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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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昌闻言连连点头,“何况那公主还怀有身孕,那自然是咱们王爷的骨血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说着话,又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我,绣夜在一旁愤愤道:“穆总管,你又定知那熙华腹中的孩子必是咱们王爷的了?”

    穆昌有些尴尬地撇了撇脸,并不回答绣夜的问题,只见我面上一味平静并无愠色,方大着胆子继续道:“皇后娘娘体恤她有孕在身,便将她接去宫中养着了,只是小人斗胆,目下那西园里可有不少奴才……”他躬身说着,小心翼翼地抬眼望我,语声不由自主拉长了几分。“都是那公主身边的人。”

    “……王爷怎么说?”我侧眼望着一边惇儿早抛下了那棵先前爱不释手的虹光珊瑚宝树,转而伏在我膝头上玩弄着我腰襟处那掐金丝串着的一串真珠挂坠,淡淡开口。

    穆昌讪讪地笑了笑,却是很郑重地开了口。“王爷的心思,自然都在王妃身上。想来皇后娘娘也是体恤王妃的,否则也不必巴巴儿地将那闹心的公主惹到宫里去。小人听说那公主平日里气焰很是乖张,又仗着有着身孕,平日里便是对着皇后娘娘也未见得多有礼数。”

    “礼数在于心,不在于勤。”我幽幽接口,想起方才在承天宫时熙华与皇后之间明着暗着的话语较劲,忍不住喟叹道:“不过那熙华倒当真是未将皇后娘娘瞧在眼里。”

    皇后与熙华貌合神离那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的,然而我心底却隐隐地晕开了疑思。熙华心气儿甚高,凡事只图自己痛快不知避忌收敛,难道皇后这样城府极深的人也是那样么?不可能的,皇后方才与熙华那番说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她存意要让我觉得她不喜那熙华的行事做派,存意让我觉得她有心助我,可是这世上的事一旦多了这么些存意,我想,便是再痴的人也要忍不住去想那其中的真意了。

    千丝万缕,或许我并不能很快猜到皇后的真正用意,她接下来会作什么,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她绝不是真心助我。我想起彼时她明明灭灭的眼神,她对我说的那些若有意若无意的话语,好一句不足为外人道,明里暗里将我与她拉在了同一条线上。她无非是想告诉我,我与她要走的路总是一样的,身为思贤王府的主母,面对夫君的无法专一,甚至还要面对夫君与别的女子所生的子嗣,时刻要将自己扮作端庄高贵的女主人,不能流露出半点不快的心思,这一生,总归是要这样子过的。彼时我对她说了那一句物伤其类,虽是敷衍,然而过后仔细想想其实深心里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只不过,我对惇儿,却断不是她对拓跋朔,抑或拓跋恭那般的心思了。

    说再多也总是虚无,我只是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世上的是是非非说不清道不明,然而,人在做,天在看。

    我淡淡启口:“你且去罢,此间事,我心中有数。”

    第五十六章 五月天山雪(下)

    拓跋朔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近晚。我在榻上歪着,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他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王妃睡下了?”

    “回王爷的话,王妃早先儿说是精神不济,陪小王爷习了会子字便躺下了。”

    片刻的沉默。“可用过晚膳没有?”

    绣夜乖觉地叹道:“不曾。王妃说要等王爷回来了再共进晚膳。“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小王爷却是用过了,王妃亲自吩咐小厨房做了小王爷最欢喜的东坡肉,小王爷足足吃了两碗米饭呢。”

    声音渐低,却是细碎的脚步声起,我情知绣夜被他命退了,耳听着急促的几声脚步起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已背着明晃晃的红烛逆光而立。

    “宓儿?”他探手于我,声音是一径的温软,我心头微动,先前那蓄了一腔的愁恼与愤懑仿佛亦随着那一声轻唤消散了泰半,拓跋朔……那不同于他一贯冷厉刚强的温暖,似乎,从来是只对着我的。

    我阖眼歪着,腰间只盖了薄薄的一条锦衾,北地的气候与南国不同,即便白日里再如何炎热,到得晚间也会骤然冷了下来,日夜的温差是很大的。他疾步走进来时自然而然地带来了一阵凉风,扑在了我面上,登时有些瑟瑟,我只下意识地一缩身子,他便瞬间察觉到了,俯身便搂住了我的肩膀,低声道:“宓儿,醒醒,我回来了!”

    我这才慢慢睁眼,映入眼中一张放大的俊颜,剑眉朗目,颊如刀削。一贯镇定的面上隐隐有着担忧的情绪流转,乌亮如墨玉的眼瞳熙熙生辉,正紧紧地研判着我脸上任一个部位,不错漏我每一个细小的表情。见我一味平静不语,只是怔怔望他,他似有些慌了,焦灼地问道:“宓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他目中的惊慌来得太快,太浓,我便想要当他作假,却是连我自己也说服不过去。我偏过脸去,低低叹道:“没有,臣妾只是精神有些不济。”

    他听了我回话这才勉强安下了心,一手穿过我颈下微微使力便将我托坐了起来,轻声劝道:“起来吃些东西再睡罢,纵然精神再不济,也不能饿着肚子。”他说着,勾起嘴角便扯出一丝轻轻的笑意,“总算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你忍心教咱们的宝贝孩儿也饿着肚子?”

    他若不提孩儿二字倒也算了,这样骤然提起,我脑中登时闪过白日所见熙华那已然显山露水的浑圆的腹部,心头陡升了厌恶的情绪。身体是最灵敏的,一贯遵从于自己的内心,只在下一刻便本能地作出了抵触的反应——我的身子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仿佛为着他的碰触,却是连平静的接受也做不到了。

    他自然不会错漏这敏感的变化,手臂一僵,他讶异地开口。“宓儿?”语声中夹杂着些许无奈,些许不耐。“我又如何招了你了?”

    我身子未动,只淡淡应道:“王爷做了什么,心中明白。”

    他一怔,紧握着我肩膀的手慢慢送了,半晌方低声应了一句:“你……见过她了?”

    我啮着下唇,只不应声。他等了片刻见我不为所动,低喘了声便不甘地将我掰过了身子,面对着我,有些急促地开口:“宓儿,此事你容我解释!我与她……并非如你所想!”

    从前心中千般思量,万般计较,终不过是我自己暗自琢磨,然而待得果真从他口中听到了这一切,他与她……我但要去平静,去接受,却发现自己真真的没有那个力量。猜疑变成了铁铮铮的事实,烙铁一般烫在了心头。我脑中纷乱不堪,幽幽道:“何必矫言枉饰?你与她……怎样都好,何必说与我听?”身子慢慢蜷缩了起来,下颚抵在了膝头,我抱着双腿,声音便愈发幽靡了起来。我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我只当我有面对的勇气,有求证的魄力,可是事到临头才知道一切不临到自身,那种钝刀剌肉的痛楚便听别人描摹过再多次,也是无法体会到其中一二的。

    一时间,他也不说话了。我与他各自沉默,心境在这样熬人的万般沉寂中,渐渐渐渐,朦胧幽微,明灭难定。然而不过须臾,他霍然起身,抬手便挥倒了一侧的赤铜烛台,任由那儿臂粗的红烛轰然倒地,咕噜噜几个起落,猝然覆灭。

    “是谁多事在你跟前乱嚼舌根了!”他一拳凿在了身侧我的梳妆台上,语声愤懑,亦夹杂着些许不知所措的慌乱。

    一念未灭万孽俱生,人心是最脆弱的东西,我与他,其实都不例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望着他焦躁难安的模样,或许,亦有些被撞破后的恼羞成怒,我无奈摇头。“何况纸……从来也是包不住火的。”大约是因为屋中骤然的幽靡,身处于这暗室之中,于情绪的流转便无须在面上掩饰得太多,彼此间反倒有了坦诚相对的勇气,我强忍着内心的阵阵酸楚,轻声相询。“你……打算一直瞒着我么?”

    “——不是的!”他咬牙逼近,然而伸出的双手却在将将便要碰到我肩膀衣衫时,生生地刹住了来势。“不是的……”他喃喃重复着,突然转身大步走到了窗口,呯地一声便推开了窗户。

    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我抬手紧了紧襟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门外一众仆从早已听到了屋中的动静,然而却顾着拓跋朔在屋中不敢进来,我听到绣夜隔着纱帘战战兢兢地问过来一声:“王爷,王妃,有……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我拨开身上的锦衾站起身来,自去取了搭在一侧的月白色氅衣披上,口中却是冲是门口。“你们都下去。”

    即便他不开口,我也知道,这时当,他是谁也不愿看见的。我缓缓走到他身后,短短的半盏茶时分,脑中已是百转千回。他千万交代的不让别人搅扰了我的休息,千方百计的想要将我与这些过往错开,从前只觉不过是他的关心则乱,而今才蓦地明白,原来,近乡情怯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他。

    其实,何必,何必呢?我与他的关系从来都不曾更变,即便经历了那样无奈的分分和和,即便有着他在床榻间更甚以往的数度情深款款,可是,却终不过是再次证明了一点——

    所有的誓言,都是说在背叛之后。[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既碰了人家,这样避而不见总不是男儿汉的所作所为。”我淡淡启口,语声平静无波,可心底的风起浪涌,纠结难堪,只有我自己明了。

    他背心一震,慢慢转过身来,幽暗中他的脸色瞧不分明,只隐隐见到眼中强自压抑的愤懑,清晰地灼人眼窝。他没有回答,只是攥紧了手掌。“宓儿,别与我使意气,你知道我并非存心。”

    他语声极轻,然而话中的示弱讨好却已是清楚分明,他位尊至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尝如此低声下气去恳求过谁?我心中酸楚,理智的一面不断地告诉我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他娶了那熙华公主,虽然他与她亦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他的心思终究是在我身上的不是么?若非如此他尽管消受美人恩便是,何苦风尘仆仆巴巴儿地跑去金陵寻我?可是情感的那一面却怎样也无法消化这磨人的恼意,于此之上,我终究也只是寻常女子,有着七情六欲,嫉妒怨恨,失落愤懑这些恼人的情绪我也逃脱不了。

    “不管你要如何描摹,熙华身在宫中,总是事实。她怀有身孕,更是……事实。”说到这一句,心口处一阵翻搅,难受欲吐。眼角有些微的潮润,我慌忙撇过了脸去,“王爷不必顾忌许多,臣妾既然随王爷归返,便不会妄动求去的心思,如今熙华有孕却不得进府,于情于理,总是惹人非议的。”

    他听了我这番说话,一直紧绷着的面色才终于有了稍许的和缓,幽幽望着我,他闷闷道:“你可知我并非存心瞒你,这件事……这件事委实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他迟疑着,似乎不知要怎样才能把话中的意思表达清楚却又不会刺伤于我。犹疑了片刻,却突然低叹了口气,仿佛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有些沮丧地开口:“总之,我会对她有所交代,但是宓儿——”他蓦地近前一步紧紧攫住了我的肩膀,“我不希望你心中胡思乱想,若此事令你不快,我便是拼着落下这始乱终弃的恶名,也不会让她进来王府,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去补偿我所犯的过失,宓儿,你信我!”

    “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呢?”我挣开他的桎梏,有些嘲弄的开口。一番话说的笃定无疑,却浑不提及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他是当真不知呢还是只为着令我安心,故意含混其辞了?我哂道:“熙华如今怀有你的骨血,你如将她置之不理,莫说世人,便连臣妾也自觉交代不过去。”

    他为着我无声的推拒有些微的懊恼,及至听了我的话便更形沮丧了不少。我望着他神态间的松动,已然明白我所思量到的他自然早已想到,当下心中更是冷了几分,泠然道:“即便熙华只是一名毫无利害关系的民妇,你如始乱终弃,臣妾亦会看轻了你,何况熙华贵为高句丽公主……如今恭定王失势,你与三王势如水火,在这节骨眼上你却惹出始乱终弃这出闹剧,却难道是要白白将高句丽这份或大或小的助力拒之门外,甚至,变成阻力么?”

    我冷眼瞧他沉吟不语,片刻后低叹了一声。“宓儿,原来你终究还是肯为我所谋。”

    我亦幽叹,“你是我的夫君。”

    只如斯一句,余下的,却是什么也不必再说了。

    何况,这些话,这些利害关系,即便我不说,你不说,你的心中难道便真的不明白么?你既然不愿说出口,那么便由我替你说了罢。如今种种早已不比往昔,苏宓自然亦非从前的苏宓,你说我重了心思,那是没有错的,深处其位,我不得不为。

    他目中一亮,再不顾我的推拒一把将我抢入怀中,咬牙道:“宓儿,你如此为我,我如负你,但教我万箭攒心,不得——唔!”

    我一把便捂住了他的口唇。抬眼望他,目光沿着他刚毅的额头,清俊的脸颊逡巡而下, “我信,我信你。”我缓缓摇头,“不要说出那个字,永远都不要。”

    他怔怔点头,目中是渐渐潮生的欢喜与感动。伸手捉住我捂住他口唇的手掌拉至心口缓缓揉捏着,他低声与我商量:“那,我明日让人去宫里接了她出来,你……”他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我,见我无声点头,他无奈叹道:“你不见她最好。”

    “为什么不见?”我幽幽诘问,“难道她作为王爷的侧妃,不该正式来觐见一下臣妾么?”

    “宓儿……”他犹疑着看了我一眼,我心知他必是怕我见了熙华心下伤感,恐于身体有违,然而他那瞻前顾后的姿态望入我眼中,莫名地便令我生了几分怒气。

    “王爷适才不是想知道是谁在臣妾面前挠舌了么?”我挑眉一笑,虽是极淡极轻,然则却自他星子般的眼瞳中瞧得清楚。盈盈一笑,姿容楚楚。

    他一怔,“怎么?”

    我慢慢靠近他的身体,将脸颊埋在了他心口。“皇后让人给臣妾送来了双头人参,倒真是体己,王爷改日记得须得当面拜谢才是。”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然则他亦是心有多窍之人,如何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见了我主动的亲近多少有些欢喜,抬手自我颈项处轻轻摩挲着,沿着脊椎一路抚下,在腰身处停住,慢慢圈了上去,满意道:“皇后但要作怪,也要看是对谁。宓儿如何会为了她的几句挑唆便与我生分?”

    我缓缓摇头,为了他话中的笃定自信,然而开口时,却又是说的另一桩事了。

    “皇后此举,只怕不是为了挑唆臣妾,倒像是为了另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起,看到掐架,很无语!就不在底下回复了,免得火上浇油。占此一角点名,兔子,无所谓别人说什么吧,我只管写我的文,你只管看便是,不要再就那个问题和新读者争论了。JJ是言论自由的。

    第五十七章 烟姿入远楼(上)

    绣夜到底是乖觉了,许也是听到了动静心底不安,不一会便又悄悄地踱了来,只说是小厨房将预先做好的韭菜热了热,让我与拓跋朔一起用些。

    拓跋朔自然是点头允了,我其实当真是胃口不佳,然而也情知若此时我说没有胃口,他必然又要多想,少不得跟他一起少许用了些饭菜。小厨房得了他的吩咐,现下做的饭菜愈发的偏了我喜爱的口味,又因着我有着身子不能多闻油腻腥荤,便连他亦跟着吃起清淡的汤羹来。

    这一晚我与他同榻而眠,他似是白日里疲累地紧了,又碍着我的身子也不便多有亲近,只将一臂枕在我的脑下圈住我半边肩膀,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帐外的烛台早已有人收拾过了,绣夜细心地将那烛火挑得极小,宽广的寝殿里那小小的一簇火苗微微跳动着,投影了一室的幽靡。

    耳畔他均匀的呼吸声阵阵传来,温热的气息一下下扑在了我的颊上。我微微抬眼望他,他的表情很是放松,嘴角甚至微微的上扬,勾起了一个类似于微笑的弧度。想来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是安心而惬意的罢。

    而我呢?

    我坚持了认为应该坚持的事,可是这种坚持却又不可避免地割伤了自身。想起他临睡前又小心翼翼地问了我一遍是不是仍在与他使意气才说要让熙华进府,我不答反问。

    “若我坚持不让,王爷果真便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他怔了怔,面上便隐隐有些许尴尬起来。我笑了笑,抬起手,却是为他将锦衾拉到了颚下。“睡罢。”

    他明显的松了口气。我不语,然而内心一处角落却隐隐地失望了。我其实是知道的,这样的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也许是因为我与他自己亦是迷惘而困惑的,又或者,我们在明知故问,心照不宣——

    情感上,他或者肯,但实际上,还是未必。

    一想到这一层,心底便渐渐的有些冷了,也自觉得失于自身,却总是用自己的残缺来成全他人的圆满,尽管这他人,亦是与我休戚相关的良人,却仍旧是有些冷了。

    一夜无话,然而晨起时眼下隐隐的一圈阴影却实实昭示了我前夜的辗转反侧。拓跋朔自是一早便赶去了大营,我独自下了榻,绣夜见了我的面色,来为我梳妆时便有些欲言又止,眼见着外殿伺候的丫鬟们鱼贯出入,她只手上麻利地替我绾着发,抿着唇一言不发,待得屋中终于清静了,只余她与静竹二人随侍着,她才幽幽道:“王妃,您何苦这样子委屈自己。”

    我支颐对镜,却是懒怠言语什么了。绣夜眼见我不愿开口,与静竹相视一叹,只专心地为我绾发,也不再说话了。一时间各自沉默,只听得梳子掠过发丝的细碎声响,然而,一串突兀的脚步声却蓦地在门口止住。

    “王妃。”隔着细碎碎的珠帘,我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悠悠传来。“宫里来了个花匠,说是皇后娘娘听说王妃喜欢红芍,特意吩咐了来给王妃养芍的。”

    我一怔,脑中不期然掠过那日在承天宫外所见到的红芍花海,姹紫嫣红,倒真是极艳光了的。我想起彼时熙华那句——“不过几株花草罢了,难得姊姊喜欢,小妹改日让那余容郎君去姊姊园中栽上些儿便是。区区小事,又有何难呢?”

    “余容郎君?”我怔怔相询。

    那小丫鬟应道:“正是。他现下正在殿外候着呢,王妃见他不见?”

    我念及红芍,心中登时想起了姨母与静妃娘娘,一时不由微微恍惚了起来,耳听得绣夜道:“外间不相干的男子岂能随意见王妃的面?他既是宫里派来养芍的,你便领了他养芍去罢。”

    “这……是。”那小丫鬟听了绣夜的话,略略迟疑,又等了片刻见我并无他意,这才应了声,转身去了。绣夜握住我后脑一绺发丝的手掌微微地顿了顿,“这皇后安了什么心,好好的作什么要送个花匠过来?”

    静竹正伏着身子仔细地在我面上匀着取园中新露调和的胭脂膏子,闻言亦是点头,“总之没安什么好心罢了。余容郎君,一个男儿家却叫了这样的名字,听着就有些怪怪的。”

    我倒并没想那许多,余容是红芍的别名,自然是花儿一般的清妍,这样一个名字倘若用在一名女子身上,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却是用在了一名男子身上,或多或少便总多了些额外的绮丽。不过,他能种得这样一手好花,想来也应当是个风月中人了,倒也不枉了这个名字。

    熙华很快便入住了西园,进府的时候排场甚是浩大,只可惜拓跋朔却不在府中,多少缺了那么一些气势。她自然是不会来见我的,穆昌夹在中间便很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他得了我那日的一番警醒,自然明白谁才是思贤王府真正的主母。然而另一方面熙华委实过于来势汹汹,在宫中都不加收敛,到了府中,自然更是气势如虹,指东点西,宛然以王府主母的身份自居了。穆昌虽惯于迎合,却也总算是牢牢记住了拓跋朔的交代,南园也便罢了,东园之于熙华,始终也是个禁地。

    我一直住在东园,熙华又入住了西园,目下便只得南园没有正式入住的主子,听说那余容郎君便是再南园沉香亭旁辟了个花圃,植入了他带来的几本品种优良的红芍。我虽然对他颇多好奇,然而身为思贤王的内眷,自然明白这避嫌的道理,自他住在南园培植红芍,我便不曾再过去沉香亭赏花了。然而有时牵着惇儿散步时无意经过那半月形的拱门前,总能远远看到一个碧色衣裳的清瘦身影伫立在花丛中,茕茕独立,衣带当风。若不是他总偏爱穿那颜色极尽青翠的天水碧的衣裳,便如焦叶凝露,青嫩欲滴,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为,这样不经意地望过去,倒很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自来了这五六日,每日也只是在沉香亭种芍,从来也不在别处走动,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穆昌令人送过去给他,是以他来到府中五六日,我竟一次也没有正面碰见过他。他这样一个花匠,究竟能是为了什么因由受皇后指派来到思贤王府呢?我摇摇头,不让自己在这件事上分心太多,然而穆昌却不断带来关于南园红芍的消息,直说是长得极好的,只再过上一个月光景,便可好好赏玩了。

    拓跋朔这一去,竟是数十天都未见人影,且不同于以往的是,连漠歌都没有再过来王府探我。我情知他必是有要事在做,而军务之事也不是我能够刻意打听的,然而,就在拓跋朔离开王府的第十天,我却头一次见到了从前数度闻名,却始终不曾得以一见的一个人。

    萧珃。

    第五十七章 烟姿入远楼(中)

    骁骑营左翼军的统领,拓跋朔的左臂右膀。我原先以为他应是如我在营中所见那些将士们一般粗壮高大,材力过人,委实没有想到他其实看起来并不算魁梧,在这北地只能算是中等身材。银甲皂靴,容颜清俊,长年的军旅生活,他的肤色亦是偏近棕色,一双沉静的眼瞳凌若寒星,只微微打量我一眼,瞬即便面无表情地低下了脸去,重重向我一拜,“萧珃见过王妃!”

    “萧将军不必多礼。”我忙令他起身,心头对他突然的到来多少有些疑虑。“不知萧将军此来……”

    他垂首应道:“末将是奉王爷之命,特来保卫王府一应周全。”

    “王爷他……目下却身在何处?”我听了他的来意,犹疑着开口,拓跋朔既遣了他来护卫王府安全,他现下必然是不在天水的了。

    果然,萧珃道:“王爷正在归返天水的路途之中,依照脚程推算,如无意外,也便是这一两日的工夫便能回返王府了。”他说着,抬眼看了我一眼,见我正怔怔出神,忙又补了一句。“王妃不必担心。”

    我见他如斯一说,倒也不便再多问什么了,我但笑不语,他便也顺势告退了。我情知他必然是要去通知那熙华公主,总算她现下也算是这思贤王府半个主母,拓跋朔若难得回府,她自然也有权知道。

    日子有了盼头,便渐觉冗长起来。绣夜得了闲便去屋角躲着绣她那口口声声要送我的百子千孙图,静竹虽有心陪我,却亦知我近来情绪有些反复,左右也只敢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儿来消磨时间。总算还有惇儿,时不时地在眼下跑来跳去,消遣了我不少寂寞。然而不知是否我多心,惇儿近来仿佛也有些心事重重,尤其我一直惦记着那日在山巅上他竟然因为一时急慌说出话来,总觉他的嗓子治愈有望。这些时日来一直召着大夫为他诊治问药,然而他却似对汤药极为反感,一再排斥用药,对前来问诊的大夫也是极其无礼,令我头痛不已。饶是那眉妩多番回护,仍是被我恼得罚去习字,三日不准玩摔跤。

    说起那眉妩,就不得不提穆昌。穆昌办事倒是极快的,得了我的示意后不过两日,便在惇儿房中安排了一个小丫鬟,直说是左挑右选了多半日才擅自拿下主意,向晚上带来我面前见了一见。那小姑娘依依跪着,穿着身兰色的布裙,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身子显得有些瘦弱。一张尖尖的脸蛋掩映在浓密的乌发之中,脸颊纤瘦,但一双乌黑的眼瞳却生得极大,瞧去便很有些盼倩生光,眉色虽微微偏淡,然而旖旎至眼尾的弧度却颇是柔美。虽碍着年纪尚幼未曾长开,不过却也一眼瞧出日后必是个美人胚子。我心中暗暗生笑,斜睨了一侧站着的穆昌一眼,这老家伙可明摆着还是要给惇儿安放个房里人了。不过若这小姑娘懂事识分,倒也未尝不可,惇儿自幼体弱,她若明瞭了这层关系,自然会对惇儿更为上心,悉心照料。

    “你叫什么名字?”我见她略有拘谨,温和相询。

    “回王妃的话,她叫——”

    “贱名有辱王妃清听。”穆昌正要要说她的名姓,她却蓦地一伏到底,“奴婢请王妃赐名。”

    我微微一怔,听她说话如此文雅秀气,心中不禁欢喜。穆昌被打断说话颇有尴尬,眼见我却并无愠意,他亦只得悻悻作罢。我温和笑道:“身体发肤,姓名小字皆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损改呢?”

    她这才抬头望我,依依道:“奴婢无父无母,七岁上便卖身为奴,奴婢的名姓早已改了又改,叫什么也不打紧了。”

    我听她身世堪怜,不由微微叹气,“既如此,名姓于你也不过只是一个代称,又何苦定要本宫赐名。”

    她却不答,又是一伏到底,固执道:“奴婢恳请王妃赐名。”

    我拉过一旁站着的惇儿的小手,笑问道:“惇儿可欢喜面前的这个姊姊。”

    惇儿顺着我眼望着的方向望了望她,又望望我,黑曜石般的眼瞳慢慢眨了眨,片刻后点点头。

    我见惇儿也欢喜,心中暗暗思量,这也果真是缘分了。我望着她仍是固执伏着的身影,悠悠道:“本宫初见你,但觉眉妩若画。你既定要本宫赐名,那么,从今而后你便叫眉妩罢。”

    她身形微震,极快地抬起脸来与我盈盈对望,眉目间满是充盈着的欢喜无边,抿了抿唇,片刻后再次一伏到底。“眉妩谢王妃赐名。”

    就这样,在我的默许下,眉妩即便算是惇儿房中的人了。听穆昌说她原先只是在小厨房里帮衬着做些杂活,因着手脚麻利,人也长得周正,兼之年纪比惇儿长不了许多,这才挑了她出来。在小厨房中帮佣与成了小王爷房中的人,这其间的差别几乎天与地,云与泥,她本已感激涕零,得知是我的意思,知道如今这体面是谁人予了她,对我自然是感激万千,待惇儿尤其体己上心,事必躬亲。为着惇儿不肯饮药的事她也算是费尽了心思,竟尔想到做了许多与药性并不相悖的甘甜的汤羹,将药汁兑入其中哄惇儿饮了下去,着实令我忍不住嘉奖不已。

    蕙娘自家中回返后到了我处,对那日她匆匆离府反复也只得一句解释,说是家中丈夫旧疾复发,命在垂危,不得已如此云云。我私下里让静竹悄悄去了那蕙娘家中,却见她那丈夫五大三粗,嗓门也喊得震天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旧疾缠身的人。因假托了蕙娘的口信予了他一些银钱,竟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

    “怎地只有五十两?这个死婆娘,明明说是事成之后会给我五百两纹银,哼,如今使人拿来这区区五十两就想把我打发了?”

    静竹心头一凛,已知必有情弊。于是故意将手一缩,冷冷道:“你不要便罢。”

    那李三见状紧忙劈手便抢,“哎哎,这小娘子好大的火气,谁说不要了?要的要的,只不过……”他口中一叠声讪笑,目中贪婪之色愈加浓烈,“还要劳小娘子给我那婆娘带个信,允了我的那五百两,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要不然我就卖了小树跟小林,叫她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

    静竹一脸厌恶地甩手便走。回来与我将情况一说,我心中已然有数。那蕙娘有夫如此,想来平日里真是受罪不少,目下受了这无耻男人的胁迫却不知与谁结盟定下诡计,所要陷害的人又是谁呢?是惇儿?是我?还是我与惇儿都在计划之中?不管如何,所幸发现的早,尚未造成无法原谅的错失。我令静竹去将蕙娘传了来,她慢慢吞吞地跟着静竹进来我的寝殿,虽是强作的一脸镇定,然而眼底的慌乱却是丝毫也瞒不过我去。

    “坐罢。”

    我淡淡吩咐,蕙娘一怔,待得觑眼见我神态平和,这才缓了缓气息,低低道:“谢王妃抬爱,奴婢站着就好。”

    我自从于太医告知茶水凉性,少饮为妙,近些时候已尽量不饮茶水了。端着绣夜精心炖制的乳羹小口小口地饮着,闻言微微一笑,执起绢子拭着嘴角边偶沾染上的乳渍,“你倒是个识份的人。”

    只饮了小半碗,心底便隐隐有些腻了,将碗递给绣夜端走,我支颐望她,她目中愈发不安了起来,忙忙低埋下脸去,不敢与我目光相对。

    静竹道:“蕙娘,王妃听说你家中出事,怕你伤心难安,特意让我送了些银钱去你家中,有病治病,无病将养,你不必忧心。”

    蕙娘闻言身子剧震,霍然抬头便死死地望住了我,一脸不敢置信。静竹微微嗔道:“可是欢喜地傻了,还不谢过王妃的厚爱?”

    那蕙娘身子一摇,脚下便有些虚浮了,咬指喃喃而道:“蕙娘谢……谢王妃恩典!”

    我见她仍是一径死撑,心底渐渐失了耐性,心病终须心药,我决意下一剂重药。“蕙娘,听说你家中有两个孩儿,都是与惇儿年纪相仿,改日不防带进府来陪惇儿顽上几日罢,惇儿如此年纪,身边连几个玩伴都没有,委实寂寞。”

    她听了我的话,登时失声唤道:“王妃——”

    “怎么?”我故作不解地回望于她,“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蕙娘嘴唇蠕蠕,低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蜷缩了起来,我情知她内心的防卫已慢慢瓦解,当下不再言语,只静静等她开口。果不其然,不过半盏茶的十分,她膝下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王妃恕罪!”

    我胸中已是心潮澎湃,面上却不得不故作镇定,只以眼神示意静竹上前扶她起来。我幽幽诘问:“何罪之有?”

    蕙娘埋着脸不敢看我,泪水瑟瑟滚落,大颗大颗地滴在她身下的地砖上,很快氤氲了一片。她哽咽道:“奴婢……奴婢从来不想害了小王爷,从来不敢想的……可是、可是奴婢那不争气的丈夫,他生性好赌,三天两头便欠下赌债,债主上门讨钱已是家常便饭,若非如此奴婢也不会抛下自己尚嗷嗷待哺的孩子,进府做了小王爷的乳母。”

    我不语,她所说这些早在我的猜测之中,其情可悯,然而,却也恼她当真糊涂。这些事,早早儿地回告了我,难道我便不能助她脱离苦海?却偏要与他人为谋,算计于我,难道……我脑中蓦地一激灵,她也不该如此糊涂,难道是与她共谋之人,比起我,却能够许她更多?!

    这一点,昔日的杳娘自然是不行的,若是如今容不下我与惇儿的,眼下也便只得那熙华一人,只是蕙娘何至于糊涂到宁为熙华所谋,也不愿听命于我?

    蕙娘流泪道:“那浑人早将我多年积蓄输的精光,如今又欠下了一身赌债,半月前他来府中找我,软说硬说要问我拿些值钱的物事。可是我每月所得都一文不剩地给了他,只盼着他能有点良心,待家中两个孩儿好些,又哪里还有余钱?他便威胁我说若不尽快给他凑齐五百两,就要卖了我的小树和小林,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

    我听她所说与静竹回返所禀告的内容完全符合,心知她并未扯谎,心中已然安心不少,摆摆手不语再听她多说,我镇声道:“你不必再多说这些,区区五百两,你是惇儿自幼的乳母,你真有苦衷,但凡向本宫开口,本宫又岂能不帮?然而你却糊涂,宁受他人唆摆,算计于我,也不愿将实情告之?”

    她沉默不语,只眼中泪水仍是滚滚。我叹道:“有人允了你五百两,教你陷害惇儿?”

    “是……”她一怔,点点头,然而很快又摇了摇头,咬唇道:“不、不是,不是陷害小王爷,是……是……”她说着偷眼望我,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方才说得出口,“是陷害王妃您!”

    “大胆!”一旁静竹已然不忿,忍不住咬牙道,“蕙娘,你当真糊涂!”

    蕙娘闻言更是急慌,一叠声道:“他允了我五百两银子,说要我在小王爷日常饮食中动些手脚,让小王爷生病,然后再陷害给王妃您,教王爷以为是王妃您要害小王爷……”

    “真是荒唐!”绣夜再忍不住插口道,“王妃与小王爷母子情深,又怎会对小王爷不利?这种陷害……难道你竟然当王爷是傻子么!”

    我心中一凛,绣夜说的自然没有错,别说拓跋朔,便是府中其他人也不会相信是我要对惇儿不利,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我抬手慢慢覆上小腹,那尚未显山露水的一处温软,掌心下是倾注了我所有期待的骨血。那日杳娘的话犹然在耳,“你但有了自己的子嗣,我的惇儿……”

    彼时我是如何回应的?我自然记得,我说人皆有私,我苏宓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对惇儿不利,惇儿,永远会是思贤王的嫡长子。我说了这番话,自是问心无愧,只是别人是否能体会我的真心?我现下有了自己的孩儿,别人倘若猜疑我容不下惇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拓跋朔呢?拓跋朔会作何想法?他也会因此疑我么?

    “是熙华让你这样做的?”我淡淡启口,并不看她。

    她一怔,半晌低低应道。“是。”末了又道,“王妃恕罪,自从那眉妩姑娘来了之后,小王爷的一应饮食都是她在操心,何况奴婢始终拿不定心思,所以小王爷他并没有……并没有——”

    “若惇儿出了丝毫差池,你目下断不会是安好无恙地待在此处。”我微微一笑,心底却仍是存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犹疑。“果真是熙华?”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怀疑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熙华纵然对我再不满,也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甫刚进府便兴风作浪。何况,行此私密之事,还是用这接触不久,完全谈不上了解的蕙娘。

    蕙娘犹疑了片刻,仍是坚定道:“是她。”

    我眼见如此,也不再多问,只泠然一笑。“区区五百两,便买了你为她卖命。怎知我苏宓的身家性命竟然便只值了这区区的五百两……她也忒是小气。”我望着蕙娘一脸惶恐不安,“你也当真糊涂,你可知你若早些儿回报了我,你今日所得,何止三千?而且我会作主让你与那不成气候的男人恩断义绝,你那两个孩儿,自当亦为你保全。”

    蕙娘一怔,身子慢慢颤抖了起来,猛地伏倒在地便抽泣道:“奴婢知错,王妃……王妃您救救奴婢罢!”

    我侧脸望着窗外,翠竹如墨,平湖似镜。脚下她的抽泣声不绝于耳,这样听着,心底竟隐隐生了愤怒的情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这样宁和的处世之道竟让人人都当我是俎上之肉了么?

    起身步到窗下,我深深吸了口气,泠然转身。

    “许你戴罪立功。”

    作者有话要说:拖把……拖把……无限的怨念……

    第五十七章 烟姿入远楼(下)

    “王妃的意思是……”惠娘听了我的话,怔怔地望着我,一脸不明所以的茫然,然而我望得分明,她眼中明明透着一丝隐隐的了然。我知道我不会看错。含笑望她,她果然很快低下脸去,轻声道:“奴婢明白了。”

    我静静望她,“你今日种种,皆因那人而来,却与本宫……何干呢?”

    她一怔,有些涩然地笑了笑,“可是那眉妩姑娘……”

    “惇儿自幼身体孱弱。”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幽幽叹道,“你可知对本宫来说,惇儿便如是亲生孩儿无二,若教本宫知道这世上有谁要对惇儿不利,本宫必当倾我所有,严峻对付。”

    惠娘眉心一跳,再不多问,蓦地俯身拜了下去。“奴婢告退。”

    望着她恭恭敬敬地起身退了出去,静竹再忍不住近前道:“王妃,您觉得她果真值得依赖么?何况小王爷他……”

    绣夜道:“王妃自然会顾全小王爷的。”

    我淡淡一笑,并不答话,静竹幽幽道:“西园如今那位跟从前那位真是一丘之貉,不知廉耻缠着咱们王爷不说,竟然还如此恶毒要对小王爷不利。”

    我本自依依在窗口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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