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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至如此,也只有在这样十五六岁的年纪。
“就扒你,谁让你加伙最大!”是杨杰的声音。这个胖子,总是在周六回家时捎回这一星期替换下的脏衣服,他说他妈妈嫌他洗的不干净,洗了也白洗,干脆就甭洗。倒是他妈妈的乖儿子。
“肯定不是处男!”胡明信的声音。他是本宿舍的性博士,平日大家简称博士。每晚只要一关上灯,他便会给大家讲上一课,无所不讲,起初大家都好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原来他爸爸存有成百上千册图书,关于性的内容也是被他无意间发现的。每有女生问起:他也不戴眼镜,也不像个有学问的人,瘦吧拉叽的,怎么起了这么个外号?男生们便哈哈一笑。
李健个子最小,平时对宿舍中所有人的个头都羡慕得很,总是想着增高鞋垫之类的,在学习上推崇班亮,在体育上推崇刘秋阳。今天却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令班亮不明白。
谁也摁不住夏小辉,床铺扭动得厉害。班亮不愿加入这乱糟糟的游戏中。见班亮回来了,夏小辉像看见了救兵:“快,帮我收拾收拾他们。”
杨杰说:“别美了你,他帮也得帮我们,对吗大班!”
班亮说:“你们就整天瞎闹吧!”嘭得一声摔上了门。隔壁205宿舍中沈歆与刘秋阳正在听谭咏麟的磁带,谭咏麟那磁性的嗓音把这俩人魔得什么似的,只要一有时间,二人的话题便会绕到谭咏麟身上。
呼啦啦,杨杰胡明信李健跑了过来,气喘需需的,随手销上了门。外面是夏小辉敲门的声音:“你们往哪跑,晚上,我一个一个收拾你们。”
“惨了,我们没扒了他,胡明信倒差点让他扒喽。”杨杰笑笑的。
“还说呢,他压着我,你们俩都没搬动他,废物!”胡明信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班亮只小坐了一会便回了203室。宿舍中只有夏小辉一人,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累了,折腾这半天。
“你也不帮我,亏了我还能应付他们仨,要是单挑,他们谁也不是个。你信吗?”夏小辉坐了起来。
“你们天天这样,我都习惯了,分不清谁扒谁,香三臭四的,今儿咱俩好,明儿他俩好,你说我帮谁?”班亮上了床,想躺下看会刚从图书馆中借来的《假若明天来临》。
“我扒了你,你信吗?”夏小辉蹭蹭两下翻了上来。
“信,你想看嘛。澡堂里又不是没见过,你以为谁都乐意哄你玩儿?花花公子!”班亮抬身想离开,被夏小辉一把拽住。
“坐下说会儿话不行吗?”夏小辉神秘兮兮的盯着班亮,盯得人都发了毛。
“你中邪了,这么盯人?”
夏小辉一把扼住了班亮的腕子:“我都让你勾搭起性了,你这个货。”班亮挣开他迅速下了床摔门而去。
并排的通铺仅仅维持了一周的时间便被学生科下令拆开,恢复原状!没办法,大家只能忙活一痛。
这个周六班亮不回家,每到不回家的周六中午时,班亮便会避开包车,载着全校大部分同学的包车也同样会勾起班亮的心思。当班亮打完饭回到宿舍时却发现门未锁,以为是刘秋阳在,推开门却愣在了那:是夏小辉!“你怎么没回家?”夏小辉一个人躺在床上像在想什么心事。
“怕你一个人太腻味,陪你。”夏小辉冒出这么一句。
“还以为是刘秋阳呢。”班亮吃着饭,也不去管他。
“他说教练家要拾掇房子,与几个运动员一块帮忙去了,估计得礼拜一早晨跟包车回来。”夏小辉坐了起来:“本来不想吃的,一闻到饭菜香倒觉着饿了,还得吃。”
班亮躺在床上看书的功夫,夏小辉打回了饭,吃完一推饭盒便倒在床上。班亮下了地,仔仔细细地收拾着屋子,每到周六同学们回家后,宿舍中便是一片狼籍,从早晨一睁眼大家的心便飞回了家中,哪还有心思收拾宿舍。
“等下学期选班委,我还选你。我寻思着每周一回来宿舍里这么干净准是你的功劳。”夏小辉双手枕在脑后盯着上铺的铺板。
“也有刘秋阳收拾的,你没见他的床铺总是那么板生。”隔着大方桌,班亮躺在了李健的床上。就在今天上午的化学课上发回了前次的小测试卷,班亮仅得了56分,从初中的尖子到今天的56分,当时班亮竟无法相信。而夏小辉却是96分。班亮承认自己对化学有一种反感心理,好在只学一学期,还是无机化学。安静了一会儿,班亮开口了:“你这一半天有时间吗?”
“干嘛?”夏小辉支起身子看着班亮,仿佛是他求之不得的。
“向你请教几道化学题,我第一次没考及格。”班亮也支起了身子。
“我以为嘛事呢,我那是连蒙带抄,96分至少有20分的水分。”夏小辉笑笑。
“那也比我56分高呀。”
“说实在的,数理化中,我也就对化学感兴趣,再就是地理,可现在除了语文就是政治,真他妈没劲。反正也不用高考,能及格拿毕业证就行。”夏小辉纯正的天津口音抑扬顿挫。
就在讲化学的过程中,班亮感觉出夏小辉的下巴偶尔抵在自己头顶上,伴着微微的磨擦,班亮不以为然。
初冬的夜很早便来临。夏小辉早早钻进了被窝,班亮在看杨杰从家捎来的《陆小凤》。之前班亮从未看过武侠小说,当初拿到手中也只是想随便翻翻而已,却一直看了下来,已是第三册,好不容易不受熄灯时间的限制,班亮贪婪地品读着。无论你什么时候放下只要再拿起来便会与前面的故事情节衔接上,不用记那如外国小说中冗长的姓名,也不用费力去想前面的梗概。夏小辉催了几次关灯,班亮才依了他。寒凉漫延着,离供暖气还有些日子。班亮翻了几次身也不曾睡着,在这静寂中便想起了家中的父母,还有那只已经五六岁的白猫,每次班亮回家,白猫便会围着班亮转上几圈,蹭得两个裤脚上都是毛。朦胧中便进入了梦乡。
是谁在推自己,这一推便跌入了万丈悬崖,啊——班亮一身冷汗,醒来。借着月光却发现夏小辉正站在自己的床前——确切地说是李健的床前,班亮也想感觉一下睡在下铺的滋味,在夏小辉的撺掇下便搬了下来。见班亮已经醒了,夏小辉猫腰钻进了班亮的被窝儿,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紧身的红秋裤。
“干嘛?”班亮惊愕中已清醒过来。
“睡一块暖和些,我的被子薄,再回家得捎床厚的来。要是不拆开床铺,大家还都挤着多好。”夏小辉背对着班亮。
“你今天要是回家,我还认为你是咱屋里最难接近的。”这么着便睡在了一起,班亮想想不禁一笑:“你平时在教室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一回到宿舍就跟花花公子似的。”
听班亮这么一说,夏小辉转过身紧贴着班亮:“教室是学习的地儿,我花花公子似的也是跟你,别人没一个说我是花花公子。我怎么让你们感觉难以接近了?”
“你爸爸是局长呗。”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这有嘛可往一块联系的。”
“你好像怕人巴结你,我们也为了避嫌疑。”班亮说着倒有了睡意,怎知夏小辉格外兴奋。
“我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往班里一坐,我其实是最普通的一个:长相一般,学习一般,表现不是特好。对吗?一到我们组做卫生你不就盯着我,你为嘛老盯着我呢,嗯?”
“你太懒!”
“是吗,平时我也没刻意装成什么样子。”班亮可以感觉到夏小辉发抖的身体,以为他是受凉而已,没想太多,背对着他,却能觉出他是有意挨紧。他又说:“甭看我在市里住,小时候也是农村的,上初中时我爸才调到市里,哪样农活都会干,你信吗?”
“信。”
“我左手的食指就是割草时让镰削的,要说我也算个残疾人,就是没有残疾证。”这么说着,夏小辉便用这个指头划着班亮的腹部。进校这么长时间以来,班亮的确不曾注意到他的这个指头没有指甲。班亮攥住他的手限制住他的动作。
“怪不得你体育这么好,跟运动员们在一起锻炼。”
“你会下围棋吗?”
“不会。”
“明天我教你,上星期我带了副围棋,问过好几个人都不会下,一直没拿出来。”
黑暗中班亮已明白他根本没有丝毫睡意,不禁催道:“睡吧,太晚了啦。”
“反正明天也不用早起,说会话多好。”
班亮没再应声。懵懂中,班亮醒来,是因为夏小辉的身体——下巴抵着自己的颈背、烫且发抖的身子、紧搂着自己的手臂,还有大腿处坚硬的顶触!班亮一下子坐了起来,夏小辉竟是一丝不挂,他一把摁下了班亮,声音格外怪异:“睡吧。”
“你怎么啦?”班亮不知道身边的夏小辉这种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你肯定是处男,对吗?”夏小辉越发搂得紧了。班亮在有意挣脱着,第一次与一个全身赤裸的同学这么紧挨着,心慌慌的。而夏小辉正在试图脱去班亮的一切。
“别这样。”突然间班亮想起第一次去行政科买澡票时那两个男老师的对话,一个说:你看这个学生的脸型。另一个抬头瞅了一眼,有一瞬间的停留:女相。脱口而出。……是不是夏小辉把自己当成的另外的角色?无声地搏斗,怎奈不是夏小辉的对手,只能死死地靠紧墙壁,一只手抠住床铺的横梁。
“求求你。”夏小辉汗湿的身子紧逼着班亮,大口喘着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班亮恨恨地说。
“你只要不动就会明白,转过身好吗?”夏小辉使劲用脸摩擦着班亮的脊背。
“快睡吧,别这样!”班亮想让他恢复平静。
静中相持了好长时间,可以感到夏小辉比先前安静了许多,班亮推推他,说:“回你床上去,这样咱俩一宿都甭想睡。”
“我就没打算睡,别怪我。十七岁那年我就跟班上的一个女生好上了,一直到现在我们还来往。她说这辈了就是我的人了,我到哪她跟到哪。说实话,这一离开倒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每次见面都不知哪不对劲。你知道吗,我至少比你大一岁,小学时得了场病休了一年学,要不咱也到不了一块。你在听吗?”夏小辉捏了两下班亮的后背。
“想说就说吧,反正你不睡,我也别想。”
“我有个姐姐早就结婚了,这礼拜我爸妈去了桂林,从礼拜一我就告诉家里不回去了,在学校呆着也不错,至少可以陪陪你。”
“谁用你陪,你应该回去陪你那个相好,你不回去,她下次见面别把你吃了。”对于性,班亮仅仅是从博士口中听说的那些,之前真的不知道博士说过的那一切。而此时躺在身边的夏小辉却活生生地让你接触着,这又算性的哪一种?倒不曾听博士说起过。
“老见面也没劲,还不如现在的感觉舒服呢。我不会伤害你,真的。”夏小辉近似喃喃的话语。从一进校,班亮便发现夏小辉的一副成人相:从腹部往下遍布浓黑的毛直到踝部。
“没想到你这么复杂!平时看你怎么也想不到会说出这些话。也许我太单纯了。”班亮此时竟也没了睡意。
“我也只是对你一个人说,这四年绝对不会对第二个人说,你应该为我保密。”
“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录像、杂志。”
“录像?”
“黄色录像!你肯定是个好学生,没看过,有机会你到我家,我带你到录像厅看看。”
“打住吧你。那录像厅就不怕被警察封了?”
“警察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快睡吧,你都快成教唆犯了。”班亮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想睡?不伺候好我你就甭想。”夏小辉再次搬过班亮。
“你到底想怎么着?”
如此野性陌生的夏小辉几乎换了人似的……
当他终于沉沉睡去时,班亮却再也睡不着,悄然下了地,擦了擦身子,换到另一张床上后直至数到将近一千时才进入梦乡。
第五章 鸿雁书(一)
所有同学都已接到通知,下午三点钟在礼堂放映国产电影《血泪情仇》。便是在看电影的时候,王志坚又递过一封信。陈映虹慌忙中塞进口袋中,旁若无人地继续看电影,而影片中的人物在说些什么已无法入耳。
是在散场后晚饭前,陈映虹看的这第二封信:
“你好:
只要你一出现在我眼前,我便想起雪梅想起冬冬,两天来我已近乎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是你们三人影子。我刚给老家挂了电话,冬冬很好。
我盼着你赶快离开,好让我平静下来。按我估计,我至少比你大十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显得我很幼稚很傻。别的同学面前,我依旧如从前,唯独在你面前我是在伪装,你应该明白我。
我已经与班长商量过了,由你与杜婧担任女1方队的排头兵,是不是该谢谢我?
敬礼!
王志坚
90年3月4日”
“陈虹,我感觉你这两天有心事,总是一个人发呆。”纪萍已站到了临窗而立的陈映虹身边。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陈映虹侧过脸淡然一笑。
军训进入了第六天。确如队长信中所说,女1方队的排头兵是陈映虹与杜婧。已经在为后天的正式阅兵做准备:踏乐。队列。分列式。还有队长那宏亮的口号:向右——看!直到晚饭前队长才通知明天到杨村飞机场打靶,并看飞行表演!哇!太棒了,兴奋的同学们差点就蹦起来,连日来的疲惫也该让这短暂的放松调剂一下了。
早早地便集合整装待发。几辆公共汽车载着大家七拐八拐地有一个小时的行程。飞机表演!是谁喊了一嗓子。真的,透过车窗可以看见编队的飞机时而呈菱形呈雁阵形时而又呈线形散射形变换着队列。是在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欢迎吗?
到了,终于到了!有枪声,不远处肯定是打靶场。大家早已明白昨天在部队操场实枪模拟瞄准准是为今天做准备。每人五发子弹。而班亮觉得只扣了三下板机便被后边的士兵喊了起来。这便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兴奋过后的打靶实践吗?只是三五分钟。仔细一听,所有的同学都是三发子弹。在窃窃地议论着:明明说的是每人五发子弹,怎么变成了三发?在看与等待中又将近一个小时。当同学们都被换下阵来,教职工们便上了阵,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学生们面前。该死,每人都是几发子弹,而那个穿白皮夹克浅灰色裤子的女孩怎么竟然打了十发?浪货!同学们忿恨地骂着,全是贪污大家的子弹!又是一个小时。这打靶场会为大家准备饭菜吗?凭你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要继续参观飞机场。看样子是不管午饭了。登上了瞭望台,正好是刚才那几架进行飞行表演的飞机在降落,已是1点钟。谁买了饼干?啊?老师的训斥声。
火,怎么就起火了?是几个班长吸烟后将烟头扔在了路边的枯草上,借着风,火便迅速泛滥开来,越发大起来。那几个班长一开始还在用脚踏,只一会儿功夫便脱下了外套扑打,仍在漫延。所有的战士都拥了上去。我叫你着!我叫你着!才控制了火势。是谁拨打了119报警电话?让救火车白跑了一趟。战士们个个都黑一块黄一块的,互相嬉笑着。
集合。战士们被集合在了一起。是在查起火原因吗?都已经扑灭了,查出来又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肚子的问题。不让学生们靠近。
整队上车!飞机表演呢,不可能刚才那一段就代表了吧?大概是去食堂吧,饭后再看?车又是拐了好几次,停在一所高大的礼堂前,而学校的班车早已先到。是不是在这安排饭菜?此时除了吃饭,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大家的兴致。进了来才发现仅是一座礼堂而已。以班为单位列队,是部队的领导讲话:今天的飞机实际表演不能进行了,请大家观看飞机组队表演的录像吧!才明白过来,也不知会看多长时间。肚子饿得已经无法形容。真是飞行表演,精彩。快结束吧。
终于又上了车,直奔兵营,几天来还不曾这么热切地盼望着见到这个地方,终于马上就要回到她身边。什么时候开饭?有人问了一声。十分钟后。学生班长干脆地回答。一路的劳累。懒得洗漱,只是饿。哨声,是开饭的哨声,大家拿着饭盆飞一样冲出宿舍,整队已不如往日,而老师们早已甩开腮帮子先吃开了,哪还有昔日斯文的样子,个个狼吞虎咽。老师与学生,还有班长们。
今天该不会有什么操练吧?3点半钟没有哨声响起,哈,是领导体谅大伙。4点钟的哨声准时响起,啊——还得练!
一上午的阅兵式彩排:踏乐前进向右看!几个口号在这一上午的训练中来回飘荡在四个方队之间。真盼望下午3点钟的到来,那之后将意味着军训的结束。
局领导来了,校领导来了,还有相关部队的领导将一同检阅我们的训练成果。
向右看,嘹亮的口号声此刻更加宏亮。一!二!齐整的步伐威武昂扬。十六七岁的青春在经历了这刚阳的洗礼之后更加灿烂,勃勃的生气便在这绿与蓝相间中散发开来。我们的兵之梦,我们的梦之歌!
持续了一个小时,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班亮在与夏小辉说着话,班长过来拍拍班亮的肩:唉,过来一下。随着来到他床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子弹壳:送给你吧,算个纪念。
“为什么送我?”班亮疑惑地看着他。
“你与他们不同,这几天来常和你开玩笑,别误会;我听他们说你的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挺羡慕的,我的文化课要好,兴许早上军校去了。”从窦锋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班亮点点头:“谢谢啦,我不会忘记你的。”
“但愿。”
陈映虹犹豫间还是敲响了队长房间的门。王志坚一个人正躺在床上,没料到门前会站着陈映虹,忙让进屋:“我这一闲下来就觉得时间过得慢,你来得正好。”
“我是来还照片的,队长。”陈映虹将用纸裹好的照片递过来。
王志坚凝视着她,时间似乎在定格。陈映虹只是觉得目光无处躲放,见他没有反应便将照片放在了桌上,扭身便离去。王志坚几步拦在了她面前:“听我说几句话,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不会再有人打扰你。”
陈映虹摇摇头,就连自己也不知摇头是为了否定什么:“冬冬很可爱,我曾经想像不出你会是个小女孩的爸爸,更想像不出同学们眼中冰冷生硬的队长也有爱的一面,相信冬冬将来会很幸福的。”陈映虹怯怯地说。
“我的这一面只被一个人知道,你明白。只可惜你明天就要走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啦,所以我一时不会忘记你,你最好离开这就把我忘了,别影响了学习。”
这便是往日的队长吗?陈映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几天里让我认识你,我很高兴,现在感觉你就像一位兄长。至于是忘还是不忘,都很难说。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我们互相祝福吧。队长。”
王志坚一笑,他那没了凝重表情的笑脸被阳光淹没:“一直听人说缘分,本来我不信,可现在我信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碎花烫金缎面的笔记本,随手将照片夹在里面:“相片送给你吧,这个笔记本是我书法比赛得的奖品,也送给你。”
陈映虹接过本子:“本子我拿走,相片还是留给你吧,你想她们的时候可以看看。”她不想留下雪梅的照片。
“我还有。”王志坚不去接。
“那,我还是留下冬冬的吧。”陈映虹说着便将纸拆开拿出了雪梅那张,放在他床前的桌上:“今晚的联欢会你一定要去,有一份礼物给你。”临出门时,陈映虹说。
是校文艺队的表演。在接连几首歌过后,主持人报出了《踏雪寻梅》的舞蹈节目,表演者:校舞蹈队。而观众席中的王志坚一直未在人群中发现陈映虹的身影,更奇怪她会送自己什么样的礼物。陈映虹!那台上持一支红梅的不是她又是谁?她私下里排练,我竟不知道,这丫头口风够紧!王志坚睁大了眼睛。她真是一枝雪中的红梅:斜逸婀娜,曼妙婆娑。是她送我的礼物吗?太妙啦,只可惜此时身边没有相机,只有学校的一位老师在录像。王志坚竭力掩饰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最后一晚啦,明天你们便要离开,也许属于我们相逢的日子只有这短暂的八天,八天啊,从相识到分别。
是在部队中最后的一顿早饭,同学们再没有了往日地争抢。收拾行礼等待学校的包车。陈映虹一直未见到王志坚,四下里都走遍了也寻不到他。终于,集合的哨声响起。班长们最后一次整队。一下子都和蔼可亲起来。再见啦,同学们。都不情愿就这么上车,挥手间有的女生已泪湿了两颊。
第六章 鸿雁书(二)
中午,班亮同班长沈歆一同参加了卫生动员大会,会上重新划分了环境卫生区。晚自习时,班亮将重新划分的卫生区向大家做了传达,并让大家做好准备。随后,谢老师宣布了选举班委会的工作,共八人。似乎并不是件难事,同学们很快便写好自己的选票。谢老师收好后便回了学生科。
卢珊珊告之明天去广播站应试。晚自习后,班亮找了张报纸在床铺上读了好多遍,连广告都不曾放过。
转天午饭后,班亮便到了教室,广播站的播音还在继续,卢珊珊已在教室中等他。
站长是位高他们一届的学姐,而且仅在学校中就读两年,今年7月份就要毕业了,圆圆的脸盘,笑吟吟的。她随手拿来一篇稿件交给班亮:“试试吧。”
班亮紧张的手在发抖,清了两下嗓子:“一花开放不是春,百花开放春满园……”只要当班亮读到这句时,站长便喊停:“是力度不够,声音要从胸腔中发出来,不是从这发出。”崔晓玲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再试试。”又读了几遍,总是在这个位置卡住。
站长未置可否,许久地才说:“做编辑吧。”
“也行。”班亮点点头,随后便悻悻地离开了,却想着:也许自己真的不是广播员的料儿。
回到教室,班亮便与大家做起了大扫除。军训后的第一场大扫除选在了月中,也是学雷锋的日子。班亮的心中还是那张令自己倍感沮丧的稿件:百花开放春满园。3点钟时,班亮再次进了广播站,站长似乎并没做注意到班亮进门,正在投入地播读着稿件。可以看见操场上的同学们挥舞着铁锹、扫帚还在清理着角角落落。篮球场上一字排开的咨询台是由各班组建的:这边有的同学在修补锅盆,那边有的同学在理发,真的是一派生机盎然的学雷锋场面。
陈映虹不曾料到这么快便收到了部队来信,那字迹不是他又会是谁?
“你好:
无时不在挂念,好吗?
自从你们走后,部队里一下子便安静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倒有些不适应了。走在训练场上,总想像着你们这群学生。那身军装很醒目吧,走在小镇上,恐怕不会被人分出是兵还是学生。我总是盼望着能在小镇上见到你,却不曾。其实我是最不乐意闲逛的人。
你们走的那天,我去了市里,是我主动要求去的。我不愿看到你们挥手告别的样子。而人生中的告别对你们来说才刚刚开始。一生中的告别将有无数次,刻骨铬心的不会很多。因为我们不曾相互间挥过手,所以我也就认为我们不曾分别过。
感谢你送我的礼物:踏雪寻梅。你年纪不大,城府却挺深,连一点排练的消息都不曾透露给我。或许你们在学校时便有过这个节目,只是巧合罢了。很遗憾那天不能拍下你的舞台照,真是太美了。台上台下的你简直判若两人:台上像个高傲的公主,台下像个邻家小妹。那天当主持人报出踏雪寻梅的名字时,我一愣,而偏偏又未在众人中发现你,我还傻傻地以为你会送我什么东西呢。是不是挺可笑。
很长时间以来,不曾有人让我这样从心里笑过激动过,你信吗?来去匆匆,你我仅仅是9天的缘分。至今,你们离开部队已经7天啦,好几次提笔写信,怕影响你的学习,便把写好的信撕了,信纸碎了,我的心仿佛也碎了。我这是怎么啦,竟像个迷路的孩子。
让你知道了我这一个礼拜的情境,我这个部队队长的形象也便彻底摊塌了——只在你一个人面前。其实从给你发出第一封信时起,队长便已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队长。
想见你的文字是一种奢望,权当对你的倾诉吧,倾诉便是一种排解心中压力的方式,无论彼此是否相识。
打扰啦,不好意思。
队长:王志坚
1990年3月16日”
他竟真的会写信来,虽然军训后每天都不曾忘记他,是不是也在盼望着这封信?这熟悉的文字似乎捎带着部队的气息一起而来,这么投入的看信,就连纪萍的喊声都不曾听到,纪萍拽了下她的袖子:“看哪个老相好的信了,喊了你两遍都没听见。唉,班亮是广播站的编辑啦,是不是得让他请客?”
“没错。”陈映虹真的是心不在焉,一直在考虑到底给不给他回信。摊在书桌上的课本字迹此时都已漫漶,整堂课已被王志坚挤占。军训后,又重新看过他写的那两封信,不知道是牵挂他那个人,还是想看他的字迹。如若不再往来,也没有信,不久也便会忘记,偏偏他的信就到了。作业纸上几次写下了“你好”,又都被扯下,这样好吗?给他写信。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过后,陈映虹便匆匆回了宿舍,她想起了那个绿缎面的日记本,既然本子是他送的,就暂且把想对他说的话写在本子上,不去管将来是否能看到,更不去想这样的往来会是怎样一种结局。
打开笔记本便是冬冬照片,迅速夹在后面:
“你总是在说怕影响我的学习,你已经影响了!在接到你的信后,我整堂课都没上好,只是想该不该给你回信,已接到了你的三封信,都不好意思啦。无论怎样,你留给我最深的印象便是训练场上威武冷酷的样子。从你第一天对我们的训练开始,你便成了我们女生议论的主角,都乐意让你训斥,训斥是为了欣赏你的独白。你让好几个追星的女生一时放弃了谈论自己的偶像。总是谈论你略带地方韵味的普通话,谈论你是不是在玩深沉,谈论你是不是已婚。这种谈论一直延续到今天。我比她们幸运: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几乎不加入她们的议论行列,她们有时也纳闷这是为什么,时间久了,她们也就不以为然了。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关于你的一个字,我向你发誓并保证。
只有在你教训人的时候才让我们感觉你比我们大这么多,平时大家都以为你只不过是个大哥哥罢了,没人怕你,你知道吗?你的眉毛鼻子眼睛下巴被每个女生霸占着,霸占便不容许别人诋毁。你多幸运呀,有这么多小妹妹在捍卫你的容颜。
我即使想写封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从来不会开导人,不会说服人,只是个爱幻想的女孩子而已。我也很少去镇上,倒是常站在图书馆的窗前遥望着你们部队的方向。而偶尔传来的口号声依然能让我感到你曾经的存在。如果说这星期以来我已把你忘记那是撒谎,那抬眼便可见的绿的山蓝的天,还有这身军装,无时不在营造着部队的气氛。还有就是这照片与笔记本——你人为制造的无法消失的物证,似乎总在提醒着你的存在。我已经后悔当初接下你的东西。
别再写信了,我不会回信的。
90。3。19”
杜婧、纪萍、卢珊珊都知道陈映虹有写日记的习惯,没有去打扰她。陈映虹合上本子,便在乱乱的思绪是睡去,忘记了洗漱。
也是在晚自习后,班亮被谢老师叫到了学生科。仅谢老师一个人。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台晚会。班亮坐在谢老师对面的沙发上,谢老师随手关了电视。
“先从班里卫生说吧”,谢老师开口了:“你的工作让班里的卫生评比始终是名列前茅的,很少让我分心,我应该谢谢你。你提出的好几项举措都非常好,都会在以后的工作中慢慢实施起来。你平时说话少,但工作细致大胆,敢说敢做,这是我最放心的。虽然有的同学受过你的指责,可同学们的正义感还是有的,因为这次班委会选举你得了34票——全票!这八年的班主任工作中我是第一次遇到,当初我是凭感觉指定你做生活委员,我选对了,也希望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做得更出色。”谢老师喝了口水。
班亮一直在听,的确不曾想到全班35张选票中仅自己那张没有“班亮”两个字。一种动力已然在升腾。
“另外,杜丽萍、纪萍也让我比较满意,所以团支部书记、宣传委员还由她们二人担任;李娅任学习委员,刘秋阳的体育委员不动,沈歆仍任班长,组织委员也不动;但后面的人选中只能三选二:杜婧、陈映虹、费小梅,三人中费小梅成绩最好,但她的票数是这几人中的最末一位。”谢老师说到这顿了顿。
本来在投票时,谢老师只说是八个名额的,班亮刚要问,谢老师又开口了:“考虑到陈映虹的舞蹈特长,我已跟学生科申请在咱班里增加一个文娱委员的名额,就由她担任吧,别的班都是由体育委员负责。她所在的舞蹈队经常代表学校到外面参加各种比赛,为学校争得不少荣誉。就几个班有这个名额,89级就咱班。这样只能在杜婧与费小梅中二选一了。”
“杜婧!”班亮几乎是随着谢老师的话音脱口而出。“别看她平时常与班委会作对,但她对班里的事情相当关心,在学习上也是相当努力的,我经常给她讲题,我最了解她对学习的态度。她那种开朗大方的性格也适合做班委会工作,只让她做一个卫生组长实在是可惜了。按理说做班长就该有咄咄逼人气势,沈歆没有,她有。至于费小梅,她与同学们的关系总是很紧张,凡事得理不饶人,太强调个人表现,反倒适得其反,也只能做个卫生组长。”
谢老师入神地听着班亮的侃侃而谈,没想到他这么直率地发表着个人见解,先且不论想法的对与错,最欣赏的是他那种总是站在班集体角度说话的底气,总是那么足,这一点在其他班委身上很少出现,所以在对正副班长人选一直未做最后定夺的时候,想听听班亮的意见,也是想通过他了解一下如果定杜婧为正班长会不会引起大家的抵触。是班亮的这一翻话让谢老师顿时有了主意,也没想到班亮说出的几点正是自己心中的顾虑所在。
“我的忧虑就是在杜婧身上,虽然选举出的排名次序只做参考,但也代表了大家的心声,学生科在审核时,也会尊重班主任的意见,我再考虑一下,明天是向学生科交班委会名单的最后期限。”谢老师已连续抽了三支烟。
对于杜丽萍,班亮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军训前收服装费的一段插曲。因为是开学后第一次收钱且数目较大,书记便主动提出帮班亮一起收,忙活了一上午。每人45元,一共35人,书记在作业纸上草草算了下便说,一共1675块。班亮清点了两遍感觉不对,少了100元,不由心跳加快,书记一听脸上也挂了相,接过钱后仔细数了一遍,又重新在纸上计算着,没错,是我刚才算错了,应该是1575块,还是快给你吧,钱这东西可不是说着玩的!说完,书记便扭头回了坐位上。当时班亮便一脸茫然,对于书记的帮助还是心存感谢的,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临出门时,谢老师嘱咐班亮:“暂时先别对外说,明天晚自习时我会向大家公布的。”
第七章 班委会
连日来霏霏的细雨总是陪伴着大家,春意淅浓。
是在中午1点钟,谢老师将所有临时班委召集到了教室中,班亮还以为是关于正式班委会的事呢,可让大家意料不到的是谢老师的爱人因病住院,谢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仍由大家负责班内各项工作,多多尽心吧。
一个星期群龙无首!大家都都面面相觑。
随后便是团委召开的学雷锋大扫除活动,在杜丽萍与班亮的分配下,大家勉强完成了任务。
晚自习后沈歆又召集大家开班会。沈歆的工作方式是先让大家传阅会议记录,然后强调主要内容——学习园地要办好,由纪萍负责,无事也就无话。
这边几个班委在讨论下一期的学习园地版报内容,那边杜婧与几个人有说有笑,一直持续到9点半,杜婧与班亮前后脚离开了教室。
杜婧向来直截了当惯了:“唉,不是我说你们,开个会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还不如我们几个热闹呢!其实,自习课的班委轮流在讲台上值勤,是我向谢老师提出,班里的自习课凭自觉根本就不行,你只要往那一坐就管用。”
“我早就知道是你,我的选票上头一个名字就是你,你也许不信,说实话我一直希望你当班长!”班亮可以感觉到杜婧对班委会的关心,若不是唯学习论,杜婧的确是班长的料。
“就冲咱这中不流的学习成绩也没戏,你竟拿我找乐,自个能吃几碗干饭,我这心里有数。我这人就存不住话,有嘛说嘛,谁不希望咱班好,哪项都得第一谁脸上都有光。”杜婧的嗓音清脆,不同于纪萍的轻柔,所以二人的播音效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你跟纪萍、卢珊珊上学期就进了广播站,我以为没咱班的名额了,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倒被站长接纳了,想想也怪有意思的。”班亮不想再与她探讨班里的事情,毕竟最后的人员安排还要等谢老师上班后才能决定。
“广播员人数够了,我认为站长安排的对,你绝对适合做编辑工作。”杜婧总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咱一个班占了四个名额,学生科不管?”班亮想起了班委会名额的事。
“广播站的同学都是业余时间义务奉献的,谁有能力谁上,由团委主管,没有太大的活动,站长就大权独揽了。”
“那等到咱这届成元老时,我选你当站长。”班亮说。
“你竟说好听的。”
关于东欧形势的政治学习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同学们都没了精神,临近会议结束时,学生科长鲍老师宣布为迎接部队领导的参观,必须进行彻底的卫生大扫除,内务整理要按军训时的标准执行!
部队领导真的来了。
陈映虹在之前的一天便接到了王志坚的信,他说他要来学校,希望见到她。她不知道是否有机会。
鲍老师领着三位领导参观了宿舍。在楼门口陈映虹、纪萍正好与他们相遇,只是眼神的瞬间交流,陈映虹便迅速上了楼。还是那么冷峻的表情,那眉眼鼻梁嘴唇下巴,想多看一眼却碍于这样的场合,就连点头都不曾有过。陈映虹进了宿舍便痴痴地坐在了床上,从书架上抽出了日记本,摩挲着,翻开后便顺势写了起来:
“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同样盼着见到你,我无法否认这一事实,虽然我不愿承认。见到你的瞬间似乎有股暖流从头流到脚。几天来,我一直在思考军训的日子里到底收获了什么——是与你的相识!队长,多像一位兄长,我也希望有这样一位兄长。如果有机会到部队,我也希望能见到你。
不想给你写信,却在一种无形地支使下写起了对你而言的文字。我的心乱极了。我们的交往是对是错,谁能告诉我?
昨天的高等数学考试未考好,是不是与你有关?
只要在教室中有闲隙,就会望着部队的方向,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都知道我与部队有书信往来,每每接到你的信时,就感觉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总怕被老师叫起来当庭审问似的。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自从军训后,很多同学日常都穿着那身军装,要么是一件上衣或是单件裤子,便是这流动着的绿与蓝总在静默地诉说着学校与部队有着割裂不开的关系,而这身军装大有成为学校校服之势。你已经多次到过学校,会发现这点的。着一身得体的军装,无论男生女生都精神倍增,这也许就是阳刚的体现吧。虽然我们仅仅经历了不到十天的部队生活,但部队里那种斗智昂扬积极向上的精神已深深印刻在了我们的脑海中,这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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