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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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来不肯正面迎合我的情意。[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还记得那日在大营中的谈话,我逼迫着你吐露心意,可尽管疼到了那样的极处,你仍是只肯告诉我你在害怕。你说你怕我变心,怕我遗忘,怕我怨怼,你说你害怕的事有那么多,那么多,因为看不通透,只好强装看得通透。可是宓儿你又知不知道,我心中的不确定需要你来确定,我心中的疙瘩需要你来解开?其实,我比你更怕。

    尽管你一直否认,可是我知道,你心中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宓儿,我对你来说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敌国的皇室?被迫和亲的夫君?因为无奈而不得不一起生活的人?你眼底的忧愁是为了他,心中的思念是为了他,你心底有一处我永远也去不到的地方,你与他有着我一生无论如何也触碰不了的回忆。那天你在弘恩寺与他相见,我看见你那样关心着他的模样,我看着他将你揽入怀中,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原来是指他。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原来是与他。

    情深意重,罔顾生死,原来是为他。

    所有所有你深心里隐埋地那样彻骨的情绪,通通是为他。

    那么,被你称作夫君的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呢?你从来不曾求过我,可你却为了他求我,你要我相信你与他并无情弊,可你惶急难安的眼神,语无伦次的模样早已出卖了你,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你骗我说你没有小字,可他却清楚地喊你宜男,你将我排斥在你的心门之外,宓儿,你怎能如此践踏我的真心?

    盛怒之下,我生平第一次对你发了火,我推开了你,那样急切而用力,我没有想要害你跌倒的,我怎么舍得呢?你肚子里的是我那样期待着的恪儿和婧儿啊!我只是不敢看你,不敢看你与他在我面前流露出那种令我难堪,锥心刺骨的默契,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杀了你,我真的会的!

    可是,我终究舍不得伤害你,宓儿,我舍不得的。

    可我到底还是伤害了你。你小月后我不曾去探视你,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伤痛是加注在你的身上,可是推倒你的我,悔恨、懊恼、嫉妒,仇恨,这些心魔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我,如附骨之蛆,就仿佛将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用铁钉一遍遍地碾过,将血肉一点点全部碾成碎末。这样的感觉,你能了解么?你说我不配和他比,你让我走,你说你再也不想见我,这样决绝的话让我听入耳中,万箭攒心!宓儿,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一拳凿在了身侧的大理石桌上,呯得一声闷响,骨节欲裂。我怔怔望着手上的一排瘀青,不久前烫伤的那处疤痕瞬时跳入眼中。想起彼时她温热的手心仔细包覆住我的手掌,小心翼翼为我上药的模样,心口又是一阵悸疼难忍。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家有云人生八苦,我便已占去半数。

    “爱、别离、求不得。”浑浑噩噩地坐着,直到熙华前来寻我。

    “王爷,我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在这里。”她一脸快意,几步便走进亭中。

    我淡淡睨了她一眼,低喃。“怨憎会。”

    她长眉一挑,“王爷说什么?”见我不答,她自顾自地左右四顾了番,笑道:“这南园倒果是个好住处,我欢喜的很,王爷既然不让在东园设宴,不如便设在南园罢?”

    我霍得起身便走,只冷冷丢下一句。“不行。”

    熙华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紧跟着一步便捉住了我的手臂,镇声道:“王爷对我如此不假辞色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我去到王妃面前亲口说出那天晚上的事——”

    “住口!”我猛地转身向她,本能地扬手欲打。未料她竟躲也不躲,昂首迎着我的手掌而来。我一震,生生刹住了去势,恨恨地收回手臂负手背后,我冷冷道:“你不配。”爱之深,才会责之切,我不会打你,那只会污了我的手。

    熙华的脸色陡然惨白了起来,她恨声道:“拓跋朔,你现在作出一副痴情的模样有什么用?你看清楚了,我是熙华,不是苏宓,我不会傻乎乎地缩在角落里哭泣,白白的放掉自己应得的东西。你与我的联姻是两国议定的,你即便不愿也没有办法,何况若贵国皇上知道你我早已春风一度……”

    “我说了不许再提那件事!”我蓦地暴怒,握掌成拳,宓儿的脸瞬间在心底转了几转。宓儿,我不是存心背叛你的,那天我眼睁睁看着你与他藕断丝连,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一点点从你体内流失掉,眼睁睁看着你待我那样冷漠疏离,我——我真的是喝多了……

    “那个楚朝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守着她?”熙华斜乜着眼,泠然道,“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也未见得有多高的姿色,竟值得你这样维护?!”

    我不理会她,转身便径自向园外走去。“大婚会安排在西园,我信守了对你的承诺,希望你也能做到你的承诺。”

    熙华冷笑不已,“王爷就这么怕她知道那天的事么?你既已答应与我成亲,便已是辜负了她了,又何差早晚。”

    “不一样。”我微微抬头望着远处澄明的天空,烟雾般破散的浮云。“还有,绝对不允许你再次踏入重华殿,同样的话本王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熙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能给你什么?她只会拖累你!可我不一样,父王年事已高至今没有男嗣,你娶了我,高句丽的天下也就是你的天下,何况我亦能在疆场上助你一臂之力,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我脚下不停,已然走到了园门口,闻言只是觉得好笑。“没什么好比的,你就是你。”我扭头,“她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以第一人称的角度来写一个男人的心理实在太为难洛洛了,(捂脸,害羞ing),不知道看起来拓跋是不是有点娘?先发着,等有感觉了再修改。默。

    第三十四章 雕栏玉砌应犹在(上)

    出了雁门关,便算是彻底离开了漠国了。

    沿途风景实在寂寥,光秃秃的山脉,光秃秃的枝桠,什么都是光秃秃的,连带着空气都似透着份令人不适的压抑,一如我的心境。临风是奉了允祺的旨意来带我回楚朝,一路之上自然对我百般照应,当然,也是为了怕我逃走。在雁门关的驿站作了补给之后,便又来了几辆马车,一行几十名随从。虽然是作了一般家丁的打扮,可我仍是一眼便瞧出全是侍卫乔装的。

    晚间进了客栈休憩,绣夜让人送了浴桶进来,仔细擦洗干净,又亲自提了热水进来。见我呆呆地在窗前坐着,她叹了口气,幽幽道:“王妃,天色不早了,沐浴罢早些休息罢。”

    我恍若未闻,只是见了她一脸期待地立在浴桶旁望着我,下意识地站了起身。任由她迎上前来替我除下衣裳。我抬腿跨入浴桶,温热的水缓缓没过心口,随着她手臂的搅动在颚下一下下地漾着,腻腻的痒。连日的疲惫终于得到纾解,我慢慢蜷了起来,阖上眼任由她细细地擦洗。

    吱呀一声轻响,门突然开了,有脚步声自外头传来。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自屏风外晃了一晃,很快便绕了进来。见我正在沐浴,垂眸一笑,“王妃。”

    我一怔,心中顿觉苦涩不堪,脸上刚浮上的淡淡笑意便生生地褪了下去。“别再叫我王妃了。”我幽幽道。

    妆晨一呆,微微犹疑了片刻,迟疑地唤了声:“是……小姐。”

    “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我见她手上抱着一个包袱,忍不住问道。

    妆晨微笑道:“奴婢寻思着王妃沐浴后没有衣裳替换,出去买了几件。”她说着便将包袱抖落开来,却是新新的一件银红色绣牡丹的碧霞罗,同色百褶散花裙,并一双花锦绣鞋,仔细地放在了榻上,转身又取了我换下的兜衣便出去浆洗。

    我望着她忙碌的背影没有开口。纤细的手掌轻轻捧起清洗完的长发用簪子绾了起来,一旁绣夜见她出去了,忽而嘀咕道:“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总觉得妆晨姊有些怪怪的。”

    我不由挑眉,“怎么?”

    绣夜眼见着水有些凉了,起身去一旁提来铜壶又添了些许热水,伸手搅了搅,咕哝道:“六王爷虽是好心想要小姐回去,可终究是太过霸道,完全不理会小姐的意愿。这几日小姐虽然不说,可奴婢瞧得出来小姐并不痛快,其实不说小姐了,便是奴婢也沮丧地紧,这一来小姐不是永远不能再见着王爷了么?”

    我淡淡一笑,“是呵,虽然不知道叶知秋用了什么方法,不过依照他的脾性却到现在都没见着追兵,想来他是相信了罢。”

    绣夜皱眉道:“可妆晨姊却似半点也不愁恼,奴婢瞧着她倒像是很欢喜回去的模样呢。”

    我心中一动,不由微微睨了她一眼,她并没注意到我在看她,仍是细心地为我擦洗着。我低低道:“是么,妆晨很欢喜回去楚朝?”

    绣夜道:“奴婢也不能肯定,只是瞧着妆晨姊好似并不烦恼的模样,有些奇怪罢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小姐,咱们真的是要回去了么?这几日小姐总是一个人发呆,不言不语,奴婢也不敢多问,只是奴婢心里却总觉得不敢置信,总以为是场梦呢。”

    “绣夜欢喜回去么?”我突然开口。

    绣夜一怔,抬起湿淋淋的手拂了拂滑到颊上的一绺鬓发,显是有些诧异,亦有些赧然,表情瞬间变了几变,半晌低低道:“奴婢是小姐的人,从小便跟在小姐身边,对奴婢来说小姐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奴婢凡事都习惯了按着小姐的心情来计较。所以,奴婢看着小姐常常心不在焉,落落寡欢,心里自然很是难过,可是不敢欺瞒小姐,想到可以回去家乡,奴婢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窃喜的……以己度人,想来妆晨姊应当也是这样的心思罢,小姐,对不起。”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浅浅一笑,“你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跟妆晨与我自幼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可在我心里,从来不曾将你二人瞧轻了半分。你们是独立的生命,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是人之常情,日后你们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有丈夫,有子女,他们才是这世上你们最重要的人,所以,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完全围绕着我转的,你明白么?”

    “不,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绣夜摇头低喊道,末了怔怔地看着我,眼睛眨了几眨,黑白分明的瞳仁却渐渐氤氲了起来。“小姐,您这几日总是沉默少言,郁郁寡欢,奴婢一心盼望的便是能看到小姐重展笑颜。可是方才小姐终于笑了,奴婢却半点欢喜的心思也没有,小姐,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罢,您这样强颜欢笑奴婢看着心里实在难受!”

    “绣夜……”望着她哽咽难安的模样,我心中莫名地紧张惶恐了起来,仓促收回了手去。

    “小姐!”她却不依不饶,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臂。“奴婢嘴笨,从来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让小姐欢喜,每尝小姐心中不痛快了都是妆晨姊能宽慰您,可是奴婢的心意与妆晨姊是一样的,奴婢只希望小姐能够平安快乐,只要是为了小姐,奴婢什么都肯做!”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放开了我的手转而抚上了我日渐清瘦的肩膀,慢慢地掬起温水轻轻擦洗着,“这才几日的工夫,小姐便已清减地如此厉害,这样瞧着竟全剩骨头了!奴婢真的是不明白王爷作什么要这样对小姐,小姐跟四王爷可是清清白白的呀!”

    我被她说中心头痛处,不知如何回答她的疑问,又不忍见她如斯伤心难过,只得微微偏了脸去呆呆地望着屏风出神,“别说了,绣夜。”

    她手掌一震,许是以为我因她提起伤心过往情绪低落了,慌忙抛了棉巾跑到我面向着的那边一叠声地道:“奴婢知错,奴婢不提就是了,小姐莫要伤心!”

    我幽幽道:“绣夜你可知道,我之所以顺了允祺的意,也有我的私心。”

    “什么?”她明显怔了一怔。

    我叹道:“董致远不会死心,他既然能找上拓跋朔,就证明他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一定会拿着允祯作幌子,起兵造反。”

    绣夜点头道:“四王爷母族的人眼见四王爷终是没能坐上皇位,自然心有不甘。可是,王爷应当不会受他挑唆才是,何况目下王爷对四王爷心结难解,又怎会帮助四王爷起兵造反呢?”

    我见水已然有些凉了,不欲久待,起身便跨了出去,绣夜忙跟了来仔细为我擦拭着身上的水珠。我幽幽道:“若是从前,我必也是如你一般的想法,可是现下……”我略略迟疑,想起他的所作所为蓦地冷笑不已,“现下我才知道我根本错看了他,只要有他需要的利益,莫说是帮助仇敌起兵,便是父子兄弟相残,只怕他也不会迟疑。”

    “小姐……”绣夜为我穿上亵衣,见我一脸泠然不由忧心不已,抽出簪子放下了青丝如瀑,边细细擦拭边道,“奴婢斗胆,王爷对小姐的心意,奴婢瞧着未必如小姐想得如此不堪,也许王爷他——”

    我摆摆手制止了她的劝慰,“你不必劝我,他待我如何,我非草木,岂能无感?只是情之一物于他实在奢侈,经过这些时日我想的很清楚了,他那样强势又多疑的脾性,眼里怎能揉进半粒砂子?想要待在他身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要衡之有度。过露其长,恐其见疑;不露其长,恐其见弃。道理是谁都明白,只是人心却总是失度,只需一点点假象,便忍不住开始贪得无厌了。”

    “小姐……”绣夜讷讷不已,“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不懂也好。”我轻笑,顺势在榻上歪了下去,“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从前我只当是那女子不懂自持,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也不过如此,免不了作茧自缚。我身在网中,越想挣脱便缚得越紧,也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时间久了,也许连自己的心我也看不懂了罢。”

    绣夜擦拭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去,她蓦地抬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奴婢懂了,所以小姐答应回返楚朝,其实是想跟王爷暂时分开,好冷静一下?”

    “这是其一。”我轻轻颔首,“其二,我担心他会利用董致远想作反的契机,借机出兵楚朝。我在骁骑营待过,他手下精兵良将无数,个个都能以一敌众,以楚朝目前的兵力,一旦被侵,胜算甚低。”

    绣夜双手一颤,抬头道:“小姐,您这是——”

    “你以为我是为了楚朝?”迎视着她惊诧的目光,见她怔怔点头,我轻笑,“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为了我在乎的亲人,父亲,姨母,表哥。他们,值得我去赌一次。”

    “赌?”绣夜大概是彻底糊涂了,怔怔重复着我的话,“可是王爷以为小姐死了呀!”

    我沉重地点头,“没错,所以,我要赌。”我猛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户,阵阵冷风登时飕飕地刮入房中,凉了身体,而头脑却尤为分明起来。拓跋朔,我给我们半年的时间,若你无心觊觎楚朝,我便安心为姨母侍疾,半年后一定会去找你。但若你果真纵容铁骑南侵,你我便从此缘尽,相见争如不见,我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与你抗争,与楚朝……共存亡。

    “小姐……”绣夜忽而悲哀了神色,跟着走到了窗前抬手将窗户关上,这才转向我道:“其实小姐也还是为了四王爷和六王爷罢?”

    我一怔,“绣夜?”

    绣夜低了脸去,昏黄的烛光中我看到她唇角轻勾,却扯出了一抹很是苦涩的笑意。“小姐害怕四王爷受奸人挑唆背上作乱的罪孽,与六王爷鹬蚌相争,不论被谁渔翁得利,(奇*书*网。整*理*提*供)这都是小姐最不愿看到的。还有颐妃娘娘,不,现在该是太后娘娘了,她老人家要是看到小姐回去侍疾,只怕再重的疾病也要好了一多半了。”

    我微微一笑,权作默认了,一时感慨不由自嘲。“纵然天下人负我,我亦不忍以怨报怨,负了天下人。绣夜,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绣夜叹道:“小姐这半年来吃了那么多苦头,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小姐的心却还是那么干净,永远会替别人着想,唯独亏待了自己。”

    我见她说得认真,一时也不由得动了婉转心肠,轻叹道:“你将我想得太好了。我常常口是心非,又不懂得争取,偏偏在意的东西还那么多,放不下的也那么多,到头来却一样也留不住,明明最无用的那个人就是我呵。”

    “小姐……”绣夜伸手拉我,“别想这么多了,事到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时候不早,奴婢服侍您休息罢?”

    我亦觉疲累,于是顺从地上榻休息了,见绣夜蹲在榻侧仔细地拨着路中的炭火,猛地想起浆洗衣服的妆晨,“你与妆晨也早些休息罢。”

    绣夜抬眼一笑,“小姐不用担心,奴婢这便去找妆晨姊。”

    作者有话要说: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

    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

    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不知道为啥写到这里脑子里满想着老白这几句诗,纠结啊纠结,我果然是个纠结的人。

    第三十四章 雕栏玉砌应犹在(中)

    自那夜与绣夜将心中的郁结尽数说开,我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临风早已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回京告诉允祺我回朝的消息,他眼见我对此似乎并无不满,赶路也极尽配合,想是心安了不少,沿路之上倒也相安无事。

    今番回程倒比半年前去漠国快了许多,不过两个月的工夫,我们一行便到了金陵城。一路上隔着窗牖朦朦胧胧地看着熟悉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头一点点温暖了起来,然而当马车终于在家门口停下时,我却犹疑着不敢下去了,只依稀想着,这大抵便是所谓近乡情更怯的愁绪了罢!

    临风为我掀开了车帘,恭敬地礼了一礼,笑道:“恭请郡主下车。”见我不动,忙又加了一句,“尚书大人已在院内候着了,郡主难道不想见他么?”

    爹爹——!我心头陡震,忙携了裙袂下车,疾走了几步,待得瞧见大院中央那名青衫男子伟岸的身影,眼泪再忍不住滚滚而下。“……爹爹!”

    “宜男!”爹爹想来是一早得了消息我已来到金陵,甫一下朝便在家中候着了。见我生生地便出现在了眼前,爹爹亦不由微微红了双眼,迎了一步,伸出了双臂。

    我毫不犹豫地扑进了爹爹怀中,将脸深埋在爹爹怀中,终是喜极而泣,哽咽不已,“宜男好挂念爹爹,爹爹身体可好?一切可好?”

    “好,都好。”爹爹哽声应道,一手颤巍巍地抚上我的面颊,粗糙的指腹慢慢摩挲着,为我擦拭着眼泪,“皇上说宜男回来了的时候,爹爹还当是说笑,却不想竟是真的,这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他说着用力地将我拥了拥,入手的清瘦令他面容登时哀了下去,“宜男清减了这许多……我的女儿,你吃苦头了,是爹爹对不起你!”

    “不,不是的。”我见爹爹自责,慌忙摇头,任由泪水四下飞溅,“不是爹爹的错,原是路上受了颠簸,这才清减了些许,不打紧的。”

    “那就好,那就好。”爹爹忙点头应着,蓦地身子一顿,忙将我从怀中拉出,正色道:“宜男尚未见过皇上罢,快,皇上可也等着你呢!”

    “皇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爹爹的目光向大堂瞧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正负手背后立在大堂中,玉带金冠,一身翠色的稠衫,依稀相熟。

    “允、允祺。”我走近了几步,犹自以为身在梦里,不敢置信。

    果不其然,那男子身形微动,衣袍振开,足上一双明黄色的稠靴便露了出来,几步走出大堂,我清楚地瞧见那靴子上金线细密密绣着的双龙戏珠。

    他抬眼轻笑,白皙的面色,星子般清亮的眼眸,薄唇如刀,轻启轻阖,“宓儿,你回来了。”

    可不是允祺是谁?

    爹爹拉着我便要下拜,允祺却一把给拦住了。“今日是宓儿回家的大喜之日,你我只论情谊,不论君臣。”他说着便伸手携过我手,“宓儿,好久不见。”

    他手心的炽热灼痛了我,我一怔,本能地便挣脱了,低声道:“皇上……”

    他面色微变,然而却不同于以往的咋咋呼呼,今番只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连月舟车劳顿,宓儿想必累坏了罢,今天不妨就在家中好好休息,明日再进宫见过太后罢。”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令我心头登时不安了起来。我将手拢入袖中,俯身福了一福,轻声道:“是。”

    刚要起身,却觉双臂一紧,却是允祺伸手将我扶了起来,见我定定地望他,他笑道:“不是说了今日只论情谊,不论君臣?”

    我微微使力想要挣开他的桎梏,然而他却故意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挣脱不开,当着爹爹的面又不便多说,不能失态,当下只得浅浅一笑,“论情谊皇上亦是宓儿的表兄,何况宓儿此次能够回朝,皇上实在功不可没,于公于私,宓儿适才那一拜也都是应当。”

    我故意将“功不可没”四字语气略略加重,末了静静望他,却见他神色微微一滞,很快恢复自然。松开了我的手臂,一手叩在颚下略略思索了片刻,忽而笑道:“今日实在是高兴地紧,不如便留在姨父府中用膳罢,宓儿可得作陪,朕今日要痛饮几杯。”

    爹爹喜道:“如此甚好,老臣这便让人准备,皇上请。”

    允祺亦笑容满面,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姨父,宓儿,请。”

    我俯下脸去,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宓儿遵命。”

    我回房换了家常的衣裳,目下已是开春的时节了,到了南方天气尤其和暖,我除下棉衫换上了冰纨的月牙白银丝薄烟长裙,外罩一件银紫色碧霞罗,松松地挽了同色的腰带。妆晨与绣夜仔细收拾了我旧时的房间,发现所有我的衣物首饰爹爹都小心地封存着,心下甚是感慨。简单地挽了游仙髻,将发丝通通绾到头顶脑后,斜斜簪了支青玉簪便进了大厅。

    允祺正与爹爹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一抬眼见我进来了,他忙放下酒盏笑道:“宓儿快来,全是你平时爱吃的菜色!”说着伸手便将我拉到身侧,另只手执筷挟了一块白嫩的鱼肉便作势要送入我口中,“你瞧这条西湖醋鱼,可是我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吩咐让快马加鞭从杭州送来的,放在冰室里保存地十分鲜美,你快尝尝,看走了味儿没。”

    我眼见他竟如此不知避忌,竟然亲自喂食,懵然对着他筷上的鱼肉和他殷切的眼神,登时只觉尴尬不已,少不得求助地看向爹爹,谁料爹爹许是欢喜地狠了,竟然只顾着饮酒,对我的眼神视如不见。我心下无奈,只得依依笑道:“我自己来罢,不敢劳烦皇上动手。”说着便在他身侧坐下,执了筷子便要去挟。

    他眼见如此,也不生气,将自己筷上的鱼肉吃了,转而笑笑地看我,一脸期待的模样。我亦小口吞咽了一小块,只觉味道果然很是鲜美爽口,眉头轻展,我由衷赞道:“很好吃呢。”

    话音刚落,那壁厢手却又探过来了,这次却是直奔我眼角处。我一怔,尚未来得及避让,允祺的手指已然抚上了我右眼下那点殷红。我的气息滞住了,耳边允祺的声音清楚响起:“这是怎么回事?怎地生了个红色的痦子?”

    我不欲多生事端,当下只轻拉开他的手,淡淡笑道:“没什么,大抵是水土不服的缘故罢,也不碍事,多谢皇上关心。”

    他似乎并未相信我的说辞,然而见我似乎不欲多说,只得闷闷地收回了手去,一时也不多话了,转而与爹爹继续喝起酒来。我虽觉饿了,然而许是休息不足的缘故,总觉得精神很是惫懒,只是少少吃了些许便请辞回房休息去了,允祺点了点头,只说了句:“那便好好休息罢。”便再也没有开口。我又向爹爹礼了一礼,转身便出了大厅,回房去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只觉有浅浅而热烫的气息在面上颈间流转不定,很是腻人,辗转反侧间怎样也躲避不了,那气息却似如影随形。我只觉心烦意乱,倒被驱散了不少睡意,只当是有人胡闹,我翻了个身面朝着帐内,随口便嘀咕了一句:“朔郎,别闹。”

    微微露在锦衾外的肩膀蓦地一紧,我陡然吃痛,这下便连最后一丝儿睡意也不见了,猛睁开眼便望向肩膀处,却见一只大掌正紧紧捉着我,用得力狠了,清晰可见手背上纠结着的青紫色的脉络。我顺着那手掌往上看去,却见允祺正绷紧了面色死死地望着我,我一惊之下嗖地坐起身子,顺手将锦衾拉到颚下,镇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允祺没有开口,起身微微走开了几步,负手背后望着我,那眼神却是凌厉极了,仿佛要将我狠狠洞穿一般。我想到自己目下衣衫不整,登时被他瞧得尴尬不已,心底亦有丝丝的恼火,妆晨与绣夜跑哪里去了,怎么会让他进来我的闺房呢!我强忍着怒气,“请皇上回避片刻,容宓儿起身更衣。”

    他却不动,仿佛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薄唇轻启,他凉凉地开口:“朔郎?叫的很亲热嘛。”

    我一呆,“你说什么——”朔郎?我方才,叫了这个名字么?手掌蓦地攥住了,指甲陷入了掌心。不是的,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呢!掌心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缓缓摇着头,“你一定是听错了。”手好疼,心口……好疼!十指连心果然不是说假的,否则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这么疼呢?

    “宓儿,你变了。”允祺面上凌厉的神情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令我更为不安的沉静。他缓缓走近我身边,蓦地软榻一陷,却是他在我身侧坐下了。他伸手抽出我脑后簪着的发簪,如瀑的青丝少去了束缚,登时水流般倾泻了下来。他伸手截住一绺静静看了一眼,尔后在指上缓缓缠绕起来,一圈,两圈,直将整绺发丝都缠在了指上。“为什么刻意躲着我,嗯?为什么?”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慌不已,一时也顾不上正被他玩弄着的发丝,只得故作镇定道:“皇上多心了,我哪有躲着你。”

    他轻哼了声,语调却愈发不满了。“还学会扯谎了。我给你的簪子为何不簪着?”

    我登时没了好气,嗔道:“托皇上的福,我可是被绑架着带上车的,便是簪着你送的簪子此刻也早就丢了!”

    我的语气已然很是不敬了,他也不恼,嘿嘿一笑,“无妨,来日方长,改日再送你几支更好的便是,这也值得置气?”

    “允祺……”我望着他熟悉的笑容,三分的顽皮衬着七分不羁,一时竟仿佛看到昔日两小无猜的彼此,心头登时软了。“你方才说我变了,我其实也果真是变了的,如今我早已嫁为人妇,又怎会仍是你记忆中的宓儿,允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松开了我的发丝,扭头看向了窗外,幽幽道:“远嫁漠国的是圣平公主,并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在两个月前已意外离世了,这件事楚漠两国上下人尽皆知。”

    “允祺!”我有些恼了,“你怎能如此自私,任性妄为随意改变别人的人生!”

    “这不好么?”他挑眉,轻笑着睨我,“宓儿初初便是不愿前往和亲的,为兄尽管努力施为,奈何势单力薄,只得眼睁睁看着宓儿被远远送走。但是现下我已贵为一国之君,手握着那么多人的生杀,我就不信,我找不回来一个你。虽然晚了半载,但总算还是将你解救回来了,你不高兴么?还是说……”他笑容顿敛,眼底渐渐浮上一抹阴霾之色,他缓缓凑近了我,“还是说这半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的心意变了?”

    他的气息是滚烫的,狠狠烧灼着我的面颊。我心慌不已,忙用力扭过了脸去,恨声道:“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说这些!”我紧紧攥着颚下的锦衾,努力平息着因愤怒和紧张而变得急促不宁的气息。“允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的身份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不管我身在何方,我也永远是漠国的王妃,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的气息也不稳了起来,带着几分惊怒,几分不敢置信。“即便他朝秦暮楚,即便他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静静望他,“是。”

    “宓儿。”沉默了片刻,允祺忽而开口,“我想,有件事情须得知会你知道。你的身份,准确的说是你目下的身份。”

    我黛眉微蹙,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慢慢浮现,“我的身份?”

    他点头,含笑着睨我,“圣平公主已经离世,你自然不能再当这劳什子的公主,当然,玺阳郡主倒是可以继续当的。”他自袖中抽出一把墨骨白绸的折扇无意识地轻轻击打着手腕,“会是怎样呢?比如,苏承风的义女?”

    “你要做什么?”我镇声开口,心底那丝不好的预感愈发清晰了起来,不要,不可以,只希望是我想多了才好。

    蓦地眼前一花,折好刷的打开又瞬时合上,转眼扇柄已轻轻托在了我的下颚。微凉的触感令我身子忍不住颤了一颤。允祺的声音便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听入耳中,极度的虚空缥缈,令人心慌意乱。

    “而我,正打算迎娶这位容貌酷似圣平公主的郡主为皇后,入主中宫。”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呢,为毛呢,这一切都是为毛呢?为毛莫名其妙的断电?为毛断电时我还用的是文本文档写而不是word文档?为毛绿豆汤放进冰箱味道就变了?为毛韭菜猪肉馅的包子只看见韭菜看不见猪肉?为毛油桃全是酸的一个也不甜?为毛吃个花生豆也能把膜衣吸到嗓子眼里?为毛蒸个米饭还给蒸地黏糊糊的?为毛洗个碗还能砸了我美美的,最爱的宝贝碗?为毛呢,这一切都是为毛呢?

    %¥……%##%@W*)&^某洛疯了,以下省略碎碎念十万字,让板儿砖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三十四章 雕栏玉砌应犹在(下)

    “允祺,你——!”我一惊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反手飞快地将我手掌捉住,在我反应过来想要收回时蓦地加深了气力,淡淡一笑,“宓儿,你我相识多年,为兄说出的话可有不曾兑现的?”

    我一怔,这下彻底懵了,仿佛瞬间被人抽去了主心骨,身子一软便歪了下去,喃喃道:“太后不会应允的,爹爹也不会的,朝中大臣也都会反对的,允祺,你要一意孤行么?”

    他含笑睨我,“我只问你,你呢,你应不应允?”

    我坚定地摇头,对上他笑意渐淡的双眸,明知会触怒他但仍不得不泠然道:“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侍二夫。允祺,不要逼我,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姨母现下身体有恙,你就不要再让她难过了好不好?”

    “宓儿若入主中宫,母后应是最欢喜不过了。”他挑眉,冷冷望我,“看来宓儿精神也好了许多,不如今日便随朕回宫觐见太后罢。”

    “允祺!”我待要开口,他却已甩袖走开,打开门,妆晨与绣夜慌忙跪了下去,却见他一摆手,“去服侍郡主梳洗,稍后随朕回宫。”说罢大步而去。

    妆晨与绣夜见他去得远了,忙一前一后进了房中,妆晨伸手将我扶起身子坐好,犹疑道:“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呢?”

    “你都听到了?”我淡淡道,听她幽幽叹了口气,一时也觉气懑,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倒是绣夜惊得不轻,低声道:“皇上一心要小姐回来,原是为了这个心思!”

    妆晨微微皱眉,低喝道:“绣夜,不准背后数说皇上!”

    “可是——”绣夜看了她一眼,终于没开口辩驳,一转眼见我正要起身下榻,忙凑近前来扶住我,“小姐,您当真要跟皇上回宫么?”

    “皇上的意思,我岂能不遵?”我扶着绣夜站起身,转眼间脑中已是千般思量,任由她二人取来衣物仔细为我穿戴着,我幽幽道。

    “小姐……”妆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欲言又止,半晌放讷讷道:“小姐……会答应皇上么?”

    “不会。”我的声音轻而坚定,手掌缓缓触摸上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中妆晨脸上的担忧来的太快,手中握着的玉梳在慢慢梳过我满头青丝时竟似有些微的颤抖,“那皇上那边——”

    我静静睨她一眼,她却极快地低了脸去,只仔细梳起头发来,再不多话。我轻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只当与我有关的风景都已经物是人非,可是甫一踏进延祐殿,看到蔻儿和品秋温和的笑意,一颗心仍是提吊到了喉咙口,几乎哽住了气息。

    我穿着一件月牙白品月绣五彩采翟的长裙,外罩一件鹅黄色的轻纱碧霞罗,同色掐金丝的软缎腰带。我梳着在家时常梳的百花髻,只将原先披在后心的散发收拢结扎,以示身份变迁,已非待字闺中。妆却画作飞霞,姨母平素最喜欢的妆容。

    “奴婢见过公主。”

    我犹自发着怔,那壁厢蔻儿与品秋已然双双跪下行礼,我忙一手一个扶了起来,微笑道:“半载不见,两位姑姑神采依旧,可喜可贺。”

    蔻儿反手紧了紧我微凉的手掌,尚未开口,声音已微微的哽咽了。“没想到奴婢有生之年尚能再见到公主,奴婢此生当真是无憾了……对了,太后娘娘在里头休息呢,公主快去看看娘娘罢!”

    品秋亦是点头不已,直道:“娘娘她很是挂念公主呢!”

    我含笑点头,随即随她二人进了内殿。姨母虽已贵为太后,但并未迁居旧太后的永乐宫,仍是居住在延祐殿。蔻儿打了玉帘,我埋首踏入,微一抬眼,眼角已然瞥见右角窗下红木的大床上,姨母只穿着素锦的里衣静静躺着。石青色锦衾下削瘦的肩膀微微外露,如瀑的长发就那样散在玉枕上,浓如泼墨。

    我轻轻走近。“谁?”姨母蓦地睁开了眼,微微侧过脸来望向我,跟着双目陡然张大,失声唤道:“宓儿——宓儿?”仿佛很是不敢置信。

    “我回来了。”倚在榻前跪下身子,我伸手捉住了姨母已然伸出锦衾外向我招来的手掌,轻轻阖在掌中,温软,掌心却是微烫。我心头一窒,迎着姨母精光陡涨的双眸轻声道:“宓儿回来了,姨娘。”

    姨母的手掌抖得很是厉害,突然挣着要坐起身子,口中一叠声地喊着:“蔻儿!蔻儿!”

    我忙腾出一手扶住她颤巍巍的身子,一抬头只见蔻儿很快冲了进来,几步便跑到了姨母的榻侧,“娘娘……”

    姨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扭头死死地瞪着我,嘴唇几番翕动后终于吐出了一句:“我怕是老眼昏花了,你替我瞧瞧,这跟前的人儿可当真是、是宓儿?”

    蔻儿仔细地将姨母扶着坐稳身子,又取了锦缎靠背让她倚着,方微笑道:“太后哪有眼花,奴婢也瞧得清楚,这跟前的人儿可不是公主是谁?”

    我亦含笑望她,将她手掌紧了紧,眼角却不知何时已然湿了,恍惚有微痒的触觉缓缓蔓延至下颚,然后瑟地轻落。我握着她的手移到我颊侧,让她的手指慢慢描摹过我清瘦濡湿的面颊,一下一下,轻而坚定。我轻轻开口:“看到了么?摸到了么?感觉到了么?姨娘,我回来了,宓儿真的回来了!”

    姨母的表情一变再变,由最初的不敢置信到惊愕不定,到彻底怔忡,她迟疑着唤了声:“宓儿?”我尚未来得及应声,她却仿佛蓦地想到什么事情,惊蛰一般甩开了我的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当着姨母的面,我不便多说,不愿她因为表哥的鲁莽行事而忧心烦恼。我淡淡道:“表哥来信说姨母身体欠佳,希望宓儿能够归国侍疾,宓儿知会了王爷一声便即启程回来了。”我见她仍是一脸的犹疑不定,忙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姨娘不欢喜看到宓儿回来么?”

    这样瞧去,姨母的脸色倒果真不是很好。乌发随意地披散着,衬着脸色愈发幽幽地苍白。平素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瞳此刻却似蒙上了一层烟雾,瞧着总也不甚分明的模样。眼睑下是青黑的一片,仿佛连日不曾好好睡过觉一般。微薄而小巧的嘴唇亦是一色的苍白,我心下很是不忍,却见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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