!我累得紧,你传话吩咐下去,我要沐浴休憩了。”
“是,奴婢遵命。”妆晨尽管讶异,却仍旧领命出去安排了,我心下一松,忙打散青丝遮盖住颈项,心头登时纷杂不已,更兼满心羞怯,几乎坐立难安。不多时,沐浴一应所用已准备齐全,我沐浴罢,绣夜亦端来了我素日最爱的餐点,我受了这番折磨,不由放开怀抱饕餮一番,直到汤足饭饱,始觉飨足。
第十八章 江头潮已平(上)
然而这日拓跋朔却并未归来,只遣了帐下亲兵回报于我,称营中军务繁忙,便不往返劳神了。我心下暗暗怅然,随意进了些晚膳,饮过汤药后便睡下了。
一夜无话,许是这次果真惊累的狠了,竟不似上次遇险连夜梦魇,安稳一觉醒来已是红日高升,静和的阳光正透过纱窗铺洒进来,一室霞光旖旎。我见贪睡至此,微微赧然,正要唤了妆晨、绣夜,却惊觉门外人语嘈杂,隔着纱帐更是隐约见到门外人影晃动,不由轻叱了声:“何人喧哗?”
帐帘很快打开,只见绣夜立在近前,“王妃,您醒了?”
我点头,抬眼望向门口,却见妆晨正与一名妇人争执,她身材挡住那妇人面容,却瞧不见究系何人,只听妆晨道:“大王妃,奴婢说过了,王爷不在府中,我们王妃尚未晨起,您有什么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罢!”
大王妃?我心下狐疑,“妆晨,何人来访?”
妆晨扭头看我,尚未开口,那妇人已然环佩叮铛,步了进来。我定睛瞧去,但见那妇人一领朱红长裙,金丝细绣,肩披锦貂毛皮,脖中更是挂了一串斐然有光的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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