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升平原本的猜测此刻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她透过薄纱望着端木姑姑端庄的面庞,胃里翻滚酸意,突然觉得恶心。
原来,端木姑姑真的是父皇埋在母后身边的眼线。她对母后的忠诚,对独孤家的恩德,全部是建立在虚情假意的基础上。
独孤皇后见端木秀荣如此坦白,不禁苦笑,“本宫怎么没早发现你这样的脾气?你终日不语,处变少惊,本宫还以为端木秀荣不过是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哑巴、软柿子,倒被他先瞧出你不服输的性子来,果然是本宫的错。罢了,怎么,你的主子还不来救他的心上人吗?”
话已至此,端木秀荣再也不肯张嘴,仿佛真变成哑巴一般,扭头表示沉默。
独孤皇后见端木秀荣竟敢公然蔑视自己,顿时恨从心生,冷冷地对身边宫人一字一句道:“即刻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所有和她有关联的宫人一律永安寺囚禁,等待发落!”
“是!”宫人领命,几位身强力壮的内侍上前扯了端木秀荣的胳膊,抽散了高高的发鬓,拖了出去。
凤殿鸾屋,宫纱繁锦,刹那间全都失去颜色。好好一座昭阳宫骤然变成阴森森的阎罗殿,所有的人都变得惶惶不安起来——服侍皇后三十年的忠国夫人都已落得如此下场,还有谁能确保自己性命无忧?
一个个宫人从升平面前被拖走,一阵阵哭泣惨叫萦绕在升平耳边,这一切穿透了屏风后升平柔弱的心。她瞪大双眼看着殿门外消失的身影——那些被拖出门,哭泣、哀求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母后第一次让她领略了什么是宫中风雨,什么是内帏翻覆。
独孤皇后无视那些被带走的宫人,只是在殿前来回踱步。
独孤皇后眉头紧锁,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宝剑,闪耀银色光芒的剑锋就垂在她的丹蔻之下,晃得人眼花——她似乎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然后才肯下手。
原本就是强撑的尉迟氏,见到那股冰冷寒光,顿时没了刚强声息,颤颤地趴在地上如秋叶般瑟瑟发抖。
升平很想救她,可又不敢违拗母后心意。她既为父皇的行为所不齿,又想看父皇到底怎么救眼前这个肮脏妇人。好奇、惊恐、忐忑,全部交织在一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有宫人匆匆步入内殿,屈膝跪倒,“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即刻驾临昭阳宫。”
“好,你等的救星终于来了。你看——他对你并非真心。”独孤皇后低头对尉迟氏笑笑,面容轻松平静,“本宫以为,得悉本宫带你来昭阳宫,皇上会念及恩意情分即刻赶来——可惜,他还是等处理完朝堂上的国事,才肯迟迟前来。虽然国事是天下大事,但这一个时辰你便是死一百次亦足够了,可见你的生死,他并不放在心上。”
那尉迟氏听闻皇上立即驾临,终于还是缓过气来。心中颇有主意的她,不顾独孤皇后嘲讽,颤声回嘴,“皇上随即就到,皇后娘娘还是慎重自身言行吧!”
独孤皇后被尉迟氏一句话激怒,愤然到了极致,“你一个小小司书,凭什么命本宫慎重言行?莫非以为自己仰仗个肚子,便可以纵横六宫了吗?既然如此,本宫就要你睁眼看看,皇上怎么慎重了你!”
尉迟氏察觉独孤皇后颜色大变,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不光肚子里的皇嗣不保,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已危险。她只能呆呆地望向殿门外,想要做最后一搏。
独孤皇后也不拦阻尉迟氏的表演,只命随从宫人把尉迟氏的头发狠命薅起,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杨坚现身的一瞬。
突然宫门外有内侍通禀,随后徐步进入的正是当今皇上。
躲在纱帐后的升平很想扑上去,抱住父皇的胳膊嗔怪他,可又怕父皇因自己在此观窥觉得难堪。前后思量几次,只能继续窝在纱帐背后窥探事态进展。
独孤皇后朝落日余晖光影里的夫君微微一笑,素手扬腕,光起剑落,咔嚓一声削在地面金砖上,激起四散金光。
恐慌的尉迟氏啊的一声大叫,蒙头后躲,不料剑却随着她的身子往前行走,只听又一声惨叫,雪亮剑光晃得众人眼前一边惨白,正砍中尉迟氏隆起的肚子。
慈别恩褪心意冷(1)
一股腥红的血从那素色衣裙下涓涓流出,片刻染得轻薄衣裙乌色一团,血红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
尉迟氏匍匐在地,抱住小腹哀声哭泣,惨叫不断,却也不敢躲,只能直挺挺地倒在那儿,任由鲜血流满全身。
升平睁大眼睛,猛地捂住嘴,强压住喉咙里不停翻漾着的酸水。她惊恐地频频躲闪,可无论躲到哪里,都觉得慢慢流开的血要蔓延到自己的脚背,绝望顿时包围了她。
独孤皇后华美的凤翼丝履正踩在尉迟氏的血污之上,振翅欲飞的凤凰已身溅肮脏,她一脸漠然地看着皇上杨坚,“皇上来得不巧,臣妾刚巧听闻,这名妇人秽乱宫闱,行为不堪,正在惩治。不若皇上先行休憩,等臣妾处理完毕,再随皇上一同用膳如何?”
“不必了,朕想亲眼看看皇后在后宫是怎样的杀伐决断!”杨坚浑厚的语音在殿内回荡,听上去并无不悦。
他们对话时皆面无表情,如炬视线胶着僵持之下,独孤皇后捅入尉迟氏肚子上的剑又深入一分。
杨坚皱眉,目光逼视独孤皇后,半晌长长叹吁一声。独孤皇后见杨坚表情有些松动,讥讽冷笑,“怎么,皇上有些不舍得她?”
“伽罗,你大可不必如此。”杨坚轻叹一声,唤了独孤皇后的闺名,抬脚迈步,跨过在地上蜷缩的尉迟氏,看也不曾看一眼,径直走向宝座。
“不必如此,我与皇上,究竟是哪个先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惨笑的独孤皇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从尉迟氏肚子里抽出剑锋,回首横眉,血顺着剑尖滴落在金砖上。
杨坚走到上方宝座前默默坐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的血腥地面。升平从纱屏后可以清楚地看见,父皇紧紧握住榻边九凤扶手的手背筋脉暴胀,似乎在竭力克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此刻尉迟氏已倒地抽搐,口中不住呼叫:“皇上,奴婢身上怀的是皇嗣,皇上救命,救命!”
那哀求的眼神直盯着凤位上的杨坚——她明明是哀求自己的性命,却偏偏要拿腹中皇嗣当作借口。她拖着蜿蜒的血迹极力往杨坚脚下爬,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向两边裂开,只想伸出手去,抓住皇上衣襟的一角,求一国之君念在皇嗣面上放自己一条生路。
眼看着尉迟氏颤抖的手指就要抓到杨坚的靴子。蓦地,独孤皇后再度挥舞手中的寒剑向前一劈,正劈在尉迟氏的手指前,尉迟氏惊惶躲闪,金砖顺着利刃劈落而裂,声音震耳不绝。尉迟氏惶惶抬眸,正看见独孤皇后的阴冷笑容。
第九章慈别恩褪心意冷
“怎么,你刚刚不还嘴硬,什么都不肯说吗,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你也不先问问皇上,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嗣啊?”独孤皇后垂眸盯着尉迟氏,笑意隐现在凌厉的目光后,让人捉摸不透。
尉迟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到眼里,模糊了视线。她突然迸发出怨恨,咬紧牙齿,闷了声音,肚子上的衣裙更是一团血色模糊,再难辨颜色。
杨坚面色凛然,陡然提高几个声调冷冷怒喝:“此事无关于她,伽罗你又何必累及无辜?既然你如此愤恨,不如把剑抬高三分对准朕的喉咙如何?”
“别以为我不敢!杨坚,你坐拥天下也只是独孤家的女婿,即使穿上一身龙袍,也不过是条食草小蛇……”
杨坚双手握拳,立即站起,大怒,“够了,独孤伽罗!若干年来,你可曾有一日当朕是夫君?说什么恩爱羡人,琴瑟和鸣——说到底,朕不过是你爬上后位的登天阶梯,你我可有真正夫妻尊爱?尉迟氏虽然出身卑微,但知道体恤朕的辛劳,夜间在朕批改奏章时端茶捶肩、慰藉宽勉,从不曾间断过。朕与你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你可曾问过朕一句批阅是否辛劳,入寝是否难安?”
慈别恩褪心意冷(2)
这是升平第一次看见父皇与母后面红耳赤地争吵。父皇仿若能将母后生吞入腹般的愤怒,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她颤抖着躲在纱帘背后,已经没了哭泣的力气,只是呆呆地望着父皇的狰狞面容,母后沉稳阴冷的笑,不住地瑟瑟发抖。
独孤伽罗垂眼看着地上已然昏厥过去的尉迟氏,又抬起头望着杨坚淡淡地冷笑,“皇上的意思是她可以为皇上嘘寒问暖吗?”
“这本该就是皇后应该做的分内事!”杨坚沉声,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眼帘。
独孤伽罗眯眼顿住动作,从杨坚的表情里似是察觉了什么,有些醒悟。她的身子慢慢挪到尉迟氏面前,缓缓蹲下,伸出手将尉迟氏的下巴捏起,“这么说来,如今皇上疼爱她不仅超过我,更胜过自己儿女许多了?”
独孤伽罗狠毒的目光虽未看向杨坚,但杨坚仍感不妙。他伸手欲去抢夺宝剑,但已晚了一步。只见独孤伽罗素手高高举起,将剑狠狠刺入,再举,再狠狠刺入,如此反复几次。尉迟氏声都没吭出来,腹部便已血肉模糊,气绝身亡。
升平惊吓不已,啊的一声跌坐在纱帐背后,然而纱帐前面僵持的独孤皇后和皇上并没有心情理会。
只见杨坚猛地冲到独孤伽罗面前,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利剑,拽过她的凤袍领口,细细审视眼前的狰狞面容。独孤伽罗也不退不缩地怒视着杨坚——
彼时,她刚年满十四岁,正值青春,在独孤家后堂笑意盈盈地与杨坚对视,明眸如洗,红唇似笑,一见之下再也难忘。
杨坚知她个性强硬,更知她必能与自己风进雨走,携手前行。
荒芜废城上巡查岗哨,惨烈厮杀中孤军奋战,血海尸山里绝杀挣扎,他们之间没有寻常夫妻情谊,更似同袍同泽的兄弟。到如今他们夫妻感情发展至此,能怪谁?谁都怪不到。
“尉迟氏只是一介无辜妇人,你若因朕宠幸她,恼火不满,大可以堕其腹中骨肉,寻个偏僻的地方将她远远放出去,何必伤她性命?你还可……”杨坚咬着牙,嘴唇开合一字一句顿出,声音很是沉重压抑。
“本宫还可唤回君心么,还可以当没有过她么?”独孤皇后惨然笑笑,回头截住杨坚的话头反问。
他们是一同踏上天阙的夫妻,如今却互相猜疑再无信任。孤独皇后身边被安插了三十多年的奸细都已被揪了出来,怀着皇嗣的这个女人岂能说放就放?
若是维持所谓的表面平和,只是让她一人宽厚待人,容忍他的背叛,让她独自守着凄凉煎熬,笑看夫君怀抱新欢,宁可就此由他负了誓言,她也做不到宽容大度!
世间诸事本就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如何能得利讳弊?
如今他杨坚开始计较起什么无人怜他敬他,无人疼他爱他,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得到了皇位,当上了九五之尊后才有的淫思欲念,当日他四处征战、浴血厮杀时,哪还顾得上尊与不尊?
所以,独孤伽罗冷笑连连,泪也不曾流过一滴,只将手腕微微扬起,剑指着尉迟氏尸体隆起的腹部质问:“臣妾只想再问一句,这可是皇上的骨肉!”
此次是最后机会,若是反目则后果难料。如今独孤皇后兄长——国舅爷独孤陀独孤陀,独孤伽罗同父异母弟弟,妻是隋朝杨素的异母妹妹。是手握兵权的郎中令,亲子侄又是此次远征的抚远大将军,杨坚随意一句话便会葬送大隋的江山社稷。谁又会真心为一具冰冷死尸讨个公道?
慈别恩褪心意冷(3)
杨坚缄默伫立,紧紧抿唇,看了独孤伽罗良久,终究还是拂袖转身,留个背影给她,“皇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皇后如此介意朕的所作所为,朕再不踏入昭阳宫,遂了你的心愿如何?”
落日总归还是在昭阳宫的尽头收敛余晖,夜色中的宫闱开始变得森然难辨,似乎处处隐藏着杀机,又似乎处处隐掖着内情。
杨坚的话别有深意,使得独孤伽罗身子微微颤抖。只是她不肯示弱,也立即背过身去说:“好,臣妾恭送圣驾!”既然帝王赐予昭阳冷宫,她怎能抗拒施舍?
终于,杨坚还是走了,身后尾随着众多内侍宫人,各式帝王随侍物品也悉数带走。偌大的昭阳宫顿时骤然冷清,仿佛整个尘世间只有升平和独孤皇后二人相依为命而已。
升平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面上蜷缩成团的尉迟氏,她身下的血已经干涸,黏糊糊地铺在金砖上,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整个大殿里静悄悄的,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光芒都被父皇轻易带走了,连一丝声音都没留下。
月光冷冷地照着母后肃严的面容,两行晶莹的眼泪潸然落下。
为什么母后要赶父皇走呢?如此不舍,为何还要故作决绝?
其实升平看得出父皇已经给母后几次机会,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母后出言挽留,父皇便会下了台阶淡化此事。可母后亲口拒绝了父皇的善意,宁可独守昭阳宫也不愿承认错了。
升平不懂,她更不懂的是——若是母后希望父皇离去,父皇走后母后为什么还会哭泣?明明母后有心挽留,为何最后还是推开了父皇的怀抱?
“阿鸾,出来吧。”独孤皇后的脸色被月光映照得十分苍白,透出心力憔悴后的疲累,“母后想跟你说会儿话。”
母后很久不曾这样宠溺过升平了。
记得还是幼时,升平一直随着奶娘嬷嬷长大。大隋建国之初并没有得到天下百姓所期望的风调雨顺——南方江河决口,吞噬良田;东面林堤溃坝,淹没家园;北疆干旱,灾民颗粒无收;西域沙暴来袭,臣民大举内迁。每件国难大事都是剥夺升平公主受到父皇母后宠爱的正当理由。
那时,升平只知道父皇母后分外忙碌,无论日夜都停留在朝堂大殿,分身乏术。于是每每空暇下来时,母后的招手都让她禁不住欣喜若狂,恨不能一下子扑在母后的怀里好好撒娇。
可后来偏偏空闲的人多是父皇,而父皇只会赏赐宝物,不会关爱照拂。于是升平得到的赏赐永远比爱抚多,所以她从广哥哥那儿得到的关心更胜于父皇母后。
幼年升平如同雏鸟,一意将杨广当作自己最亲密的人,融到骨血里的亲昵让她永远不想与哥哥分开。
待到升平知晓真正的慈爱是何物的时候,却在这样的月夜,亲眼目睹了父皇母后的决裂,便更觉得此刻瞬间温情远远贵于其他。于是,升平跪爬到宝座旁,任由独孤皇后轻轻坐下牵住自己的手,慈爱如寻常母女,一同话些早该有的心事。
“怕么?”独孤皇后手指轻轻划过升平的掌心。
独孤皇后的指尖锋利冰凉,升平轻轻把母后的手反拢在自己手心,缓缓摇头,“母后,阿鸾不怕。”
其实,她该怕的。
虽然尉迟氏的尸体已被宫人抬走,但血腥气息还荡漾在华美的昭阳宫大殿,还有金砖上那片大大的乌黑血迹,阵阵呕着她的喉咙,向外翻滚酸气。
独孤皇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升平,看上去很平静,“阿鸾,母后有时候也会很怕,怕自己挨不到你面临抉择之时。”
慈别恩褪心意冷(4)
“抉择什么?”升平俯身在母后的腿旁,仰头不解地问。
“抉择自身命运。”独孤皇后沉声说,“总有人说,命由天注定,其实那些鬼话都是骗人的。世间诸多劳苦之人随便动个指头就能为自己换了天地,只是他们懒得动那个力气罢了,例如本宫。”
升平听不懂母后的话,很是迷惑,但她又不敢问,生怕母后责怪她。于是她低了头,攥住母后的手指小声回答:“阿鸾所有的一切都听母后的,母后让阿鸾怎样就怎样。”
独孤皇后并没有因为阿鸾的乖巧而深感欣慰,反是更加忧虑。升平这样柔弱的性子在后宫中根本无法立足,倘若有朝一日嫁入民间也未必会得到顺遂良缘。她生于皇家长于皇家,身子里奔流的血都是无上尊贵的,怎能允许被蹂躏于凡间规矩?虽说福兮祸兮只要动动指头就能做成,可谁又知道究竟何人才能笑到最后?
不行,她必须给升平安排一条最简单最顺遂的道路,佑其一生一世免受颠沛之苦,争斗之难。
“阿鸾,母后早已知晓你对广儿的心意。”宫灯昏暗摇曳,独孤皇后的面容有些阴暗难辨,更看不出她因儿女有这样逆伦之事而深感羞愧。
兄妹相亲的逆伦也许在只手逆转天阙的独孤皇后眼里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如果命中注定的江山社稷都能改,小小的骨肉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升平凝视母后的阴森面容,一时有些胆怯,她惶惶摇头不敢轻易承认,但又不想放弃争取母后赞同的最后机会,只是喃喃地说:“广哥哥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怕是阿鸾穷尽一生气力都找不到这样的良人了。”
恍惚间,杨广那日允诺时的郑重表情在升平眼前晃过,他对她说:“等我回来,我一定为阿鸾造昭阳宫。”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给升平留下的记忆了,久远到记忆中的他已经笑容模糊,身后的菱花格子窗也因此扭曲变形。人还是那个逗弄昏昏欲睡小阿鸾的广哥哥,但模糊的眉眼却冲淡了刻在升平脑中的温润影像。
如今眼前的血色争斗掩盖了杨广清淡文雅的形象,那些往日的悸动如同隔世般再触碰不到,没有任何痕迹,就像被拉上了纱幕,再看不见那个人,听不见那句话!
不要!升平被心底的惶惶击溃了,惊恐地想要抓住杨广曾留给自己的那些温暖。
所以升平立即握住母后的手坦白:“母后,阿鸾是想要嫁给广哥哥,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如果父皇怕我们应了那个兄妹亡国的诅咒,我们可以放弃头上的封号,舍掉封邑,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永远不出现在大隋的疆土领地。”
独孤皇后若无其事地歪在宝座上,说:“你们走得了吗?大隋疆土辽阔,你们凭借双腿又能走到哪里呢?”
“山高水阔,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和广哥哥生死相守,便是荒疆蛮地也可以粗衣生活。”升平哀求。
“可惜啊阿鸾,你忘记了,你们身上流淌的是皇家的血,你们的血脉注定你们一生都走不出宫闱。阿鸾,你还小,你永远都不知道,想走出那堵高高在上的宫墙到底有多难。”
独孤皇后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对自己说,也仿佛是对升平说,唏嘘感慨带着命中注定的无奈。
“说起来,你和广儿在一起,本宫才是最放心的。只不过你们永远逃不出宫闱命定的结果,也一定逃不过兄妹亡国的命运。本宫对天命伦理本来就不深信,对什么诅咒更是嗤笑不屑。只是本宫清清楚楚地明白——权势于男人心中之重要,皇位对帝王人性之改变,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阿鸾,若是你面前是个贪婪成性、野心难抑的帝王杨广,你还敢嫁他么?你还认为他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儿吗?”
慈别恩褪心意冷(5)
升平被母后的话惊呆了,一时怅惘难答。
升平印象中的杨广,永远都是美好岁月中相依相偎时的温润文雅;贪婪的广哥哥她无从想象,也不会去想象。
“本宫知道,广儿来日一定会成为大隋国君,他看中的目标没人能够阻挡,这也是为什么本宫和你舅父都推举他替换太子的原因。勇儿太傻了,他只把本宫和皇上当作自己的父母,以为一点小诟病在父母眼中算不得什么。其实他根本不知晓宝座之上的皇帝皇后眼里根本没有儿女,只有适合指点江山的太子东宫。他喜好声色犬马,做事阳奉阴违,这对寻常父母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对开国帝后来说,却是天大的蛀洞败笔。其实,本宫也知道勇儿喜好女色,意欲勾引高相之女一事,但没想到广儿居然先下手为强,所挑时机更是稳准,实在出乎本宫意料。”
“太子哥哥和若环姐姐私通被揭发是广哥哥的计谋?既然此事是广哥哥的计谋,为什么母后还要借此赐死若环姐姐?”升平被宫闱内情所震慑,心下不觉忐忑,只是她最不明白的是母后为何会轻易牺牲高若环。
“高氏?哼,因为她的身份和尉迟氏一般卑贱。虽然本宫并不喜欢太子妃,但正室就是正室,永远不容他觑。高相需要一个女儿坐稳太子妃位,第二个女儿入宫只是意外,生与死他不在乎,我们也不在意。其实,太子妃高若辛和杨广一个贪恋权势,一个野心勃勃,他们俩才真正是一对能够指点江山的帝后。可惜,一个身边是窝囊无能的东宫太子,一个身边是只会依赖撒娇的亲妹妹。”独孤皇后冷笑,带着洞悉万千真相后的波澜不惊与淡然。
“其实大隋朝哪会万秋千代?只怕一代过后就要倾颓了。如今内忧外患,你的父皇只不过不甘心就此颓败了,强拉扯着支撑。还以为派广儿去边疆战死便能挽救江山社稷,危机也可顺利渡过。若是广儿真的战死沙场灭掉诅咒,勇儿废立危机就此除去,也算为内廷减少些撕扯争斗。其实他永远不明白,杀戮才能造就帝王。等广儿再回来时,已羽翼俱丰,怕再难轻易摆布了。”
升平愣在原地,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母后言语里的意思莫非是广哥哥能平安归来?若是如此,那真是难得的天大喜讯。
独孤皇后眼角隐约噙泪,似笑非笑地捏住升平下颌瞧来瞧去,“升平先莫提前高兴。从今日起,本宫可怜的阿鸾怕是要恩离慈别了,不知你能不能独自支撑等到广儿归来的那一刻。”
正是独孤皇后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温暖如春的内殿刹那变得冰冷。升平惶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母后,吐不出半个字来。独孤皇后见升平惊恐的小脸陡然变得惨白,只能哀其懦弱地叹息,挥挥手命宫人送升平回去,见她去得远了才轻轻对另一边偏殿垂幔后说:“秀荣,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是,皇后娘娘。”端木秀荣从偏殿徐徐走出,带着一身鞭痕血迹,艰难施礼。
“之前责打委屈了你。大概这大兴宫里你是唯一可以助本宫的人了,将来升平这孩子免不了还得靠你来照料。”独孤皇后嘴角隐约含笑,幽幽望着升平离去时的背影,“这孩子性子太弱,本宫害怕她最后连性命丢在哪里都不知道。”
独孤皇后扬手准备召唤,端木秀荣已经提前预知她的心意,回身端过一盏茶送上。
“升平公主虽然眼前让皇后娘娘累心,但将来还有二殿下能多加照拂。”端木秀荣淡淡笑答,适时又接过独孤皇后掀开的盖碗。
“广儿?你觉得他还会回来么?”独孤皇后眺望远方,今夜月色黯淡,连她原本笃定的声音也渐渐消逝在夜色中,再听不清。
“他回不来了。”独孤皇后叹息道。
天家惊变无人归(1)
掐指算算,距离杨广出征已经过了两个春秋。
升平在这两年里又长高了许多,当年那些艳色百褶凤尾芙蓉裙如今已经不及脚踝,再没有幼时拖地的逶迤瑰丽,额前的抹发也轻轻拂动脸颊,遮掩了女子羞怯的绯红。
那个好动不喜安静的阿鸾,终还是在思念中长大,如同一株峭立崖畔的兰花,在劲风席卷中勉力存活。
独孤皇后自从那日与皇上杨坚争执后,便彻底放弃了朝堂,她把自己一生的心血全部拱手让给了杨坚。两年来她抱病在床,如同已经濒临暮年的老妪,心死,人暮,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哪怕是升平前去探望,独孤皇后的眼睛也懒得睁开,任由女儿细细抚摸带霜鬓发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没有任何知觉般。
心哀所至,莫不如死。
独孤皇后在用她最后的固执来昭示皇后的尊严不容挑衅,却不知此刻只需一句话就可换回帝王心意。或许她知道可以挽回,只是不愿意因此委屈了自己。
那个短命的尉迟氏悄无声息地被宫人掩埋起来,连同那个升平未曾谋面的弟弟或妹妹,一同被用黄土掩埋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无墓无碑,也无后人祭奠。
后宫之中,一切争斗的最终结果都会化成入土为安,只要有人不想提起,就不会有人去记忆。尉迟氏不是最初的那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那个。
杨坚对尉迟氏原本就没有什么深厚情意。她只不过是一簇在凛冽如冰的朝堂上骤然点燃的温暖火焰,吸引了日日被国事所困而又无助的帝王,杨坚被火光烘烤得浑身舒适温暖。在寂寞宫殿里,能宽慰天子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高高在上的君主想要占有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惬意,并不是因为尉迟氏的恭谨娴淑。
只能说,是朝堂的冰冷残酷造就了此次孽缘。
突然间独孤皇后怒意风涌,温暖火光被意外乍然熄灭。皇上刹那回过了神,便又开始延续以往的一切——继续冰冷,继续困顿,继续辗转在朝堂,继续疲于批阅奏章,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坦然。
帝王天经地义可以享有负心的权力,没有臣民会为他一次小小的薄情而腹诽,更不会有人为他的寡恩而心伤难抑。当然,除了独孤皇后,升平的母后,那个以为自己囊获丈夫所有感情的天家女子。
这一次,她跌得太重。原本以为自己助良人登上宝座,从此便是夫君心头最重的那个人;谁知转眼间迎头一棒击到面前,直打她个措手不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用兵韬略、相貌至多只能算得上秀气的尉迟氏,顷刻之间就可以颠覆血雨腥风一路走来的刻骨誓言,他们夫妻二人还有什么是可以诚信百年的!
第十章天家惊变无人归
那个攸关权势性命的誓言不仅代表了独孤氏与杨家的携手,更代表了杨坚对独孤伽罗一世忠贞的许诺,如今心高气傲的独孤家七女落得如此下场,这叫她情何以堪?
其实,九重宫阙里只有不见硝烟的厮杀争斗,女儿家卑微的心事在此处没有真正的容身之所。再喜欢争强好胜,最终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掩埋魂魄,谁又会真的想知道,男女情爱于宫事究竟何干?
升平跪在独孤皇后身边,以手指做梳帮母后梳头,泪静静地滴落在枕边,晕染大片湿痕。
“阿鸾哭什么,是觉得本宫老了吗?”闭目躺在凤榻的独孤皇后声音有些低沉嘶哑,听上去分外孤寂凄凉。这两年,她面容苍老许多,两鬓泛起白霜,再没有以往的犀利神态。书包 网 shubao2。com 想看书来第二书包网
天家惊变无人归(2)
升平不住摇头,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一不留神,泪珠掉落在母后耳边鬓发上,唯恐让她察觉,只能用手背偷偷拭去,“听永好说,广哥哥又打胜仗,此次直逼叛军出了疆界,怕是不日即将凯旋回朝了。”
独孤皇后缓缓睁开眼,眼眸中骤然闪出的光彩几乎让人无法直视,她仿佛不敢置信般地问道:“阿鸾是说广儿要回来了么?”
“是!”升平忙不迭地回答。得到肯定答复的独孤皇后停顿片刻,反而又黯淡了目光喃喃道:“广儿回不来的,他们不会让他顺利归来。”
“母后是说广哥哥回不来了吗?”升平一直以为,自己只需熬到杨广得胜归来便可解决所有烦扰,从前母后和父皇也是如此安抚她的,岂料果真临到广哥哥归来了,为何希望反而变得渺茫起来?母后说他们不会让广哥哥回来,他们——他们是谁?她抚住自己胸口喃喃自问。
其实,答案就在嘴边,奈何升平终究不敢相信隐藏在背后的血亲冷漠。
“广儿回不回得来,要看本宫舍不舍得自己。”独孤皇后冷冷地望向窗外,语音悲凉,“如果本宫死了,他就有借口归来。否则,他就是打一百次胜仗,也抵不过最终一个死字。”
升平茫然地望着独孤皇后,不甚清楚这二者究竟有何关联,但母后几番提及死,她倒是顾不得多想那些骇然的隐情,一下子扑倒在母后怀中,“母后,母后永远不会……”
“不会死是吗?哼,这世间哪里有不死的人?”独孤皇后闭上眼不住地冷笑,“你父皇,本宫,你的广哥哥,还有你,此生终难逃一死。只不过有先有后,轮番生死罢了。”
独孤皇后从未这样凄凉自怨自艾过,她一生孤傲,便是输个干净也不肯承认自己失败。如今她忽地看开了生死,反而让升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除了震惊得不能言语外,竟想不出任何劝慰的话来说服母后。
“他还在朝堂上么?”独孤皇后话锋突转,提起那个不愿提起的人。
升平连忙回答:“父皇春巡去了。”
大隋天子每年五月都会春巡,于近郊狩猎,督促耕种。只是近两年来边疆战事频发,压得杨坚濒临崩溃,无处舒缓抑郁心境,所以才会提前月余携带人马城郊围猎,满朝文武无人觉得不妥,皆随侍而去。
不料,独孤皇后听闻皇上提前去狩猎的消息后,猛然坐起身,用枯槁的手指大力抓住升平的胳膊,一双凌厉眼睛像匕首般插入升平心中,升平战抖着身子躲也躲不开。独孤皇后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是太子监国辅政?”
升平不知有何不妥,怔然点头,眼睁睁看着独孤皇后不顾身体虚弱强挣扎着从榻上离开,左右宫人慌忙上前搀扶着,脚刚落地,人便虚软得跪了下去。
升平扑上去,扶住独孤皇后的手臂,“母后,你怎么了?”
独孤皇后大半生从未这样无力过,她竭力支撑起胳膊趴伏在金砖上,神色惨然,不住涩涩苦笑,“阿鸾啊,恐怕此次广儿是真的回不来了。”她绝望地摇头,“太子不会放过他的,不会……”独孤皇后仿佛又想起什么般,连忙抓过升平的手腕再问:“你舅父如今何在?”
搀扶着独孤皇后手臂的升平懵懂摇头,根本答不出。
独孤皇后见状,无奈地恨恨叹息,“你这般无能无才,来日怕是生死都随不了自己!”不等升平反应过来,独孤皇后再勉强用力直起身子,唤贴身宫人去拿虎符。半晌过后,那名宫人惊惶从内殿奔来,远远便跌倒在地,匍匐向前爬行,“皇后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虎符不见了!”
天家惊变无人归(3)
独孤皇后至此再支撑不住,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去。升平强忍住心底的恐惧,挣扎着搂住母后下坠的身子号啕大哭,惊恐不安在她心底漫天盖地地铺延开来,几乎窒闷得无法呼吸。
大殿里只留下升平独自悲戚的哭声,宫人们噤声不语,皆无措地伫立在远处,不敢上前。
窗外起风了,帘子啪嗒啪嗒敲在窗格子上,如同寺庙里敲打的木鱼,震人肺腑,苍凉了所有人的心境。
“没想到,广儿竟会死在凯旋之时。”独孤皇后拼尽了力气才涩然开口,如同谶语道。
事情果然不出独孤皇后所料。
太子杨勇监国第二日,便以连年战祸国库入不敷出为由,先断了前方粮草。杨广未曾战死在与李氏搏杀的疆场,却被同胞兄弟从后背先猛插上一刀。
独孤皇后勉强挣扎着下床,想要冲出昭阳宫重入朝堂执掌朝政,竟不能。三更天被急召入宫的众文武百官,被太子杨勇命令的守卫内侍困在大殿,内外不许随意擅自进出。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场惊变来得如此迅猛。
更不曾料到皇上未归,皇后被囚,大兴宫禁地守卫一夜之间全部换成太子的党羽心腹,昭阳宫宫门紧闭,连御医也禁止出入宫廷天阙。
杨勇筹划这场变革太久了。久到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内外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了新的主人。
杨勇在朝堂之上遥尊被围困于远郊不能归来的杨坚为太上皇,尊后宫被囚的独孤皇后为皇太后,又册封已经被自己断绝粮草的杨广为孝王,再命驻守京郊东大营的十万禁军接手京都守卫,严防京城四门,以防杨广突围而归。
没有人知道皇上此时的安危,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究竟还有谁能救下所有的人。升平站在独孤皇后身边觉得胸口憋闷,嗓子里翻起阵阵血腥气息,眼前不住地泛黑。
事态比升平所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可从未参与朝堂争斗的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今日是独孤皇后的生辰,她替杨广为昭阳宫独孤皇后敬献的寿礼,还摆在母后榻前的玉案上。独孤皇后此生所受优待是前朝皇后所未有过的丰渥,一个人独生五子一女,如此独宠后宫无人能及。所以皇上曾命子女,但逢独孤皇后生辰都需敬孝母后寿礼,于是昭阳宫中每年都有了今日最热闹的时候。
只是今年杨勇抱病不起,太子妃高氏生产完毕忙于随侍照料;秦王杨俊携秦王妃另辟王府而住,蜀王杨秀偕蜀王妃也已出宫结造香庐,兄弟二人皆难得入宫一趟;剩下逍遥自在的汉王杨谅,仍沉溺于周游名山大川之中,不肯归还。结果今年唯一的喜庆日子不但无人来贺,还惊逢宫更天变。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独孤皇后沙哑着嗓子,拽过升平手腕,压低声音。升平被母后的目光所慑,只能稳住心神低下头细听。“你。”独孤皇后面色苍白如纸,一个“你”字从嘴唇里迸出时,惊得升平不敢置信,她摇头百般躲闪,不由自主地后退。
她不行的,一定不行,她从未做过这些,如何洞悉内里诀窍?
独孤皇后枯瘦的手指狠狠抓住升平的手腕,“倘若我们都死了,广儿也活不长。你也想他死吗?”
升平停止挣扎。一句话,独孤皇后就已经轻易击中她心头最柔弱的那块。
独孤皇后望向升平,缓缓招手,“阿鸾,听话……你过来。”
昭阳宫里的宫人也是惊恐万分,惶惶不安地趴伏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天家惊变无人归(4)
除了升平和她的母后,这里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升平和母后无须害怕,只因为太子杨勇即使登基做了皇帝,也不会杀亲母亲妹。不像宫人,也许只是为了平息宫变谣言,就会被悉数坑杀。
想到这里,升平突然收敛了惶惶的心神,屏住气息,听独孤皇后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阿鸾务必把这个传给你的舅父。”说罢,独孤皇后从宽大的袖笼里悄悄抽出一方玉匣。升平深吸口气,连忙用袖子掩盖玉匣,攥紧。
杨坚当年还曾许给独孤伽罗一样特殊兵权——除虎符外,就是调遣东大营用的玉章。皇上虎符,皇后玉章,这是一对帝后权力无可动摇的凭证。
独孤皇后按了按升平的掌心,轻轻叹气,“本宫果真没看错这个孩子,勇儿为人心浮气躁,不能继承大统,若是此次谋逆他能再晚上几日,怕是再没有人能翻身求活了。可惜……高氏无能!”
升平陡然皱眉,这事和太子妃高氏又有什么关系?
“今早,该与本宫贺寿的太子妃高氏称病不来请安,本宫就已经明白他们的密谋了。想必是怕一旦兵变,昭阳宫被围个水泄不通,她不好脱身,先想着法子找个借口不肯前来。本宫一早就已派人去行宫送信,命你舅父寻个办法脱开皇上,随扈先行归来,你只需将玉章送出,交与他调遣军马即可。”
“可我……”升平知晓自己根本无力完成,所以她还在犹疑。
独孤皇后冷冷地逼视升平犹豫的双眼,“广儿你不想救了吗?”
升平额头不知不觉已经渗出冷汗,百般思量后,终还是重重点头答应,匆匆起身。
她掩了袖中玉章想从昭阳宫正门登辇,却被殿门外内侍嚣张拦?(:
)
( 美人天下之囚宫 http://www.xshubao22.com/1/19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