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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儿窝在锦衾中本只穿了一件绣双鱼戏水的湖绿色云锦肚兜,脖颈上几串珠玉挂饰,除去允祯所赠的长命锁外,更有五彩丝绦坠着的护身符两道,却是我去探望姨母时,姨母悉心所赠。[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手腕与脚腕上各一对纯金嵌宝石镯子,形如云龙首尾相接。手上一对镶嵌红宝,脚上一对却是镶嵌蓝宝,皆缠绕有五彩丝缕,名为辟兵缯。因着春寒未尽,尤其恪儿的体质并不太好,秀莲很快便抱过一件镶丝棉里子的撒花朱锦小褂来给恪儿穿上。那褂子有意做得大了,穿上直能到了恪儿的膝盖处,再套上一双嵌赤金丝虎须,红宝虎睛的琥珀色虎头丝履。恪儿腻在我怀中很是惬意地挣着身子,肉呼呼的小拳头随着口中咿咿呀呀的叫声一下下挥舞着,小脚也是不停地踢蹬,仿佛不知有多欢喜。
“有些事?宓儿,我不想你擅自冒险。”允祯也走了过来,探首望着恪儿,欲言又止。他伸手握住恪儿肉肉的小拳头,轻轻揉着,然而眼神却是渐渐柔了起来,似极了昔日延佑殿前那汪玉带池水,清波微漾,静雅宜人。
我牢牢环住恪儿不甚安分的小身子,淡淡一笑。“你也说了,他对我,始终是忠心耿耿。”
允祯微微点头,然而面上却终是若有所思。“允祯。”我忽而轻唤,然后,清楚地看到他清瘦的肩膀簌簌一震,几乎是立时抬起脸来望住了我,满眼的不敢置信。“宓儿?”
我的手掌在恪儿温软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而后慢慢将他送到了允祯怀中,望着允祯讶然伸手接过,将恪儿抱在怀中,我幽幽道:“目前底事未明,恪儿又还小……我……不能带着恪儿一起回去。”
允祯将恪儿搂在心口,闻言几乎是立刻问出声来:“宓儿你——你是说将恪儿留在我身边?”
他语气中的错愕与震惊不容置疑,我莞尔一笑。“你一定会好好保全我的恪儿,对罢?”我说着微微垂了眼眸,转身走到窗下立着。耳听得允祯跟了过来,我不语,只听他清浅一笑。“宓儿,恪儿是你的儿子。”
只这一句,便足够了。我仰首望他,他微微蹙了眉头。“那……拓跋惇呢?”
我探出手屈起两指在雕花窗棱上轻轻扣着,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摇头。“宓儿,你跟从前当真不一样了。”允祯自然是明了了我的意思,一时有些恍惚。“不过,我很欢喜你仍愿信我,尽管这份信任已经不再完整。”
不再……完整……
我心头微微一痛,然而却也知他说得果真不错。倘若我能完全信他,便会将惇儿一并安心交代给他,而不是只留下恪儿!我带了惇儿走,倘若能够顺利找到拓跋朔,自然可以再将恪儿安安全全接了回来。可是倘若不能顺利找到拓跋朔,抑或是受人挟制,至少我仍保全了他一条血脉!
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但明白了一点,漠歌也好,允祯也罢,他们的心意再也不是我能够全盘接受的,倘若拓跋朔因为受了新罗之累自顾不暇,楚朝趁乱分一杯羹,惇儿留在允祯手中,必然是拓跋朔的一大负累!惇儿不是我的亲生子,倘若两国有所纷争,允祯根本不会顾惜他!
可恪儿不同。恪儿是我的亲生孩儿,我知道允祯必然会保他周全,那是一份故人之情,甚至他见到恪儿更会念起我的种种,或许会使一些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许多。不留下惇儿是我的自私,抑或是我潜意识中对拓跋朔的信任作祟,我坚信我一定能够毫发无损地回到他身边,带着惇儿一起。如若,我果真信错了命,那么我与惇儿共进共退,共存共亡,也不枉他叫我一声母妃,母子情谊一场。
允祯将恪儿交给了秀莲抱着,而后将秀莲命退,我静静望着他来回走动了几步,再次停在我面前。“宓儿,我此生唯有一愿,在你我有生之年……”他深深望我,眼眸中是我再再无法忽略的情深意重,不知是否空气太过湿潮,我无法避开他纠缠的视线,眼眶中竟觉微微湿润。
“什么?”
允祯轻轻一笑,侧身望向窗外辽阔的一片云淡天青。“唯愿在你我有生之年,永如从前。”他说着转身望我,眸中的温柔一波一波,几乎将我沉溺。“宓儿,能答允么?”
永如……从前!我心头大动。抬手轻轻按压住鼻梁,生生将泪意逼退。倘若我不是楚朝的公主,他也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我与他即便落生草莽,是否比现在也能好过许多?没有那样多的家国利益,没有那样多的分分离离,是否可以如这世上任一对民间夫妻一般守着贫贱也能相守到老?
“允祯,留恪儿在你身边,你知道我还有我的用意。”我轻声说道,“若王爷顺利平叛归来,必然会感激皇上对恪儿一番疼惜照料。”话已至此,多一分则过。我望着他清瘦的侧影,一时微微哽咽,再不能言。
他伸过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掌,昔日熟悉到令我心痛的温热透过掌心的纹理缓缓蔓延,渐至心房。我没有挣脱。允祯静和一笑,屈指拂向我的眉心,一瞬间我竟仿佛堕入了无边无际的回忆之中,我仍是初初及笄的懵懂少女,他亦是温润无双的清雅少年,他望住我,我望住他,一切都是那样的圆满,刚刚而好,没有先来,没有后到,更没有那许许多多的翻云覆雨手,拨乱我与他的命盘。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而圆满,让老天羡妒。
“你变了,宓儿。”允祯静静微笑,慨然叹道:“这样说其实不公,我们都变了。从你认下公主的身份迫使允祺下位,助我逼宫那刻起,我就知道,从前那个娇憨纯真,总是黏在我的身边一声声唤我‘允祯哥哥’的小宜男已经不再了。可是,我总是不甘心,我总还在妄想能够凭我微薄的力量去改变些什么,我让对月带你回来,我不骗你,我确有我的私心。”他紧了紧我的手掌,手臂微一使力便要将我拥入怀中,却被我猝然扬手抵在了肩头,我微微后退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然而摇头,极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一怔,很快苦笑了笑,慢慢松开了我的手掌。“我不是允祺,我不会逼你。”
我垂首不语。允祯轻轻吐了口气,又道:“其实一切都是天意。宓儿,你可记得你及笄之时我送你那支萱花簪?我亲手为你簪入了发中,那一刻的你,完美的就像一尊小小的神祗,令我极欲亲近却又不忍亵渎!后来允祺的出现中断了一切,我或者是应该怨怼他的,可是深心里我却有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如释重负。我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不可以,我不能在你尚未成为我的妻之前就对你——”他硬生生地咬了咬牙,用力地转开了脸去,呼吸也似粗重了起来。“后来的事,不必我多说,我这一生最欢喜的事与最悲伤的事仅仅错隔了一个夜晚!宓儿,那时你心中必也是怨怼我的罢?允祺都能强留了你下来,我却只能懦弱地躲在太庙抄诵经文。我知道了那轿中坐的是你,可那又如何?我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送走,我连喊你一声‘宜男’的勇气都没有。”
“都过去了!”我见他情绪已然隐隐失控,更兼这些过往的事再由他来复述一边,于我亦是一场旧事心伤,忙出言劝慰。
他却摇头,阖了眼将脸埋入掌心,饶是如此我也瞧得清清楚楚,他眼角的一点微润。“我总将一切错失怪罪在天意上头,我方才又将一切错失怪罪在了天意上头——宓儿,宓儿,其实是我自己懦弱,想要却又要不起,是我的错,你我走到如今这一步,全是我的过错!”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连连摇头。“不,不是你的错。”见他抬起脸来怔忡相望,我猝然幽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允祯,谁都没有错,无论是你,我,还是允祺,我们都只是错生在了帝王之家,十几年来不得自由!步步走,步步错,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我们都只是想要在剩下的数十载人生中活出最真切的自己而已。”
他眨了眨眼。“最真切的自己……宓儿,你终究还是选了拓跋朔。”
我静静颔首。他阖了眼去,片刻后又道:“是不能不选,还是……不得不选?”
我沉吟片刻,泠然而道:“不能不选。”
他身子微微一震,很快起身走到走出两步却又极快刹住,扭头静静望了我一会,长叹一声。“好,我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
第七十章 犹解嫁东风(中)
漠歌很快被放了出来,只说是刺客已经招认是受人指示诬赖于他,其目的只在于想要挑起楚漠两国相争。他见我亲自接了他出来很是欢喜,然而在得知我要将恪儿留在洛阳后很是吃了一惊,连连追问我为何要决意如此。
“王爷必然很是牵挂小王爷,王妃因何要将他留在此处?”
我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裳,又给惇儿整理了行装,闻言只是淡淡道:“恪儿年幼,甫一出生便受颠簸之苦,总如此往复只怕落下宿疾。”
“可是……”漠歌仍是讶然。一旁惇儿也有些依依不舍,拉住我手道:“母妃,真的不带王弟回去么?”
我回身抚了抚他的头顶心,笑道:“母妃是要与惇儿回去寻你父王,王弟还太小,路途遥远,万一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惇儿闻言亦是连连点头,“那惇儿与母妃先回去找到父王,再来接王弟回家。[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惇儿真乖。”望着惇儿全心全意倚赖而信任我的模样,我心头微微一酸,忍不住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微微犹疑,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要是惇儿欢喜待在此处……”
“不要。”我话音未落,惇儿便连连摇头,伸手环抱住我的腰肢哼道:“孩儿要跟母妃在一起,母妃去哪里孩儿就去哪里。”
“你啊。”我无奈伸指戳一戳他的额头,然而心底一处隐隐约约的不安却仿佛淡去了很多。我紧了紧手臂,“惇儿,母妃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护你周全。”
允祯安排了对月带着五百御林军近身护卫着我,又指派了两名手脚麻利的宫女一路服侍我与惇儿的饮食起居。另使一名名唤何昶的中郎将带了三千兵马押后,只比我们晚出发一日。当然这桩事漠歌却是不知道的。
浩浩荡荡往天水赶去,一个多月走来仿佛指间流沙,仿佛只是几十个晨昏相继很快过去,再睁开眼时便已出了雁门关外。对月与漠歌一左一右地守在我马车旁,我开了窗牖见到周遭一片绵延的山势,忍不住唤来漠歌问道:“现下已经到了长白山下了罢?”
漠歌听得我问话,忙驱马近了我车窗前应道:“回王妃的话,咱们两日后便能到达天水了。”
我淡淡嗯了一声,微微打量了漠歌一眼。“先锋部队应该早已经到天水了,王爷还是没有消息?”
漠歌愣怔了一下,片刻后方道:“没有。”顿了顿,又小心翼翼望了我一眼,“王妃,小人斗胆有事相询。”
我微微好奇他有何事要问,挑眉望了他一眼,没有应声,然而沉默的态度却也是默许了。漠歌一手扶在了窗牖上低声道:“倘若王爷与那熙华公主……”他慢慢说着,却快速抬头望了我一眼,见我回望于他,他咬咬牙,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拓跋安突然逼宫,高句丽为王爷提供了不少益助,尤其那熙华公主再再对王爷表态只要王爷将她立为正妃,整个高句丽王城都可为王爷所有。”
我淡淡一笑,并不表态,漠歌诧异望我:“王妃?”
我侧目望他,见他一脸惶急难安,这才泠然而道:“你也说了,这只是熙华的态度。”我伸手取了一只香橙在手,取小银刀细细破了开来,一时香气馥生。惇儿嘻嘻地便凑上前来,张开嘴就往刀尖上凑,唬得我忙闪身避了一避,又将果瓤仔细剥了下来塞进他口中。再由着他伸手将剩下的香橙与小银刀都抢了去,学着我的模样自己个儿削了起来。
漠歌摇头道:“王妃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惇儿扭了扭身子,抬手便拈了一块果瓤递到我嘴边,我少不得张嘴吞了,又使帕子拭净了嘴唇,这才得空道:“有何不妥?王爷既然还有大事未了,多一分助力,也是好的。”
“可是王爷他平定内乱后也不去找王妃,却又忙着帮助高句丽对付新罗国去了。”漠歌沉声道,一双眸子灼灼地盯视着我,满脸的郁郁与不解。“王妃,您当真一点也不介意?”
“王爷不是让你来接我了么?”我静静睨他一眼,心中只觉阵阵地发寒。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么?我心中怎会不明白?凭拓跋朔的能力和兵力,区区拓跋安又如何能牵制得了他?除非一点,拓跋安误导拓跋朔我与惇儿都落在了他手中,这样才会令拓跋朔进退维谷,无法放手一搏。而漠歌他……也是帮着欺骗了拓跋朔的人。
漠歌一时语塞,默默收了手去,不再多说什么了。一时周遭皆静,只听到嗒嗒马蹄声及车轮滚动的吱轧轧声。“漠歌。”我突然轻声唤他,眼见得他匆匆望来,我故意黯淡了面色,蛾眉微蹙,一双眸子似忧还伤。“倘若王爷当真看重那熙华公主犹胜我母子,我……我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旁惇儿闻言不由着了急,忙伸手拉我手掌嚷道:“父王不会的!母妃,倘若父王当真被那个坏女人迷惑,我……我……”他咬咬牙,似是发狠一般挤出了一句:“我就要她的下场比我的小碧还要凄惨!”
我抬手摸摸惇儿的头顶心,却不多言语,只抿着嘴唇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似远似近地睨向窗外那一角天青云淡。我有意不去看向漠歌,然而眼角的余光却仍是瞧得清楚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火花。
“王妃,时候不早了,再过上半个时辰只怕就要天黑。”对月突然策马上前,附在另一侧窗牖上轻声道。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我诞下恪儿与婧儿的那个小镇,因着婧儿便是殁在了那里,忍不住地便动了婉转愁思,因转向漠歌问道:“此处距离那陇镇尚有多远?”
漠歌一怔,似是不解我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道:“也不是很远,快些走的话,一个半时辰总能到了。”
“好。”我微微点头,“就去陇镇。”
对月微有迟疑之意,然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也便应了。
我陪着惇儿说了会子话,又抱着他小小浅眠了会子,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吁吁的勒马之声,对月策马到了车窗外轻轻敲了一敲,“王妃,到了。”
我推开窗牖暗暗瞪了他一眼,他方醒悟过来,忙垂首道:“是属下的过失,夫人恕罪。”
因着天色已晚,我携着惇儿便由对月与漠歌各自带了十名亲兵护卫住进了陇镇最大的那间客栈,其余人等都留在城外扎营,只待天亮后与我们汇合。那店里掌柜倒是还识得我们,数月前我诞下恪儿与婧儿后便在这里将养了几日,见了我们不由很是热情,将最大最好的三间上房安排给了我们,又再再吩咐小二立时送了热水上来。
对月仔细检查了我们包下的三间上房,确定一切没有什么问题才掩了房门走到我身边低喊了声:“王妃。”
“仔细隔墙有耳。”我睨了他一眼,他忙道:“王妃放心,左右两间房中都是自己人。”
我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倘若今夜再来一个破窗而入的,我但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对月听了我的话便知我仍不快他当时带了我走的手段,忙作揖陪笑道:“好王妃,您就饶了小人罢。”顿一顿,又道:“属下斗胆请王妃在镇上逗留几日。”
我点头应允。“这好办。只不过……”我抬头望他,“你查到什么了?”上次曾在这里逗留数日,我料定对月必会安插手下暂留此处,楚朝与漠国接壤而据,互相之间其实很有摩擦争斗,彼此都有暗线插在别国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低声道:“思贤王带兵逼宫,那拓跋安兵败垂成,连自己亲母都抛下不管,带了残部逃去投奔了新罗。如今思贤王只留了三千骁骑精兵镇守皇宫,亲自带了三万精骑去与新罗交涉。然则思贤王与新罗交涉却是为了另一件事,并非是如传言所说要为高句丽出头,干涉高句丽与新罗国的私事呢。”
我点点头,指节在桐木桌上轻轻叩着,笃笃的闷响在这静夜中听来尤其分明。“我原也想到这其间或有情弊,王爷行兵之人,又怎会为了儿女私情而插手他国政事?尤其是在本国内乱甫定,人心惶惶之际,攘外必先安内,如斯道理,王爷焉能不知?何况……”我淡淡哂了一声,“王爷对那高句丽公主有无情深如斯……我倒也真是没有看出来。”
对月笑道:“王妃对王爷如此信任,当真也不枉王爷为了王妃你,连军事利益也弃之不顾。”
“你说什么?”我讶然抬眼,只见他笑得温和笃定,我心中一阵反复惊跳,忍不住微微重了语气,“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如实道来!”
对月见我已然微微动了气,忙出声道:“先开始王爷的确以为王妃与小王爷落在了拓跋安的手上,故而处处束手束脚,这才容那拓跋安折腾了好一阵子。及至后来王爷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说是王妃与小王爷其实是被新罗国给掳了去了,一怒之下连老皇帝的情面也不再顾忌直接带兵逼宫,迫得拓跋安弃阵潜逃,皇后也被软禁在了承天宫。王爷得知新罗国与拓跋安早有私相授受,然而此时高句丽却又来人说是老皇帝被刺杀,不日前薨逝,宫内本已乱成一团,又逢新罗大军压境,那高句丽公主以高句丽全城子民的福祗全部奉上请王爷出兵相助,主持大局……”他说着又悄悄望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如常,方才继续说道:“不过王爷顾忌王妃的安危不敢贸然出兵,断然拒绝,那高句丽公主再再以死相逼,王爷也只是答应暂留丸都城主持大局,却迟迟没有向新罗出兵。”
话已至此,我也算是理清这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缠了。我微微蹙眉,只是不能理解一件事,“新罗国诓骗王爷我与惇儿均在其手中,王爷竟也相信?”这实在说不过去,纵然拓跋朔关心则乱,可隔了这么久,他总不该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出来。
对月淡淡一笑。“王爷是关心则乱,再加上有人联手做套,找一个王妃身边亲近之人叫王爷见到,别处又再无王妃的消息,王爷纵是不信,也得信了。”
我心头一凛。不错,想起漠歌既然与拓跋安有私下往来,他便不会不知道拓跋安与新罗交好,更有甚者或许漠歌本人与新罗国也是相交甚密!绣夜与静竹都在他手中,随便带了哪个出来都会令拓跋朔误以为我便身在新罗国中,何况允祯送来的我的消息被他途中截了,到处都没有我的下落,拓跋朔自然不会怀疑!
对月见我沉吟不语,担忧我烦心于此,忙劝道:“王妃不必过于忧心,此行只要能见到王爷,自然水落石出。届时那新罗国但再有什么花样也尽都使不出来了。”
我想到他说拓跋朔目下仍是丸都城中,不由暗暗烦恼,揉了揉眉心叹道:“如此一来,只怕要见到他也是不易!”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瞒哄自己假装不知漠歌的心思,他布下了这许多局或者有他的野心,他的欲望,然则我已然很清楚的一点就是——我,苏宓,是他所求的首当其冲!
他对我忠心耿耿,换来我对他的不设防备,虽然我并不清楚是为了什么缘由他会对我起了如此不该的心思,可是他想要拆散我与王爷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是分析的话,拓跋朔留在天水的三千骁骑只怕也是听命于漠歌,但要他去通知拓跋朔我安全抵达天水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高句丽也是去不得,那熙华公主恨我入骨,定然会可以封锁所有与我有关的消息,只恨拓跋朔会为我分心,我该如何才能找到他,让他知道我安然在此,从此不再受新罗国的牵制呢?我断续想着,千头万绪理不出来,一时只觉头大如斗,慢着,新罗?!
几乎是立刻起身去翻了随身带着的包裹,将昔日余容郎君赠给我的那把银制妆刀取了出来怔怔看着,昏黄的烛光下那刀鞘上清晰的三个小字分外灼眼。
“昔真静。”我喃喃念道,不妨身侧对月吃了一惊,“王妃,您怎么知道那新罗国主的名字?”
“什么?你说新罗国主?”我讶然回望于他,一时只觉吃惊不已。“这——”余容郎君?新罗国主?会么?会是同一个人么?
对月连连点头。“那新罗国主很是年轻,名字就叫做昔真静。怎么王妃竟识得他么?”他有些诧异地瞄了我手中小刀一眼,待得瞧见了那刀鞘上的字体,不由也是一怔。
“对月。”我紧着嗓子唤道,一时脑中仍是不太分明,然而却也隐隐理出了些许头绪。那余容郎君来历不明,一个小小的花匠却很受皇后重视,他身在王府却半点规矩也不守,行事说话屡有出格之举,却始终有恃无恐,他的来头必非等闲!
如若果真是他……我想起他数次对我所说的知己一说,想起他坚持要与我交换这所谓的知己信物,想起他话里话外对拓跋朔隐隐约约的不满,如若果真是他——
能赌么?我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他果真便是新罗国主,那么他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又如何信得?可是……可是……抛开身份的桎梏,也未尝是没有真心的罢?否则他为何要告诉我他与皇后有所盟订?为何要暗示我他的身份?为何执意与我交换这件信物?
“王妃有何吩咐?”对月见了我的反应也是诧异不已,迟疑着问道。
我犹疑再三,仍是将那妆刀递了过去,低声切切道:“想办法,将这把妆刀送到新罗国主的手中。”
对月接了那妆刀过去,神态间颇有犹疑之态,半晌方道:“可行么?”
我沉沉点头,“权当一试。”见他将那妆刀收入怀中,又抬头望我:“可还有何话要属下一并带到?”
我辗转思索片刻,转身去一旁案上取了纸笔,对月随即上前为我研了新墨,我抽出一张白宣在面前铺正,握着那毛笔沉吟片刻便写道: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
对月不解其意,歪首问道:“这个是要带给那新罗国主的?”
我点头,将那白宣几番对折交了给他,再再嘱咐:“一定要确保亲自交到那昔真静手中。”
对月见我语声如泠,神色也极是严肃郑重,忙点头应下。“王妃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倒计时……
第七十章 犹解嫁东风(下)
对月亲走了这一趟,将他手下一名信得过的参军留下全权守卫在我身边。暗中早已传书给了何昶绕道先行赶赴天水,明里对着漠歌说的却是即将到了天水了,他也可以安心回去复命了。漠歌倒是不曾多说什么,送了对月离去后便催促我尽快启程返回天水,却被我以惇儿突然肚痛不已为由押后了行程。
惇儿自然是听我吩咐的,我让他佯装肚痛,他便连缘由也不多问,哼哼唧唧地便痛开了,神情逼真的连我都恍惚以为他是真的肚痛了。如此又再再熬过了几日,漠歌虽然没有再日日催我动身,然而眉间郁色却是愈发遮掩不住了。我算着时日也差不太多,便吩咐启程,与城外集结的护卫汇合后便拔营向天水赶去。
绕过了长白山脉,天水城便不远在望。其实已当日暮,于是我便吩咐扎营休整,翌日启程。看着落日熔金,残霞如血,心底亦有微微的慨然,快两年了罢!想起初来此地的茫然心伤,到得今日的归属之感,我当真经历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从前是朝听雨暮听风的无忧少女,对着薄暮伤春也要暗暗惆怅几分,却是从何时起我心中那处柔软渐渐坚定,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学会自保,学会算计?
漠歌下了马走近我车窗外微微仰首望我,我亦回望于他,只当他有何话要说,却见他微微一笑,将负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探了出来。我只觉眼前一花。
红色的山杜鹃,白色的野百合,还有一些黄黄紫紫我说不出名头的小花。他欣然一笑,“王妃,你吃花不吃?”
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一个似曾相识的笑容,轻易地便将我的思绪勾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幕。我与妆晨、绣夜满怀茫然惶惑来到漠国,一路颠簸受苦,甚至遇劫几乎丧命,是他,漠歌,是眼前这个正笑得一脸温纯的男子给予了我最干净也最暖心的关怀与保护。为什么最简单美好的东西都会失去的那么快、那么彻底?为什么他们都要变,都要逼得我不得不竖起坚硬的盾去抵挡这些以着温情的名义缓缓渗透的背叛与哀伤?为什么?
昔日我身边有全心全意护着我的妆晨,绣夜,有懵懂憨厚却一腔热血的漠歌,可到了如今,才知何为孑然一身。我伸出双手将那一大丛花通通抱了进来,伸手捻下一片百合花瓣送入口中轻轻含着,却没有咀嚼。“物是人非事事休。”我淡淡一笑。
漠歌怔忡望我,许是为了我们马上就要到达天水,他的脸色有些奇异的发红,眸中的欢喜掩也掩不住。我心头愈发地冷了起来。我知道何昶已经在天水城外十里地集结,就等我们一行到达便拿下漠歌,迫开城门。我承认自己对漠歌存了一分故人之情,直接体现出来的便是我的再再妇人之仁。尽管目前形式无不说明他对拓跋朔却有反心,可一日没有到达天水,我总隐隐期待他能够幡然悔悟,主动作出弥补。然而,他却迟迟不肯与我坦白昔日所做的亏心之事,每靠近天水一分,我内心的沉重便更重一分,掌心的丝帕几乎都攥出了湿意。
“我拼了性命也会保护王妃周全。”漠歌突然开口,字字深重,仿佛是咬出来的一般。说罢怔怔望我,“王妃……”他突然软声唤我,“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你欢喜?”
我凝目触望着他,他眸中的困惑与不安来的太过分明,不愿掩藏,也掩藏不住。我不答反问。“漠歌,你此生曾有过最大的欢喜是什么?”
他闻言低眉沉吟了片刻,方道:“那天夜里。”他蓦地抬头望我,眼中闪烁着灼人的情意,一手也攀上了窗牖。“王妃赐我名姓的那天夜里,是我这一生最欢喜的时候,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我感到那样的满足。”
“那么,最大的悲伤呢?”我继续问他,却不敢再与他眸光对上。
他慢慢收回了手去,面上笑意渐淡。“王妃自进王府,波折不断,屡受委屈,甚至受人陷害失了——”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曾说出口来。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时心口微痛,忍不住想起前年的除夕之夜我因为痛失骨肉苦守在重华殿中,人人跟红踩白只当我受了王爷厌弃,只有漠歌不畏闲言碎语亲来探我。思绪渐渐飘远,那深院里漫天盖地的大雪,角落处那一对深深的足窝,几乎被白雪淹没了的身躯,颤抖着喊出那一声“王妃”,还有那句——并……并没有多久。
事到如今我再不能假作不知他的心意了,他对我的用心或者懵懂,却也真挚,也许自那夜我感激他救命之恩,随口为他正名,他对我便已存下了那份不类的心意!要如何苛责于他?只是,纵然如此他也千不该万不该利用了我对他的信任算计拓跋朔,我不能容忍,我但假作不见,莫说世人,便连我自己也是交代不过去。
“王爷待我很好。”我正色望他,“你处处为我我很感激,只是凡事过犹不及,你应当仔细在意。”
他一怔,抬头望我,面上隐隐掠过一丝狐疑,却仍是试图说服与我。“王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错了。”我轻轻摆手,蹙了蹙眉。“世间万物,当不得一个情字。别的事上固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却唯独一个情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静静望他。“我将你引荐给王爷,我将绣夜许你,那是我看重你一分赤子之心,我信你不会教我失望。漠歌,如今我只问你,你可曾让我失望?”望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我探手扶上了窗牖,泠然而问。
“王爷在哪里?”他沉默不语。“绣夜在哪里?”我再问他。
他仍是沉默,只一双眸子愈发冷陈。我泠然一笑,心底已暗暗下了决定。“漠歌,天水城如今已非净土。”
“……王妃!”漠歌仓促后退了一步,眼珠仓惶转动,面色惊慌不已。
“母妃,你瞧,你瞧呀!这是孩儿亲手打的!”惇儿本自跑出车下玩耍去了,此刻突然倒拖着一只幼鹿连连呼唤着向着马车跑了过来。我瞧见他的身影离着漠歌越来越近,心头一凛,在漠歌转身挟住惇儿之时我已霍然起身冲出了车外,立在辕旁冷冷望他。
“王妃!”漠歌咬牙低呼,一手牢牢地钳制着惇儿的后脖颈,圆睁双眼瞪着我,眸中满是清冽的愤然与哀伤。
“放了惇儿。”我放松了神情,由着侍卫扶着下了马车,向晚的凉风呼呼吹过,我当风而立,任凭鬓发扑簌簌地砸在颊上,涩涩痒痛着。“你走。”
他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咬咬牙,他撇过脸去。“王妃不怕我再对王爷不利么?”
“再要如何,那便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了。”我幽幽一笑。“何况,倘若他到了如今仍能受你牵制……如斯良人,我苏宓不要也罢。”
“你……你已经通知了王爷?”他困惑不已地紧皱着眉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王爷?”
我静静望他。“漠歌,你千算万算,唯有人心漏算。不错,我信你,可正因为信你,你但有丝毫出格之举,我亦能第一时间察觉。”见他仍是怔怔望我,手下却丝毫不减力道,我担忧他弄伤了惇儿,少不得长话短说。“我再说一次,放了惇儿,我让你走。”我说着便摆手示意一众剑拔弩张的御林侍卫放下佩刀,再次深深望他。“你有三百护卫,或许动手未必定输,然而我尽可以提醒你,我与惇儿虽是弱势妇孺,却也知烈性不辱,纵然你能战胜这五百御林,我亦不会如你所愿。”我说着便自脑后拔下一枚金簪,夜色下那冷津津一抹赤黄沁凉如水。“我无力伤人,总有力自伤。”
惇儿起先只不知发生何事,被漠歌擒住也未尤其恐慌,然而听到此处他一下子惊了起来,又见了我手中金簪,更是惊跳不已,挣扎着便要向我扑来,口中愤愤嚷道:“放开我!放开我!”
“漠歌,你已辜负了我的信任,如今还要辜负我的性命么?”我淡淡诘问,语声如泠。
漠歌猝然扬手放开了惇儿,望着惇儿立足不稳,一个趔趄便摔在地上,却连哼也不哼一声便爬起身向我扑了过来,一手抢过我手上的金簪便死死抱住了我的腰肢,大声道:“惇儿生死都与母妃一起!”
“王妃,您……您一早便已疑我?”漠歌咬咬牙,半晌方挤出了一句。
我无声点头。他蓦地苦笑起来,低了脸去望着脚下方寸之地。“既然疑我,又为何纵容我一路跟随?”抬起头,“楚朝皇帝设计擒我,也是王妃的意思罢?”
我摇头,尽管事已至此,我仍不愿他过多自伤。“允祯擒你,是对我关心则乱,我事先……并不知情。”
他退后几步,他的亲兵护卫牵了马来让他上马,他抬腿踩上马镫却连连滑下。我心有不忍,转头望向了别处,手上只一下下抚着惇儿的头顶心。
“绣夜没事,静竹也没事。”漠歌上了马,抓住缰绳俯身望我。
我淡淡嗯了一声。他迟疑片刻,又道:“高句丽公主背着王爷到处追查王妃下落,想对王妃不利,这桩事王爷必是不知,新罗国这样做,其实也是保护王妃。”
我既知道余容郎君便是新罗国主,隐隐对他的用心也能猜到一二,然而漠歌突然说来,我仍是微微吃惊。“漠歌,你其实早就知道余容郎君的身份,是么?”
漠歌点点头,然而瞬即又摇了摇头。“皇后与新罗国早有私下来往,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新罗国主对王妃也……”他突然刹住,而后狠狠皱一皱眉,再深深望我一眼,转头策马,很快绝尘而去。
那刘姓参将忙俯身问道:“王妃,真的放了他去?”
我收回心神,无声望了他一眼。他瞬即明白我的意思,忙垂首道:“属下多嘴。”
漠歌果然是带了他的三百亲信离开了,翌日一早我便与何昶汇合,城上守官自然认得我,慌忙开城将我迎了进去。何昶带着三千精兵驻扎在府外,我则带着惇儿回府,数月不在,府中却是萧索了不少,然而此时此刻却也没有这等闲情逸致,只让闻讯赶回王府的旧日仆从将东园仔细收拾整理清爽,我与惇儿搬了回去。
拓跋朔驻扎在皇宫的三千守军见到我亲自归来,自然受命于我,其中一名副将名唤姚靳者亲自来了王府见我,我才知原来他竟是萧珃的心腹。拓跋朔既知我并未落在拓跋安手中,又见漠歌态度激进更不同往常,其实一早已是疑了漠歌,他故意将这三千守军交给漠歌带领,却又让萧珃安插了心腹在内,时刻监视漠歌的举动。漠歌去楚朝接我,早有人报之了拓跋朔,然而新罗的戏做得十足,拓跋朔也无从断定我究竟身在何方,这才纵容漠歌去接我回来,他自己则继续坐镇高句丽与新罗对峙。他将一切计算的滴水不漏,连人心都不曾漏算。他算定漠歌不会伤我性命,甚至算定如若我果真身在楚朝,允祯也定会护我平安。
我听到此处,心底一块大石总算落地,然而念及漠歌的行止,终究是忍不住摇头轻叹。漠歌,你太小瞧了拓跋朔,也太高估了自己。
那副将最后说道:“王妃放心,属下已派人火速前往高句丽告知王爷,王妃已平安归来。”
半个月后,对月来了王府,我匆忙拉住了他问见那昔真静的消息,对月道:“属下到了新罗,只说是王妃派我前来,那新罗国主即刻便宣见了我。他见了我的带去的信笺,沉吟了片刻说他答允王妃的要求,然而却有一条件,而后便让属下带信给王妃,说王妃一看便知。”他说着便取出一封以火蜡封得牢牢的信笺来,递了给我。
我也不多避忌,撕开封口便抽出信笺看了起来。只见是一张素白的新宣,却以清墨画着一朵妖娆红芍,落款为空,只红芍旁寥寥两行小字。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我甫一看完,便将那信笺揉作了一团,对月见我神情肃谨,忍不住出声问道:“那昔真静说了什么?”
“他要我亲去见他。”我沉声道,“去,把姚靳喊来见我。”
姚靳很快受命前来,见我一脸肃穆,他忙俯身问道:“王妃有何事吩咐?”
“从天水到高句丽来回需得多久?”我冷冷问道。
姚靳忙道:“回王妃的话,快马加鞭至多半月即可。王……王妃,”他说着话便颇有犹疑之色,“属下派人去丸都城通知王爷王妃的下落,那人至今未回……”他偷眼瞧我,许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启口。
我最烦见到男子一副犹犹豫豫不知所谓的模样,闻言冷声不耐道:“你有何话要说,不妨明言。”
他见我嗔怒,忙俯身道:“那人遣人来报王爷只身去了新罗都城庆州,他已带人追了过去。三日前萧珃将军来过一趟,知道王妃平安无事,萧珃将军已带兵赶赴新罗,尤其交代属下不可惊扰王妃,以免王妃忧心,所以属下才斗胆隐瞒,王妃恕罪!”
“罢了,不必多说。”我站起身制止了他的话,“你且下去。”
眼见姚靳弯身走了出去,我方转向对月道:“如若我没有猜错,定是那昔真静诓了王爷过去。”我心头烦躁,忍不住起身踱了几步,咬牙嗔道:“只是他怎地如此大胆,竟敢孤身赴约!”
对月亦是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半晌方道:“事已至此,王妃预备如何行止?”
我轻轻咬一咬牙,足下一顿,“还能如何?如今我势必得亲自去一趟了!”不管那昔真静究竟是抱了怎样的心思,然而他既身为一国国君总应懂得言出必行,何况就算是他果真有谋,我也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拓跋朔孤身犯险!
我不能多耽搁片刻,一面让对月安排人手飞骑前去通知昔真静我会赴约,一面让对月亲自带了一百精骑护送我前去庆州。惇儿哭闹不休定要与我同往,却被我难得严肃且毫无商量余地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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