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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有200万美金就可以了,我们努力消化成本就是了。”
“我没说……”范世斌还想申辩,他真的没想说是美金,他想说的是人民币。不过,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林振华在桌子底下又给了他一脚。范世斌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己报的价,好像是有点低了。
谢春艳当然听出了林振华在偷换概念,不过,她并没有揭穿这一点,只是说道:“美金肯定是没有的,厅里只能按人民币跟你们结算。”
“我们知道这一点,那就按国家的牌价计算,340万人民币吧。”林振华说道。
谢春艳瞪了林振华一眼,说道:“你这个小林,真是够贪心的。我告诉你,这样一套设备,厅里最多给你们300万,再多了就转给别的厂子做了。”
说罢,她转过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朱铁军小声地说道:“老朱,我跟你透个底,厅领导说了,这套设备,给汉华厂最多可以给到300万。如果汉华厂接不了,其他厂子来接,厅里最多只能给250万。这中间的差距,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朱铁军脸上笑开了花:“我明白,我明白。老谢,你就放心吧,我们的报价绝对不会超过300万的。”
“怎么样,现在还要不要厅里给你们奖励啊?”
“不用了不用了,太感谢厅领导的关心了。”朱铁军答道。他明白,厅里把这套大化肥设备交给汉华厂来承担,事实上就是对汉华厂的变相奖励。省厅也不是没良心的,谁干了活,省厅心里有数,不好明面上补贴,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补贴一下,谁也说不出什么呢?
21万冰机主轴这件事情,对于厅里来说,是一件坏事,如果最终不得不拿出3万美元来购买新的主轴,那么轻化厅在计委和经委那边都很难过关。现在,汉华厂替轻化厅解决了这个难题,厅里的领导会想不到给一些奖励吗?
刚才范世斌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样一套设备,汉华厂最多只要报200万就能够有盈利了,但谢春艳却装作没听懂,反而就着林振华的话,答应最多可以给汉华厂300万。这事实上就相当于给了汉华厂整整100万元的奖励,这种奖励的力度之大,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了。
谢春艳说道:“老朱,你们回去以后,赶紧组织技术人员把报价做出来,有关的工艺路线也要写一下,然后抓紧时间到厅里汇报。这个任务的利润是比较高的,厅领导的意思是,你们要拿出一部分利润来搞设备改造,提高技术水平。以后再有类似的项目,厅里还是会继续关照你们的。”
朱铁军道:“老谢,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们和石化机也能平起平坐了,厅里不会再偏心眼了?”
谢春艳道:“石化机这一次的表现,让厅领导很不满意。他们的技术水平比你们要好得多,结果最终帮厅领导解决问题的,还是你们这样一个厂。这次的大化肥成套设备任务,本来最有资格承担就应当是石化机,不过厅领导说了,要小小地惩罚他们一次,把任务交给你们来完成。”
“多谢厅里的信任,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任务。”朱铁军拍着胸脯答应道。
林振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大化肥设备的事情基本落定之后,他端起一杯酒,走到谢春艳的身边,对她说道:“谢处长,我得敬你一杯酒,因为我也有点事想求厅里帮帮忙。”
“怎么,小林,是你私人的事情吗?”谢春艳问道。
林振华摇摇头:“不是的,我私人的事情,怎么敢惊动轻化厅呢。我是代表汉华实业公司,来请轻化厅帮忙的。”
谢春艳这才恍然地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还是汉华实业公司的经理呢。说说看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林振华道:“谢处长,我们汉华实业公司,也是轻化厅的下属企业,安置着100多名待业青年,也算是为轻化厅减轻了许多负担的。这一次的主轴攻关,我们也派出了不少同志参加。对了,彭刚和孙长远两位师傅,都是办了退休的,现在由我们汉华实业公司返聘,所以严格地说,他们的身份是我们的职工。”
谢春艳笑着说:“嗯,你说得对,你希望轻化厅怎么奖励你们?”
林振华说道:“谢处长,我们也不需要轻化厅给予我们什么物质奖励,我们只想请轻化厅给我们一个授权,允许我们生产电风扇。”
“生产电风扇,什么意思?”谢春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林振华道:“谢处长,实不相瞒,我们汉华实业公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明确的业务方向,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钱虽然挣了一点点,也就够给职工发发工资而已。经过研究,我们打算上马搞一个稳定的产品,目前选定的方向,就是电风扇。我想请轻化厅批准我们开展这个项目。”
谢春艳道:“你们是集体企业,生产什么产品,是有自主权的,只要不伤害国家利益就可以。现在省里生产电风扇的企业,也有四五家了,你们想生产随时都可以,还需要轻化厅批准什么呢?”
林振华道:“谢处长,生产电风扇,技术上没什么难度,可是原材料方面,就是一个大麻烦了。我们需要铁皮、铁丝、矽钢片、漆包线,还有油漆之类的辅料,这些东西都是国家统配物资,如果轻化厅不给我们立项,我们是买不到的。”
谢春艳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你们打算有多大的产量啊,说来听听。”
林振华道:“我们打算前期的规模小一点,年产5万台吧,以后再……”
“五万台还小?”谢春艳打断了林振华的暇想,“小林,这五万台电风扇,要的材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再说,以你们的生产能力,能实现吗?”
林振华道:“谢处长,生产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自然有办法解决。关键是原材料的供应,这是大问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谢春艳道:“原材料方面,需要向物资厅打报告。不过,现在原材料供应非常紧张,你凭什么让轻化厅替你去打这个报告呢?你毕竟只是一个集体企业啊。”
林振华道:“我们这个集体企业,是要向汉华厂交利润的。你问问朱厂长,我们有没有向厂里交钱。再说了,我们为国家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吧?谢处长,这次21万冰机主轴攻关,我们汉华实业公司也是做出了贡献的,轻化厅给了汉华厂奖励,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沾一点光啊?”
“嗯,好吧,你们回头写个报告给我,我去给你们争取一下。”谢春艳的态度终于松动了,向物资局要点原材料这种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汉华实业公司是中央领导点过名的试点起来,轻化厅扶持一把,也是应该的。
“那就多谢谢处长了。”林振华欢天喜地地说道,他端起酒杯对谢春艳说道:“来,谢处长,我代表汉华实业公司100多名待业青年和待业老年,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谢春艳哈哈笑起来:“好的,我也干了。小林,好好干吧,说不定,过几年我退休了也到你公司里当个待业老年呢。”
林振华道:“不会吧,谢处长,你看起来才20刚出头,青春年少,怎么就说退休的事情了?”
这个马屁拍得,连一向稳重矜持的谢春艳也笑得直不起腰了:“好好,小林,就冲你这句话,你们生产电风扇的事情,我怎么也给你们去办成了。”
110报价的艺术(下一章就上架了)
上架前最后一章,中午就上架了。大家的月票准备好没有?——————————————————————————————————这顿饭,汉华厂和汉华实业公司各得其所,都是大丰收的结果。一行人回到丰华县,马上就开始轰轰烈烈地着手准备大干一场了。
悲催的尼宏重工不知道,就因为它们在一根主轴上开了一个天价,结果一套300多万美元的订单就不翼而飞了。大化肥设备这种东西,也不好说有没有什么知识产权。毕竟化肥制造的原理是公共的知识,设备方面,不外乎就是一些坛坛罐罐加上几台主机而已。
所谓坛坛罐罐,用工业的概念来说,就是压力容器了。生产化肥所需要的压力容器标准不高,也就是普通的二类容器,国内许多企业都是能够制造的。汉华厂自埋弧焊攻关之后,又完成了其他的几项认证,目前已经拿到了二类容器的设计和制造许可证,完全能够独立承担这套设备中的压力容器制造了。
主机是这套设备中国产化难度比较大的部分,当初轻化厅选择了从日本进口这套设备,也是因为找不到能够制造这些主机的厂家。国内当然也有机械加工能力更强一些的工厂,但它们属于其他系统,而且像这种大牛一级的企业,生产任务都是十分繁忙的,不可能来接这种小单子。
如果不是尼宏重工这样漫天要价,逼得汉华厂用几乎半手工的方式加工出了这样的主轴,恐怕轻化厅也就懒得自己费心去生产这套设备了。现在主轴做出来了,大家回头一想,似乎日本人的技术也不过如此,我们踮踮脚尖,还是能够摸得着门道的。
300多万美元可不是一笔小钱,如果能够省下来,那可是天大的一项政绩了,回头在省计委、经委那里都是能够得到表扬的。至于说以300万的价格包给汉华机械厂来生产,轻化厅的领导也知道其中的利润必定是十分丰厚的,不过领导并不在乎这个,对于勇挑重担的企业,给一些好处又怎么啦?算算看,300多万美元,合人民币差不多是600万,我们的企业用300万就做下来了,这种事情,还有谁能够歪嘴?
一个300万的设备单子砸到汉华厂的头上,这简直就是下了一场馅饼雨。汉华厂过去一年的产值,也不过就是二三百万。近一年来,由于国家的政策调整,还有异军突起的乡镇企业的竞争,国企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轻化厅下属的各个机械企业大面积地出现开工不足的现象,产生了所谓“政策性亏损”。汉华厂虽然说每年的任务量还能够保证,但要想从中留出一些余钱来发奖金甚至盖房,那也万难做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拿到一个300万的生产任务,而且是有极高利润的新产品任务,对汉华厂来说,无异于乞丐拣着了金元宝,发大财了。生产科和技术科初步估算了一下,认为最多花到150万就能够拿下这套设备,这就意味着汉华厂能够挣到150万的利润。
150万啊!在那个年代里,这是何等震撼的一笔大钱。
厂长陈伟国逸兴遄飞,恨不得站到厂门口对着每一个人大喊:年终奖有木有?双过半奖励有木有?职工宿舍楼有木有?在150万面前,那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厂务会通过了决议,等设备的预付款到帐,马上开始建3幢宿舍楼,每幢都是3个单元,6层楼,一共可以提供108套房子。待108户职工搬进新居之后,他们腾出来的房子,又可以再分配给其他没能住上单元房的家庭。这样一来,全厂职工的住房条件都能够得到大幅度的改善了。
盖房子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全厂,所有的工人都在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有没有机会分到单元房。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筹划换房之后买家具、买家电的事情,还有一些人家则开始盘算着子女结婚的事情。整个厂子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
在所有的人,只有范世斌一脸郁闷。自从从第二化肥厂回来,他就每天唉声叹气的,让林振华听着就觉得心酸。
“老范,怎么又听到你叹气了。”林振华终于忍不住向范世斌打听了。
范世斌道:“还不是让你害的,明明也就是200万的设备,你非要报个300万的价钱。厂长说了,要做出298万的价钱来,你让我怎么报?”
这席话把林振华噎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范,你不会是觉得钱太多,数钱太累吧?”
“真的是挺累的。你看,这材料费、工时费、电费、水费……我算了老半天,也刚刚算到200万,还差98万,你让我怎么算啊?”
“让我看看。”林振华接过范世斌手里的预算表,开始一项一项地看起来。
原来,这设备报价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你随便张张嘴就能报出来。尼宏重工可以把一根轴报到3万美元的天价,但汉华机械厂不能这样干。你是国家的企业,不能挣国家的钱,所以,设备的报价必须在合理的范围内。这个合理的范围,就是成本加上一定比例的利润,每一笔钱都要落到实处。
范世斌是个实诚人,一张预算表做得中规中矩,每一部分的材料、工时,都算得清清楚楚。那根主轴咬咬牙报了一个3000元的高价,这已经是让他觉得汗颜不已了。以他的观点,300块钱都已经有得赚了,不就是几个老工人干了两天的活吗……
“不会吧,老范,冰机主轴加工算了3000块钱?”林振华不屑地说道。
“对啊,小林,你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范世斌忐忑地说道。
“的确不太好。”
范世斌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改回来吧,我也觉得这样太坑国家了。你看改成1000块,是不是更好?”
“改成10000块吧。”林振华道。
“10000块!”范世斌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林振华到技术科来这一年多时间,范世斌一惊一乍的次数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以至于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林振华道:“当然,我还觉得报低了呢。”
“小林,你可别随口乱说。你看看工艺,不就是模锻、粗车、正火这些,我一项一项都算了工时的。我把工时已经是夸大好几倍了,就这也才算出3000来,你如果算到10000块,轻化厅能干吗?”
林振华眼一横道:“老范,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和老胡画了那么多图,算了那么多条曲线,不算钱?”
“嗯……有理,可是这能算出多少个工时来?”范世斌犹豫道。
“知识无价,老范。”林振华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过去,有一家工厂的电机坏了,找了一个工程师去修。那个工程师到了之后,在电机上画了一条线,说从这个地方拆开,里面烧断了,把里面的线换掉就可以了。后来,这个工程师向这家工厂要1万美元作为修理费,工厂很不理解,说你就画了一条线,就收1万美元?你猜工程师是怎么说的?”
“他怎么说的?”范世斌问道。
“他说,画一条线,收费1美元;知道在哪画,9999美元。”
范世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可是,咱们国家现在的规定就是这样,你算不出工时,就不能算钱。”
林振华道:“你就写上吧,计算切削曲线,2000工时,一个工时5块钱,共计10000元。”
“哪有2000工时,小林,你和老胡总共也没干多长时间吧?”
林振华道:“可以啊,谁觉得不值2000工时,让他自己来算。我还真不信了,让轻化厅把化工设计院那帮人都叫上,我看他们花2000工时能不能算出来。”
开玩笑,林振华和胡杨那都是高级技术人才了,尤其是胡杨,简直就是一种逆天的存在,他干一小时的活,普通技术人员起码得干10个小时。更何况,他们还有APPLEII这个大神器,化工设计院好像至今还没有配备电脑呢。
范世斌似乎有些明白了,他问道:“小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些工时咱们可以夸大一点,这样整个费用就能算出来了。”
林振华道:“没错。老范,你也是跟着一块喝过酒的人,怎么就听不出谢处长的意思呢?她明确说了,这是厅领导的意见,只要我们的报价单写得天衣无缝,厅里根本就不会去重新算一遍。这是新设备,有些加工工艺也是全新的,谁能够挑出毛病来?”
“可是,到时候咱们用不了这么多工时怎么办?”范世斌又想起了一个新的问题,车间里实际使用的工时最终是要进台帐的,不可能做假。
林振华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更好了,你看啊,汉华机械厂大搞技术革新,生产效率成倍提高。某型设备生产中节约工时若干,为国家节省了多少多少经费……说不定轻化厅还会给我们发一笔节约奖呢。”
“有理,我明白了。”范世斌大喜,抓起预算表跑回办公室修改去了。困扰他多日的难题终于被林振华解开了,范世斌觉得浑身轻松,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再算上几百个工时也不费力了。
林振华看着范世斌的背影,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唉,又一个计划经济培养出来的老实人被我拉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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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振华感叹于范世斌被他拉下水的时候,兰武峰却正沉浸在爱情的汪洋大海中,乐不思蜀。
“峰子,快起床了。”安雁一边扣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推搡着还在床上蒙头大睡的兰武峰。
这是在警察训练中心的招待所,屋子里有两张床,可是有一张床上的铺盖明显没有动过。很显然,头一天晚上,这屋子里的两个年轻人,只占用了房间里的一张床铺。
自从与韩涛搭上关系之后,兰武峰便经常跑到警察训练中心来打靶。警察训练中心平时也有接待民兵训练的业务,所以兰武峰跑来打靶,也不算是违反原则。他现在手头比较宽裕,每次来都会给警察们带些好烟,请警察们去青山酒家喝酒,有时候还能帮他们以进货价买一些市场上不太好买的紧俏商品,一来二去,他就和大家混得非常熟悉了。
兰武峰对于做生意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在欣欣商店的工作,也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再加上想着这是林振华托付的事情,不好拒绝。以他的本性来说,他更喜欢像警察一样打打杀杀的生活,所以,打靶这种事情,就是他的最爱了。
在打靶之余,兰武峰又缠着训练中心的警察们教他拳脚。训练中心的这些警察,身上都是有点真功夫的,看到兰武峰求教心切,而且态度谦恭,也都愿意教他两手。兰武峰学到基本套路之后,回到丰华县,每天早起晚睡,勤奋练习,进步十分显著。
身上有了功夫,兰武峰就忍不住想找人练练。借着去邻县送货的机会,兰武峰有意去和当地的小混混发生摩擦,然后一言不合就老拳相向。那些小混混横则横矣,但打架没什么章法,哪里敌得过兰武峰这种受过专门训练的角色。打了几次架,每次兰武峰都是一个人单挑四五个,而且屡屡把对手打得满地找牙。一时间,他的威名在周围几县的混混群中也是颇为显赫了。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兰武峰与安雁的关系也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在丰华县的时候,他们俩不便于有什么亲密接触,于是兰武峰就连哄带骗地把安雁带到了南都,白天带她去训练中心打枪,晚上则在训练中心的招待所投宿。头一两回,他们还是各住各的房间,再往后终于住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在那个年代里,男女同住一个房间,是必须要有结婚证的。但这个规定仅限于地方上的招待所,警察训练中心的招待所可不管这一套。招待所的服务员知道兰武峰是韩涛的朋友,而且自己也接受过若干次兰武峰的馈赠,于是查结婚证的这道程序,就被他们华丽地遗忘了。
安雁是个大方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是丰华县的副县长,从小对她的管教很严,这反而激起了安雁内心的叛逆欲望。她与兰武峰的交往,是在父母的严防死守之下偷偷进行的,而越是如此,越是让她觉得刺激。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很难说是谁更加主动,总之,大家都觉得两情相悦,许多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雁子,几点了?”兰武峰从毛巾被底下探出头来,问道。
安雁道:“已经七点了。”
“才七点呢?”兰武峰嘟哝道,“雁子,来,进被窝来再睡一会。”
安雁红着脸道:“我不,一会万一韩大哥来了,多不好意思。”
“怕什么,老韩也是过来人了,他还能不懂这个?”兰武峰大大咧咧地说道,“林哥说了,*宵一刻值千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回,咱们还不多睡一会。”
“不啦——”安雁拖着长腔说道,“峰子,真的,快起床了,咱们还得去接老熊和陶晖呢,他们的火车是早上九点到的。”
“对啦,我把这事给忘了。”兰武峰连忙起床,光着膀子到床下找鞋子。安雁像个小妻子一样,帮兰武峰披上衬衣,还顺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兰武峰趁机揪着安雁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像赚了多大的便宜一样,一边扣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笑着说起熊立军两口子来了:“这个老熊,出去度蜜月,居然真的走了一个月,让我天天看着商店。”
“听陶晖说,他们这一趟,要跑好几个城市呢,要去上海,还有青岛,还有秦皇岛什么的。老熊真舍得花钱。”安雁羡慕地说道。
兰武峰不屑地说:“去上海有什么了不起的,雁子,等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带你去外国度蜜月,你是喜欢去美国还是日本?”
安雁嗔道:“你就知道吹牛,你想出国就能出国啊?再说了,你知道人家外国人花钱多狠吗,你才挣多少钱,到外国去能花几天呀。”
兰武峰道:“雁子,林哥说了,现在咱们中国人出国旅游不现实,再过15年,大家出国就容易了。那时候,咱们中国人也有钱到国外去转转了。”
安雁笑着说道:“峰子,我怎么觉得你特别服林哥啊?”
“那是当然。”兰武峰道,“我告诉你雁子,我这辈子就服一个人,就是林哥。原来吧,我只是觉得他够仗义,后来再一看林哥干的那些事,我是打心眼里服气。你说林哥也就比我大一岁,怎么懂那么多事情。”
“得了得了,我看你一说起林哥就来了劲。我问你,我和林哥同时掉水里去了,你先救谁?”安雁问道,在这个时候,《读者文摘》已经创刊了,无数的少男少女都喜欢上了这本带着淡淡小资情调的刊物,日常的思维和说话也都深深地带上了一种读者文摘体。
兰武峰听到这个问题,大义凛然地答道:“当然是先救你我只救你一个。”
“真的?”安雁眼睛发出了光芒。
“绝对是真的。”兰武峰道,“林哥是当侦察兵出身的,水性比我还好,我救他干什么?”
“死峰子坏峰子”安雁抡起枕头追打着兰武峰。
小情侣之间的这种闹腾,就像炒菜时候放的辣椒末,没什么营养,但极其刺激。闹腾过后,两个人分头去楼道里的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出门搭了一辆顺风车,来到火车站,正好赶上从上海开往南都的火车进站。
新婚燕尔的熊立军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在妻子陶晖的保护下,随着汹涌的出站人群挤出了检票口。兰武峰和安雁迎上前去,兰武峰帮着熊立军接过了几个口袋,安雁则和陶晖挽着手,说起了女人之间的悄悄话。
“老熊,怎么样,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没有?”兰武峰对熊立军问道。
“收获太大了。”熊立军道,“咱们老大的眼界,实在是太高了,好在我没跟他分家,要不可亏死了。”
熊立军嘴里说的老大,自然就是指林振华了。兰武峰一直管林振华叫林哥,熊立军的岁数比林振华大,一开始一口一个老板地称呼林振华,林振华觉得不妥,让熊立军改口,最后就改成了老大这样的称呼了。
兰武峰道:“怎么回事?”
熊立军道:“这次出去,我和陶晖是一边旅行结婚,一边看各地的市场。现在的市场和前两年可不一样了,香港进来的那些洋货,都快烂大街了。咱们老大算是抢了一个先机,挣了一笔,可是以后再想像从前那样靠倒货来挣钱,就不容易了。”
兰武峰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咱们不用出门去,光看丰华和南都,也能看出来了。咱们能够进到的货,别人也同样能够进到,咱们的价钱卖不上去,也就只能挣点辛苦钱了。再想像去年那样挣大钱,可真是不容易了。”
“可不是吗?”熊立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婆,前几个月还撺掇着我跟老大分家,自己出来单干。我当时就跟她说了,我没有老大那么好的眼光,如果自己出来干,没准就全赔进去了。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立军,你刚才说什么呢?”陶晖跟在他们身后,隐约听到熊立军提到了老婆二字,忍不住发问道。
熊立军对这个老婆颇有些畏惧,加之刚刚说了老婆的坏话,心里有鬼,他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小陶,你和安雁谈你们女人的事情。我和峰子说点业务上的事。”
“啥业务上的事?咱们路上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就跟着振华干了,你还打算单干是不是?”陶晖质问道。
熊立军小声地对兰武峰说道:“听听,这就叫恶人先告状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单干了?都是这个婆娘成天嘀咕的结果。这次出去一看,她也知道了,要想发财,还得跟着咱们老大。所以她就求着我,回来以后一定要跟老大好好谈一谈,让老大给我一点机会。”
兰武峰笑道:“恐怕不是她求着你,而她揪着你的耳朵让你这样做吧?”
“呃,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自己从来都是”熊立军尴尬地承认了,他怕老婆的事情,对于兰武峰和林振华来说,都不是秘密了。这个年代流行“妻管严”,熊立军算是这种流行病的重症患者。
“你真是这样想的就好了。”兰武峰高兴地说道,“林哥说了,等你一回来,就马上去见他,他要跟咱们谈电风扇的销售代理问题。他说了,你和我,一人负责一个地区,当总代。”
112陶晖训夫
112陶晖训夫(二更,再求月票)
熊立军要和林振华分家的事情,发生在几个月之前。
当时,熊立军与陶晖已经明确了关系,陶晖开始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对熊立军进行全面规划,其中提出的一个建议,就是让他离开林振华,自己搞一摊子买卖。
陶晖是个比较世俗的女孩子,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在社会上并不少见。她能够看上熊立军,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熊立军出手阔绰,否则,以她这种在大企业里坐办公室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一个连正式工作都没有的个体户呢?
欣欣商店最初是用林振华的资金开起来的,熊立军和兰武峰都是一文不名,算是给林振华打工的。林振华并不是贪心的人,从一开始,就给两个人各分了10的干股,让两个也参与分红。随着商店的业务逐渐开展起来,林振华感觉到自己在其中的贡献不如熊立军和兰武峰两个人大,但陆陆续续地又转出了一部分股权。到陶晖与熊立军谈婚论嫁的时候,欣欣商店的股权关系已经是林振华占50,熊立军占30,兰武峰占20了。
熊立军在欣欣商店的日常经营中,无疑是发挥着最大作用的。林振华一门心思扑在汉华实业公司的业务上,无暇顾及商店的事情。兰武峰倒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惜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人,除了能卖点死力气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贡献。
熊立军头脑灵活,进货、销售等业务都很熟悉。事实上,欣欣商店离了林振华没有任何问题,但离了熊立军,估计马上就不转了。
在这种情况下,陶晖向熊立军出主意道,他完全可以甩掉林振华,自己出来单干。大不了就是资金稍微少一点,但挣多少钱都是自己的,这种感觉多好,为什么非要给林振华白白打工呢?
熊立军也不是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念头,但他是一个农家子弟,脑子里多少还有些老观念。他总觉得,自己能够混到今天这个样子,与林振华的提携是不无关系的。如果自己发达了,就把林振华甩开,那就未免有些对人不起了。
不过,陶晖天天在熊立军的耳朵边上唠叨,熊立军也的确有些吃不住劲。他本质上不是什么太有主见的人,当年毅然辞职下海,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林振华的鼓励。现在,陶晖这样鼓动他,他的心思慢慢地也就开始松动了。
熊立军最早是和兰武峰透了一点口风,结果,兰武峰把眼睛一瞪,斥责道:“老熊,做人要有点良心好不好?你真要这么干,咱们俩连朋友也没得做了。我可告诉你,你如果敢自己干一摊子,你的摊子开到哪里,我就砸到哪里。”
“别啊,峰子,我也没说什么呀。”熊立军吓得赶紧就缩回去了。他知道兰武峰现在在混混圈子里很吃香,万一找几个混混来捣乱,他还真是吃不消的。
兰武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振华,不过,林振华还是从安雁那里得到了一些暗示。作为家属,安雁、陶晖和杨欣三个人关系都处得不错,陶晖的一些想法,私下里也会说给安雁听,而安雁则会再把这个信息转述给杨欣,然后再传到林振华的耳朵里去。
林振华对于熊立军想和自己分家这件事情,并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觉得愤怒。相反,他还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熊立军。在林振华想来,自己只是出了一点钱,出了一点主意,每个月却要拿走一半的利润,这算是很严重的剥削了。他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如果他不拉熊立军来帮忙,而是另外在县城里雇几个人,也许连50的分红都不需要给。
这大概就是各人思考问题角度的不同吧,林振华本质上还是一个学生,缺乏当资本家的潜质,在涉及到自己人的时候,他一般都是非常宽厚的。
在得知熊立军有单干的想法之后,林振华单独约熊立军谈了一次,大致是向他说了几件事。
第一,他并不介意熊立军自己去干一摊子。汉华实业公司建立起来之后,欣欣商店对于林振华的意义已经不太大了,真的干不下去,关门停业也无所谓。
第二点,林振华提醒熊立军,零售市场的暴利时代即将过去,越来越多的小商小贩开始进入这一市场,利润将被全面摊薄。熊立军如果想自己干,要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林振华说的最后一点,则是向熊立军画了一个新的大饼。他告诉熊立军说,自己正打算进军耐用消费品市场,一旦汉华实业的耐用品生产开始启动,则有可能产生出数以百万计的利润,他希望熊立军好好考虑一下,是否有兴趣参与进来,找到一些新的利润增长点。
林振华的一席话,让熊立军那刚刚活络起来的心思又归于平静了。他不得不承认,林振华的判断是有道理的,他这几回去广州进货的时候,见到的同行已经越来越多了。从广州返回南都的火车,屡屡被倒爷们的大包小包塞得严严实实。原来卖一块电子表就能够挣五六块钱,现在几乎是能挣到两块钱就非常不错了。他如果真要单干,挣钱当然还是能够挣着的,但这样的辛苦钱还能挣多久,他心里没谱。
这两年,熊立军自己也存了一些钱,但为了结婚,又用掉了一些。如果他离开林振华单干,资金的问题也是一个瓶颈。如果要从头开始进行原始积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耐心。
这一次,利用结婚的机会,熊立军带着陶晖跑了几个城市。这也是林振华推荐的一个概念,叫作什么“旅行结婚”。熊立军这两年倒也没少旅行,但这一次,他是带着问题去旅行的,所以有些事情看得更加仔细。
在出门之前,林振华特别交代他要去逛逛各大城市百货商店里的电器柜台,看一看各种家电的销售情况。林振华向他暗示,如果他愿意继续与林振华合作,林振华将会把汉华实业公司生产的电器在一些城市的经销权交给他,这将意味着他从此不再是摆摊卖货的小店员,而是搞批发贸易的大牌经理了。
“驻上海市场总代理……”熊立军无数次地在嘴里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头衔,感受着这个头衔给自己带来的荣耀感觉。
“陶晖,你想不想到上海来工作?”在上海的时候,熊立军这样对陶晖问道。
当时,他们俩正在逛南京路,南京路的繁华让陶晖陷入了一种陶醉的状态。听到熊立军这样问,她不屑地回答道:“立军,你不会是在做梦吧?想调到上海工作,我得嫁给省长的儿子还差不多。”
熊立军道:“你错了,你不用嫁给省长的儿子,你只要嫁给我就行了。你知道吗,振华说了,只要我愿意,他就让我当汉华实业公司在上海的总代理,到时候,我就要到上海来工作了。”
“真的呀?”陶晖的眼睛里闪着金光,“他说的,能办到吗?”
熊立军吹嘘道:“你看振华说过的事情,哪一件办不到的?他白手起家,也搞出了这个欣欣商店。现在他管着的那个汉华实业公司可火了,听说在公司成立的时候,北京都来了好几个领导给他捧场,那个厉教授,可是北大的教授,进中南海都不用证件的。”
“这么说,你真的能到上海来工作了?”陶晖有几分相信了,她虽然积极鼓动熊立军离开林振华来单干,但对于林振华身上的光环,她也是看得十分清楚的。那年代里,传媒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地方上出一个稍微牛一点的人,也足以让大家膜拜了。
“振华跟我说了,让我自己拿主意。如果我想好了,回去以后就跟他谈,他再跟我说具体的安排。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小陶,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听你的。”熊立军一脸谦卑地对陶晖说道。
“可是,这是你来上海工作啊,我怎么办?”陶晖犹豫道。
“你可以办停薪留职啊。”熊立军道,“现在好多单位都已经在搞这个了。公职还能留着,就是工资停了。你一个月挣不到50块钱,还不如我一天挣得多,还不如停薪留职跟我一块干呢。你如果愿意,我们一起到上海来,我养着你也就这么大的事了。你可以天天逛南京路,得有多美啊。”
“真的啊?”陶晖抬眼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有了一种优越感。想想看,如果林振华说的什么总代理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自己就可以和熊立军常住在上海了。那个时候,自己就成了上海人,天天都可以逛南京路,哪像周围这些乡下人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哎呀,如果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那真是睡着了都会笑醒啊。
“我们就住到南京路边上好不好?”陶晖又开始规划熊立军的上海攻略了。
“这么说,你同意啦?”
“我当然同意了,咱们年轻人,本来就是应该出来经风雨、见世面的嘛。天天窝在丰华,有什么出息?你看人家振华,比你小好几岁,可是人家出去当过兵,见识就是不一样。你出来当了这么多年工人,还是跟个农民一样。”陶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戳着熊立军的脑袋,在南京路上演出了一场三娘训夫的活报剧。
老大说得对,我真是躺着都会中枪啊,熊立军悲哀地对自己说道,窝囊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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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你的任务,就是要尽快在上海站住脚,建立起汉华实业公司的上海经销处。未来我们的产品在上海的销售,就完全指望你了。”林振华这样对熊立军说道。
这是在林振华的家里召开的一次汉华实业公司管理层扩大会议,参会的人包括林振华、褚红阳、彭少哲、赵勇群、熊立军和兰武峰。陶晖、安雁两个人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会正呆在里屋和杨欣开着女人们的小会。陶晖是已经结婚的人,杨欣和安雁都处于待婚状态,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向陶晖请教的。
男人们都坐在客厅里,除了林振华之外,每人手里都夹着一支烟。汉华实业公司的场地只有四亩,划出工棚、材料库、财务室啥的,就剩不出经理办公室和会议室的场地了,所以中高层领导们要开会的时候,就只能跑到林振华家里来开。现在小芳已经上大学走了,林振华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间十分充足。
这是林振华明处和暗处的两套班子第一次进行联合办公,不过,两边的人都是林振华的自己人,凑到一处并不觉得生份。
“老熊,以后我们去上海,就找你了。”褚红阳拍着熊立军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熊立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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