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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只道他倒果真是个痴人,然而这也未尝是什么坏事,别人瞧着他冥顽不灵,不识好歹,可得失于自身,从来都是如人饮水,他人再怎样妄自揣度也是不能体味本心于一二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不欲拦他,只笑道:“如此,本宫便不强留郎君了。”
他顿了片刻不曾说话,似在思索着什么,我由着静竹缓缓抚平我身后被凉风吹得簌簌翻动的披风,一仰脸竟见到远处苍穹尽头一道绚丽的天火流光当空划过。我心头一震,忙要阖眼许愿,然而那流火却是一闪而逝,转瞬不见。我不免失望,喃喃叹道:“每逢天上飞过流火,我这愿总是许不成。”
一旁静竹似是并不能明白为何我欢喜对着流火许愿,忍不住问道:“王妃,为什么您要对着流火许愿?”
我黯然摇头,余容郎君却轻笑了一声,“王妃虽一惯稳重矜持,可若说这样的小女儿心思,却也同坊间童女没什么不同。”
我淡淡一笑,不答反问:“相识一场,也是缘分,郎君但有何所需,尽管道来。”
他听了我的话微微一怔,片刻后轻笑,却是伸手指了指我闲时欢喜拈在手中随意把玩的一支翡翠金翎雀尾玉搔头,微微笑道:“这件物事王妃可能赠我?”
我顿感为难,如此闺房之物岂能随便赠与外间男子?我尚未答话,一旁静竹不快道:“王妃的首饰钗环怎能随意赠给外间男子?你这可是强人所难。”
他却不以为然,昂首道:“这世上万物都有它的本心,为何人们总要欢喜为它自作主张地加上一些多余的意义?”说罢自自己腰间翻出一件小物事躬身放在我侧身坐着的美人靠上,这才退后一步站定。“为表公平,我拿这个跟王妃交换。”
我仔细望了望,却见是一把很是精巧的小刀,纯银鎏金的刀鞘,那鎏金古文似是几个小字,隔得远了便有些瞧不分明。金制的刀柄,末端穿了一个小孔,用朱色的丝线缠了一个很是精巧的结。我眸中一凝,这把小刀……这把小刀与那日熙华意图伤我之时所使的小刀倒极是相似的,只是不若熙华那把名贵,瞧起来素朴了许多。他见我打量那把小刀,又轻声道:“这可是我自幼佩戴的物事,虽然瞧着不值什么,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他不说这句话也还罢了,这样一说我登时忍不住掩袖轻笑,“郎君这可是自相矛盾了。”迎着他讶异不解的眸光,我笑道:“方才你说这世间万物自有本心,外间人给它赋予的任何意义都是自作多情,那么,你现下却算不算是自作多情呢?”
他听了我话面上竟是一红,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我与他认识这些时日大多都是他在侃侃而谈,如今这样无话可说的情境倒是头一次碰见,我见他尴尬,也便不再与他顽笑,兼之坐着久了腰间也是乏得紧,便示意静竹扶了我起来。他眼见我要走,不由紧上一步问了句:“王妃换是不换?”
我见他一味纠缠,颇感不耐,摆手道:“既然于你意义重大,还是你自己好好保存的好。”
他俯身将那小刀拿了起来,拈在掌中把玩了片刻,忽的抬头望我。“在我老家有个规矩,结交了知己好友便要赠他最是宝贝的物事,规矩是不能废的。好罢,你不肯换,那我送你总可以了罢?”
我没有伸手去接,正视他的眸光,我只轻轻一笑。“甄静,你与熙华……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乍然唤他甄静,他眸中一敛,倒仿佛是吃了一吓似的。托着那小刀的手微微一僵,低头沉吟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是一径的沉静,然而我却瞧得分明,他眸中分明凝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喜还悲,却又隐着悸动。“现下还不是时候,我即便与你说了,也定然是在诳你,可我不想诳你。”他说着,目光慢慢凝在了那纤薄的刀身上,再渐至滑到尾端,他的眸光迷离了起来。
“这把妆刀于我,当真是有着莫大的意义的。这里,就是这里——”他用手指轻轻滑过那小刀的尾端,阳光下的他的掌缘纤薄,指尖细致,皮肤竟似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细腻。“原先可是有一颗很是漂亮的宝石,十年前被我敲了下来,你猜我做什么了?”见我无声摇头,他笑了笑,“换了一碗米粥,两个馒头。”
我不由瞪大双眼。“一颗宝石换了一碗米粥,两个馒头?”这怎么可能!
他却淡淡一笑,阳光下我瞧得清楚,他眸中清楚的一泓忧伤纠缠。“饿得都快死掉了,一碗米粥可以果腹,便是千金可易,何况区区一颗宝石?”他见我一脸不解,忽地撇开了脸去,仿佛自己亦觉自己不该与我多说这些,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侧过身子。
我叹了口气,这样撑着腰肢站在亭子里与他僵持着还真是累人。他不愿说,我亦无法强问,而且我虽对他不甚了解,可不知为何我却直觉他并非要对我们不利,至少,他对我没有恶意。望着他那执着不已,仿佛我不收下他便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只觉心头疑虑无比,这个余容郎君,甄静,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
见我仍是不为所动,他忽地笑出声来,“莫非王妃是担心你那位小肚鸡肠的王爷见你收了我的东西,心中不快,生出无聊事端来?”
我被他说中心事,一时不由有些赧然,又见他笑得一脸笃定,不由微微堵了一口气,将手中捏着那支翡翠金翎雀尾玉搔头轻轻簪入脑后发中,而后伸手将那妆刀接了过来,泠然道:“一把刀而已,我不过见你宝贝的很,不愿夺人所好,倒教你整出这么些说辞了。”那纤薄的刀身掂在了掌中,指腹轻轻滑过那刀鞘上的一行小字,这次我看得清楚,那上头分明以鎏金的方式篆着三个小字,却是写作“昔真静”。
“……你的名字?”我讶然抬头,见他轻轻点头,我更是惊异不已,“昔真静?”初时我还将他所说真静二字误听成了甄静!
他点一点头,我心头更加犹疑难安了起来,他姓昔,姓昔,若我不曾记错,这不是新罗国的国姓么?难道他却是新罗国人?若果如此,那么他与熙华有所怨隙亦是可以理解了,那新罗国与高句丽毗邻而立,本便是世仇!
他迎视着我的眸光,我面上神色的每一分变化都不会逃过他的认读,然而他却是淡淡一笑,转身便向着亭外走去,临到我身边之时蓦地探手抽去了我方才顺手簪入脑后的那支玉搔头。动作太快,以至于我原先松松绾就的发髻亦被他扯得松了。他身量本较我偏高,又是突然出手,我只觉他手掌倏地探过,跟着便觉脑后发丝一松,如瀑青丝一泄而落,顷刻覆满整个肩头后心。我心头惶然,不禁轻呼一声,“你——”
他早已步行至亭外五步处,闻言却是回身挥了挥手上的簪子,肆意一笑。“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去K歌,没有喝酒,唱歌唱醉了,大家见过这种人没?我很悲摧,我就是这种人。
第六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中)
自那夜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余容郎君。整日只是在府中呆着,断续听说董家助着允祯正式登基,新帝因旧都金陵屡遭战火,更有兄弟相争,骨肉情伤,故废旧都金陵,改而定都洛阳。帝号昭平,于九月初正式册立董挽晴为后,董家上下一列皆有封赏。
仍是没有允祺的消息,只是听说爹爹兵败,被萧颌所俘,一众臣子认为乱臣贼子不可留,力主处死,而新帝认为天下初定不宜再动刀兵,便将爹爹判了发配岭南。世人皆以为新帝仁善,是为明主,可我心中明白的很,允祯是为了我。
三个月前那封书信我匆匆烧去了,概因他信中那无法明言却又时时流露的情意却是再分明不过,可是如今我与他早已不是从前,我是拓跋朔的妻子,他亦是董挽晴的夫君,我们之间早已不能再有任何的牵连。我比谁都清楚。
气候是愈来愈凉了,每日晨起总会在窗棱上见到厚厚的一层的清霜。漠歌近些时候回来得倒是很勤快,三不五时地便要过来一趟,我只笑问他为何不在自家好好陪陪那个被他冷落了这许久的妻子,他却总是赧然一笑,只道:“我是奉了王爷的命来保护王妃的。”其实他便不说,我也隐隐能察觉到近些时候的异动,拓跋朔忙于对付早有异心的赫连昭,明说是帮了允祯,其实也是为了漠国,而他辗转在外,却不得不提防身边还有一位时时刻刻虎视眈眈的人,拓跋安。
皇帝日渐老迈,册立储君应是这一两年的事了,拓跋恭早已如同废人,而拓跋朔如今风头正劲,拓跋安自然不能安之若素,何况当今皇后可是他的亲母,又如何不想为他所谋?拓跋朔必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将漠歌调派了回来守在王府。我见漠歌总在王府呆着,便传人去将绣夜一起叫了过来,也省得他两头惦记,绣夜自然很是欢喜,然而漠歌却似另有心事,并不见欢喜之态,见到绣夜过来,不过淡淡交代她好好陪着我,余下便再无话可说。
我隐隐觉得他夫妻二人之间颇有古怪,当着漠歌的面不便多说,私下里问了绣夜漠歌待她如何,绣夜却是一径儿得说漠歌待她极好,要我不要担忧。[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她如此答我,我却还有何话好说?好在不管如何总有我替她作主,想来漠歌与她只是聚少离多,不甚熟稔,应该不会是有何情弊才是。
卫凌仍是每隔两日便要来为我问一次平安脉,一日我甫沐浴出来,静竹燃了暖烘烘的火炉,我便只穿了一件湘绣金丝采翟的碧色丝绵氅衣,腰腹间那浑圆的弧线衬在衣下便愈发明显。卫凌自取了锦垫在榻侧放好,见我缓缓躺了下去,他微微笑道:“王妃这才七个月不到的身子,可瞧着却似比寻常妇人八个月的还要大些呢。”
我本自闭目养着精神,听了他话不由微微一怔,“卫太医此话何意?本宫这身子可是……可是有何不妥?”
我已然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倘若这时当腹中孩儿出了什么纰漏,我是断然承受不了的!我灼灼望着他,他却自顾自微阖了双眼仔细为我问起脉来,我心头惶急,不由镇声唤道:“卫凌!”
他这才睁开眼来,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去,又将锦垫抽去放回一旁的药箱里。“臣方才为王妃问脉,脉象沉稳并无虚发,王妃勿要担忧。”他说着又仔细望了望我高高挺起的腹部,“至于王妃腹大异于常人……臣以为,恐为双生之兆!”
“你是说——”我猝然抬手,一旁搁着的包金小手炉便咕噜噜滚下榻去,绣夜忙俯身捡起重又塞入我手中,我顾不得握那手炉,一把便抓住了卫凌的手臂,镇声问道:“你是说本宫腹中所怀恐为双生之子?!”会么?双生之子?我满心激动几乎无法描摹,镇镇地盯着卫凌的面色,唯恐是我的误听或是他信口胡言。
我小指上戴着的玉质护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他微微吃痛,然而却并不抽回手去,和缓了面色笑道:“臣不敢妄言,然而臣观王妃腹大异于常人,而左右亦不相称……七八成的把握总是有的,臣认为王妃腹中所怀应是双生之子,而且,是一男一女。”
我手上更添了几分气力狠狠一抓,瞬即便缩了回来,狂喜之下面色反倒是沉静了下来,只一颗心如擂鼓般疾厉跳着,几乎要跃出胸腔而去。一旁绣夜与静竹自是喜形于色,纷纷跪下祝道:“恭喜王妃!”
手臂有些控制不住地抖颤了起来,慢慢覆在柔软的腹上,我惊喜之下仍是极力唤回了些许理智,望着卫凌正色道:“既然是七八成的把握,此事……”
卫凌倒是个聪明人,见了我语焉不详的态度便即明白我意中所指,很快点头道:“王妃放心,臣断不会将此事说与他人知晓。”
卫凌走后,绣夜与静竹二人一边一个缠在我身边,反复只是嘻嘻而乐,绣夜拉住我手臂笑道:“这可当真是天大的喜事,说是小王爷不是,说是小宗姬不是,却原来是两个都有了!”
静竹笑道:“龙凤呈祥,王爷若是知道了,不知该多欢喜呢。”
我静静一笑,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对我的影响不可谓不巨大,然而此时此刻心中却是无边无际的坦然。我尝觉得,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苏宓这一生所作任何自问于心无愧,老天爷若再薄待于我,亦实在是令人心寒。我尝失去自己的孩儿,可是如今我不单重又有了希望,老天将我失去的孩儿也偿还了给我!
平静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很快,总记得幼年时听到的梨园唱曲,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姹紫嫣红开遍……只是如今我孑然一身,虽不是付与断壁残垣,却也是清冷自怜,无处可诉了。只不知如花美眷,是否敌得过似水流年?
拓跋朔仍是不曾回来,然而一日黄昏漠歌颇有些形貌匆忙地赶了过来,“请王妃移架上车。”
我正抱着一团绣案琢磨着从哪处下针为好,见他匆匆而来不由有些诧异,“作什么?”
漠歌沉吟了片刻,方道:“皇上近些时候身体稍有好转,便去了狩猎场行猎,然而谁料却在疾速奔驰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我一怔,登时抛开了手中的绣团镇声道:“这……可摔得厉害么?”
漠歌的脸色愈发沉重了起来,低声道:“具体情况属下并不清楚,现下整个宫里都是三王爷的人,莫说是要探知皇上的状况,只怕便是一只蝇子也是飞不进去的。”
他虽尽可能说得隐晦,然而我也听得明白了,皇上此次马上失足必然是与那拓跋安有关,他眼见拓跋朔手握兵权,此番又征战在外,只怕凯旋归来之时便是皇帝立储之日,终究是沉不住气了。如是想来,那拓跋安当真是阴狠毒辣,为了皇储之争竟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谋算进去了!
漠歌见我低头沉吟,只当我不曾明白事关重大,忙又催了一句:“王妃且先随属下离开罢,具体事宜自有王爷作主,王妃不必忧心!”
我淡淡哂道:“都已经要我离府避难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教我知道的?漠歌,你要带我去哪里?皇后与拓跋安若执意要为难于我,这天水城却有何处是我能够隐蔽的?”
漠歌急道:“属下自有安排,属下护王妃周全之心天地可鉴,难道王妃还信不过属下么?”
他一番话说得既疾且快,倒是令我微微一怔。我抬眼望他,一时脑中很有些恍惚不解,漠歌……漠歌……不错,他护我之心我自然是不会怀疑,然而他此番行径却不由得我心中暗自讶异,却又说不分明,只是隐隐觉得这样的漠歌似是我所不曾了解的,至少,不是我曾经熟悉的漠歌!
绣夜忍不住道:“你……兹事体大,你要护送王妃出府,总也要告诉王妃去哪里才是。”
漠歌抬眼望了绣夜一眼,目中便很有些浮躁的情绪,他顿了顿,向我低声道:“王爷此番出战,早已算计到三王恐有异动,王爷曾亲□代过属下一旦察觉三王有何不妥,立时将王妃带到一处隐蔽所在好好保护起来,万不能叫三王伤了王妃半根毫发。”他说罢,匆匆抬眼望了望我,见我仍是一脸犹疑不定,他叹道:“倘若教三王捉了王妃还有小王爷,只怕王爷便再无法放手一搏,王妃难道希望王爷束手束脚,处处受制于三王?”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是重重击在了我心坎之上。我精神一震,心中只道:不错,倘若我落在了拓跋安的手上,无论是我抑或腹中的孩儿都会成为拓跋安要挟拓跋朔最大的筹码!还有惇儿,自然也是要一并带走的。我扶着静竹的手臂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那么,你是否都已安排妥当?”我仍不甚安心,“倘若王爷回返,可能顺利找到我?”
漠歌点头道:“那是自然。”
“我信你。”我深深望他眼眸,“漠歌,我尝说过纵然天变地变,你的初心总也不会改变,生死大事你都能舍命护我,如今我自然信你。”
他身子一震,很快低了脸去重重点一点头,“王妃放心!”
静竹只收拾了我常穿的几件衣裳,一些首饰细软,散碎金银便匆匆扶着我上了漠歌一早备好的马车,我自然将惇儿也带在了身边,眉妩与阿珺亦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惇儿的换洗衣裳跟了上来。绣夜情绪似有些低落,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眼见静竹只抱上来小小的两个包裹,她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不曾说出口来,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了窗外。
马车很快便行离了王府,漠歌带了几十名将士护在一侧,将马车赶得飞快。惇儿精神有些不济,只问了句“母妃,这是去哪里呢?”被我随意安抚了一句后便歪在我腿上睡去了。眉妩担忧他不知轻重压坏了我便要伸手将他抱到一边,却被我摆摆手作罢了。我受了颠簸便很有些难过,手掌按在心口重重地吸着气,静竹见状忙伸手拉开车帘冲着赶车的漠歌道:“走得慢些罢,王妃的身子受不住呢!”说罢很有些不快地摔了帘子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替我揉着心口,低声道:“王妃可憋闷地厉害么?”
我摇摇头,抬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过于忧心,她这才收回了手去,叹了口气不作声了。漠歌没有应声,然而马车的行驶速度却终是慢了下来,我深深吸了口气,亦觉胸口处憋闷地不太厉害了,便推了推静竹问道:“这是到了哪里了?”
静竹伸手推开窗牖望了望,缩回身子时脸色便隐隐有些不好,她蹙眉道:“奴婢也不清楚呢。”她说着便又转向绣夜道:“绣夜,你知道漠将军到底是要带我们去哪里么?”
绣夜似是吓了一跳,匆匆望了静竹一眼,又望了望我,片刻后微微苦笑。“我哪里知道呢……”顿了顿,又道:“他做什么事,从来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我听她说得很是凄怨,一时不由触动了心思,我望住绣夜道:“绣夜,你与漠歌之间究竟……你们的婚事是我一力促成,你若有何不快尽管告诉我,我定会与你作主。”
此事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车厢中没有点灯,绣夜的眼瞳在暗沉沉的夜色中便很有些闪烁难安,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幽幽叹了口气,“王妃多虑了,他……他待奴婢很好。”说罢低了脸去,双手互相绞扭了会,似乎很是犹疑不定,好半晌方道:“他……他对王妃的忠心确是天地可鉴的,王妃尽管放心。”
“我哪里是忧心这个!”我见她语焉不详,心头的疑虑便愈发大了,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句。眼见她吃吓微一瑟缩,我叹道:“你……唉,算了,我也不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罢!你只需记住,不管如何你总是我身边的人,我但力所能及之处,总不会眼看你吃亏受苦。”
她点头应了,我这才疲惫地挨着静竹歪了过去,不知不觉竟浅眠了会子,直到静竹轻轻唤醒我,我这才发现这一走恍惚竟是走了多半夜,待得马车终于停下来时,我扶着静竹的手臂走出车厢,放眼一望,天边竟然已是淡淡的银芒初射。
并不是太过偏僻的地方,一片青砖黑瓦的院子,几株枫树高过了院墙燃着火红,虽然古朴,却也并不太陈旧。靠山而居,傍水而生,环境倒很是清雅幽静。“这是什么地方?”我问向正伸臂扶我下车的漠歌。
他微微笑道:“是属下一个亲族兄弟的宅子,属下给了他一些银钱让他一家暂去别处住一阵子,将这宅子打扫干净了待王妃居住。”他扫了眼那古朴的院子,微微赧然,“只是地方简陋,实在是太过委屈王妃了。”
我摆摆手,淡淡道:“只是权宜之所,不必过分讲究,这院子瞧着很是清雅肃静,想来你那亲族兄弟也是个清静之人。”
他微微一怔,瞬即应道:“王妃放心,他断然不会泄露王妃的行踪的。”
我淡淡一笑,眼见绣夜在我身侧立着,我推了她一把,向漠歌笑道:“先扶你家夫人罢,如今你二人是主,我却是客了。”
绣夜被我突然一推,脚下不稳一下子便向前倾了过去,惊呼一声忙伸手抓住了漠歌的手臂。漠歌一怔,微一使力便扶着绣夜下了马车,待要再伸手扶我,我却向着绣夜招一招手,绣夜忙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一旁静竹也跳下车去,二人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了下去。漠歌匆匆望我一眼,目色隐隐有些闪烁,见我望他,他忙低了脸去。在车厢里歪了多半夜,我只觉腰身处实在是酸疼地厉害,绣夜忙对着漠歌道:“先带王妃前去休息罢,这折腾了多半夜,王妃乏得厉害呢。”
漠歌忙点头应道:“好,好。”说着便率先向着院门走去,边走边道:“王妃慢些走,仔细院子里湿滑。”
我望着阿珺唤醒惇儿跟着下了车来,惇儿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见我站在身前不远处回身望他,忙忙便跑到我身边伸手拉住我手,“母妃,这是什么地方?”
我抚了抚他乌墨墨的头顶心,哄道:“惇儿乖,这几日便先住在这里可好?”
他随着我的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古朴的院落,先是皱了皱眉,很快问道:“母妃也住这里么?”见我点头,他这才笑道:“好。”
我拉着惇儿走到院里,眼见漠歌开了那最大的一间屋子的房门将我们让了进去,我四下里一打量,只见这屋子虽不甚宽广,然而墙壁倒是干净,靠阳面一扇木棱窗户,采光极好。一张木桌,两张椅子,一张松木架子床横在角落,床上堆叠着两条淡青色的锦被。倒真是着意收拾了的。
我点点头,转身向着漠歌道:“不必管我,你自去安置你们罢。”
漠歌抬眼觑我脸色,见我果真并无不满,这才微微安下心来,笑道:“请王妃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都到了三号,我才突然想起来没跟各位亲人说声新年好,我果然是老年痴呆了……
TX们,新年好!
第六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下)
自随着漠歌搬来此处,至今已有月余。这处宅院应是在城外一个小镇上,往后走不多远便是山路,我有时闲极无聊便会拉着静竹与绣夜出去散步,一日走得略远了,便见到绵绵延延的山路一路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天水那里的消息却是不断传来。拓跋安已经掌控了整个宫廷,而拓拔朔骁骑营的人马却都被他调派在外,我从漠歌口中得知,一部分被困在了彭城郡,还有一部分却是在原犬戎王都西羌城集结。拓跋安大肆清除异己,思贤王府早已沦于他股掌之间,多亏漠歌早他一步将我与惇儿护送了出来,只怕此时此刻我母子二人当真是要落在那匹夫之手了!
然而我终是觉得疑惑,拓跋安即便早有逼宫之心,又是有了怎样的助力让他敢于在此刻突然发难呢?拓拔朔毕竟兵权在握,难道他就不怕拓拔朔杀返天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是高句丽?我心头不禁一凛,熙华吃了如此大亏,她心中怨怼于我自是不必多说,可她终究对拓拔朔有情,应当不至于倒戈相助拓跋安才是,何况听说高句丽国主几个月前遇刺,此刻应当也没有闲心插手漠国内事才对,那么,会是谁呢?
一方面我暗自困惑于此,另一方面,如同我一开始所担忧的,我在这小镇上都隐匿了一个来月了,拓拔朔也至今未有丝毫音讯,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端还是根本不知道我身在此处?
问了漠歌一次,他只是含糊其辞,说是一早便飞书告知了拓拔朔我的下落,让他安心回返,至今尚未有消息,只怕是路上有所延误了。我当真不愿疑他,然而那之后他便不再回返了,只安排了他帐下的十几名身手极好的亲兵在我院外结庐而居,仔细保护我与惇儿的安危。
我当真不愿疑他,然而——到底是无法安下心的!腹中的孩儿一天天长大,只怕再过一两月便要临盆,可拓拔朔却至今没有半点消息。我虽表面上仍是平静度日,然而心中焦惶亦是无可避免的,不多时便觉身子不甚妥贴,嘴角边竟生了红红一颗疖子。静竹见了自是心痛不已,直嚷嚷好端端怎会上了火呢,也多赖她幼时曾随老父行医,出去了一趟便带回些药材来熬了,我只喝了三天,那热辣辣疼人的疖子便渐渐消了,连疤痕都不曾留下半点。
惇儿到底是小孩儿脾气,在这小院中住了这么些时日憋闷得不行,便总是扯上阿珺往山上跑,美其名曰打猎顽耍,可是天知道这都是十一月的时令了,不日前才刚下过一场雪,这山上哪里还有猎可打?早就冬眠躲了去了。我知他闷得慌,少不得只好让阿珺多费些心思看顾住他,只莫要出了任何纰漏才是。然而一日却是直至天黑也不见惇儿与阿珺回返,我心中惶急,奈何自己大腹便便实在也不便出去找寻,只得让在外守着的那些侍卫去山中找寻惇儿,我本以为他们定然是领命便去罢了,谁料那领头一个却支支吾吾道:“漠将军吩咐过要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守好王妃的安全……”
我听了这话登时心头火起,嗔道:“难道小王爷的安危便不打紧?叫你去就去,哪来这样多的说辞!”我见那领头一人仍是犹疑不定,满腔怒火待要发出,蓦地对上他徘徊难定的眼神,怒到了极处却反倒是空落落没了着落,我脑中蓦地一凝——这哪里是守卫我的安危?分明是变相地看住我了!“漠将军是要你们护着本宫的安危,还是要你们寸步不离地看着本宫?”我冷哼一声,“你不去,本宫自己去!”
他吃了一吓,忙吩咐手下人将火把燃了起来,明晃晃的火光晃得我眼前一阵晕眩,滚滚的浓烟更是将我呛得好一阵咳嗽。我眼见得他带了十名手下进山去了,这才微微安下心来,转身扶住静竹的手臂,一眼便见到绣夜站在我身后恍恍惚惚地望着我,那眼神似是着落在我身上,然而却又飘忽地紧,更似是穿透了我不知落在了何处。我心头一动,“绣夜?”
她身子一震,仿佛才意识到我在唤她,很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王妃——”
我定定地望着她,耀眼的火光下她的面色却是雪一般的苍白,眼神亦是闪烁不定仿佛藏了不知多少不能对人直言的心思——“绣夜!”我蓦地探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其实并不能肯定心中的猜疑,然而绣夜被我抓住手臂后陡然急剧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或者说,她自幼便跟随着我,我对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了解的。她一惯简单直爽,心中藏不得心事,有点什么情绪都易摆在脸上,这些时日以来她总是郁郁寡欢,我只当她是为了与漠歌聚少离多,暗生了小女儿的愁思,难道竟不是如此?难道她竟然是知道了什么却也瞒着我么?
一旁静竹的脸色亦颇为沉重,语声清泠:“绣夜,你这些时日总有些不对劲,你是王妃身边最最体己的人,我尝不愿疑你,可是我又实在是想不明白漠将军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她说着匆匆望我一眼,垂首道:“前几日王妃上了火毒,奴婢不是去了城里给王妃买药么?奴婢悄悄去王府门前看了一眼,本以为王府里现下应当都是三王爷的人了,可奴婢却见到漠将军匆匆从偏门走了出来。奴婢当时虽然心中讶异,却也不曾多想,可是如今王妃竟似是被软禁在这里了,我纵然不愿多想,也是不能了!”
绣夜听了她话,面上更是一白,身子晃了一晃几乎便要摔倒,静竹忙抢上一步扶住了她,叹道:“你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你倒是说呀!”
听了静竹这一番话,不光是绣夜方寸大乱,我心中亦是迷雾重重,难以拨散。深心里我自然不愿去相信漠歌竟然会与拓跋安勾结陷害于我,可是若果如静竹所说,漠歌与那拓跋安定然有所牵连!我摇了摇头,抬手在眉心重重揉了几下,心中断续想着,其实初时心中便隐隐有所怀疑的,拓跋安既然决意逼宫,必然将防范措施作到十分,漠歌自己也说了那宫里便是一只蝇子也是飞不进去的,可是为何漠歌却能在拓跋安采取行动之前便顺利将我送走?他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是我……是我太过相信漠歌了,我尝认为不管如何他总不会陷害于我的,可是我却忘记了一点,他纵然不会害我,可他对着拓拔朔是否也是一样的忠心!
“大隐隐于市……”我淡淡启口,心头一点激灵慢慢扩散,只觉四肢亦是渐渐冷了下去。“如今莫说是拓跋安,只怕王爷想要找我,也是十分不易的罢。”
绣夜猝然便哭倒了下去,颤颤巍巍缩在了地上竟是连气息也喘不匀了,好半晌方膝行了几步抬手捉住我的裙角哽咽道:“王妃……王妃……他……他也是为了王妃您……”
“为了我?”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她话中之意,跺了跺脚,我急道:“我知道他护我之心不假,可是倘若他一时糊涂竟然要对王爷不利——绣夜,你一向懂得轻重!”
我一番话说得既疾且厉,然而绣夜打了个寒噤,却是再再不肯开口了,静竹扶了她起来,她泪痕满面静静望了我一眼,低了脸去,只低低说了一句:“小王爷的事与他无干。”
“那么,将我安置在此处,又安排了一众侍卫名为守卫,实为监管,这却果然是他的意思了?”我镇声道,眼见她哀哀一叹却并不辩驳,分明便是默认了,我急怒道:“你一早便知如此,竟然也帮着他一起瞒我,你——”抬起一掌便向她掴去,然而却在将将要落在她颊上之时生生刹住了去势,下不了手,终究是下不了这个手!
静竹担忧我气伤了身子,忙伸手扶住我劝道:“王妃息怒!”
绣夜眼见我一掌掴去直吓得立时闭上了双眼,怔怔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我早已收回手去,她眼睫一颤,慢慢睁开眼,几颗泪珠便又滚了出来,颤声道:“不……不是的……奴婢先开始真的不知道……奴婢倘若知道了,不会瞒着王妃的……王妃……”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深深吸了口气,待要转身走开,却忽觉腹中阵阵隐痛传来,我蹙眉哼了一声,伸手便捉住静竹的手臂。“扶我去屋里躺一会。”
静竹觑眼观我面色,又见我一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腹上,她眼中担忧之色渐浓,“王妃可是觉得肚痛?”
我摇摇头,“不打紧,你扶我去屋中躺一会便好。”想起惇儿目下仍是下落不明,我只觉心头一阵急跳,按在腹上的掌心亦是阵阵地发着汗。方走了几步,蓦地肚皮一颤,竟是腹中孩儿踢了一脚,我低哼一声,只觉双腿便有些虚软,忍不住身子一歪,整个身子重量都压在了静竹身上。
“王妃——”静竹面上一白,伸手紧紧将我抱在了怀中,不远处正蹲在院子里为了惇儿急慌的眉妩眼见我叫静竹扶了回来亦是紧张地跳起身来,几步便跑到了我身前,“静竹姊,王妃怎么了?”
静竹待要开口,我摆摆手示意她二人不必慌张,深吸了一口气站稳身来,勉力笑道:“许是方才一时着急动了胎气,现下已不打紧了。”
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间一阵闹哄哄的脚步声杂乱传来,我转身向外望去,只见一大片火光簇拥着向院子移来,我心头突突一跳,扶着静竹便往外走去。“可是找见惇儿了?!”
那数十名侍卫行色匆匆地在院子外头停下了脚步,“王妃!”一个稚嫩的声音蓦地响起,是阿珺!我忙迎上前去,“阿珺,惇儿呢——惇儿他没事罢?”
“母妃……”亮晃晃的火光下,一个苍白的小脸慢慢抬了起来,挣扎着便要从一名侍卫的背上滑下地来。我忙抢上前去拖住他的身子,谁料不碰也便罢了,这轻轻一碰,竟陡然沾了满手温热的粘腻,惇儿更是吃痛喊了一声,我周身一凉,登时如落冰窟,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妃……”阿珺走到我跟前站定,低低喊了一声。仔细望去,他一张脸上亦是狼狈不堪,血水混合着黑黑的泥土痕迹,他也顾不上清理,两眼瞅着惇儿哽咽着道:“小王爷……小王爷为了撵一只狍子从雪坡上滚了下去,跌……跌伤了腿!”
我听到惇儿是伤在了腿上,一颗心方才稍稍安下了些许,眼见那一群侍卫杵在眼前一个个还愣着,我咬牙嗔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送小王爷去医馆!”
那背着惇儿的侍卫白着脸道:“王……王妃,现下进了城只怕医馆也都关了门了!”
我伸手想要将惇儿从他背上抱过来,然而方抱住惇儿半边身子心口便是一悸,跟着胳膊一软,竟是连抱过惇儿的气力也凝聚不起来了。许是我的脸色太过惨白惊着了惇儿,他伸手拉我衣袖,很是费力地低声道:“母妃……孩儿没事……”
我见了他一张小脸因为忍痛而皱成一团,扯住我衣袖的手上满是擦伤与干涸了的血痕,心头一痛,跟着眼眶便湿了,我跺脚嗔道:“快送医馆!”
那些侍卫很快便将马车牵了过来,我让静竹抱着惇儿坐进车中,强压下阵阵的晕眩想要跟进车去,绣夜蓦地跟了上来,伸手拉住我衣袖,红肿着双眼劝道:“王妃身子要紧,就别跟去了罢……”
我摔开她的手,由着眉妩将我扶上车去,一把摔上车帘,我镇声道:“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讨厌生孩子。
第六十七章 掌上一颗明珠剖(上)
坐在马车上任由它颠簸而行,我只觉胸口憋闷一阵强过一阵,然而惇儿软软伏在我膝头上的模样却叫我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来放松心情,只得紧紧搂着他挺直了背脊靠在车厢中。
静竹一边仔细地给惇儿先行包扎着腿上的伤口一边小声怪着阿珺:“好好儿地怎么想起去撵狍子呢,这大雪天的山路那么难走,小王爷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阿姊……”阿珺抿了抿唇很是内疚地看了盯着惇儿看了半晌,又抬头看我,小心翼翼地赔罪道:“王妃恕罪……”
我摆摆手示意静竹也不必再怪责阿珺了,惇儿的性子我清楚,他若是下了决心要做什么便连他父王也是管不住他,又何况阿珺?惇儿闻言却哼哼道:“母妃,不关阿珺的事。”
我听了他开口替阿珺辩驳登时啼笑皆非,抬手在他后脑轻轻拍了一下,微嗔道:“你还敢替人说情?等你治好了伤母妃再跟你算账!”
惇儿被我那一拍登时有些露怯,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了。阿珺见状忙近前道:“王妃,您别怪罪小王爷,小王爷是为了要替您——”
“阿珺,你闭嘴!”阿珺一语未尽便被惇儿突然出声制止,我一怔,“为我?为我什么?”
阿珺看了眼惇儿,又看看我,仿佛在估量着到底是听惇儿的话闭嘴呢,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好半晌终于有了决定,到底还是觉得听我的更加重要,低声道:“小王爷见天气凉了,咱们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王府,他担心王妃冷着这才想着去打只狍子剥了皮给王妃暖手,没承想却叫那狍子给害了,一失足滑到雪坡下。”
我听他说得绘声绘色,端差没将惇儿滑下去的模样学给我瞧瞧,登时啼笑皆非,然而听得他说惇儿是为了要给我弄副暖手的皮毛才去猎狍子,虽然莽撞却也实实是他一片孝心,一时心中感动,抱紧了惇儿低声道:“下次不准再这样了。”见他闷声不语,我抬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脸颊,叹道:“有惇儿在,母妃怎么会冷?”
那侍卫吃了我的吓将车赶得很急,不多时便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处镇上,陇镇。我下了马车左右一张望,到底是小城镇,瞅着应是亥时时分,街道上却已是干干净净没有半个人烟。静竹抱着惇儿跟了下来,那侍卫瞅上一家药堂便开始凿门,只是这大晚上的到处都熄了灯了,凿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门,他急了,拔出腰间的佩刀便哐啷一声劈在了门上,登时将门劈开。一把古旧的铁锁在地上咕噜噜几下滚在一边,他忙躬身将我让了进去,“王——”声音在我无声一眼望去后蓦地滞住,他忙低下脸,“夫人请。”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莫要惊扰了百姓。”
说着话,只见一个年迈的老者身手跟着两个年青男子急匆匆地便掀开内堂的帘子冲了出来,那两名年青男子手上犹拎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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