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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块板子上,我只要这块芯片。”老刀把芯片拆下来,装进防静电的袋子里,然后对卫景文说道:“卫老师,别不满意了,你看,这块板子上还有5个大功率管,这两个电解电容也是很贵重的,都归你了。至于其他的,就不值什么钱了,可以扔掉了。”
卫景文把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对老刀说道:“我可不像你那么挑食,这几个管子和电解我要,其他的电阻、电容什么的,我也都要。哪怕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片电容,德国货的品质也好得很,我可舍不得扔。”
老刀诧异道:“卫老师,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说这些板子上的每一个元件你们都要拆下来用吧?”
“为什么不呢?”卫景文反问道。
“呃……你们电子研究所才几个人,要把这些板子全部拆解掉,你们打算干到什么时候去?”老刀真切地替卫景文操心道。
卫景文笑道:“老刀,看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哦。我们林经理已经安排好了,你看那边那个车间没有,那就是我们的旧电路板回收车间。林经理说了,对旧电路板的拆解,要走工业化的道路,我们要建起一条拆解生产线呢。”
277环保
277环保
“不行,这个车间不能投产”
浔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副主任李惠站在电路板拆解车间的中间,一脸严肃地对林振华说道。
自从发生了郎冬中毒的事件之后,林振华便把劳动保护问题提到了公司的重要位置上。应林振华的邀请,婆婆嘴、豆腐心的李惠被聘请为公司的高级卫生顾问,负责指导全公司的职工医疗保健工作,以及生产过程中的劳动保护工作。
电路板拆解车间建成后,林振华把李惠请到工作现场,让她评估一下污染问题。李惠拿着几台仪器测了半天,最终给出了一个结论:污染严重,不能投产。
电路板的拆解流程,是先用酸性溶液对废旧电路板进行清洗,洗掉上面的污垢。然后用电烙铁除掉元件上粘的焊锡,使元件与电路板分离。随后,生产线上的工人将用镊子把元件一个一个地摘下来,分门别类地装进托盘里。
在拆解工作完成后,后面还需要有人对这些拆解下来的元件进行测试,以确定其是否损坏。所有测试合格的元件,就可以重新用于生产电子器材了。现代社会所产生的电子垃圾数量众多,回收这些电子垃圾不但不用花钱,甚至还可以收取一笔垃圾处理费。而拆解这些电子垃圾所得到的元件又有很高的价值,所以这项业务可谓是一本万利。
在当时,国产电子元器件的质量不过关,一些高端元器件更是无法实现自给。通过拆解国外的废旧电路板,能够得到大量优质和稀缺的元器件,其意义更是不能简单地用金钱来衡量的。
然而,拆解电路板所产生的污染也是非常严重的,焊接过程中使用的焊锡和助焊剂都有一定的毒性,在拆解过程中,这些有毒物质受热蒸发,会对操作工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害。
在那个年代里,能够认识到这种环境危害的人并不多,但林振华以及他手下的那一群海归们是有这种意识的。在林振华提出建设电路板拆解车间之后,项哲非常严肃地与他谈了一次,核心内容就是在发展产业的过程中如何保护职工的权益。项哲把这件事上升到了企业社会责任的高度,让林振华无法回避。
为了消除车间里的污染,林振华投入了几十万元,在车间里加装了空气过滤、除尘等设备,已经把污染降到很低的水平了。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低水平,在李惠的眼里,也仍然是带毒作业,是不可容忍的。
“李姐,你的标准是不是太高了一点?”林振华问道。其实,按李惠的年龄,林振华应当叫李惠为阿姨才对的。
“小林,你知不知道,这种电路板拆解的项目,发达国家是根本不允许开展的。”李惠说道。她看过的外文期刊不少,对于国际卫生标准了解很多。
林振华连连点头:“我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这样多的废旧电路板流到我们这里来,李姐,你可不知道,这些电路板上的元件,都是宝贝啊。”
“宝贝又怎么啦?人的生命健康难道还比不上这些元件的价值吗?”李惠瞪着眼睛训斥道。
林振华道:“我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投入了重金进行治理。你看,流水线上方有专门的通风设备,把加热过程中产生的废气吸走,送到处理装置里去进行净化。现在我们这个车间的污染水平,在国内其他同类车间里,绝对是最低的。”
“这一点我承认。”李惠道,“但即使是这样,我刚才测过,你这个车间里空气中镉、铅、砷等元素的深度还是超出标准十几倍了,工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会导致慢性中毒的。”
“那怎么办?”林振华问道。
李惠看看车间的设备,叹了口气道:“小林,你们已经搞起了这么大的摊子,现在我让你们把这个项目下马,恐怕你们也无法接受吧?我真想不通,这种在西方国家已经被淘汰的产业,我们中国的企业为什么会如此热衷呢?”
林振华道:“很简单,这是因为咱们国家穷啊。”
“再穷,人命的价值是一样的。”李惠说道。
林振华摇摇头道:“李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医院里工作,有没有遇到过因为缺钱而放弃治疗的病人?”
李惠愣了一下,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有的,有些病人,如果能够使用一些高档药品,就能够救过来。可是,他们用不起这样的药品,我们就只能看着他们死掉了。有些时候,我们医生恨不得自己拿出钱来帮助他们,可是,这样的病人很多,靠我们医生义务捐助,也帮不了几个人的。”
林振华道:“这就对了,如果我给你1万元,让你去购买这些高价药品,你就可以挽救一个甚至于好几个病人的生命,所以,他们的生命的价值,就是一万元,甚至是几千元。李姐,你说对不对?”
李惠沉默了,作为一个医生,她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她从来没有想过人命其实是有价钱的。她不得不承认,林振华说的话听起来残酷,但却是实情。她曾经许多次地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名病人因为无力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而被迫放弃治疗。
国营单位上的职工虽然有公费医疗或者劳保医疗,但高价药品是不能报销的。有时候,用几毛钱一支的普通抗生素无法医治的疾病,换一支几十元的进口抗生素就能够解决问题,但又有多少个家庭能够负担得起这种进口药品呢?
谁说生命是无价的,因为缺少几百元或者几千元,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会消失,这就是生命的价格。
“小林,你说得对。我在非洲呆过,在那里,一支青霉素就能够救一条命。可是,那里的人们却穷得根本买不起一支青霉素。那里的人,能够活到30岁就非常不容易了,原因就是医疗条件太差了。”李惠说道。
林振华道:“李姐,你现在明白了吧,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要让百姓健康,就必须挣钱,而挣钱的过程中,可能会有污染,又会损害百姓的健康。这就是一个矛盾。”
“可是,不污染也同样可以发展经济啊,你看人家西方国家。”李惠反驳道。
林振华道:“我们没有他们的技术。如果有那种又清洁、附加值又高的产业,西方国家肯定会攥在自己手上的,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竞争不过他们。作为后起国家,我们只能选择这种又脏、又累的产业。”
关于发展经济与避免污染之间的关系问题,后世曾有过大量的讨论。站着说话不腰疼者认为,宁可不发展,也不能有污染,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对于这样的观点,林振华是不能接受的。非洲倒是没有污染了,但非洲人民的生活很幸福吗?GDP崇拜固然不对,但没有GDP,你拿什么去改善人民的生活,拿什么去提高人民的福利?
即便是西方国家,也并非从一开始就能够过上如此舒服的生活的,他们今天的富裕,也是建立在昨天的艰辛之上的。伦敦也曾经是雾都,芝加哥、伯明翰这些老牌工业基地,曾经都是烟囱林立,烟尘蔽日的人间地狱。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规避的代价。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永远都得做这种又脏又累的工作了?”李惠问道。
林振华道:“放心吧,李姐,这只是一个过程而已。我向你保证,最多20年时间,我们就能够和西方国家平起平坐了,到那个时候,咱们也可以把防治污染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上,有污染的产业坚决不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必须忍受这一切。”
李惠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小林,我发现你永远都有一套说法。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不过,作为一个医生,我还是不能允许你让工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期工作。”
林振华苦着脸问道:“李姐,我说了半天,全白说了?”
李惠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提两个要求,如果这两个要求你能够做到,我想对于这个车间里的工人受到的损害将可以降到最低。”
“没问题,别说两个要求,100个要求都可以。”林振华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惠道:“第一个要求,所有的工人工作期间必须戴专门的口罩,口罩的夹层中要有活性炭,用于吸附空气中的有毒物质。”
“完全可以。”林振华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采购一批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倒没必要。”李惠笑了起来,眉毛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形。她对于林振华总的来说还是挺满意的,汉华重工的劳动保护在浔阳市的各家企业里做得是最好的,林振华身为常务副总,还亲自站在这里和她商量劳动保护问题,这就非常难得了。
“第二,工人的工作时间要严格限制。每班工人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4小时,每周工作时间不能超过20小时。”
林振华点点头:“这个也没问题,我让他们上半段在这个车间工作,下半段换一个工种就是了。”
“第三……”李惠继续说道。
“李姐,不是说只有两个条件吗?”林振华笑着问道。
李惠道:“这个不算条件,只是一个建议。你们应当把这个车间的工作定为有毒作业,要给工人发健康津贴。此外,建议在这个车间工作的工人,要经常吃猪血、绿豆等,这些都是有助于排毒的。还有,每隔三个月,你要让他们接受全面的体检,如果发现有中毒征兆,就不能继续工作了。”
“好,我全盘接受。”林振华欣然应道。
278有声有色
278有声有色
进入1986年的夏天,何海峰预言的经济硬着陆终于发生了。
当年的中国,处于一个新旧体制转轨的时期。一方面,国家放松了对地方的管辖权,允许地方拥有投资、外贸、劳动用工等权力;但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又尚未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经济主体,最突出的一个特征,就在于其缺乏预算约束,不管花多少钱,最终都是要由中央政府来买单的。
有投资权利而且没有预算上的约束,从经济理论上说,地方的投资将趋于无穷大。在1985年的中国,恰恰就是这样的情况。各地政府竞相上马各种项目,在地方官员的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缺钱”这样的概念。银行是受制于地方政府的,它们不敢违逆地方官的指令,因此不惜以透支的方式不断地向地方政府发放贷款,导致投资规模远远超出了经济可承受的范围。
何海峰曾向林振华说起过,一部分学者提出了软着陆的设想,希望在中央政府的主导下,各地方政府能够主动地压缩基建规模,使经济逐步恢复到正常状态。但事实上,这种设想仅仅是一种空想而已,没有一个地方的政府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大家都希望别人压缩,这样自己就能够从压缩中受益。当所有的人都这样思考问题时,经济学中著名的囚徒悖论就出现了,其结果就是整个经济的热度持续上升,直至崩溃。
经济崩溃的原因是很简单的,那就是资源的约束。预算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可以趋向无穷,但这些预算最终必须变成建设所需要的钢材、水泥。当这些物资无法保障的时候,庞大的基建就不得不停止了。在这个时候,市场上物价飞涨,外汇严重短缺,一些企业由于缺乏原材料而无法进行生产,从而出现了严重的亏损,整个国民经济陷入了困顿之中。
在其他企业面临严重困难的时候,汉华重工几乎是一枝独秀般地表现出了勃勃生机。
汉华家居公司以运动型自行车为主打,继续保持着在国际市场上的热销态势。在国内原材料供应紧张的情况下,林振华采取以商养商的方法,用出口产品所获得的外汇,从国外购入原材料,保证了生产的顺利进行。
汉华化工设备公司的出口设备生产进展也非常顺利,在亚非拉各地,汉华重工同时铺开了六七个工地,一船船的设备漂洋过海,赚回大量的利润。由于这些工程的示范效应,一些后续的项目也陆续到来,形成了良性循环。
业务繁多带来的一个副作用,就是销售处的工作人员忙得不亦乐乎。褚红阳和舒曼两口子成天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和各地客商签订合同,以至于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褚红阳的父母为这事,没少埋怨林振华。
机床公司所生产的百余种机床附件目前在国际上已经颇有声誉,被列入了几十家知名机床企业的推荐附件名录。胡妫给机床公司搞了一套质量管理体系,使得机床附件的产品质量上了一个新台阶。
废旧金属回收公司早已正式挂牌,乔海从德国弄来一大批废旧机床、电器,在废旧金属回收公司经过翻新改造后,重新进入了市场。这些几百美元一台买来的旧设备,稍加修复就能卖到几千甚至上万美元,利润率高得惊人。乔海本人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没事就在心里偷着乐。
业务不断发展的同时,汉华重工的队伍也在不断地扩大。
项哲、胡妫等人的加盟,开启了海归进入汉华重工的大门。许多在单位上郁郁不得志的留学归来人才,受到项哲等人的示范效应影响,纷纷从原单位辞职或者停薪留职,来到浔阳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成为汉华重工的一员。
这些人的学历是如此辉煌,你如果没个什么麻省或者耶鲁的双料硕士学位,都不好意思显摆。在汉华重工的厂区里,英语、日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都能够听到,连省里搞外事接待的时候,都要跑来向林振华借几个小语种的人才去帮忙。
国内高校的毕业生也大量地涌过来了,与前两年相比,如今的大学生思想更开放,对于编制之类的问题看得更淡了,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让他们发挥作用的天地,当然,汉华重工许下的优厚待遇,也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随着技术人才的增加,林振华把韦东齐的技术处和卫景文的电子研究所合并,建立了汉华研究院,统一管理汉华重工的所有技术工作。韦东齐担任了院长,卫景文和范世斌担任副院长,马杰、方延武、许伟等人分别担任不同研究室的主任,麾下各有一个非常壮观的团队。
40万吨大化肥设备、家用冰箱压缩机等几个主打产品的研发搞得轰轰烈烈,在若干个关键环节上都取得了突破。新材料、新工艺的研究也都做得有声有色,各种专利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浔阳这片土地上萌发出来。继机械系之后,华青大学的化工系、精仪系、电子工程系等都将汉华重工列为自己学生的实习基地,双方的合作项目最远签到了10年以后。
在管理方面,项哲、胡妫等人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带来了国际化的管理手段,为汉华重工制订了一系列规章制度。整个公司的人财物、产供销等方面的管理都变得井井有条,不再是过去那种凭感觉管理的状态了。
应当说,这支国际化管理团队的空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项哲等人刚刚开始进入管理团队的时候,他们的管理理念与谢春艳、朱铁军、郎冬这些老人产生了严重的冲突,在公司的各种会议上,大家经常吵得面红耳赤。
还好,在汉华重工有林振华这样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他已经得到了老一代的充分信任,同时又能够与年轻一代进行对等的沟通。每次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都是林振华出面调停,最终让双方互相理解对方的意见,以达到思想上的统一。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这样的碰撞,两代管理者的磨合已经初见成效了。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朱铁军的嘴里时不时也会蹦出“QC”、“PR”这种洋词,而项哲也开始使用朱铁军的口头禅,说出点诸如扯淡、乱弹琴之类的骂人话。还有一件事更为浪漫,那就是有人传说朱铁军的女儿朱霞和胡妫开始对上眼了,据说朱铁军对此事还颇为满意。
用工荒的问题,随着大量农民工的加盟,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1000多名从各个穷山沟里招聘来的年轻姑娘、小伙,成为汉华重工的一支生力军。公司为他们安排了四人一间的宿舍,配备了食堂、浴室、文化活动室等各种设施。这些农家子弟觉得自己几乎是一步登上了天堂一般。
所有的农民工首先是被安排在一些非技术的岗位上,例如搬运、包装、废旧设备处理等。他们每天上完班之后,还要再到汉华技校接受两个小时的技术培训,林振华向他们承诺,一年之后对他们进行定级,达到一定技术水平的将转为技工,届时他们的待遇和发展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在汉华重工的周围,上百家配套企业已经落户,它们与汉华重工之间的协作关系已经稳定下来。在国内整个经济形势不够景气的大环境下,作为汉华重工的配套厂还是非常滋润的。汉华重工订货充足、付款及时,而且办事人员处事公正,这些都让配套企业的经营者们暗自庆幸自己走了一步正确的棋。
配套企业落户后,小商店、小饭馆、小菜场也随着出现了。从事这些小商业的,有的是周围的农民,有的则是企业里的家属。一到晚上,这片地处浔阳市郊的工业区竟然有了一些灯红酒绿的景象,这可是洪予安等浔阳市的领导们始料不及的。
在林振华的推动下,在工业区里,还办起了几家私营的歌舞厅,引入了当时中国大陆还没有出现过的卡拉OK。这一来,不但浔阳市区的年轻人趋之若鹜,甚至有些南都的年轻人都搭火车前来感受这种流行时尚。那段时间里,在浔阳,接待客人的最尊贵的待遇,就是请客人去工业区唱卡拉OK。
林振华自己对于这种业务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垫资帮浔阳公安局副局长韩涛的夫人开了一家歌厅。歌厅的生意异常火爆,韩夫人一年之内就把30多万的投资全部归还了。几年之后,韩夫人的娱乐城开到了武汉、南京、上海,成为一方娱乐霸主,这就是另外一本书要写的内容了。
在这一年里,还有两件与林振华个人有关的事情。一是妹妹小芳大学毕业,在林振华的安排下,远涉重洋到美国留学去了。另一件则是未婚妻杨欣也从南都大学毕业,回到了汉华重工,被安排在生产处工作。她是企业管理的本科毕业,而且有过车间工作的经验,在生产处工作算是人尽其才。
所有的事情都非常顺利,但林振华那不安分的心又萌动起来了。在接到一封来自于南部苏丹的来信之后,他带上项哲和韦东齐,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炼油厂项目,该要运作一番了。
279三点理由
279三点理由
机械工业委的司长朱晋文对于林振华是十分熟悉的了,去年在法兰克福装备展上,中国展台凭借发展中国家的工业解决方案这样一个概念,狂揽了近4亿美元的订单,爆出一个大冷门。回国之后,朱晋文受到了中央领导的点名表扬,这让他对林振华一直有一种感谢之情。
听说林振华找到自己门上,朱晋文专门推掉了一个小会,在办公室等待着林振华一行。
“朱司长,冒昧打搅了。”林振华一进门便这样说道。
“哎呀,小林,你可是稀客啊,快请坐,快请坐。”朱晋文亲自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与林振华握手,安顿他坐下,随后又向韦东齐和项哲打着招呼:“韦处长,咱们又见面了。这位是……”
朱晋文在法兰克福与韦东齐打过交道,所以对他挺熟悉。但项哲是新到汉华重工的,朱晋文是完全不认识了。
“项哲,林总的助理。”项哲本份地回答道。
“项哲是沃顿的MBA。”林振华补充着项哲的身份。
“这么厉害”朱晋文眼睛瞪得老大,他可不是没见识的人,沃顿的MBA意味着什么,他是非常清楚的,“小林,这样的人才你也能网罗到,真有你的。”
林振华假装压低声音说道:“朱司长,你也知道我这个助理的背景硬啊,现在我有点镇不住他了,所以要跑到你这里,借你这张虎皮来撑撑腰呢。”
他这番话,虽然貌似和朱晋文说的悄悄话,但音量却足以让韦东齐和项哲都听得清清楚楚。项哲知道林振华是要搞怪,也不申辩什么,只是微微笑着,看朱晋文的反应。
“我就知道你小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说吧,别拿人家小伙子当挡箭牌。我看你们这位沃顿的MBA还是很朴实的嘛。”朱晋文呵呵笑着,点破了林振华的谎言。
“他只是看起来朴实,肚子花花肠子多得很呢。如果我再不做出点成绩来,他就要夺我这个副总经理的位置了。”林振华笑着说道,“古语说得好啊,不想当总经理的MBA,不是好厨子。”
大家哈哈笑了一通,便言归正传了。这一屋子的人都是聪明人,玩笑归玩笑,说正事的时候是不需要绕太多弯子的。林振华请朱晋文回到座位上坐好,然后说道:“朱司长,我现在的确是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其实,这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那套炼油设备的事情。”
说罢,他把一封信递到了朱晋文的桌上。朱晋文展开信,认真地看了一遍,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从瓦希尔信中介绍的情况来看,南部苏丹的局势依然非常复杂,战争威胁时刻都存在。在这个时候与锡雅部落进行这种合作,风险太大了。”朱晋文说道。
瓦希尔便是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工业部长,在去年的法兰克福装备展上,他与林振华谈起过引进一套50万吨炼油设备的项目。林振华回国后,将此事提交给外贸部进行审批,外贸部在与外交部进行协商后,否定了这个项目,原因就是南部苏丹的局势过于复杂,而且涉及到一些较为敏感的国际关系问题。在这样的事情上,我国一贯的作法都是尽可能回避的。
林振华对于这个项目也有些不踏实,加上手头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因此也没有继续去运作。他只是把外贸部的答复以信件方式通知了瓦希尔,然后就把这件事给置之脑后了。
不曾想,瓦希尔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当然,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因此抱住林振华这根救命稻草就不肯放手了。他给林振华写来一封声情并貌的信,信中介绍了南部苏丹目前的困难局面,请求中国朋友务必伸出援手,救他部落的人民于水火之中。
在瓦希尔的信中,林振华了解到,围绕着石油的纷争已经愈演愈烈。以美国和苏联为首的两大政治集团都在当地发展自己的代理人,出钱出枪,让当地的部落互相残杀。锡雅部落的领导人看透了美苏的丑恶行径,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傀儡,因此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这样的乱世之中,要想独善其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瓦希尔告诉林振华,部落领导人对于中国人有着特殊的信任,他相信,如果中国人要帮助他们,是绝对不会附带什么政治条件的,这有利于他们的独立与自由。部落领导人提出,希望中国朋友尽快为他们提供这套炼油设备,让他们能够把石油变成美元,从而有足够的资金来购买必要的武器装备,保卫自己的家园和财产。
看完这封信,林振华就再也坐不住了,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北京之行。
“小林,你们汉华重工现在的规模也不小了,贪多嚼不烂,像锡雅部落这个项目,你们何必非要去促成不可呢?”朱晋文规劝道。
林振华道:“朱司长,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帮助非洲人民摆脱贫困,所以想促成这个项目,你相信不相信?”
朱晋文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还真不好说。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做官样文章。可是你小林这样说嘛,我还真有几分相信。”
“我看起来显得这么高尚吗?”林振华扭头看着韦东齐和项哲,郁闷地问道。
项哲笑道:“振华,你有时候的确给人一种非常正直的感觉,所以朱司长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
“我本来就很正直的好不好?”林振华表白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来对朱晋文说道:“朱司长,我跟你说几个理由吧。首先,我是一个非常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人,所以,非洲人民的苦难,我是非常同情的,我也是非常愿意帮助他们的。”
“嗯。”朱晋文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林振华这个“首先”的原因给过滤掉了,他知道,林振华说的这个原因有可能是真实的,但绝对不会是首要的。
“其次,这个项目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我们最初给瓦希尔的报价是2。5亿美元,而成本还不到8000万人民币,这是几十倍的利润。按马克思的说法,利润达到10倍的时候,资本家就会发狂了。”林振华继续说道。
朱晋文笑道:“所以你小林就发狂了,是不是这样?”
林振华道:“我不否认。你知道,我们要卖多少石油、煤炭、稀土才能换来2。5亿美元,而这一套设备就能挣到2。5亿,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呢?更何况,这只是一套设备的金额,未来如果再对设备进行升级改造,以及提供更多的设备,都会带来更大的收益。”
朱晋文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问道:“你刚才说了两点理由,还有第三吗?”
“有。”林振华道,“这第…理由,就是我觉得我们国家不能再这样事事都当和事佬。正如瓦希尔所说,美国、苏联都在当地谋求自己的利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去呢?咱们国家要发展,未来对于石油的需求绝对是非常大的。像这种盛产石油的地区,如果我们不提前布局,未来等其他国家都划定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我们想插手也插不进去了。”
“关于林总说的这个第…,我有同感。”项哲插话道,“朱司长,我在美国读硕士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咱们国家在国际事务中非常讲道理,讲原则,这当然也没错,这种态度使得我们在发展中国家获得了不少好评。然而,国际关系最终毕竟是靠实力说话的,美国人从来都不讲理,但在这个世界上,谁敢对它说个不字?在一个信奉强权的世界上,完全按规则做事,是要吃亏的。”
朱晋文听完项哲的话,扭头对韦东齐问道:“韦处长,你的观点呢?”
韦东齐不好意思地说道:“朱司长,我是老一辈的人,我们年轻的时候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与其他国家和平共处,不称霸,不干涉别国内政。不过,这一段时间和小林他们在一起讨论这些事情,我也受了一些他们的感染。我觉得,完全像美国那样不讲理,肯定是不行的。但完全不插手国际上的事情,可能也是要吃亏的。”
“呵呵,连你老韦都被他们给说服了,看来这个小林,还有这位沃顿的MBA,还真是有点煽动能力呢。”朱晋文笑着说道。
“朱司长,你认为我们这几个理由足够充分吗?”林振华问道。
朱晋文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关于你说到的这三个理由,我和高部长,以及其他一些同志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曾经讨论过。大家的意见,和你们非常一致啊。”
“包括第…吗?”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朱晋文道:“当然包括第…。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些少壮派知道实用主义哲学?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白吃干饭的?告诉你吧,你在报纸上或者广播里听到的事情,只是一种宣传口径而已,在实践中,我们国家是不会这样傻的。国际义务咱们要承担,但亏本的生意,咱们可不能做。”
“可是……”林振华欲言又止,他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案例,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场合里当讲不当讲。
朱晋文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不吃亏就能不吃亏的。咱们国家实力弱,别人的实力强,咱们只能选择一种吃亏最少的方式来做,而不可能完全不吃亏。就比如说我们曾经支援过的一些国家,事后却与我们反目为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当时,你不支持它们,结果可能会更糟糕。说到底,就是因为国家手上无牌可打啊。”
林振华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问道:“朱司长,既然如此,那么锡雅部落这个项目,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支持呢?”
朱晋文反问道:“小林,审批项目是外贸部的事情,你找到机械委来,算是怎么回事呢?”
林振华大倒苦水:“朱司长,你有所不知。外贸部的态度已经是非常明确了,他们不支持这个项目,所以我们的申请报告直接就被打回了。现在我要重新把这个项目提出来,必须有很硬的靠山才行,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机械委来作为靠山是最为合适的。”
朱晋文道:“如果不考虑南部苏丹的特殊政治环境,机械委对于你们这个项目自然是完全支持的。这毕竟是大型装备出口的项目,意义非常重大。但是,涉及到政治、军事方面的事情,机械委就没什么发言权了,甚至于外贸部也没有太多发言权,这件事的主要障碍是在外交部方面,你要去考虑一下如何说服外交部才行。”
林振华把手一摊,道:“如果我有办法,还来求你这个大司长干什么?我不就是指望着机械委从整个机械工业发展的全局出发,帮我们找点理由吗?”
朱晋文道:“这个理由我完全可以给你提供。如果需要机械委出一个函,证明这个项目的意义,我都是可以办到的。但如何突破政治上、军事上的障碍,我就帮不上忙了。”
“这样也好吧,那我就先谢过朱司长了。”林振华应道,朱晋文的这个态度,倒也是林振华预料之中的。他这次来北京,并没有一个很成熟的想法,只是打算在各个部委撞一撞,看看什么地方能够撞出一个机会来。朱晋文表示机械系可以支持此事,对于林振华来说,已经是有所收获了。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林振华带着项哲和韦东齐起身告辞,朱晋文把他们送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林,我记得你和海军方面关系不错,那么你在安全部门那边,有没有什么可以用上的关系?”
林振华心念一动,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安全部门的朋友,怎么,朱司长有什么建议吗?”
朱晋文道:“我刚才在想,美国也罢,苏联也罢,目前在非洲都是搞代理人战争,出头露面的,应当是CIA和克格勃。如果你想插手这件事,恐怕安全部门给你的帮助会是最大的。”
280安全部门(6000字)
280安全部门(6000字)
林振华在安全部门的朋友,自然就是陈天了。接到林振华的电话,陈天只问了一句:“振华,你们现在在哪呢?”
“三里河,机械委。”林振华答道。
“等着我,我马上就到。”陈天说道。
在林振华的印象中,在北京这个城市是不可能存在“马上就到”这种事情的,但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在林振华放下电话之后不到15分钟,陈天已经开着一辆吉普车出现在他们一行的面前。
“各位,上车吧。”陈天牛烘烘地说道。
林振华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韦东齐和项哲则坐到了后排。陈天启动吉普车,向前开去,嘴里说道:“中午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有啥事边吃边聊。”
林振华没话找话地问道:“太子,怎么,你的办公室就在这附近吗?我刚才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你居然15分钟就到了。”
陈天笑道:“我的办公室倒是不远,就在海淀镇,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不会吧?15分钟你就从海淀镇到了三里河?”林振华瞪大眼睛问道。这段路差不多也有10公里,全是市区道路,真不知道陈天是用什么逆天的交通方式开过来的。
陈天装出无奈的样子说道:“有什么办法,你林老总发话了,我敢怠慢吗。这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呢。”
“见识了……”林振华讷讷地说道,早就听说某些部门的人行事骠悍,现在算是见识了。
陈天把车开出城,在四季青乡附近找了家小馆子,领着林振华一行进去坐下,同时介绍道:“这家馆子不错,就是菜有点贵。今天请你们在这吃一顿,看看你们能不能给我找到一个理由,让我以公事的名义把饭钱报了。”
林振华知道陈天是在装相,也懒得去多说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有一群如陈天这样的人,他们其实是手眼通天,但却喜欢玩点扮猪吃虎的游戏。他们可以时而装厉害,时而装可怜,一切都取决于自己的情绪。
像陈天刚才所说的这句话,林振华最好的回答应当是说“像您这么大牛的人,还会吃不起一顿饭”,这样陈天就能从这种恭维中享受到快感。可惜,林振华天生不是一个擅长捧场的人,他把陈天的话直接就当成轻风拂面了。陈天在林振华面前说这样的笑话,完全就是向瞎子抛媚眼,浪费表情。
服务员走过来,递过一页纸的菜单。陈天看也不看,直接点了四菜一汤,又要了几瓶啤酒,加起来五六十块钱,其实也不算是太贵。菜很快就上来了,口味的确是不错,看来陈天在北京也是一个吃货。
“说说吧,有什么麻烦事?”陈天一边往嘴里倒着啤酒,一边对林振华问道。
“有点涉及到非洲的事情,想向陈哥打听一下。”林振华说道。
“你们的生意都做到非洲去了?不错不错,比外贸部那帮孙子强多了。”陈天呵呵笑着说道。听到陈天把外贸部的人称为孙子,韦东齐和项哲都恶寒了一个,只有林振华勉强能够适应。某些北京人的口头禅,那是千万不能去较真的。
“非洲的哪个国家,埃及还是坦桑尼亚?”陈天随口问道。
林振华答道:“苏丹。确切地说,是南部苏丹。”
陈天正挟起一筷子鱼香肉丝打算往嘴里填的,听到林振华这话,他放下了筷子,苦笑着说道:“那可是个马蜂窝,你们怎么捅到那里去了?”
林振华道:“怎么,陈哥对南部苏丹也有研究?”
陈天道:“全世界排得上号的情报机构,什么CIA、克格勃、军情六处、摩萨德,在那里都有自己的点,互相打个电话,20分钟之内就能凑齐了开一次全球情报部门年会。你说吧,我能不知道那个地方吗?”
“这个地方有这么重要吗?”林振华奇怪地问道。
陈天道:“都是石油惹的祸啊。这个地方原来是不毛之地,谁也没兴趣去发展自己的势力。自从发现石油之后,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未来的发展潜力,所以就竞相插手。大国在非洲都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如果能够在这种盛产石油的地区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对于控制周边几个国家都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那么,你们在这里有自己的力量吗?”林振华问道,问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问题太过于唐突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陈哥,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涉及到你们的秘密,我就不问了。”
陈天道:“这个倒的确是秘密,不过,对你们几位可以不保密。在南部苏丹,我们目前还顾不上发展那里的势力,但作为长线,我们还是希望在那里有所作为的。你们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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