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朵朵 第 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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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开始学乖。做个安分守纪的孩子。情绪不低落,看书,画画,定时吃饭。我从来没有如此规律过。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是片刻的情人与纯粹的工作狂热分子。温软的尤利·巴基的《秋天里的春天》,从朋友家借的。三联出版。这本小小的一个册子我看得入神。我实在太喜欢里面荡漾在文字里的暖意,关于生死梦想,关于两个小孩子的懵懂爱情。小说技巧、暗示、小聪明、有秩序的写作,都运行得不错。但小说还是欠缺了点金属味。接着要说的是《瓦尔登湖》,三年前一个永远长不到的女孩送我的书。现在是我的枕边书。物质上的宁静归根于精神的和平。生活应该是欲望的延伸而并非欲望的抑制,当然我是说扭曲了的欲望,一些凶猛行为的平静变形,换了一种形式的存在项。最后我想说的是社会伦理学老师推荐的《卡拉玛佐夫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一直觉得社会伦理是门对小说创作很有帮助的书。人性的悲哀,道德理论上的悲凉与矛盾,都可以转化为不动声色的叙述。隐藏的目睹者。

    关于美术方面。我这个非主流、非学术派的垃圾作者完成了计划中的三分之二。黑白的已经完成。危险少女。至于彩色的,我耽误了些时间。有个小插曲,在逛超市的时候我碰到了心仪已久的油画棒。于是推翻了以前的设想,重新用油画棒来驾御新的系列。恩,我还是说点关键词好了。为了不辜负那些期待中的人。玩偶、藤蔓、吸血鬼、苹果、大笑黑猫、红桃J、兔女郎、猎人、蝙蝠与葵花A。

    至于吃饭。我放弃了电热炉。不再靠在阳台上吃速食面。想做蔬菜汤。但考虑到材料繁多,搭配又很考验大脑,我又懒得每天去市场于是也放弃。厚意来我还是每天跑去小饭馆,有点好玩,像流浪猫回家。现在想起来,小饭馆我是吃了三年了。我已经熟悉它的结构、布局、各种餐具的摆设位置。我一进门,找个角落坐下,叔叔就会过来和我说话。我一如既往点啤酒和沙锅菜。他们有时会送我一盘毛豆或者水煮花生。当然,空闲时也陪我喝两杯。我安顿下来后脱了外套。播放器里是陈绮贞的声音。我想起我女儿。我们曾在繁华的步行街大步大步地走,我看着她的帆布鞋和牛仔裤,把她像布娃娃一样拽呀拽呀的。谢谢女儿请我吃的很简单的成都小吃,那里辣椒一点都不辣。当然,最不能忽略的是清晨等831时的拥抱。笨笨的女儿在后来,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后才突然对我说,哇,爸爸,我们原来已经拥抱过了诶。我看着小饭馆外面走动的人。北京夜里很凉,风很大,我心里取暖和极了。

    大概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么和谐的爸爸和女儿了。一个从不打骂女儿的爸爸。一个从不让爸爸担心着急的女儿。懂事的女儿。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女儿是88年的,我是84年出生的。也就是说我五岁的时候我已经获得了一个女儿。一个男的,再怎么为生活劳累、在怎么为生存挣扎,一想到你还有个女儿呢,心里顿时就塌实了。是呀,你再怎么垃圾再怎么糟糕。你还有个女儿呢。没有什么比有个女儿更幸福的了。

    大概这样的想法才会让生活有寄托。我突然想抽根烟。路过买煎饼的小摊看到里面的女人口袋里放着包“都宝”,我想都没想就买了个煎饼。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笑呀笑,天呀,你竟然也抽“都宝”。她点头。我发现她的女儿在板凳上玩着一只流浪猫。天,应该是全世界人都有女儿的吧。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幸福地为自己女儿努力生活着。

    昨天三点的时候,画完画,我点了根“都宝”。嘿嘿。我的女儿叫嘟嘟宝贝,简称“嘟宝”,我想她时就抽“都宝”,恩,这又是个小默契了。

    《葵花朵朵》 T的故事:梦游

    T的故事:梦游

    对于她的信息。T并不陌生。身边的男人谈起她,总会愤愤不平地说:“天啊!那是个闷骚的女人,天下间没有人比她更骚。都不是我要上的,是她自己躺床上了。还有她的声音,手段,就连骨子都是酥脆的,像夹果酱的巧克力威化饼,让人欲罢不能。尤其是长期单身的男人。”T不知道谣言里几分真几分假。T只知道她在南方。S城。

    S城的回忆消失在十八岁那年。六年来,T从没回过。害怕S那些潮如沼泽的空气,还有S女人大街小巷大大咧咧的争吵。想起S城,除了父亲皮鞭的抽打,母亲口水泡沫的漫骂,街市小巷中的豆豉味,咸鱼味,酱油膏味基本没任何痕迹。用那堆夫妻的话来说,T是个不中用的男人,血脉中的决绝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他们只对T决绝,而T是对任何人决绝。于是,这次回城T并没有告诉那对夫妻。

    T回城是南下火车。到了S城后,T开始寻找她。传说的那个女人是他认识的。而他认识的又生活在S城的只有两个人。后来一次电话中她出卖了自己。她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地说:“T。给我画张画吧。自画像!”T问:“什么?自画像?我怎么可以画我自己给你?”她想了半天:“喔。不对,是给我画张画,画我。”T冷笑一下:“好吧。等我有时间再说。况且……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样子……”“丘!”她仿佛生气,T甚至能想起她嘟嘴的样子。就是这个“丘”字出卖了她。T已经知道她就是她。在若干个男人的回忆录里,都出现过那么一个人,他们都说她很单纯,像小魔女,仿佛长不大,却又成熟老练,关键是喜欢用一个字:丘。

    T想着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搜索她。从游乐场到街心公园,到SEVEN—ELEVEN。S城那些沉闷的气流一点点让T窒息,他感觉自己是摊在岸上的鱼,反着白眼,死命吐气泡。T感觉自己没力了,随便找了个我网吧坐下。T很奇怪S城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也开起了网吧。一看就知道是以前的游戏机室改装的。有跑马机,水果机,还有老虎机。几台破电脑,显示器挂一个摄像头,上面灯光一闪一闪的,像鬼火。T安静坐下,要了杯水,不想碰那些机器,只是呆呆看着。这样的空间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十三岁那年,就在S城的游戏机室里,两个男孩就是为了一块钢币开始了撕杀,他们手中的刀在T的眼前晃动,像不小心碰到的电灯泡,明晃晃的,人也眩晕。T只看到他们的舌头是鲜红而尖锐,热辣辣,像那些单眼皮小蛇,没多久,一人倒地,一人逃跑。第二天,游戏机室着火了,昨天逃走的那个人被淋了汽油,背部烧伤。T感觉那都是几百年前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他竟感觉到一种甜蜜,当童年印象所剩不多的时候,偶尔一点,无论好坏都是可喜的。T留意到房间的角落,煤球的痕迹,一片片班驳的黑,没准就是被火烧了。T想到这里,有种快感,那是久别重逢老朋友。

    T在网吧穿行。这个网吧没人。S城好像还没变化。没钱的人死命要去赌,有钱的人死命要去偷情。T对S城的失望是根深蒂固的,来自那对夫妻。T和老板擦身而过。他欲言又止,没打招呼。T只是奇怪老板为什么不关门大吉。与其开个空房间不如好好赌一把,搓一把麻将。嘿!那不是你们最喜欢的么?搓得倾家荡产,纵欲过度。T没说,继续走,习惯来说,如果他要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他总要找最后最角落的位置。

    T和一台台冰冷的机器擦肩而过。突然在一个幽深的地方发现了冷冷的灯光。一个女孩在抽绿MORE。T轻手轻脚走过去。他要入乡随俗,赌一把,于是说都没说就从身后搂住了她。她推开他,冷不丁来了句:“丘。”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他得意地笑起来。她戴着米黄色的棉帽,框架圆大的浅粉色眼睛,拉着T的手就走。T回头重新看一眼网吧。发现网吧后面的街机怎么越看越像旋转木马。在他感觉疑惑时只听到她说:“嘿嘿。魔法变变变!”

    他们在巴士上。以前S城没巴士,只有电车。巴士俨然是改造而成的,更让T惊诧的是,竟然有空调。他们坐在巴士最后的位置。巴士跟网吧一样,没乘客。司机在开车,什么话也不说,也不收钱,空调开得老大,有点阴冷。她在抽烟。T提醒她巴士是空调车呢。她诡秘笑笑,指指司机。T发现司机指间也夹着一根香烟。红双喜。T问:“巴士怎么开那么大的冷气?何况现在是冬天!虽然这里是南方……没等T问完,她就说起来了:“因为他有病。好了,乖,不要问了。如果你继续问下去。你也成他了。我可不要你有病。”T只好不说话,看着她,她的眼睛藏在眼镜里。“把眼镜摘下吧。”T提议。“不,我高度近视,摘下就看不到你了。”她说完就不说了。巴士里只有冷气的声音。“我冷。”她说着。T想把衣服脱给她,可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衬衣。

    两人一直平静。T只用余光打量着她。她仿佛在躲藏。T的职业心理让他很担心。如果不细致的观察,画像是很难完成的。就在T想侧身仔细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时,她不见了。T手心的汗都出来了。南下前他曾经幻想过自己会和她做点什么。身体的接触。如果可以……呃……想法不太好。T出发前提醒自己要谨慎点。哎……看来这下不是谨慎的问题了。女主角消失了。

    T在巴士上跌跌撞撞。司机扔给他一个军棉袄。“你冷了吧。穿上它。”司机猛抽一口:“她给我买烟去了。当然她也会随便买自己想要的烟。”T“恩”一下,看着司机。那个老头子。“她总喜欢把人带到着巴士上,说让我帮她看看。嘿嘿,男人嘛,没心肝的。不过你想等她可以继续留在这车上……我永远开,开不停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加油,开车,然后再加油,再开车……呵呵……他说着笑起来。T越发感觉自己的身体是空心的。

    他下了车。K在车站接他。“老朋友啦。回来了也不告诉我?”T不说话。怎么说呢?难道说自己回来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他想了半天:“我是有点公事回来的。我没告诉任何人。你送我去旅店拿行李吧。我马上就回去了。”K很友好,送T回去。T想收拾好东西就离开S城。K问:“这里一天多少钱?”“一百吧。”“操!你让我给你找房间啊,开票报销啊。这不分明欺负外地人么。”T苦笑,“是的,欺负外地人。”K拿着T的牌号去领行李。T才想起保管柜里放的都是他想送给她的衣物。现在看起多半恶俗和不合时宜。T抱着衣物发现那东西挺重的。就打算不要了。“K,你拿回去吧。送给嫂子吧。”K笑了:“嗨。这是南方啊。穿不了那么厚的毛衣。热的啊。冬天也有8、9度呢!”T说:“那就扔了吧。”K没说话。包了起来。“我有朋友做外贸生意的,可以卖给他。我到时帮你张罗。毕竟你是客人嘛。”听到“客人”一词。T又笑了半天。后来K想了想纠正说:“不对!你嫂子会喜欢的,她老说了,每次回来都感冒,她老说车上的风很大。”T点点头。

    T在北上的火车里。摸出画纸。想了半天,才画了一片嘴唇。她说话的时候,T只看到她的嘴唇。只有那片不停运动的嘴唇。就在这个时候,T突然接到了电话。“亲爱的。你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来S城啊。我一觉醒来看到窗外就想到你了。”T想了想:“恩?”电话那头继续说:“窗外下雪了。S城竟然下雪?好奇怪。但是不冷,我走在路上一点也不冷。可怎么会有雪呢?”T喝了口水,笑了:“那是因为巴士里的冷气开太大了。”电话那头继续说:“哈哈。你竟然也知道我们那里巴士开冷气的?”T没回答。电话那头继续问:“老公你为什么喜欢我啊?”T想也不想就说:“因为你有泪痣啊!因为你姓龚啊!因为你出生在86年啊!”

    “哦哦哦。我知道了。嘿嘿。知道是茉莉有泪痣,知道那差点被你亲过的女孩叫龚颖。知道你收养的猫猫是那个86年的小女孩的。嘿嘿。我是三合一咯。那你要好好爱我。”T恩了一下:“不过,你来S城会不会找不到我啊?我总戴着大大的浅粉色眼镜。你怎么看到我的眼角呢?”T说:“凭直觉咯。”

    “丘!那么儿戏?”她冷不丁来了句。T愣了一下。把水中的空瓶子扔到车窗外,轻描淡写来一句:“赌一把呗……”

    《葵花朵朵》 梦魇:爱情万岁

    梦魇:爱情万岁

    被富婆轰出家门的当天夜晚,男子重新想起了女子。她平胸、驼背、麻子脸,无论外貌和财产都与富婆截然相反。她在男子雨夜自杀的前一刻出现在聚福楼的拐角处。她大声呐喊,让男子慢慢停下来。她对他说,机遇不好并不重要,作为男人,关键你长得好看。男子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她走路。中途,她笑了笑,稍微牵住了男子的手,男子冷不丁缩回衣袖里。没事。她重新笑了笑。

    女子在中途岔路口停下,那只被污水浸得发烂的脚趾已腐臭不堪。气味是凶猛的野兽在雨水中逃窜,男人的胃猛地一阵反刍。他没理她。前面是条直路。男子头也不回,顺着光,行走,终于在光线汇集的地方看到了个院子。那是富婆的家隐藏不住的金子在闪闪发亮。

    正如女子所说的一样。富婆很快就收养了他。男子很快乐,和富婆生活的日子他不需要面对毛手毛脚的狗屁上司,不用面对堆积如山的文案。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随心所欲,舒服而慵懒。他沉溺在美食中,很快,像发育的胚胎似的,他成了头粉红的猪。当富婆发现猪头时,抓来扫帚,一巴掌把他刮了出去。

    男子忘记了回家的路。踌躇间,雨噼里啪啦下起来,男人落魂而逃。最后钻进了一辆双层巴士。巴士在市井里穿行,木瓜扭曲而畸形的烂奶味和榴莲的芬芳交错着,他才留意到巴士已经很破,铁窗哐啷作响,他看到司机,方才想起城市里的巴士都无人售票。他游荡着摸出一枚硬币投进铁匣子。当啷。声音清脆明亮。

    他在寻找座位。随便摸索着坐下。铁窗上的玻璃映出他的脸,油光粉红,跷得老高的鼻孔能塞进十根香肠,当然还有那两片厚嘴唇和双下巴。他很郁闷,看到手,那些萝卜一样的指头,他更焦急。他留意到车外不是有人经过,打伞的,不打伞的。他很恐慌,生怕外面的人看到他所以跑上了二层。车厢的高度,也许可以阻挡一些眼光。可不用一秒,他又后悔了,二层基本人都满了,全都是接吻的情侣,他们卿卿我我,如胶如漆。他跟前的那两个人,仿佛有八只手,手一进一出,配合着车颠簸的节奏,他们在偷情!男子很害怕,连跑带滚溜下去。砰!他如同一只笨拙的泥球。司机边开车边回头笑了笑。男子感到口渴,随便抓住围栏靠了下来。

    操!老子还没谈过恋爱呢!他心里嚷着,这才留意到车厢多了个披斗篷的女人。她跌跌撞撞,脸侧着,表情阴沉,仿佛很特别,但却找不到特征,所有感觉归纳一点就只剩两瓣嘴唇。或美或丑都只是两瓣嘴唇。巴士外的雨好像大了点。女人在他跟前像无头苍蝇,碰碰撞撞。她手中拿着张百元钞票。噢!原来她要找零钱。男子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站起,手捏一块硬币,投到铁匣子里。当啷。声音清脆明亮。

    女人没说话。直接坐他后面。她的呼吸慢慢平稳。巴士里像面湖,骚动过后仅存一丝荡漾。女人的气息透过雨雾成为温柔的手触动了男子的脊背。雨打湿了男人的背,这样的爱抚让他有点痒,蠢蠢欲动。也许她应该要感谢我的!毕竟是我给她付了钱……虽然……是一块……仅仅是一块……但她也要感谢我的!男子为自己的想法庆幸,虽然一直安逸,但他还没忘记一块钱的重要性。也许我是一个理财高手!都怪那白痴上司只顾摸女人的屁股而不听我的劝慰!男子越想越亢奋,感觉自己都快要飘起来。当然……如果她没有零钱的话……可以拿东西跟我交换——最好是斗篷!我就要她身上的斗篷!我要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捆上麻绳,再使劲用手揉成一团。哈哈,最好像粽子一样。这样就没有人看到我是猪了,那只粉红色的白痴猪,你见鬼去吧。男子开始激动,他差点就要叫起来。

    巴士在行驶。感觉快要到聚福楼了。他开始害怕。万一自己先下车那可就糟了。我怎么开口呢?男子念叨着,频频回头,话到唇边,眼珠子一澄,骨碌一下又吞进肚里。他有点担心自己吓坏了女人。毕竟现在自己已经丑得成猪了。他情绪低迷,天呀,我只需要一张斗篷!我只想把自己包起来而已。为什么就那么难?他有点恨自己,痛到深处,他还是犹豫着侧过身,但依然没有勇气。他装成若无其事,继续看窗外风景。天呀。聚福楼的招牌已经能远远看到了,绿底红字,那么亮,那么耀眼,银瞪瞪的一根针刺痛了男子的眼。他疯狂的咬着嘴唇,脚跟踮起,大腿上下摆动着。就在他手心冒汗时,女人突然动了。她从容不迫地下了车。男人一看。没起来。看着。直到巴士即将开动他才在车门关闭瞬间闪出了出去。他要抓住她!

    雨把城市的喧嚣打湿了。在丰润的背景中男人如一只野兽,用他肥厚的手扯下了女人的斗篷,他动作麻利,行为粗暴,俨然一头悍匪。他拿过斗篷后赶紧把自己的脸捂起来。这下。他心情好多了。女人在他跟前慢慢地走。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她把手伸口袋里,慢慢地,寻找半天,指甲间捏出一枚硬币。金属的光泽穿透了雨水弥漫的夜。

    “其实……我有零钱。”她说,“其实,我一直在后门看着你,日日夜夜。其实,岔路口另一条路也能通过去,而且是捷径……男子没等她说完,歇斯底里,大喊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下。接着只剩下喘气,呼吸,雨是这般稠密,把一切闲杂的声音湮灭。雨如只猛兽,把声音吞噬了,把意象也吞噬了。男子眼前的意象如同水彩颜料般一点点褪却,城市的形状归纳起来,平胸,驼背,麻子脸。城市是透明的,透明得只剩下两瓣嘴唇,像一颗心形的果冻。接着,气味油然而生,木瓜的烂奶味,榴莲的腐臭,污水浸泡后细菌萌发的脚趾。一切一切,把男子的鼻孔填得满满的,那些东西,要比十根,二十根香肠的插进更有力量。

    男子呆住了。气味是如此熟悉。他的嘴巴动了动。终于没说出一个字。他像只红屁股的猴子,冲上了聚福楼。他在高空站起,双手伸展。那一夜,他以为自己会飞。

    《葵花朵朵》 第五部分

    《葵花朵朵》 苏木吉祥

    苏木吉祥

    某个时候,我管你叫苏小吴。

    苏小吴在看原版的《芭巴拉少校》,Barbara的名字,让他想到小野丽莎。地中海风情,蓝色夏威夷,或者其他。爵士应该是种什么音乐?舒服的节奏,或者,慵懒的想象。《芭巴拉少校》里说到她父亲,是个优雅的男人。但是,这样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呢?举止稳重,轻手轻脚,或者语言谨慎。偶尔开点小玩笑?隐藏的幽默感?又或者是突然任性地微笑。不合适宜。

    苏小吴冬天的房间里。有一个小煤炉。黑色的煤球燃烧着,通过银白的管道,暖气会一涌而上。苏小吴最习惯做的应该是把自己打扮干净。抹点香水,套上围巾。围巾不宜过长,稍微垂到口袋就好。苏小吴修了发脚,看起来更明朗点。他在看书。红色封面的《芭巴拉少校》。苏小吴冲了麦片,不加糖,不放奶。水是滚烫的,隔着杯温度在扩散。苏小吴冰冷的手慢慢熔化,不知最后会不会成为一朵花。

    苏小吴今天下午去过小店。店是个叫赵子湘的女子开的。认识她的人一般叫她苏老师。苏小吴不知道她是教什么的。只知道她是教师。这样的职业总会让人欢喜。为人师表,教书育人。苏老师的丈夫是个才华横溢的男人。也是教师。不过他会画画,画得很细心,把草稿绘纸上,然后整理成册。苏小吴今天路过小店时看到苏老师做的小袋子,先找一块布,绣上双鱼,再缝牛仔布上,最后配好长绳,成为安全感十足的布袋,可以放唱片。苏老师有空就会做针黹。线是她找来的,针是她揉捏的,底稿却是她的男人设计的。苏小吴喜欢工作这种模式。冥冥中有种和谐。

    苏小吴总会冷不丁笑出声来。例如现在。苏老师是手巧的女子。苏小吴想过,如果真要找个女孩过门的话,非苏老师那类不娶,不然他会心有不甘。男人间总有这般莫名其妙的醋思。纵使不是爱着同一女子。这样的吃醋却又是美好的,不相互攻击,更多的是祝愿。

    苏小吴离开时看到苏老师的小店里多了张照片。一朵花的照片。叶子新鲜,花瓣绯红。很真实的红。仔细一看,偶尔会发现里面的浅紫粉。苏小吴不说话,满怀欣喜;离开小店。

    优雅的少年曾经追赶过一朵花。那花不是芍药,不是牡丹,不是海棠,只是蔷薇,或者月季,或者玫瑰。苏小吴不知道。若干年前,他为这样的问题纠缠不止。其实这并没有太大区别。花还是花。那时的花在墙垣下,残缺古老的墙,已不晓得多少年没人问津。苏小吴就是在破墙下采下一朵红花。花身带刺,叶轮有齿。花是脆弱的。奄奄一息。苏小吴把花养塑料瓶里,透明的水,纹理浅浅。

    苏小吴见到女子时把花送给了女子。不加思索,义无返顾。女子是喜欢那朵花的;因为她对着花笑了笑。苏小吴把花的枝条留下。花瓣随女子离开而去。苏小吴忘记告诉女子,花谢后,可以晒干,放杯中用温水泡开,味甘甜,日服之,可滋肺养声。女子没告诉苏小吴一切,可苏小吴知道,她是一个歌妓,在聚福楼上,夜夜笙歌。苏小吴心疼女子。但他忘了提醒女子。他把枝条插门前,然后开始抱怨自己。

    一直以来,苏小吴从不去听女子的歌。他不喜欢说话,也一直觉得自己是聋子。最多看人家的嘴形去猜度。他很懒,不想费心,很多时候,他也没信心,到底能明晓多少对方的话,他不知。苏小吴也从不去看戏。他害怕自己看到女子的忧伤。虽只是假装哭相,不曾落泪,但他仍于心不忍。纵然他知道女子是当地最红的歌妓。

    苏小吴并非聋子。这是他知道的。只是因为自己缺乏耐心。花的枝条让他浮躁,终于一天,枝条彻底枯萎。也在那天,他去了聚福楼,不为看戏,只想告知女子花为何物。他在台下,看着粉墨登场的女子。女子脸蛋粉红,不上胭脂,则显得净白,上了胭脂,却有感觉略为浓艳。苏小吴边笑,边专心听戏。听了半晌。苏小吴发现自己果真是聋子。估计太久没用耳了。于是努力去听。结果依旧如此。滴水不响。苏小吴只好根据女子的口型来想。那是一台喜气的戏。

    那天人很多,子夜时分,女子才匆匆下台。她找到苏小吴,呆呆看着。不语。苏小吴也觉得奇怪。他嘘寒问暖,提及那朵送去的花。女子继续不语。苏小吴这才发现自己并非聋子。只因女子是哑巴。女子忧伤地看着苏小吴,眼泪徐徐而下。她的心思化成泪水,滔滔不绝。苏小吴不知何解。他爱怜跟前女子,却软弱无力。转眼间,女子化成一把弓子。苏小吴转身一看,身边观众纷纷不知去向。苏小吴突然觉得这是一场梦。深想一下,不对,手中弓子栩栩如生,真真切切。

    事情过了多年。苏小吴依旧没忘旧事。弓子此刻就挂在墙上。粉白的墙。苏小吴把《芭巴拉少校》合上,从容淡定地穿上皮靴。门吱地一声开了,又被他合上。苏小吴慢悠悠走在路上。冬天的剧情,有更多适合接吻的情侣。苏小吴看着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镜头。这些年来,他只念着女子。那个哑巴女子,他记得自己忘了告诉她,那花风干后可入药。他走到苏老师的小店,门开着。蜡烛跳着。苏老师和她的男人在说悄悄话。苏小吴轻轻扣了下门。没等苏老师出来,苏小吴就溜了。弓子外面裹了块红布,放在门口。接着它被匆忙开门的苏老师发现。苏老师把弓子拿到了小店,像对待一个婴孩。

    苏小吴在三天后重新去了小店。苏老师不在家。只有她的男人。苏小吴一个人在小店里仔细看。他用来包弓子的红布被苏老师绣上了牡丹,凤凰。苏老师的男人在房间里写字,他也是那种很优雅的男人。苏小吴没有打搅他,离开了小店。他跑到聚福楼要了一碗阳春面。聚福楼已不是什么唱戏的地方了,而是一个食馆。那时,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就苏小吴一个人坐在那里,他耐心地等着老板上面。店里有只白猫,在苏小吴脚边躺着躺着就睡起懒觉。苏小吴用手挠了挠猫猫。猫猫缓缓眯开眼,然后爬苏小吴腿上,伸了个懒腰。

    苏小吴吃下第一口阳春面的时候,仔细看看了面汤里的红辣椒和绿香菜。他淡淡一笑,多少年来,他一直念着那个叫苏木的女子,护着那把苏木做的弓子。他预想着,冬天过后,苏老师的小店有娃娃呱呱坠地。而她的男人则像《芭巴拉少校》中所描述到的优雅男人一样,守在她身边。苏小吴不晓得娃娃何时会用上那把弓子。但不管怎样,包裹弓子的那块红布现在已是牡丹怒放,凤凰飞舞,富贵吉祥。

    《葵花朵朵》 奋不顾身

    奋不顾身

    这个悠长假期,我在看一本关于心理学和建筑学的书。有人说建筑是为了禁锢个人内心的罪孽,而城市则是让脆弱的人群团结的个体。我认同。在谈及都市与街道的碰撞时,我想到了奋不顾身。

    我在一个上午仓促地去放弃了所有课程跑去见一个女孩。她到北京是清晨,给我发了短信,那天北京下着蒙蒙细雨。她把那归纳成她对北京的印象。我把她当成陌生人,没回。结果转辗半天后,我才知道她是Mickey。她做了若干小时火车从大连来到北京。然后再赶23小时火车去重庆。她在这个假期要去见她男友。我当时看着北广门口的她,笑了笑。不知道是笑她长大了,还是笑她勇敢。她让我想到奋不顾身。

    她出现在我的文字里。恩。是这样的。很久就开始。当我从来没有全面完整地写过她。只是把她的细节分碎,零散地嵌藏在故事叙述里。现在想想,她小学就和我认识。然后初中,高中。直到现在。也十几年了。我给她洗过袜子。一起出过海报。最早的时候,我们一起进选过班长。一起画画。最早的合照我还是穿白T恤的,当时我裤子膝盖开了个洞,拍照时我用手轻轻遮住了。记得那天,我们忘了带教室的钥匙,我爬窗进去,裤子就是这样刮破的。

    那年暑假,我们五年级。十二岁。

    她比我小一点。事实上,这十几天,我们都是相互关注着。她喜欢拉勾。我说的承诺基本都兑现了。唯一没做到的是她约我过乌镇,但因为我忙,所以一直没达成。送她的书上,我忘记了她的名字。事实上是我不知道写哪个,她换过很多名字。现在就叫M吧。Mickey。她送我的围巾在酒吧里被一个老外抢走了。当我说起这事时,她很生气。于是我请她吃灌饼。

    那天,她和静同学撑着雨伞慢走。我和邹在雨中陪她们慢慢地走。邹同学说,我们真浪漫啊,竟然是雨中漫步。我说是呀是呀,你看我的头发都湿透了。我们从北广北门走到南门,然后去男生宿舍。邹同学请吃饭。后来面包同学下课后也来了。那天我们突然奇想如果我们考研都考到北广了,那我们每天一起吃饭像不像兄弟姐妹。大概没有人比我们更幸福与幸运的了。我们在饭桌上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例如高三时候面包和M为了防止大家用文曲星玩游戏影响学习竟然分别设一部分密码。面包设前三个。M设后三个。结果面包把密码忘记了。现在M每次用文曲星都玩不了俄罗斯方块。现在想起来,游戏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密码却成了最好的回忆。我也想起当年和面包的事情。我们上物理课一起作弄老师,我们当时流行创造一个什么系数。例如面包的生日除以她喜欢的男孩子的生日,就是面包系数。例如我的生日720除非我喜欢那个人103,然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我的系数。我们说着,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天我穿很随便的衬衫。被她强制拍照,结果我样子很不好看。实在抱歉。我不太适应别人的镜头,我的样子只有我自己拍的才好看。于是我们在饭局后匆忙赶地铁。邹折腾了一半天,需要休息。于是我和静同学送M去坐火车。北京到重庆,23小时。有点接近我当年去成都的线路。

    在地铁上我不顾修养地抢位置,为了让身边两个女生有地方坐。十几个站的地铁,她们都很累,所以我必须抢到位置。M在小睡。我在地铁上和静同学说悄悄话。我说我突然有了做爸爸的感觉。看着自己女儿现在投身一场爱情中,真的是有酸有甜。感觉紧张而欣慰。我询问M的男友,才知道是我们那个城市的。才知道他们以前是同学。M在我来北京念书后选择了复读,她比我们多体验了一年高中的感觉。他们就在那时认识的。

    M说,那是个长得比较斯文的男孩子。我说,恩,我还比较放心。随后,我补充一句:旅途无论怎样都要开心点。至少告诉自己开心,无论后果如何。说实话,我是个危机主义者。我的确很心寒。凭什么让一个弱小的女子坐33小时火车去看你?不过我又觉得,如果她不经历这样的奋不顾身很难成长。于是,我和静同学只有祝福。

    我们在北京西站乱撞。静同学像妈妈似的张罗这些张罗那些。她跑去买站台票时我和M在一边等着。我感觉她们都长大了。静同学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与懂得坚强。而M则真的认真投入一场感情。拿到站台票,我们紧张。静同学一副高兴满足的样子,向我炫耀一元一张。而我动作太笨,进站时又被人扣了身份证耽误了点时间。好不容易过了关卡就直奔候车亭。M一路劳累,没上火车就表现出疲惫。后来终于赶上了火车。找到8号车厢,上车时和列车员打招呼,方便我们帮M拿行李上去。还好;列车员也比较友善。一切张罗完毕。我和静同学走下火车时我才送了口气。隔着玻璃和坐在角落的M打招呼,说再见。然后走出车站。

    走在人行道上的瞬间。我竟然有情绪和静同学谈及很深重的问题。我说:“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父母都应该开心。他们都应该满足的。做一个父母,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生育的苦难,还有教养的艰辛。我觉得如果我是我爸爸,我已经很满意了。因为我不确定我以后的孩子会像我现在这样。”静同学会心笑笑,她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像M一样奋不顾身。我想起一直以来,静同学都是乖乖女。她的确是让父母放心的。相反的,我觉得我自己有时实在任性。其实,我一直很欣赏我爸爸,虽然他是简单的工人,农民家庭出生,但是我觉得,一个男人,真正打动人的是他的学识、修养、举止与处事能力。虽然他个子瘦小,我们甚至打架(我很坦白承认:初三前,他打我,高一后,我们对打),甚至曾经争执。但是我觉得他一些方面的理解与虔诚的确感染了我。让我受益良多。

    在我慢慢成长的过程中,其实他也在学习。他掩饰自己的卑微。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欣赏他,喜欢他。我甚至有时觉得他婆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做了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我相信他决定生养我的瞬间是一场抉择。以此来说,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是他最奋不顾身的事。

    正如,想在我想起的Mickey。一个小女孩,一场长途旅行,一个坚信的爱情。可爱,可贵。

    《葵花朵朵》 栀  子(1)

    栀子

    这一天,T剪了头发。从早上到下午,一共剪了三次,剪完了就洗头。T用洗脸的柠檬味香皂去洗头发,头发因此不适应,于是像刺猬一样竖起来。他照镜子,有时候走在路上会莫名其妙笑出声来,笑什么,T不知道。清洁干爽的夏天,他们应该是好好的吧。他走路上,一个人,仿佛从来都是一个人,但T一点都不难过,他们应该好好的吧。

    夏天来到的时候,T有一种怪癖,习惯半夜吃柠檬片。24小时营业的超市里出售六元一包的柠檬片,个小味浓。记得卖柠檬的男人说过这是最好的柠檬,不要以为它个小。事实上也是如此,那个男人有着单纯的笑容,他走在路上的笑容也应该是单纯的吧,我的笑容也是简单的吧。想到这里T又开心起来。柠檬片有酸涩的味道,在砧板上用刀子切片。人有种自我保护的欲望,T曾经从冰箱里拿出大量的冰用手紧握,直到手心发热。T切柠檬片时故意把刀口贴着手指,可每每下刀,手就会情不自禁缩一下,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两天,他从窗户飞了出去,只是感觉腿有点痛,T像他照片里的公仔一样,从窗台上飞了出去。娃娃自杀。

    想象一个色彩斑斓的夏天,地下室有沼泽潮湿的味道,粉白的墙壁有青苔般的条纹,那是房子的生命线。T的生命线很短,听说有人是没有生命线的。他不知道,他在那个不到五平方米的房间里看书,写信,足不出屋。他的手机里只有送水和订餐的电话。很多时候,T不订餐。而是喝水,通宵达旦的喝水,水是凶猛的武器,早晨的第一杯600毫升的水他一口气吞下去,痛苦是在咕噜咕噜的声音中燃起的。水是凶猛的武器,他会把自己杀掉。然而,更多的时候,他是把柠檬片放到水杯里的,黄色的柠檬片,纯净水,或者加点屈臣士的苏打水或汤力水。苏打水和汤力水是隔壁的女人丢到垃圾桶里的。他拿了回家,这个女人收藏着各种各样的酒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装科罗那的瓶子里养一条肥胖的红金鱼。珍珠鳞或者绒球。

    T在半夜里通宵写信。写斑驳的文字,大概是想象他们的爱情。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一定会很好。只有写信才能让T有宽容恬静地微笑。T害怕听到一切熟悉的音乐,她唱过的。他们有根深蒂固的感情,经历过生死,所以T不可能从那个男人手上夺到她。于是他放手。虽然T不喜欢那个男人,长相,身高,气质,感觉,一切都不是他喜欢的。值得一说的是他很客观。他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但是他们比T和她有经历。记得那个男人在凌晨3点打长途电话求T放手。T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如果我想做什么,发生什么,他又能拦得住我么?三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来。那个男人说了句相当恶心的话,他对T说,其实她没什么好的,何必呢?她又没有身材,长得又比较显老。何必呢?那次的反感是一发不可收拾的,T笑出声来,哪里有一个男人这样说自己的女人的?

    T就在那天去了隔壁女人经常光顾的酒吧。喝干净的水,在酒吧里喝冰水有昏糜的感觉。仿佛冰水里也有伏特加的味道。他看到隔壁女人在酒吧男人间的游刃有余,她和他们跳舞,酒吧格调有点四合院的味道。她在任何一个通风的窗台前伸展肢体,像一朵美人蕉。她的粉红吊带,她的黄色指甲油,她的劣质香水,一切搭配是多么不符合美学观点,但看起来却斑斓可爱。

    那天劳累过后,T给那个男人打了一通电话。亲爱的。T说。你和她之间出现了问题,恩,真的出现了问题,你们想办法解决,你可以给她买礼物,让她原谅你,你可以给她做好吃的,总之,亲爱的,你自己想办法,她是很不错的女孩子。T不停说着,忍受着电话那头自相矛盾的回答。这个男人真搞笑,电话结束后,他们分道扬镳,像两个世界的人。T笑了笑。T,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们在地下室的舞蹈,潮湿的地下室,欢腾的人群,仿佛所有生灵的聚会,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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