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未眠 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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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胸膛宽阔坚硬,强壮的手臂为她支起一片天地,暖暖的胸膛熨贴得她的心情踏实稳当,他的心脏一次次的撞击声,可是在轻唤著我爱你……

    这个怀抱,她幻想了许多年,在无数的寂静夜里,她紧紧环住自己,假装她正躺在他怀里,假装自己被他的爱环抱著。

    爱他,好爱、好爱,只是不懂,为什么月老让他们的红线纠缠成团?错过他的心,她再也不要其他,但是,他的心早在许多年前就和她错过。

    闭起眼,她喃喃低语:“记不记得我们初遇,那时,我父亲刚去世……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留在我心中,抚慰我的伤痛。没有你,我捱不过那段黑暗,没有你,我走不出悲僭,我为著爱你而重生,撑过那段,我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

    她的泪灼热了他的心,想推开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该拿你怎么办?”黎儇喟叹。

    他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好女人,若是他识她在季昀之前,或许会有结果,可惜,他先爱上季昀,也承诺了懋承的请托,他们母子将是他一生不卸的责任。

    “请不要恨我,让我们当朋友吧!我们互相支持照顾,互相分享彼此的喜怒,试著不讨厌我,我们会相处得很好。但别要求我立刻办理离婚,多给我点时间,否则黎爸黎妈那里我无法交代。”

    退、退,再退、再退,她退出他能接受的距离。

    把话说得明了,她连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亲手断了爱情梦,从此,他们只是朋友。虽不甘,但除此,她再没办法走近他。

    朋友?黎儇细细咀嚼这个字眼,他们会是好朋友?会吧!“朋友”隔出安全空间,在界线外、他乐意放纵自己欣赏她的好,在界线外,他保有自己的坚持,所以,他们会成为好朋友,在界线之外。

    “今天中午别再为我准备使当,在这里好好休息。”他轻声说。对朋友,他付出关怀,慷慨而大方。

    他在关心她?绘蓝环住他的腰,原来当他的朋友才能得到他的关爱,当他的妻子,只能得到他的憎厌。懂了!她懂了他,陆杰说过,他是个固执男人,谁都别想勉强他的心。不能勉强他,她只能勉强自己……

    第四章

    时序匆匆走过秋冬,春季来到尾巴,黎儇和秋绘蓝的婚姻维持近一年,那些好事者的预估失却准头,他们不但没有离婚、彼此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好。

    这一年中,绘蓝和黎儇身旁的人都成为好朋友,除了季昀、杨场、陆杰、秦秘书之外,各部门经理、员工都喜欢上这个没有架子的亲切老板娘。偶尔,她还会画画玩具设计稿交给黎儇,没想到制成成品上柜后,居然也有不错的销售成绩。

    敲门,她摇摇手上的便当笑说:“大老板,吃饭罗!”

    自从变成“朋友”,午餐时间是他们最快乐的交谊时间。

    “是咖哩饭吗?”合上手中文件,他笑问。当初,他没预估错误,她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当然是咖哩饭,大老板开口要求,岂敢不遵命?快吃吧!我有一个玩具设计稿要给你过目。”她把一叠完稿图放在他桌子上。

    “午餐时间别再要求我办公事。”摇摇头,吃饭皇帝大。

    “拜托嘛!下午我答应带扬扬去逛书局,不能太晚离开。”

    “你对扬扬比对我这个‘丈夫'还好。”自从话谈开后,“丈夫”、“妻子”成了他们之间互相取闹的谑称。

    “弄清楚,你只是‘朋友',扬扬是我的小儿子,我是他的小妈咪呢!何况,他会回馈我的爱,而你……我的爱会成为你的负担不是?”眼神黯然,他从不知道她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可是除了这个安全身分,再多的,他不会给。

    “快罗、快罗,我赶时问呢!大老板。”转转眼睛,她把话题拉回安全等距。

    “你的手艺好得没话说,要不要开家餐馆,保证生意兴隆。”

    “我干嘛那么辛苦,日子轻轻松松过不好,把自己关在小小的一方厨房卖命,划不来。”

    “绘蓝,有件事情跟你谈。”黎儇突然想起一件事,放下筷子,他正视她。

    “说吧!我洗耳恭听。”面对他,这张脸、这个神态,是她朝朝暮暮思念。

    “我没有给过你生活费用,不管我们是不是真正夫妻,这笔钱是我该付的。”

    绘蓝摇头微笑,要不是太了解他,她会误会他爱上自己,要负起身为丈夫的责任。“不用,我们只是朋友,没道理要你付费。若你打算成为我的丈夫,那么我可能会跟你要求的更多更多了,除了生活费之外。”她弦外有音。

    “你没有在工作。”他道出实情。

    “我父亲留了一笔钱给我,还有一些股票,严格来讲我是个小富婆,说不定将来我还有遗产可以留给扬扬。”

    “年纪轻轻就在想遗产,你未免太多虑。”他用手指推推她的笨脑袋,她喜欢他这个接近亲昵的动作。

    “是啊!多想无益,说不定哪天没准备,突然间死掉,扬扬的遗产就要被美国政府充公了。”想?只能是空想,变化不成真实,他在她心头想过五年,到头来,他们之间仍是一场空。

    “你没有亲人?”

    “没有,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小时候,有个会算命的阿姨说我命中带煞,不但会克死长辈,自己也活不过三十岁。

    宠我的父母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他们斥它为迷信,可是十八岁,母亲去世,我曾在夜里听父亲自问‘小蓝是真的命中带煞吗?'我明白,连他自己都不再确定,只不过他太宠我,舍不得我伤心。这些疑问,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起。“

    “他是个好父亲,其实我对秋叔叔有印象,小时候他常把我架在脖子上,绕著客厅到处跑,秋妈妈就追著他,要他小心别把我摔著了。”

    “我爸爸和妈妈非常相爱,他们谁也不能没有谁,妈妈去世后,爸爸退出公司行政,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他的白头发冒得好快,皱纹增加得连我都害怕。我眼睁睁看著他衰弱、看他死亡。

    办完后事后,我彻头彻尾相信算命阿姨的话是真的,不是迷信,我的命太差,不管多尽心力部活不过三十岁。既然如此,我想算了吧!死掉就死掉,不怕的。于是我终日沉溺在悲伤中,总想著自己就快死亡……“

    “这种想法不对,命和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想活,死神带不走谁的。”

    “当时黎妈妈就是这样告诉我,她和黎爸爸整整陪我两个月,想打消我的蠢念头,然后你出现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为了爱你,燃起生机,我告诉自己,要活得尽责才有权爱你。记不记得那夜,你风尘仆仆来敲我家大门,你很疲惫但神态却是自信、认真,是你的认真鼓舞了我。“

    “我不知道,对于你,我的存在有这么大的意义。”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以你的标准来说,我们只是陌生人。”

    “我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单身汉。”

    “为了价值结婚?我做不到。我结婚是为了我的爱情,虽然这种想法单纯得近乎无知,不过,你别担心,现在我懂了,婚姻光是靠一个人的爱情是无法建构成功的,它必须两情相悦,必须要两个人有共同的目标。

    你和季昀姐有共同目标,你有她的依赖,现在欠缺的只是她的爱,加加油,等她一爱上你,我们马上签字离婚。“一退再退,她的舞台越来越小,小得快要无立足之地。

    “绘蓝,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走近,他抚上她清瘦脸庞。他记得刚嫁给他时,她圆圆的脸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可是你不爱我。”她接下他的话。“季昀姐也是个好女人,而且你爱她,所以局面已定,我真不明白自己还在ㄍㄧㄥ什么,为什么非要到最后关头才肯承认婚姻无效。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抱著那纸结婚证书,我才能心安气定,才能安稳入睡,哪一天,它被宣布无效了,我……我会失落茫然。“只是失落茫然吗?不!她说得太轻松。是害怕、是恐惧,是痛不欲生。

    “没关系,我不在乎了,你就一直抱著它吧!”一冲动,他伸出手,把绘蓝拥进怀中。

    恋上这个怀抱,她不想离开,可是,一流连,她的心就不断沉沦,忘记他们只是朋友、忘记要谨守分际,然后过度膨胀的想像力又要弹跳出来,欺骗她的知觉,告诉她,他对她也有了一分情愫。

    揉揉眼睛,敛起情绪,说好不让他的心有负担!推开他,她又是一脸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娶季昀姐罗?”

    这个问题,问得他答不上话。

    “好男人不应该让同情心过度旺盛,否则欺了女人的真心会万劫不复哦。”话说出口,句句是勉强。

    “绘蓝,很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我不够可爱,让你疼不入心吗?那么,要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应该好好修正自己的人格性情。”他的抱歉若加上几项化学物质就能转变成爱,她愿倾尽所有来交换。

    “问题不在你,在于……”

    在于他的心早住进别人?这种事不用再谈,多谈一次多伤一次心,反正结果可以预期,差别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不说这个,你快吃饭,我这次设计了一套让孩子玩分数的披萨大王,它可以让孩子在切切分分当中,学会分数的组合分解。”转移话题,在他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她要好好把握每个分秒,不要浪费在伤感之中。

    一笑,他接受她的好意,回转座位,两人只是朋友。“等我吃完饭再说说,要是这组玩具再让我赚大钱,我就给你旭暲的股份。”

    “我要那些做什么?当壁纸吗?不用,目前我很满意你家的装潢。”见他的饭盒已经空一大半,她转身朝外。“我去帮你冲杯茶,醒醒你的脑子,好专心看我的设计稿。”

    凝望著她的背影,她又瘦了。对她,他只能辜负,不能回馈……

    “你们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坐在地板,陆杰透过昏黄灯光看著绘蓝。

    这是他第N次来到黎儇的住所,白从和绘蓝结婚后,黎儇再没踏进这里一步,倒是陆杰成了这里的常客,几次见面,他们无话不谈。

    “不然,还能怎样,如果有多一分可能,我都不会放弃,可是……目前状况,大概是我们之间的极限。”一口吞进满杯苦酒,冉次注满玻璃杯,猩红的液体再度向她召唤。

    “够了,你已经喝过两杯。”陆杰抽掉她手中的酒。

    “两杯了?我的酒量又进步?糟糕,我的意识还很清楚,你不让我喝,我今天晚上要睡不著……”不知几时起,她迷上喝酒,只有在微醺当中,她才能安稳入梦,不会一夜悲泣。在她的梦里有黎儇、有她的爱情…

    “照这情形再喝下去,以后没喝足三杯你就要失眠,然后四杯、五杯、六杯,你会成了标准的酒鬼。”陆杰恐吓。

    “真变这样,你要辛苦点,下次我酒后驾车被抓,你要带钱去把我保出来。”怎没丝毫醉意,难不成真要她睁眼到天亮?

    “不行不行,再放你这样下去,我良心会受谴责。”他站起身,把她一柜子的酒全倒进马桶。

    “不给我喝酒,那你得去帮我买安眠药。”绘蓝耍赖。

    “安你的头!睡不著我来唱催眠曲给你听。”拍拍她的笨脑袋,是不是女人一旦爱上了,就会笨得比猪还严重?

    “谢罗!你的歌声会让我恶梦连连。”趴在桌上,她说:“我问过自己,真能和他当一辈子的朋友吗?”

    “你能吗?”要真能退而求其次,她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吧!

    摇头、摇头、再摇头。“我不能的,签下离婚证书,我就要收拾行囊,离开他,离得远远,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他。”

    “真小心眼,你不是在美国长大的?美国人离了婚,都还能保持良好关系?”

    “可惜,我的骨头、我的肉、我的皮,全带了中国基因,照规矩,离完婚,就要老死不相往来。”

    “你恨他?”她有道理恨他,陆杰想。

    摇头、摇头、仍然再摇头,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不恨、无法恨,离开他会思念成潮,心会枯竭,可是留在他身边,看著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心会碎,会痛得无以复加。离不离,都是辛苦。”

    “这就是你始终不肯留在季家吃早晚饭的原因?不管你们的关系是不是改善、不管黎儇邀了几十次,你都宁愿回到这个小空间,独自品尝寂寞。”

    “那里是季昀姐和他的世界,这里才是我和黎儇的天地,只要想起一年前他就住在这里,我踩著他走过的地板、看著他看过的电视、敲打著他使用过的电脑,知道吗?冰箱里还有他留下来的啤酒,一年了,我都没去动过。在这个空间里,我做著他做过的事,很幸福ㄋㄟ!不骗你。”

    “这么幸福的女人还会夜夜不成眠?”他调侃。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闺中怨妇有失眠权利。”笑笑,她往后仰躺,头枕在沙发上,他也曾用这个角度看天花板吗?侧侧脸,绘蓝挤破那颗从眼角偷渡出来的泪水。

    “不喜欢听我唱歌催你入眠,那我来叙述一件事,包管你听了心情大好。”

    “说吧!我在听。”没望向他,她的眼光停留在她和黎儇的婚纱照上,那是他们唯一一张,照片里的黎儇怒容满面。

    “昨天,黎儇把我叫进办公室,他提醒我,晚上不要来找你这位单身女子。”

    “我不是单身女子,我是已婚妇女。”她很珍惜眼前的身分。黎太太……很好听的三个字,她喜欢!

    “是!他就是要我别来打扰你这位‘已婚妇女'。他要我记著,到日前为止你还是他的老婆,要我记住朋友妻不可戏。于是,我就跟他吵起来,我说:’绘蓝有交朋友的自由'。他回答:”绘蓝忙了一天,有休息的自由。'听到这里,我口气变差,对他大吼:“我是她在台湾唯一能谈心的朋友。'他竟然比我更大声,说:”我就是她的朋友,有心事她可以找我谈。'“

    朋友?他还是认定她是朋友,不管她为他做了多少,他们就只是朋友

    “被他一激,我又对他暴跳。‘我就是要追她,怎么样!'他居然毫不留情地一掌挥过来,幸好我闪得快,不然我的帅脸就要丑上好几天,逃到门边,拉开门,我挑衅回骂他。’占著茅坑不拉屎!'走到门外,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秦秘书被我笑得满头雾水,最后索性不理我。”

    “不礼貌,把我形容成茅坑,我应该赏你五百,教会你不能污小酝!?br />

    “看来,他比他自以为的更在乎你,说不定有一天……”陆杰想勾引她的好心情。

    “别再给我希望,作心理建设很辛苦的。”阻下他的好意,两个人都沉默。

    大家都在等那一天来临,季昀在等一个完整的家庭、扬扬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他在等一个心爱的妻子,而她……她在等一个伤心的结束……

    站起身,她走到二十寸的大型婚纱照前,伸出手,描著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不高兴的下垂嘴角。靠在他胸前,她听不见他的心跳。

    “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爱我?只要你开口,拚了命我都会为你做到。”

    “笨瓜,这种话要到他面前去说,在这里讲他听不到。”

    转过身面对陆杰,她刻意装作轻松。“你的立场不坚定,一下子要我表态,一下子又要我放弃,听你的话我会无所适从。”

    “因为你的爱让旁观者不能不为你动容,绘蓝,善待你自己。”

    她无语。谁不想善待自己,只是她的爱早成洪水猛兽,淹没了她、吞噬了她……

    手机响起,陆杰犹豫著要不要接。

    “快接,一定是你的新女朋友。”甩甩头,甩去伤心,她换上笑睑。

    他耸耸肩,打开手机,几个短言交谈后,绘蓝催促他快去赴约。

    “我把你的酒全倒光,又不留下来把你弄睡,明天你会不会带著熊猫眼去跟阿儇告状。”他环上她的肩膀,她笑著把他推出门外。

    “放心,我不是这种小人,我才要担心你,要是女朋友跑了,你硬要我以身相许,我才亏大了呢”

    “我要是有个像你这么痴情的女朋友,打死我都不会让她跑掉。”

    “快去快去,我不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下次女朋友又跑掉,别赖到我头上。”关上门,送走陆杰,一屋子的清冷袭来,缩缩肩膀,她有些冷。

    打开电视,让热闹的声音在耳膜间充斥,眼睛盯著萤幕。不晓得里面演些什么,她却哭哭笑笑的,演尽剧中人的心情。

    星期日,黎儇、季昀和扬扬站在懋承的坟前,一炷清香,点出心头宁静。

    “懋承,我们来看你了。扬扬是不是又长大一些?有没有注意到他又胖了?这都是绘蓝的功劳,她好会带孩子,扬扬宁愿跟她也不想黏我。他越长大越像你,一个小小懋承在我眼前提醒著我们的那段恩爱。我好想你、好爱你,几次怨天对我不公平,它夺去你、夺去我的终身幸福,幸好,你一直在我心里,不曾离去,想著你、念著你,我就会满心欢喜。

    最近想很多,我不知道把黎儇绑在身边是对是错,总觉得自己太自私,他有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占尽便宜,把他牢牢系住。你的托付、他的专心,让他不去正视自己的心情,我想他是爱绘蓝的,可是他不肯承认,只因为,他认定自己爱我。

    我不懂他、一直都不懂,只觉他像巨人,有他在身边一切事情全部搞定。我是个糊涂虫,连我都搞不清楚要他在身边,是因为我的心接纳了他,还是贪图有他的方便,嫁不嫁他,我的心没有定论,你告诉我,好吗?“季昀对著懋承的照片,心里翻翻涌涌的全是旧时情意。

    “爹地,妈咪在做什么?”扬扬拉拉黎儇的衣服问。

    “她在跟爸爸说话,你乖乖不要吵。”

    “爸爸死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会听得到吗?”

    “当然会,你有心事也可以对爸爸说,他不但会听到还会帮助你美梦成真哦。”

    “好,那我也要跟爸爸说话。”扬扬双手合起,对著懋承说:“爸爸,你叫妈咪赶快嫁给爹地好小好?学校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好想把爹地变成爸爸,带到学校炫!你帮帮我好不好?”

    扬扬的童言稚语引得两个大人对视。

    “好吗?”黎儇用眼神徵询她的笞案。

    能吗?这一点头,她就剥夺了绘蓝的快乐,她真能为自己自私?犹豫在眉间游走,她真的下不了决定。

    黎儇理解她的意思,没再勉强,蹲下身,握住扬扬的肩膀。“跟爸爸说完话了吗?如果说完,爹地带你和妈妈去六福村玩好不好?”

    “我要去!我要去!”他乐得困住黎儇的脖子,一手牵著妈咪,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出发。

    他们说要去扫懋承的墓,清晨出门,下午回来。但是已经黄昏,太阳慢慢收起一束束金色光芒,准备返家。绘蓝端著食篮,等过一小时又一小时,等得菜凉心也凉。

    星期天嘛!全家人出去走走玩玩是应该的,培养亲子关系嘛!他们……他们是一家人,那么她呢?她在“一家人”之外……交握住双臂,她无力地坐在门外,背贴住冰冷的铁栏杆。

    他们去了哪里?野外踏青?游乐区?不管去哪里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吧,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而她,她是他们可爱家庭中的唯一缺憾。

    假设当初她和黎儇的婚姻成功,那么她现在也会有一个宝宝,也许在肚子里、也许抱在怀里,呵护著、宠著,她要当个最好的妈妈。

    她曾问过黎儇,为什么想当玩具商,他说他喜欢听孩子的笑声,一个喜欢听孩子笑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爸爸,那么,孩子有好爸爸、好妈妈,她的孩子会是个幸运的安琪儿。

    当我还是个小娃娃,妈妈常对我们说话,

    她说孩子你会长大,有句话千万别忘记它……

    妈妈说,你不要羡慕那有钱的人,有钱的烦恼你一定听闻,

    也不要追求那虚荣名声,爬得越高就跌得越深。

    她哼著小时候妈妈在她耳边常唱的歌曲,她要是有宝宝,她会把这条歌当成催眠曲,一夜一夜唱下去。

    歌儿唱过一遍又一遍,她唱出皎洁月光、唱得星辰闪烁,唱到月亮升上中天,唱得口乾心焦。翻翻腕表,快十点了,可是她不想走,从包包里拿出纸笔,她要写信,写上她失落的心,和她没有归依的情。

    天堂就在那里,在那道门之后,在隔壁的房里;

    可是我把钥匙弄丢了,或许我只是把钥匙放错地方。

    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那扇镂空雕门之后,在季昀的身边,可是我把钥匙弄丢了,让我走不进你心里。我想……这个错出在我,所以,我继续待在角落享受孤独,等待你把门扇开启。

    亲爱的黎儇:

    来台湾一年,走来走去就是那两条路,一条通向季昀姐的家、一条通向你的公司。

    今天放自己一天假,我从复兴北路直直行,转向南京东路,然后从敦化北路往下走,走到敦化南路。在地图上两个箭步就能抵达的地方,我却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完。

    在南京东路上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地方不大,但是布置得雅致,金黄色的厚重垂帘,让我想起英国城堡的富丽堂皇。一走进去,舒曼的月光曲来相迎,我很喜欢那个绑著短辫子的服务生,每次笑开,她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线,仿佛全天下事都值得开心大笑。

    我点了一份抹茶蛋糕,味道淡淡的,不甚甜,上面的鲜奶油打得恰恰好,一点都不腻口,还有它的蓝莓夹心勾引得我食指大动。换了你这个挑嘴的饕客,也会觉得滋味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它的咖啡;煮过头了,有点焦味。

    我在敦化南路看到一家很大的诚品书局,里面的气氛让人想坐下来,好好阅读。于是,我找到一本书,坐下来,花了两个小时,和作者的心灵相通。

    想不想知道我看了哪一本书?我看一本“愿作鸳鸯不羡仙”,那是张曼娟小姐编的古典小说,白话版本,很适合我这种中文造诣不高的外国人。

    序里面,她提到房玄龄的妻子,在历史上她是个善妒妇人,不准丈夫和其他侍妾接近,连皇帝送来的几位美人待遇也一样,一经发现便大动干戈,闹得全家不安宁。

    皇帝气极败坏,宣妇人进宫,一方面斥她三从四德乃女性本分,一方面备了毒酒,恐吓若妒性不改便圣旨赐死。妇人认为丈夫应守婚姻盟约,专修一世,否则,虽死无憾。

    举起毒酒,一饮而尽。她用最激烈的方法宣示爱情的独占性,她坚持不  容许旁人介入地的爱情,她的勇气和决心让皇帝输了这一著,她赢了,千千万万的中国女性都要为她击掌喝采,她做了许多人想做却不敢做、不敢想的事——在那个女权还是梦想的时代。当然她喝的不是加了鸩毒的酒而是醋,从此吃醋成了嫉妒的代名词。

    我自问,她是不是也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几经思考,仍然摇头,不是矫情虚伪,是因为我和她的立场不同、心情不同,不管她有多嚣张跋扈、张牙舞爪,但她有丈夫的爱可以依仗,而我……并没有。手上没有握住足够资源的人,无权嫉妒。

    走出诚品,招来一辆计程车,司机伯伯不断告诉我生意难做、经济不景气,我在他的叨念中下车,结束假期。

    十一点钟!你们大概己经在外面吃过饭,今天玩得开心吗?我想扬扬可能累坏了,帮我把这几本童话书带给他,也顺便帮我把这几期的服装杂志交给季昀姐,先走了。祝你有个好梦。

    第五章

    开车,黎儇沿著复兴北路直直走,然后转向南京东路,在上面来来回回找,找到这家有著厚重金色垂帘的咖啡厅。坐下来,他跟服务员询问,那个扎著短辫子,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的女孩,他们告诉他,女孩只在星期日来这里打工,其他时候在学校上课。

    点一份抹茶蛋糕,和一杯焦焦的咖啡。就如她所说,蛋糕好吃得引人食指大动,吃掉了鲜奶油、蓝莓和绿绿的蛋糕,他再点一份相同的抹茶蛋糕。

    打开刚从诚品买来的古典小说,他读到绘蓝说的那一段,好个反叛的女人,却不能不教人为她的特异独行鼓掌叫好。

    他也花了两个小时和作者心灵交会,抬起头,他才想起来自己延若了一个商务会议,秦秘书一定急得跳脚。

    打电话,取消会议,他把焦味咖啡轻啜两口,她大概也是这样喝了两口,就走出咖啡店门口。一股兴起  他也想写封信给她。

    打开手提电脑,他在萤幕上打下了几个字,模仿起她的格式。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

    还有谁会相信冬天?

    如果我说:“你不在我心里,连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亲爱的绘蓝:

    今天我走过……

    黎儇忽地僵下动作,她已经在他心里了?这个想法在他的脑里钻探,想探出自己的真心情,秋绘蓝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会吗?不会吧……

    每天还没起床,他就在心里想著她,猜测她会不会穿那套他送的紫色洋装,送来热腾腾的早餐,然后一跃身,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已,下楼,在庭园里藉著浇花等待她的小小红色奥斯汀。

    中午,十一点半一到,他身上的生理时钟就频频催著他看向门边,预测下一个开门的会不会是她?

    他习惯在书桌上留下一叠纸,让她在为他收拾房间后,写下片刻心情,他习惯把她的信一张张抚平叠起,在空闲的时候,拿出来复习一遍,他习惯在她送回洗净的西装上嗅嗅闻闻,在上面找寻她的味道。

    他爱上午休时间,话匣子一开,东拉西扯,两个人说个没完,他爱上和她讨论设计稿的时光,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争得她一脸艳红,暂时摆脱苍白。

    他的习惯因她成形,他的感觉因她而不同,她加入了他的生活,再也退不了位。

    她进驻他心上了?不知不觉中,他们从对立走到相同阵线,他们已经是最要好的朋友。至于,有没有比好朋友更好一些?他不敢多想,再想下去,他会愧对季昀、愧对已逝好友。

    按下Delete,把打出来的五行字消掉。

    绘蓝:

    我走了一趟你说的咖啡厅,可惜没有看到那位满面春风的女孩,他们说她只有星期日才上班,下回,我们一起来吧!来看看不识人间烦恼的女孩长什么模样。

    抹茶蛋糕好吃,我连著吃掉两份,咖啡的确过焦,我猜你也是喝了两口就没喝了,是不是?

    找来你说的那本“愿作鸳鸯不羡仙”,花了两个小时看完。印象最深的是陶辅的“心坚金石传”,你相信两个相爱却不能结合的男女,火化之后会在心脏中央找到一块如金如玉的情人雕像吗?我不相信,但我感动,爱情精诚至此,能不让人一掬同情?

    你设计的披萨大王在市面上很获好评,我想你在这上面是有天分的,想不想正式加八旭暲,成为我们的一员?

    停下手,想法在心中成形,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朝夕相处,往后,他们不只是好朋友还是工作伙伴,好点子,这个提议连他自己都欣赏。把信存档,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当面告诉她。

    走出咖啡厅,灿烂阳光照映著他的心。

    他没想过这个决定是否会影响他们三个人未来的关系,只是直觉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催动油门,他一路赶回“家”:那个他将近一年没踏进过的家。

    打开门,她不在,乾净的房子整理得纤尘不染,振奋的心被浇熄,她去哪里?是了,这个时候她在季昀那里做晚餐,真槌!

    打开CD匣,里面没有添上新东西,冰箱也和他自己住时一样,除了矿泉水什么也没有,他在房子里寻找她住过的痕迹。

    厨房里有几瓶增添的调味料和新米,衣柜中,她的衣服占去一半,浴室中几瓶没见过面的保养品放在玻璃柜,再来就是客厅里那张放大的结婚照。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

    接上列表机,他把信列印出来,放在枕头边,但愿她一回家,就能看到。

    星期日,绘蓝来到季昀家门口,她和扬扬约定要带他去看电影。

    按下铃,来开门的是黎儇,目光扫过她的衣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夏天快到了。”脸上净是不悦神色。

    她看看自已身上衣服,找不到错误处。“我穿得不对?”

    “你不喜欢我送你那套紫色洋装?”他没答反问。

    “谁说,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觉得你的眼光是最顶级的。”

    “喜欢为什么不穿?那是春装,再不穿,夏天就到了。”

    “舍不得啊!那么漂亮的衣服没有重要场合,我才不肯拿出来秀。”

    这句话贴上他心底,唇边拉起一道笑意。他说:“别舍不得,穿旧了我再买套新的给你。”

    “无功不受禄,我常拿你的东洗,以后会手短嘴也软。”

    “反正你的手本来就不长,再短一点也无妨。”拍拍她的头。他笑说。

    “你不能欺负我们短腿族。”她也笑著闪开他的魔掌。

    “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想起他提的事,想起他回给她的信,她笑得好甜。他终于回覆她的信——在她写过三百二十七封信给他之后。

    那夜她抱著信一读再读,脑中不停画出假设。有没有可能,他对她,比友谊多出一点点?有没有可能,他的心中除了季昀,又添了她的身影?有没有可能,他总算被她的专心感动,想要回馈她一些?

    “不说话,你傻了?”黎儇推推她,把她从幻想中推入现实。

    “我……”是傻了,为著他的“一分分反应”。“我想想,还是不要去,我害怕被老板管,不过我可以当你们的特约人员,在家里画设计稿。”她喜欢为他做饭,喜欢看他吃饭时的幸福表情,固定了上下班,她必须牺牲午休。

    “好吧  尊重你。”他有些失望,但是他把失望隐藏得很好。

    “姨,我准备好了!”扬扬推开客厅门往外探,见是绘蓝,立刻穿上鞋子跑出来。

    “对不起,我要带扬扬去看电影,回头再聊。”

    “你们要去看电影?扬扬,妈咪呢?”他蹲下来将扬扬抱起。

    “妈咪在赶设计图,要我”别去吵她。“

    “那……你们等等,我去跟季昀说一声,然后陪你们去。”

    他要陪他们一起出去?望著他的背影,绘蓝呆呆的笑了,从他手中接过扬扬,她忘情地在他脸上重重亲了好大一下。

    除了吃饭、除了公事,他给她写了信,他还要陪她出去玩。他们同时朝对方迈进一大步,只要再走过几步,他们就会触到对方的手,碰到对方的心了,是不?

    喜悦在她脸上勾勒成形,她的未来再度光明。

    黑黑的电影院中,扬扬的两颗眼珠子盯著萤幕上的卡通,一瞬也不瞬,谁跟他说话,他全听不见。

    他在电影院外吵著要买的爆米花,忘记要吃,于是,那个方形盒在黎儇和绘蓝手中交互传递。

    每个接手,她就碰到了他的指尖,微温从他手中传向她,她看不见电影演些什么,一颗心兀自用它的方式,不规则律动……

    “爹地,我看不到。”对身旁两个大人视若无睹的扬扬发出求救讯号,不知几时,他的前面位置坐了个大小孩。

    “我跟你换位置。”黎儇移到扬扬的位置,把小孩抱到自己的座位上,和绘蓝并肩而坐。

    位置换过,她更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盯住萤幕,她不敢挪动身子,即使她知道,来自他身上的两道眼光正炽烈地燃著她。

    “我受不了,卡通实在太无趣。”怨叹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头迎向他,一个不经意动作,他的唇刷上她的,濡湿的唇带著诱人魅惑,悸动在她胸间漫开。一个不算吻的碰触,碰出她奔腾的情潮:

    “你的唇很甜。”他又凑近她耳边。

    “轻薄‘朋友'是不道德的。”黑暗隐去羞涩,她在他耳边轻轻回话。

    “可是我想吻你。”绘蓝的声音僵硬不自然,作弄她的想法油然升起。

    “不好。”她一口拒绝,她想他的吻、想他的拥抱,但不是在这种轻慢随意的情况下。

    “为什么?”他刻意再凑近她,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我感冒好久,还没好。”推推身边的庞然大物,没推开他,手反而被箝制住。

    “有没有看医生。”他坐直身,握她的肩膀问。

    “看了。”可是发烧断断续续,时好时差,连她自己也被弄得烦透顶。

    “如果没记错,你起码生病一个月之久。”

    “大概吧,我没去算,不过我体质本来就不好,一个小感冒都要拖上很久。”她笑笑,不以为意。

    “明天去大医院检查,看看是哪个免疫系统出毛病?你不敢去,我陪你。”

    “免疫系统?你不会是指AIDS吧!拜托,我又没有不正常性行为。”

    “难说,你老跟陆杰混在一起,那家伙脏得很,难保你不会被感染。”

    “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她气恼。食指戳上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甩甩手指,好痛!

    只是朋友?黎儇笑了,就为著她说她和陆杰只是朋友。

    “少跟陆杰在一起,他太花心,不适合你。要找男朋友,我帮你。”

    他的话把她打入地狱,几天的兴奋喜悦被他杀死,他们还是“朋友”,情况并无改变,往前走再多步,他们都只是朋友。

    叹口气,她回答:“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要好朋友,有我一个就够了。”他独断地说。

    “不够,你很忙,白天要工作,晚上要陪季昀姐和扬扬,我一个人在台湾,有时会寂寞,没地方去,又没人可以听我说说话,我会很恐慌的。”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他推掉她的说辞。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你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应付一堆‘女性朋友'的寂寞,我一定会受不了,何况,你还要拔点时间给扬扬,他是个孤单的孩子。”

    别过头,她不想再谈。交握起双臂,眼睛盯起萤幕,思索他们两人的关系。

    绘蓝的话提醒了他的立场,不是吗?对一个朋友,他怎能做得太多?

    电影散场,扬扬伸伸懒腰,一回头却见爹地和姨都在沉思,他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一手握住一个,笑意盎然地说:“我们一起去吃炸鸡、逛夜市,好不好?”

    他的声音扰醒了两人,对上他的笑脸,谁都不忍心拒绝,他们不约而同回答一声:“好!”

    走出电影院,走入炸鸡店,点了餐找到位置坐下。一路上听扬扬叨叨絮絮说个没完,看过电影他有好多想法,急著找人分享。

    “爹地,我希望长大以后当考古学家,去挖很多很多恐龙化石。”

    “很好!爹地支持你。”摸摸他的头,黎儇喂他喝一口可乐。

    “你会送我很多铲子吗?大的、小的,和中的都要。”他天真地仰头问黎儇。

    “为什么要那么多种尺寸?光买一支不可以?买那么多很贵呐。”

    “大支的要挖雷龙、霸王龙!中支的要拿来挖禽龙和盗蛋龙,小支的可以挖贵州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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