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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下榻,绣夜忙取了石榴红繁绣月季云锦晨披为我穿上,妆晨轻拢起我如云青丝松松绾成一髻,只斜斜簪上一支白玉飞燕簪,除此外再无其他妆饰,与她的大红大绿相比,倒极显素雅宁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趿了双淡青色绣百合软缎绣鞋缓缓步下榻去坐在案前椅上,悠悠道:“不知姊姊一早来访,有何贵干?”
她这才凝神瞧我,眼神睥睨而颇有不屑,忽而伸出一指直指我面上,硕大的红宝石戒子在霞光下熙熙生彩,她大声道:“你便是二弟新娶的那个楚朝公主?”
又来了。我不由暗暗好笑,又是一个看我不入眼想要替天行道的。我微微一笑,淡漠而不失礼数,“姊姊何出此言呢?小妹已嫁作思贤王妃,又岂敢再以公主自居?”我说着抬手执住她几乎快戳到我面上的手,笑意盈盈,“这戒子真是璀璨华贵,令人心折,也便只得恭定姊姊才能戴得,相得益彰。”
她微微一愣,尔后一摔手俯视着我,怒气几乎从鼻孔中喷薄了出来,半晌刺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如此放肆?”她眼色忽而浮上层层暧昧不善,语气愈发尖酸,“都这时辰了还蒙头大睡,倒真是个万千宠爱的主儿……看来阿杳说的没错,果真是你狐媚生事,迷惑了二弟!”
妆晨眉头登时皱起,然而只强忍住并不开口,一旁绣夜忍不住道:“大王妃此言差异。我们王妃原本便是金枝玉叶,若说身份地位,比您只高不低,又何来放肆一说?倒是大王妃您,行事有失身份罢?”
我眉心微蹙,不由淡淡瞧了绣夜一眼,目色微责,她登时噤声。我转向恭定笑道:“姊姊莫要动怒,这原是小妹的家生丫头,自幼儿带在身边,没大没小惯了,今番顶撞,姊姊大量,还请莫要放在心里才是。”
恭定闻言冷哼一声,又瞪了绣夜一眼方道:“你敢说,二弟突然兴兵准备攻打犬戎,不是你的主意?”
我心中一动,得知拓跋朔如此之快便要攻打犬戎,一时心中繁杂,不知是喜是忧,只泠然道:“小妹一介妇人,岂能左右男儿疆场之事?姊姊今番言语可真是太过抬举小妹了。”
“不是你?”恭定狐疑道,“阿杳说二弟近日迷恋于你,为你前次已坏了与犬戎多年交好,此次更是调兵遣将预备大举进攻,若不是你挑唆生事,我不信二弟会忽起此念!”她说着,眉间更形阴郁,“适才我去看阿杳,侍卫却说她被二弟禁足,不让探视,想来亦是你做的好事罢?”
我虽不欲生事,然而她一再咄咄逼人却也不禁令我微愠,正要开口反驳,不防一声清叱已然传来:“王嫂未免太过失态了。”
我循声望去,却见拓跋朔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外,正负手背后缓缓步进内殿。我心中惊喜,忙起身福了一福:“王爷万安。”
他微微颔首,已然伸手扶过我去,温言道:“你身体尚未复原,还是好好歇息罢。”见我顺从坐下,他方转身面向恭定,语气淡漠,“王嫂不在恭定王府待着,却跑来本王府邸,所为何事?”
恭定见状不由冷哼,“我只道二弟素来冷淡,却不知亦有如此体贴心意。只是莫要尽顾着新人笑,也不管旧人哭罢!”
拓跋朔闻言冷冷一笑,并不分辨,只依旧淡淡道:“王嫂所来,便是为了本王家事?如此,本王心领了,王嫂若无事,还是请回罢。”
恭定急道:“二弟,不管怎么说,阿杳总是惇儿生母,你即便不念旧情,也总要顾念惇儿罢!”
闻听她提到拓跋惇,我亦不由心头突得一跳,忙抬眼望向拓跋朔,只见他面色果然冷陈,“听闻王兄上月又纳了两房姬妾,实在热闹。王嫂若有空,不妨多用些在王兄身上,本王家事,不劳王嫂置喙。”
恭定闻言登时垮了面容,再无半丝骄矜,想来拓跋朔定是说中她心头痛处了,她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拓跋朔,犹不甘道:“二弟定要攻打犬戎么?漠国与犬戎多年交好,难道真要为区区一名楚女——”
“不必多言!”恭定言犹未尽,已被拓跋朔生生打断,这一次,却连“王嫂”之称亦免去了,他镇声道:“犬戎多次挑衅本王,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在王兄面上,本王已吩咐下去,犬戎王族若肯出城受降,本王不会赶尽杀绝,如此,已是仁至义尽!”
“二弟,你——!”恭定面上青白交错,再沉不下气愤然道,“你私自动兵,也不怕父皇知晓?!”
拓跋朔却好整以暇,淡然道:“待本王大破犬戎,王城易主之日,父皇自会知晓。”
恭定闻言怒而瞋目,然而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嗫嚅半晌,终于愤愤离去。
第十八章 江头潮已平(中)
拓跋朔见她离开,这才转身温和望我,“可惊着你了?”
我缓缓摇头,目中含了一丝喜悦,“王爷突然回来府中……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他轻轻一笑,“若说要事倒也算得。本王昨日军务繁忙,失信于宓儿,今日特为弥补而来。”
我不禁面上一红,软软道:“总叫王爷瞧见臣妾尴尬不定的模样,臣妾实在惶恐。”
他却愈发温了神色,“本王即日起会吩咐增加你殿外守卫,且未得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搅于你,今日之事,不会再次发生。”
“王爷厚爱,臣妾感激不尽。”我心中欢腾,拉了他在案前坐定,自己则软软倚在他身边。
他抚了抚额头,略有疲累笑道:“只有在宓儿身边,本王才得这片刻宁定。”
我犹豫片刻,方迟疑道:“王爷果真决意攻打犬戎,再不更改?”
他点头,目中却多了几丝不解,“犬戎多番挑衅本王,伤害于你,难道本王仍要纵然其在肘腋之间,为所欲为?”
我微微忧心,“王爷师出无名,臣妾担心此举遭人非议。”
他朗然一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你是说恭定王妃?”见我依依点头,他又道:“她原是犬戎国禹王宗姬,本王攻打犬戎,她自然不甘,不必理会。何况,犬戎王子赫托数次寻衅生事,本王亦不算师出无名。”
原来如此。我心下暗道,那么,听她适才言语竟似与那杳娘很是相熟,莫非杳娘亦是犬戎国人?我心头疑虑,于是切切道:“话虽如此,王爷终究不能不顾与大王爷兄弟之情罢?臣妾心中不安,总觉得此事因臣妾而起,罪及旁人……”
他闻言不禁皱眉,“王兄那里你不必顾虑,说起疆图野心,王兄犹胜于本王,当年若不是他迷上那犬戎女子,我漠国铁骑早在七年前便踏平犬戎了,又何来今日之事!何况,王兄素来朝秦暮楚,现下倒似半点也不将她放在心上了。”
明知他语出无心,然而我仍不禁微微哆嗦,只觉心口冷寒。他立时察觉,温声道:“可是觉得冷了?”
我摇头,却在下一刻突然紧紧捉住了他的手掌。他一愣,低低道:“宓儿?”
我切切开口:“恭定王妃的悲哀便在于以色侍人,红颜未老恩先断。宓儿不希望来日与大王妃遭受同样境遇,王爷,宓儿害怕……”
他这才恍然大悟,忙搂紧了我,安慰道:“宓儿不必多心,本王并非朝秦暮楚之人。”
他已然尽力安慰于我,然而我心头恐慌,何止一句并非朝秦暮楚可以安慰?心意变迁,情爱消逝,又何尝需要朝秦暮楚?以色侍人,终究非长远之计,否则一旦红颜未老恩先断,我的境遇只怕连杳娘犹自不如,起码她尚有亲儿可以倚靠,而我却是真正两手空空。若只我一身倒也罢了,横竖不过是个人生死荣辱,可楚朝安宁怎么办呢?漠国的强盛我已心知肚明,今日拓跋朔可以谈笑间拿下犬戎,明日便可攻我楚朝,到那时,我将情何以堪?我早已不是一人之身。
他不知我心中惆怅,只见我犹然蹙眉不乐,不禁沉声道:“本王一言九鼎,宓儿再要暗自猜疑,可是矫情了。”
我见惹他不快,忙忙和缓了容色,“王爷多心了,臣妾哪有猜疑?臣妾方才只是在担心王爷出征讨伐犬戎,又要受征战之苦,臣妾心中难过。”
他伸手轻拈我鬓边发丝,笑道:“宓儿不必忧心,本王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此行志在必得。”他说着话,忽而微微嗅闻了几下,因笑道:“茵墀香。”
我亦笑道:“王爷好记性。臣妾不过在床帏里熏染了些许,不料王爷鼻子如此灵光。”
他但笑不语,拉着我在榻上坐下,我忙吩咐道:“妆晨,还不快与王爷奉茶。”
妆晨笑道:“早备上了,怎敢劳王妃记挂。”说着便将一盏浓绿奉上前来。拓跋朔接了去,刚置于口鼻下,便觉清香扑鼻,忍不住赞道:“好香!”因转向我道,“可有名头?”
我掩唇笑道:“秘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见他愕然不解,不由笑意更盛,“王爷若知晓了此茶名头,便再不稀罕臣妾此处了。臣妾不说。”
他哑然失笑,“小妮子愈发古灵精怪,可见本王果真太过宠溺。”说着,轻抿了口茶水,眉头渐次舒展,神态愈发欢愉,又复道:“究竟有何名头?”
我这才收敛玩笑,依依笑道:“此茶名唤碧螺春,出产姑苏,因奇香无比,几乎吓煞饮茶人,故而俗称吓煞人香。”
他颔首道:“俗名倒是有趣。”因将茶盏放在一旁,伸手执住我手掌,道:“便是没有这吓煞人香,宓儿亦是本王心中所想。”他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个一指长的羊脂玉小瓶,在我眼前晃了晃,便如献宝般笑道:“你且猜猜,这是何物?”
“臣妾不知。”我实在猜不出瓶中是何物,兼之心事重重,亦无心思费疑猜,少不得略略敷衍,“王爷莫要卖关子,快告诉臣妾嘛。”
他伸手轻抚我颊上伤处,令我神色蓦地滞住,只怔怔望向他,却听他低低道:“本王听太医说用白獭髓杂以玉屑做成药膏,于去痕生肌功效不俗。只是那白獭髓十分难寻,本王偏不信,找遍了宫中的稀罕药材,终于寻来这么一点,立刻便着令太医配了出来。”
他语音轻软,如羽毛般在我耳边拂过,酥酥的痒。我心下震动,不意他竟如此惦念我受伤之事。微微侧了脸去,无法否认心底暗动的柔情,他深入险地救我在先,悉心记挂于我在后,若说不感动那实在是诓人,或许,我实在不该如此疑他。脑中登时响起昔日他所质问,那句“本王对你,倾以真心,然而你的真心,却有几分?”那日我无法回答,今日我仍旧心底有愧。我之于他,虽已作托付终身的良人对待,然而终究不够坦白,终究是有着算计,即便并非出自我本心,总是我辜负了他一番情意。一时不由讷讷,喑哑了嗓音:“只是为了臣妾一点小伤,王爷如此大费周章,臣妾实在赧颜。”
他认真道:“没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本王爱惜宓儿,又怎忍见宓儿为此烦恼?便是再珍贵的物事,只要宓儿欢喜,本王在所不惜。”
第十八章 江头潮已平(下)
“王爷……”我扭过脸去,声音已然不稳,一旁妆晨忙笑道:“既是王爷一番心意,王妃便莫再推却了罢。”
他亦微笑,随手将药膏递给妆晨,吩咐道:“每日晚间休憩前涂抹便可,莫要忘了。”妆晨忙忙点头应下。我见此情景,只得依依垂首道:“臣妾谢王爷恩典。”
他微笑点头,目光自我面上逡巡一番,“宓儿虽素颜,瞧着却另有一番宜人滋味。”
我初睡醒,面未施粉口未点朱,通身静雅,唯一的首饰只得臂上那串缠臂金。我淡淡笑道:“那么臣妾便日日如此妆扮,叫王爷瞧到腻烦为止。”
他闻言怔了片刻,然后大笑道:“那可不成,到底你也是我思贤王的王妃,说到妆容,该华贵浓重处亦不能过于简约。”他说着,两指微微摩挲下巴,突然又道:“本王依稀记得你有件三色头钿倒很是不错,清雅可人。”
我心头一动,不由心思飞转,暗暗丢了个眼色给妆晨,妆晨立时会意。我于是切切道:“三色头钿?”
“是啊,”他慨然点头,“本王初次见你,你便戴着它,因此颇有印象。”
“王爷所说,可是那件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钿?”妆晨插口道。
他立时点头,连声道:“对,对,正是那件!还不取了来给王妃戴上!”
“这……”妆晨却嗫嚅不定了,小心翼翼望了我一眼,讷讷道,“回禀王爷,那头钿……那头钿……”
“那头钿被臣妾不小心遗失了。”我接口道,望着他顿生疑窦的双眼,我故作不知,继续道:“臣妾不知王爷喜欢那头钿,没有保管好,是臣妾的过失。”
他眼中疑虑更甚,我只软软瞧他,佯作不知。我知道,我愈是如此,他便愈是猜疑,有些事我无法说出口,那么,我只能让他自己猜出来。果然,他沉声开口:“果真是不小心遗失?”我待要开口,他已转向妆晨,“你说。”
妆晨怯怯望着他,再望望我,嗫嚅道:“奴婢……奴婢……”
他愈发不耐,镇声道:“究竟如何,快说!”
我与妆晨均被他忽来的怒气吓得身子一震,妆晨更是立时跪了下去,我正要开口,却见绣夜已噙了泪跪倒在地,脆声道:“王爷何必如此凶狠质问王妃呢?那头钿、那头钿还不是王妃为了拿来换药给——”
“绣夜,住口!”我忙出声打断,却不防手腕一紧,已被他紧紧执住。他望着我,缓缓摇头,复又转向绣夜道:“拿来换药?到底怎么回事?”
绣夜已忍不住抽噎了起来,支吾半天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妆晨无奈道:“王妃,事到如今,您何必再瞒着王爷呢?”见我不言不语,权作默许,她转向拓跋朔道:“王爷,王妃初时入府,虽名为思贤王妃,然而私底下人人谁也清楚,王妃不过有名无实,因此下人们谁都不曾将王妃真正放在心上。”
他缓缓点头,语气低沉,“所以呢?”
妆晨昂首道:“本来王妃亦不是作威作福之人,有我姊妹照料,亦不需旁人费心。然而府中下人却不知受了何人示意,处处为难王妃,饮食上有所亏待倒也罢了,只可恨竟在王妃养伤所必须的药材上加以制约。”
他目色逐渐冷寒,“这些事,为何从不对本王诉说?”
妆晨闻言登时湿了眼眶,哽咽道:“奴婢倒是想找王爷做主呢,可王妃却生生不让,说自己是不详之身,不能为此小事惊动王爷。于是吩咐奴婢出去王府到市集里典当首饰换取银钱从药堂抓药,可外头的药哪有王府的好呢?王妃的身体终究是一日拖着一日,总也不能康健。”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忍不住出声阻止,然而一抬眼,却被他冷厉的眼神生生震住,只听他语气愈加冷绝,沉声道:“究竟系何人示意,你可知晓?”
“王爷何必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呢!”我幽幽道,“知道是谁,只会令王爷烦心为难,倒不如不知,反正事情早已过去,臣妾亦未放在心上。”
他冷哼,“本王府中绝容不下此种教唆生事之人!快说,究系何人?”
妆晨语音泠然,字字清晰:“奴婢不敢妄言,然而药房的管事当日曾亲口对奴婢说,西园的娘娘感染风寒亦需那些药材医病,何况府里药材有限,可不能全由着王妃一人使了。”
令人心悸的沉默在屋中蔓延开来,我垂首不语,只偷眼瞧着拓跋朔脸色,只见他脸颊微微抽动,半晌终于怒道:“好,很好。”他转向我,“宓儿,你受委屈了,本王竟不知她竟跋扈至此,而你,却忍让如斯!”
我婉转垂下泪来,“臣妾孤身一人,除了忍耐,还能怎样呢?何况她终究是王爷侍妾,惇儿生母,臣妾不愿横生枝节,令王爷烦恼。”
他挥手示意妆晨与绣夜起身,复转向我宽慰道:“你所受委屈,本王一定为你做主。”
我轻轻颔首,婉婉道:“有王爷这番心意,臣妾便已知足。”顿了顿,念及那六名婢女之事,我复道:“目下臣妾尚有事相求,还请王爷千万应允。”
他讶然挑眉,“何事?”
我道:“那六名婢女实在无辜,还请王爷恩典,放了她们罢,不管如何,臣妾总是平安无事了。”
“宓儿便是柔善,令本王无法不去垂怜。”他眼中怜意大盛,温声道,“本王允你便是。”
我屈身便要拜谢,他却忙忙扶起我来,转而吩咐道:“你们两个好生服侍王妃,本王有事先行一步,稍晚再来探视。”
“恭送王爷。”我忙携着妆晨、绣夜行礼,目送他步出门外,哀戚戚的神色在下一秒已恢复寻常。迎视着妆晨与绣夜欢喜的笑容,我亦觉心下快意,握掌成拳,尖锐的护甲在霞光中愈发斑斓,一如我的心境:自走出这一步起,我便彻底地与过去的苏宓挥别了,曾经那块素锦,现如今已被浓色渲染,虽然不再纯白,然而有了多种色彩,却亦别有一番滋味。我已然明白,人生需要那些色彩点缀,纯白的人生,是寂寥而没有价值的,我的人生,不能虚度。
第十九章 雨轻风色暴
不日那六名婢女便被放了回来,见我平安无事,一个个均是泪流满面。浣衣殿是专司惩罚犯错女宫人的地方,每日温饱亦难,还要浣洗一堆堆永远也洗不完的布匹衣料,直洗到手掌手臂肌肤溃烂,不能动弹为止。她们虽只去了三天,然而一个个却已是饱受折磨,形容消瘦,我心下见怜,令妆晨依次分发了散碎金银,安排她们好生休息几天,除此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她几人到我寝殿不过几天,且都在外殿服侍,并不曾贴身相处,因此下对我心性脾性都还不甚了解,此时见我如此宽待,一个个都是又惊又喜,连连拜谢,然而其中一人却不接妆晨所递金银,更不拜谢,只紧绷着脸色冷冷站着,也不言语。我心下好奇,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却见她约摸十七八年纪,身态娇小,一张鹅蛋脸倒颇是清秀,只是眉间冷陈之意亘生,令人心下颇是不甚舒畅。我于是命退了其他五人,独独令她留下,“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眼望了望我,仍旧不言不语,一旁妆晨忍不住道:“静竹,王妃问你话呢!”
我无声瞄了妆晨一眼,她忙斟上一盏浓绿递到我手中,赔笑道:“她叫静竹,想来是此番变故惊得她狠了,此时尚未回过神来。王妃莫要动气。”
我待要开口,那静竹已然噗通一声跪下地来,大声道:“妆晨姊不必替小妹说情,小妹原本便是罪有应得!王妃,您降罪罢!”
妆晨闻言登时大惊失色,“静竹,你胡说什么呢?王妃已经赦你无罪了,还不快起来领赏好下去休息!”
她闻言愈发着急,一头便磕在了地砖上,闷闷地响,口中却道:“静竹死罪!”
我轻抿了口茶汤,尔后轻轻放在一旁桌上,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可知死罪何意?”
那静竹抬起头来,额上已分明撞破,殷红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然而她浑然未觉,只朗声道:“王妃被劫,奴婢事先知情,然而却不能告诉王妃以至王妃遭此凶险。如今王妃吉人天相平安归来,非但不怪罪奴婢,反宽宏大量将奴婢从那活死人地救了回来,奴婢……奴婢心下难安,即便明知死罪亦不吐不快!”
她言语清晰,倒似读过几年书,不比一般蠢笨丫鬟。我亦心下留意,幽幽道:“你倒坦诚。只是你说出这番缘由,却不怕本宫一怒之下,果真赐你死罪?”
她却坦然无畏,“奴婢虽是卑贱女子,却亦懂得为人在世要坦荡无愧,若暗藏心鬼,亏心度日,奴婢宁愿一死。”
妆晨已是又惊又怒,疾步上前道:“静竹,你所言可句句属实?那么,你为何要刻意隐瞒,眼睁睁看王妃遭险!”
她低垂了脸去,不过片刻,只瑟得一声,泪珠已然滴落。她喃喃道:“她……杳娘娘抓了奴婢亲弟,她说若奴婢胆敢泄露出半个字,便杀了阿珺,奴婢……奴婢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啊……”
我已然心头明了,“你且仔细道来。”
她抬起衣袖抹了抹脸,哽咽道:“那日奴婢在前院中扫雪,杳娘娘院里的秋棠突然匆匆走了来,许是走得急了,不小心竟滑了一跤,奴婢忙上前相扶,谁料她却抬手便打了奴婢一巴掌……”
“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得什么样的奴才。”妆晨冷哼道。
那静竹叹了口气,又道:“这原也没什么,杳娘娘的丫鬟一向骄纵,奴婢也没做声,只是她起身走了之后,奴婢却见适才她摔跤处掉了一张信笺。奴婢一时好奇便捡了起来,信笺是犬戎文所写,奴婢自幼在天水城长大,这里人群混杂,倒也识得犬戎文字,因此下便随意看了两眼,谁料那信竟是犬戎王子写给杳娘娘,说要在王爷与王妃大婚那天作乱,劫走王妃。”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心下微寒,按在桌上的手掌不自禁使了力去,“那杳娘倒颇神通,竟与犬戎王子亦有往来。”
那静竹垂泪道:“王妃有所不知,那杳娘娘原本是犬戎禹王的宗姬,犬戎王子的堂妹。”
“难怪。”我亦大吃一惊,几乎碰翻了桌上的茶盏。难怪那恭定王妃会上门闹事,竟没想到有此缘由。
那静竹复道:“王妃,奴婢当时心下慌乱,正要将此事禀告王爷,却不曾想那秋棠飞快折了回来,一把抓住奴婢,奴婢掩藏不住,被她带去了杳娘娘殿里,后来……后来……”
我抬手制止,“够了,不必多说。”
“王妃……”妆晨立在我身侧,忧心道,“您预备如何行止?”
我微微摆手,妆晨登时噤声。我望着静竹,“你亲弟可还在杳娘手中?”
她泪意登时更形滂沱,连磕了数下,“奴婢斗胆,求王妃救救阿珺罢!他才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啊!”
“你且起来。”我道,见她迟疑不肯站起,我又道:“若本宫猜得没错,你原先亦寄希望于杳娘会言而有信,然而事实却令你大失所望。你获罪浣衣殿,亲弟下落不明,即便你有心反悔,然而却已失了先机,因为……彼时你若告知王爷内中情由,即便你是被逼无奈,王爷亦会恼你知情不报。”
她低垂了脸去,声音闷闷几不可闻,“王妃睿智,奴婢确曾作此想。”
茶汤已凉,妆晨忙为我换过新茶。我拨着浮上的叶沫,幽幽复道:“所以你选择本宫。你甘冒死罪坦白此事,说到底亦是作了一赌——以你的命,赌你亲弟的命。只要本宫心软,那么你亲弟便获救有望,反之,你获罪,与亲弟同死。”我顿了顿,不禁颇有感慨,“倒真是姐弟情深,其情堪怜。”
她脸上血污不堪,仰首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丝欺瞒,若王妃恼恨奴婢私心隐瞒,知情不报,奴婢亦无话可说,但求一死以赎其罪。只是……奴婢斗胆,王妃若肯相救奴婢亲弟,奴婢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亦要补报王妃大恩大德!王妃!”
茶汤缓缓咽入喉中,连气息也似带着一股清香。我淡淡一笑,“今生尚未过完,却说甚来世?”
“王妃?!”莫说她,便连妆晨亦抖颤了声音,齐声唤道。
“此事本宫自会处理。”我垂首品茶,再不看她,“你下去罢,今日你所说一切本宫只当南柯一梦,今后不必提起。”
片刻的静默后,连串的磕头声再次响起:“谢王妃恩典!谢王妃恩典!”
我不禁皱眉,妆晨忙道:“还不快下去收拾干净!再要弄污了地面,王妃可真恼了!”
“谢王妃恩典……”她犹自哽咽着,这才依依站了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妆晨取了抹布仔细将她磕下的血污擦拭了去,边擦边道:“西园那位果真疯魔了,王妃便是水做的人儿,也断断不能再容她了。”
我淡淡笑道:“既是疯魔了,自有看不过眼的人替天行道,又何需我亲自动手。”
她一怔,抬头道:“王妃的意思是?”
我摆手,站起身便往里屋走去,“去叫膳房备餐罢,也是时候了。”
珠帘落下的瞬间,沙沙声嘈如雨。我伸手轻拨榻侧那张红木山水画筝,清音冉冉,如珠玑落玉盘,绕梁不绝,登时遮盖了那嘈杂的沙沙声,令人心旷神怡。
第二十章 楚女腰肢天与细(上)
直到黄昏晚照,夕阳低垂时分,才隐约听到外间喧哗,知是拓跋朔来了。一早备下的饭菜早已凉去,我忙吩咐绣夜端去小厨房加热,自己则款款立在门口相迎。闻听着脚步声愈发近了,一抬眼,已见他立在身前,面色沉静,略有疲累,见我侯在门口,脸色方稍稍和缓,低唤了声:“宓儿。”
“王爷。”我柔声应道,忙将他迎入房中,然而垂首的瞬间却蓦地瞧见他身后赫然跟着一个年幼娃儿,竟是拓跋惇?!我不由睁大双眼,“这……?”
他淡淡一笑,伸手拉过孩子令其站立在我身前,“惇儿,以后你便与母妃同住,可明白了?”
我脑中一阵激荡,几乎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竟然将拓跋惇交予我抚养!亦即是表示,杳娘她已经——我颤声道:“王爷,兹事体大,惇儿生母尚在,臣妾怎好夺人天伦?”
他眉间登时闪过一抹寒意,冷声道:“如此生母,只怕反误了惇儿前程!本王已然将她逐出王府,从今往后你便是惇儿亲母。”他顿了顿,凝神望我,目中含了殷殷期盼,“宓儿,惇儿是本王爱子,本王今日将他托付于你教养,你可千万莫叫本王失望。”
心跳一声急过一声,短短片刻,我脑中已转过无数念头。他此番用意我如何不清楚?除了安我的心,更是明白表示对我百般信任。然而我心下清楚,我不能骄矜,这一切只是开始,何况杳娘只是暂时被逐出,必然不会死心,我必须冷静对待。我拉住他手忧虑道:“王爷如此信任臣妾,将惇儿交由臣妾抚养,原是臣妾的福气。只是杳娘之事由臣妾而起,外间不明情由者必谓臣妾善妒,无容人之量,上惧有见私之讥,下受专宠之罪,如今再夺人天伦,臣妾只怕——”
他皱眉道:“贱妇咎由自取,与宓儿何干?”见我仍欲相劝,他摆手道:“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我眼见如此,只得依依道:“既如此,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便是。”我说罢,蹲下身子与拓跋惇平视,伸手拉过他手合在掌心,我轻轻道:“惇儿,你可愿与母妃同住?”
那孩子似乎极没精神,眼角耷拉着,脸颊上犹沾着泪痕,闻言缓缓抬眼望我,手掌暗暗使力想要挣脱开去,神态间很是游移不定。拓跋朔见状道:“惇儿,你不听父王的话了?”
拓跋惇闻言身子一震,再不敢挣脱,终于怯怯地点了点头。手心已然汗湿,我松开他手,眼见他如此惶恐难安,心头浮上的怜悯登时取代了原先星星点点的快意。我站起身面向拓跋朔,恳切道:“王爷厚爱,臣妾必将惇儿视如己出,悉心教养。”
他满意点头,尔后按住眉心,用力揉了揉,方在椅上坐下,挥手道:“带小王爷去休息。”
“是,王爷。”一名中年女子忙应着进了房来,伸手便抱起拓跋惇,见我好奇打量,忙向我行了一礼:“王妃万福。”
我微微颔首,眼见得她带着拓跋惇缓缓去了,方望向他,“她是惇儿的乳母?”
他点头道:“正是。惇儿甫一出生便由她抚养,蕙娘倒是个极妥贴的人。”
“如此,臣妾亦安心不少。”我略带羞赧,“毕竟惇儿年幼,臣妾亦无教子经验……”
他闻言一怔,立时扭头看我,眉间先是含了一丝错愕,很快释然,好整以暇道:“宓儿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少不得多辛苦几番,成全宓儿便是。”
我愕然,待见到他眼中促狭,手亦不甚规矩地攀上我腰际,才恍然明白他意中所指,登时红了面颊,推开他大羞道:“王爷好没意思,臣妾哪里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他却愈发得意,不顾我的推却将我拉坐在他腿上,双手轻按在我平坦的腹部,在我犹自扭身挣扎时,他却蓦地收敛了玩笑,语音低沉却无比认真:“宓儿,你一定要诞下本王的子嗣。”
“王爷……”他的鼻息在我颈间泛滥,腻腻的痒,仿佛被拨动了内心最深处那根弦,我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将脸彻底埋进我颈间,语音闷闷,听入耳中却恍惚令我莫名心酸:“惇儿是本王唯一的子嗣,可是他身有夙疾,又不能言语,本王时时担忧他能否平安长大,你明白吗?”
“王爷慈父之心,臣妾感同身受。”我亦不禁哀了心境,掌心覆上他温暖的手背,竟惊觉他微微的颤抖。这一刻,他是脆弱而无助的,这样子的他令我陌生,令我讶异,然而却轻易让我瞬间柔软了心肠。他声音愈加含糊,然而却透着令我彻骨的心酸:“宓儿,本王要你诞下我们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他健康、平安,本王便心满意足了。你可答允么?”
他的气息紊乱,如拂岸潮汐一点点拍上我柔软的心坎,我与他的孩子……我尚未开口,他的手已顺势上移,惊得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而没有更多的动作,他的手掌在我心口处停下,温热的气息缓缓蔓延开来,令我霎时迷乱了心绪,只听得耳边他低低又道:“你知道么,原来惇儿体弱多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本王今日前去西园,本为怒责她善妒,竟尔侵害于你,未料竟见她强喂惇儿饮药!房中尚余残留药材,本王一一检视,均是有伤根本之药……”
我登时怔住,“惇儿病体孱弱,原不是胎里带来的?”
他沉重地点头,“今番目的是以惇儿病体博本王同情,好解她禁足。如是想来,从前她诬岚姬毒害惇儿,令惇儿成为哑儿,亦是她全是她一力所为,只可恨本王糊涂,竟尔轻信于她下令绞杀了岚姬!她如此蛇蝎心肠,怎配为人母?本王一怒之下当即决意绞杀于她,然而可叹惇儿仁孝,却苦苦哀求本王,无奈之下,本王只得下令逐了那恶妇出府,永世不必相见。”他说着,语音愈发凄楚,“宓儿,你告诉我,自古男子生于世间,三妻四妾本属寻常,然而为何女子却一径善妒,竟不惜祸及子嗣?”
第二十章 楚女腰肢天与细(中)
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我亦知杳娘善妒,然而却不知竟有如斯过往,为了博宠,亲子亦能下手毒害,实在无可救药,可悲可叹。悲凉的感觉一点点入侵,我低低开口:“杳娘之过,只在于他太过爱重王爷,为了留住王爷长在身边,不惜以亲儿作赌。固然可恨,却也可怜。”
他蓦地抬头,苦涩道:“爱重?她怎配用这二字!若真爱重本王,便该处处替本王着想。她明知惇儿是本王心头珍宝,却为了博宠不惜下药侵害!她明知本王喜爱宓儿,却还处心积虑刻意中伤!如此不明事理,她有何资格说爱重本王?”
我心中悲凉更甚,虽十分厌弃杳娘,此时仍不禁动了怜悯之意。身为女子而不懂自矜的悲哀,便在于被男子弃如敝履尚一心不死,用尽种种手段妄图留住过往恩爱,却不知,既需强留,又何谈恩爱?即便绝色倾城如花后牡丹,若没了风骨,尚且不如峭壁山花。我淡淡开口:“王爷既已逐了她出府,又何必再苦苦追究前尘往事?目下最重要的应是好好整治惇儿的身体,令他康健喜乐才是。”
我说着,拉开他手站起身来,心头说不出的烦闷难安,竟不想多看他一眼,多听他半句。心中幽怨顿生,怨他不懂真情,真情又怎能分享?你付出几分,才能得到几分,然而这道理,怕是天下的男儿都不会懂得,强要争辩,只能自取其辱。便是爱重娘亲如斯的父亲,在娘亲过世后仍免不了纳有几房姬妾,不过空悬着正妻之位,聊以悼念罢了。而允祯……允祯!我心头骤然剧痛,失去了我的允祯,也终究还是会娶旁人罢?一如我终究还是死心从了旁人,然后,理所当然地白头偕老。也许,也会纳妾,也会分割他温软的情意,像所有风华正茂的王孙贵胄一般,年年香车宝马,新人如玉。
但那些,已经通通与我无关了。虽然痛楚,却仍旧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怀抱陡然失落,不禁微抬起头来怔怔望我,目光沉痛而辛酸。我回望着他,就这样与他对视着,他眼神愈发沉痛,缓缓抬手于我,哑声低唤:“宓儿……”
尽管暗自幽怨,可见他悲伤如斯,摇摆不定的神魂仍是轻易便被击倒了。也许,我会是例外的,我不是杳娘,更不是岚姬,我是苏宓,是点燃他所有感情,注定要与他并肩的女人!也许,我可以,我可以拥有他所有的真心,可以拥有他全心的对待……我轻伏在他膝上,眼泪缓缓流下,“王爷,宓儿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惇儿,让他平安喜乐;宓儿也一定会诞下您的子嗣……让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蓦地紧紧捉住我的肩膀,直将我拉入怀中,便如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般珍视,再不肯放开分毫。下一刻,他已将我打横抱起直直撞入寝殿,无视妆晨、绣夜满脸的惊讶将我放在榻上。
妆晨与绣夜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他的掌心下一声声鲜活地跳着,“朔郎……”我喃喃开口,迷乱地望着他星子般的双眸。
他掌心一震,声音激荡而透着莫名的狂喜:“宓儿,你方才唤我什么,再唤一声!”
我无助地阖上双眼,声音低喃,如诉如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朔郎,宓儿此生丝萝得托乔木,愿一生常伴朔郎身畔,直到齿摇发落,不离不弃……”
眼睫抖颤的同时,他的唇已软软覆了上来,带着熟悉的热度与缠绵。鸳鸯罗帐,玉暖生香,帘钩与裙衫同时滑落,伴随着他手指一路轻触,腻白如玉的肌肤缓缓潮红。青丝软软婉转于他鼻尖心口,被他汗水湿透,黏黏腻腻地暧昧纠缠着,十指交叠的刹那,不自禁自喉中逸出一丝轻吟,再没有初次欢好的疼痛,陌生的情潮如燎原之火瞬间焚尽了我所有理智。这一刻,没有楚朝的边疆安宁,没有远嫁的悲伤难定,没有彼此的猜疑不安,只有紧紧拥抱缠绕的肢体,点燃一室旖旎,无限春情。
缠绵后的他,阖眼沉睡的模样静和温软如初生婴孩。我凝视着他,天地间最近的距离便是如此了罢!我与他发丝交缠,呼吸可闻,只一伸手便可触到他宽阔的额头,刚毅的脸庞。他的肌肤并不白皙,泛着草原男儿最常见的麦色,纵横交错的伤疤或陈或新,是他多年战功累累最好的证明。他向来是果决而坚毅的,甚至有时流于冷漠、不近人情,然而方才他却毫不掩饰地让我看到了他如此脆弱无助的那一面,他是如此地信任于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拥被坐起身,面向窗外,今夜月明星稀,玉盘澄净,我心头微漾,不由暗合手掌,阖眼喃喃祝祷:“皇天在上,信女苏宓今诚心祝祷,祈求上苍垂怜,赐我麟儿以全夫君爱子之心,若果得偿所愿,信女情愿折寿十年,有生之年亦必年年焚香祝祷,感上苍恩德之于心,永志不忘。”
仿佛坚信诚心的祝祷必得上苍垂怜,我祝祷罢,心头亦不禁微甜了去,于是收拢双膝坐定,支颐沉思,浑然不觉一旁他已醒来,此刻正含了无限情意,炯炯望我,突然开口:“宓儿。”
“呀!”我受了惊吓,不由身子一震,压在颚下的锦衾登时滑落了下去,我大窘,忙忙伸手抓住锦衾,拉到身前,“王爷醒了?”
他轻笑出声,与我一般坐起身来,“脸红什么?你的身子本王早已看过,却还遮掩什么?”
我闻听此言登时半羞半恼,忍不住辩驳道:“臣妾才没有脸红。”
他不禁朗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好,算是本王看岔眼了,宓儿没有脸红。那么,你方才一本正经却在念叨什么?”
“你听到了?!”我惊道,霎时红透了耳根。
他哑然失笑,“今番可再也抵赖不了了,可需本王取来铜镜容宓儿一观?”
“才、才不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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