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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谊会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只换下了演出服的队员们又回到会客室,每个人面妆依然光彩。而没有领导与老师的陪伴,大家随意起来,三三两两的就走出了会客室。
还是那一排排宿舍式的营房。当日操练的场地上似乎还在回响着大家的口号声脚步的蹋蹋声,只是此时空旷着。而即将告别这里的同学们又都在忙些什么?
始终走在大家后面的陈映虹被身后的喊声止住了步子——是李珩,他终于如影子般出现了。未曾注意到他是从哪间宿舍中钻出来,短短几日不见,却感觉出他有太多的异样:是个子又高了?还是又黑了皮肤?还是那挺阔的宽檐帽让他又添了份精神?这一身搭配简直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帽檐外是发茬儿,额前干净利落,看来他真的变换了发型。辱上与下巴的淡青色比在学校时又重了些,嗯,如此才更像个军人。
陈映虹笑笑:“还真像那么回事,看来是收获不小?”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李珩所答非所问,他最喜欢陈映虹这种浓淡适宜的妆颜,一种古典风韵,如绻人般的。
“明天就回家了,好好休息几天吧。”陈映虹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王志坚,目光有些游移。
“我们刚接到通知,周日在和平影院观看电影《焦裕禄》,你们去吗?”李珩设想着与陈映虹在电影院中相临而坐的场景。
“说不好。”离校时并未接到通知,毕竟才是周三。“我得追她们几个去,一会儿我们就回学校了,再见吧。”
“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得没法形容,知道吗?”李珩柔蜜的眼神。
陈映虹迅速转身离去。拐过这排宿舍,没有那几个同学的身影,径直奔向王志坚曾经的办公室,远远的便见他站在门内,陈映虹止住了步子:就是到了近前,有什么可说的,所有的话语似乎都已形成了文字。傻傻地站在那。王志坚已迈出稳健的步子,手中提着大信封。
“如果此时不是在部队,至少可以多说会儿话。眼下,我们该回会客室了。”王志坚递过信封:“那个本子已经用完了,换了个新的。”
的确沉甸甸的。一年时间啊,两个人的心里话都烙印在了本子上,只是近几个月来自己的文字已显稀疏,来复间失了平衡,除了推脱于班里工作太忙,要么就说在排练舞蹈——简直比他还忙!他从没抱怨过,他写过:“只要有你的字,就很知足了。”
“最近还好吗?”队长低沉的声音。
“嗯,你呢?”陈映虹看着他的侧影,怯怯的。
“一样。”
回到会客室,大家都已在座。
第二十五章 春风不渡
电影观摩被安排在了周日上午。班亮选择了舍弃。虽说离校前老师说不去观看将被视作旷课一节,可依然有为数不少的同学无法赶到。
每个回家的周六,班亮都要在下午四五点钟到家,路上要耽搁一下午,而在小镇上下车后还要走上三里路,每次步行便会由不得你不去欣赏两旁的风景。一路海棠林,而在春季,新生的枝叶,一点点绽放的花蕾,清香中迷醉着路人。头顶上是几乎枝丫交衔的柳条,天然如拱廊,随不宽的马路延伸而去。若是在盛夏,那满枝的果子招摇在枝头,红绿黄相间,着实令人馋涎欲滴。这样如诗如梦的家园,怎能不让人想念。就是这片海棠林,留下了太多与昔日玩伴的身影,春晖哥便是这片海棠林中曾经最张扬的王——尤其在秋后,收获完的林子没了人看管,而树上总会遗留着挂在最高枝头的果子,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果子在经历了更多雨露滋润风霜吹打后越发红得透亮黄得可爱,嚼在口中别是一番滋味,而这种味道除了十六七岁顽皮的少年郎可以发现,谁还会品尝到?这味道就成为了记忆中家园的一部分。
所以只要一回到家里,班亮只想在家安安静静地呆上一天。每半月才回家一次啊,唯有充分地享受每一分每一秒。就是这一天里,班亮总会屋前屋后地转,看父亲栽下的枣树是不是又抽出了新枝嫩叶,琢磨门前的榕树何时才能被一片红云漫盖,还有那只三岁的猫咪在脚边围转,蹭得两个裤脚毛绒绒的。
而周一早晨5点钟,班亮就得起床,要赶上6点的第一班车才能在8点半之前赶到包车站,如此才会稳稳当当地于10点30分坐在教室中听上午的两堂课。
当夏小辉赶到和平影院门前时,已过了电影开演的时间,进门便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中坐下。兰考,恶劣的工作环境,鞠躬尽瘁。这么盯着银幕,便也走入了剧情。夏小辉专心致志,却不知什么时候书记坐在了身边,是被她无意有意的碰触拉回了思绪。
“刚来?”夏小辉认为她在自己之前已经进了影院。暗中,书记的眼睛晶亮。
“本不打算来的,可谢老师要求班委必须到。”杜丽萍家住市郊,至少要倒乘两次公交车才会抵达。
是她身上的香味弥散在了空中,挥之不去。而有时书记的粉底涂抹得并不均匀,尤其在面颊与脖颈间,粗糙的效果倒显得有些滑稽。平日里,她与杜婧在一起时,肤色的的反差犹为明显,就如同二人形体上的瘦与肥。
夏小辉真的不敢太招惹地暗示给她,确如班亮所言,旧情人的纠缠还未彻底摆脱,一年多来,虽然没有了刚毕业时的那种频繁相聚,终究是越发淡了。这么想着倒没了杂念。
临近散场时,杜丽萍非要请夏小辉一起去吃饭,夏小辉随口便以中午要给小外甥过生日为由婉拒了。
“那好,我请你,你没时间,有机会你请我吧。”书记爽快地说。
“行,那我们明天见。”
二人挥手相别。
又开始了新舞蹈的排练《蓝花花》,首演时间定在5月6日的第二届篝火晚会上。陈映虹每天又是宿舍教室食堂排练厅之间忙碌的生活。而没有男生的参与,李珩几乎就不能单独与陈映虹相会。凭他的眼神毒辣去吧!有时也在想,如果不能接受李珩的话,真的不能想像谁还能走进自己的视野,就目前这些男生当中。
李珩呢,面对着同班女生魏敏玉数次介于玩笑与正经间的暗示,都傻傻地岔开了话题。那么一个现代感十足的女孩,根本无法挤占陈映虹已在自己心中完全占据了的位置。陈虹啊陈虹,仅凭眼神,你能读懂吗?
篮球场上成了李珩最精彩的亮相,无论他身上是何种颜色搭配,就算他的头顶上再也没有了怪怪的发髻,他的“迷”们依旧在迷。仅仅是余光的漫扫,李珩也会断定陈映虹的身影依然没有在球场边停留过,她真的这么忙吗?就连阅览室的大门都很少见到她进进出出。
邵帆是在时隔两周后重又回到广播站的岗位上,似乎就少了一种往日爽朗的笑,眉宇间倒添了些淡淡的忧愁。班亮一时也知从哪问起,言语间也就少了一种随便。
3月19日,邵帆的第一次播音便卖开了关子:“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又得请假。”
“家里有事儿?”班亮背窗而立。
“嗯,其实不希望有事的,家里平平静静多好。”就连她的笑都那么牵强,有一种感觉——沧桑,是不是就如此积攒而来?不可能,一直是乐天派,这样大幅度的转折,倒让人无法适应。
“才几天不见,说话也会拐弯抹角了,别胡思乱想。”班亮以为她又开始故作深沉地布设耍弄自己的圈套了。
“但愿像你说的,我要真变成那样,就不会有人说我没心没肺了。”她已拿起了下一个栏目的稿件。二人没再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就是从这次播音开始,邵帆也爱凝神静思了,而这样的年纪不也该是有心事的时候了吗?
便是在这样的时节。天津☆☆学校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的迎接全国重点中专初审评估团的准备工作。在周三下午的誓师动员大会上,鲍老师进行了今后三个月中重点工作的介绍:清整全校环境消灭卫生死角、重新粉刷教室、教学楼一楼门窗安装护栏、为每班配备一台电视、各班开设图书角、学生内务管理实行军事化、食堂打饭必须排队——学生科老师及学生会成员每日值勤监督……这些工作都要在7月份放假之前完成。
从此学雷锋小组的身影便在学校的各个角落中出现。
宿舍中又见到了部队的气息:方块被!而刘秋阳叠出的方块最标准,谁也无法超越,每天起床后,大家第一眼便会看见刘秋阳床头刀削斧砍般楞角分明的棉被块。那就是副标尺。
食堂中确有佩戴红袖章的同学老师,原来同学们也会排队。再也没有了汤洒一身、饭落一地的镜头。
所有的集体活动都少不了陈映虹的参加,而属于自己分内的工作又不好意思向杜婧杜丽萍求援,总是高度绷紧的神经,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扣除班内评比的各项分数。每周六回到家,真的哪也不想去,只想倒在床上让大脑排空一切。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面对班亮先前形成的工作标杆依然可望不可及。本子在手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却只写下寥寥可数的几个字——不想让忧伤的文字呈现在王志坚眼前,所以大多都写在了自己的日记本中。每当情绪低落的时候真想找个人倾诉,而又不能是身边的人不能是太熟的人不能是自己不信任的人,到哪里去找?也只有日记本——唯一属于自己的世界。翻看队长以前的文字便成了一种享受,至少可在瞬间让自己忘记一切。
虽然从未与李珩有过过分接触,但每个周末的同来同往已被大家默认,凭你怎么解释也是徒劳。他就是驱不散的影子,保镖式的跟在身边是否便也成为了大家眼前的一道风景?只要在一起时,他总是极力说些逗人开心的话,偶尔也能让陈映虹开心地笑过。
周三的广播站编辑例会。站长简短的告白布置了近期的报道主题:多编辑些各班宣传委员送上来的稿件,对校园中感人的真人真事进行大力宣传。迎评估上水平阶段性工作中肯定会有大量先进事迹涌现。另外对于她们而言,毕业考试之后就会是月余的毕业设计与实习,也就意味着很快便会退出广播站工作。无论今后谁主持工作大家都要继续支持……
班亮与卢珊珊、刘秋阳互相看了看,总是在这样的部门最先感受着离别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 文学社
第一次文学社活动终于在4月11日晚自习后如期进行。班亮、杜丽萍、李娅、卢珊珊、刘明明,五人坐在一起各自手中捧着稿子于新奇兴奋中传阅着。班亮作了一首七律,书记填了两阕词,其她人都是现代诗歌。
班亮手中拿着卢珊珊的《我没哭,在春天》:
我没哭,在春天
水——卢珊珊
我来依然
我去依然
那时,我十七岁
他和她也十七岁
我逃学
他和她在等我
我第一次看见桃花
那天
桃花有白的并不纯洁
我觉得
桃花有粉的并不艳丽
我觉得
我摇晃一棵树
没有摇落一阵花雨
毕竟是春天
车把上插着她折的花
无论何时
我都愿面对盛开的桃花
回忆在将来的日子
那天的路上我心中
反复吟咏着让我平日里落泪的诗句
可那次我没哭
在春天
刘明明看的是李娅的《东风》:
东风
木——李娅
我不追求冰雪无瑕
因为我深知
绝对的纯洁不会存在世间
我不羡慕别人做的事
因为我了解
别人在做的我早已做过
我不追求我亦不羡慕
我不茫然追赶时光的步伐
因为我明了
真正的光阴永远不可抵达
我不忌妒他人的才华
因为我警醒
我也有自己的隽秀
我不茫然我亦不忌妒
我只想拥有一片黄昏中的海滩
我只想得到一隅温馨的空间
我想是一缕无形的风
——潇洒时掠过海滩
安然地小憩空间
在属于每个人的春日
轻轻地
拂过惬意一片
李娅手中是班亮的《无题》:
无题
土——班亮
难逢知己问路人,指使寒霜趋暖魂。
暗度春风催乡燕,遍啄香泥旧巢村。
乡音依韵寻双迹,但见儿时共浴痕。
温馨音语留家下,他年好再访故醇。
卢珊珊看的是杜丽萍的词:
如梦令春雨
火——杜丽萍
冬罢放晴觉暧,忽冷厚云遮漫。昏欲雾中迷,浑身起湿浣。轻唤!轻唤!谁料只为匆断。
点绛唇春日
懒罢牙床,起来已是东方晓。发斜轻绕,漱后眉梢挑。淡粉稍施,赤抹唇峰悄。只闲丹角,笔略调才窕。
杜丽萍读着刘明明的《*》:
*
金——刘明明
绿色缓慢
属于春的步伐
五颜
是春的容光
采撷了春和自己
在自然无限
在手中一瞬
延伸的阡陌上
有情歌
没有风亦没有灰色
属于它们的是一首歌
春的姊妹歌
倚立凭风吹尘飞
怀抱里的孤独者
企望着一支同样的歌
有春的默默
春的寄托
班亮最喜欢卢珊珊的《我没哭,在春天》,其次是李娅的《东风》。刘明明则做了综合评价:“我觉得卢珊珊的诗是一种虚幻的意境,李娅的比较写实。班亮的古典功力居为上,书记的词一看就出自女生笔下,我写的就不参评了,看来,我得向大家学习。”
“刘明明总是这么谦虚。”班亮说。平日里的刘明明总是梳着两根大麻花辫,顺在身前,戴一副黑框宽边的眼镜,有一种现代女学生的风韵。
就在当天下午的政治课上,刘老师又说起她读大学时梦幻般的过去,曾经的梦想,心中的偶像,悄悄地便占去了第一堂课的20分钟。即兴问答中,班亮的回答一时让刘老师怔住了。刘老师的提问是:“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崇拜的偶像吧,无论是明星名人还是普通百姓,只要被人崇拜着,就有他(她)过人之处,也就是吸引你的地方。”刘老师先点了沈歆的名字,沈歆站起身脱口而出:“拿破伦。”刘老师点点头。又点了一位男生,说出了*。而第三位被点名的便是班亮,班亮站起身,有一时的茫然:“没有崇拜,只能说是欣赏某个人,我比较欣赏曹雪芹。”刘老师颇感意外的表情被全班同学捕捉到了:“崇拜,似乎把对象美化到了极致,近乎神化,而欣赏更客观,更理性。好了,我们接着往下讲……”
杜丽萍便撇开稿子,延续着政治课上的话题:“当时我听了你的回答也是一惊,但挺认同你的观点,要是让我回答,也会说曹雪芹,但崇拜欣赏之类的话就不敢说了,课上的小插曲谁也不会当真的。顺着老师说,也无所谓。”
“正因为如此,我才干不了班委工作。”班亮知道自己的长处即不足,也在尽力改变着。
“喜欢文字的人大都是理想主义者,做任何事都力求完美,我们都是平常人,怎么可能做那么周全,其实你能继续干下去的。”大姐李娅接过了话题。
“都过去的事了,我们就别再提了。”班亮摇摇头。
“其实,就算大班不当班委,也是好多人学习的榜样。”卢珊珊说。
几个人一会儿文学,一会儿闲杂的聊着,气氛始终很好。
转天早自习后,班亮便将五个人的稿件递到了纪萍手中。纪萍先是一愣。班亮解释了一番。纪萍忽闪着大得出奇的眼睛:“你们可真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么好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让校刊记者来采访你们,整份报道出来,宣传宣传,也是班里的荣誉。”
“得了吧你,人怕出名,我们还是乐意过平民百姓的日子。话说回来,这只是心血来潮而已。”班亮连连摆手。
“该死的卢珊珊、李娅,宿舍里就没透露一个字,太不够姐儿妹儿。这下好了,往后的版报内容再也不愁没有原创作品了,你们太伟大了。”纪萍难掩兴奋之情,回头冲李娅卢珊珊招招手。
“最应该感谢的是书记,是她最先提议的。另外,要是没有校刊这个平台,我们好像也缺少一种动力。等下次我们再活动,一定喊上你。”班亮说。
“我可没你们那么有才情,写不出什么的,给你们誊写稿件还差不多。”纪萍连连摆手。
“那也是份工作啊,就这么定了。”班亮一本正经地说。
上课铃声响起,班亮回了位子。
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所有的教室都被粉刷一新,再走进教室中,明亮了许多。一楼窗户的防护栏及教学楼东西两门的防盗门都已安装完毕。随后,电视柜也陆续被搬进了教室,却传来消息:电视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到,估计至少得五一假之后。
安心准备期中考试吧。
第二十七章 邵帆
五一当天,班亮带着两个妹妹乘车前往市立第一公园,倒乘94路巴士时,以为会在人多拥挤的状态下逃过车票。临近终点站被售票员质问,班亮酡红了脸,那一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地补了车票。下得车来,逃似的疾步而行,只想尽快远远地不见这班车。即使进了公园,那种众目睽睽之下的烧灼感依然让脸上辣辣的,怎么傻到了极点?对于职业中的阿姨怎么可能会忽略三个孩子的存在,真真节省的不是地方!若不是为了让妹妹们出来看看,班亮只想呆在家中,计划中的小说草稿阶段还未完成。
这样的日子里,游人如织。每到一处单独收取门票的园馆时,班亮在征得妹妹的同意后,大多选择放弃,却被微缩的大观园景观绊住了脚步,进还是不进?犹豫中买了三张票。这回班亮成为了妹妹的向导,面对如沙盘状的微缩景观,班亮兴致勃勃,即使仅是不大面积中的模型摆设。很快便由进口转至出口。
在给妹妹各自买了饮料后,便在紫藤盛开的长廊下找了地方坐下。花香阵阵,蜂围蝶绕,班亮目光散散地欣赏着处处新绿。那十几步开外坐着的不是邵帆吗?应该不错,班亮兴奋地喊了她,是她。此时邵帆也看见了班亮,二人几乎同时起身,就差握手拥抱了,都一扫刚才各自的沉郁。班亮向她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妹妹,而邵帆也是带妹妹来的,年龄与班亮的大妹相仿,也如邵帆般白皙。二人远走开几步,边注意这边,边随意地说笑着。
邵帆表情很快没有了那股嘻哈劲儿:“往年都是妈妈带着我们来的,从今年开始,再也不会了。其实我不想来,根本没这份心情。是妈妈非催着我带妹妹出来玩儿。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生病就苦了我们两个。”说到这,邵帆回头抹了下眼角。
看来,曾经风风火火的邵帆真的不是故作姿态,以她的表情判断,妈妈不会仅仅是小毛病。这样一种面貌,给人长大了好多之感。
“听你的口气,妈妈病了有一段时间了?”班亮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邵帆眼望着妹妹,就有泪花闪现:“班里谁都不知道,也不知怎的,就相信你,也许你长了副大哥的面庞吧。其实我们在一起才多长时间?”
“我这人就是太傻,你拿我找乐子,我都感觉不出来。”班亮接着说:“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你太过悲观了,你可不是这种性格。”
邵帆勉强笑笑:“过去大家都说我没心没肺,现在心里压着块石头,可能还像过去那样吗?”
“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班亮不想再让她沉浸在这个意境中。
邵帆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们吃得晚,这半天她嘴也没闲着。”
在班亮执意坚持下,几个人在一处露天餐厅的太阳伞下坐定,僵持中只为三位小妹买了饭。班亮与邵帆仅要了饮料,相邻而坐。
“你家三个孩子,不是违法了吗?”邵帆小声说,脸上有了些阳光的笑。
班亮笑笑:“也许这就是农村与城市的差别吧。”至于班亮的家世,是永远不会在同学前透露的。
“我们都是家中的老大,一直羡慕那些在家里是老小的同学们,至少可以不用走心思,还能有人照顾,这辈子是没戏了。所以平日你总拿我当小孩子,我也高兴。”邵帆一手托腮,淡散着目光,仿佛这不是公园似的。“现在都不想上学去了,就算人在学校,心也飞回了家。”
“是妈妈没人照顾吗?”班亮真的不想再探问下去。
“一直是爸爸照顾,可他也得工作呀。不说了不说了,扫兴。”面对邵帆的阴晴不定,班亮也无奈何。
“如果有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别不好意思开口,同学们不会袖手旁观的。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给你力量。”班亮有时也闹不明白,平日里就喜欢让这个心直口快的小学妹耍弄,而时不时还得当她的出气筒。
“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好啦,出来大半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挑这样的日子来逛公园,纯粹是看人,你说呢。”
的确,早晨出门上车到现在,始终是摩肩接踵。几个人一起朝公园门口走去。
五一假期,夏小辉除了每天早晨到南大校园中的操场上进行锻炼之外就是呆在家里看电影频道。已接连几个周日都避开了女友的相约,是否从内心就已经开始抛弃?而女友终于也没有了消息,会就这么结束吗?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丰富了经历,损失几乎微乎其微,过后一如往常。而她呢,从第一次之后便永远失去了属于少女最为宝贵的面纱,无论象征什么。
是分开的时间越来越久的缘故吗?也许在十六七岁的少年间就不懂得何为感情,偷越了雷池之后,怎么就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又何谈斯守一生?真的是太粗暴地便拥有了她,会影响她今后的人生吗?不再相见,没了书信,竟然也没有对他的牵挂,难道与她的往来仅仅是满足了自己对性的臆想?臆想不在,那种迫切的心情便趋于平淡,也便开始忘记。而黑玫瑰的秋波频送,迟早又会招架不住的。如果真的又开始了一段纠缠,就真的会成为一生的伴侣吗?与她——黑玫瑰?真的不敢说,至少毕业前不会相背弃。也许有逃避的心理,怕她的招惹,招惹上便会再次陷入。夏小辉都惊讶于自己在性事上的陌生面孔,如同恶魔附体般的疯狂暴戾。如飞蛾般的书记,你凌人的气势还能矜持到几时?
书记呀书记呀,你到底准备好了吗?
第二十八章 A计划
五一假期过后,同学们感受着身边每天都会出现的变化,最为期盼的还是电视何时进入教室。已有消息传出,电视来了之后,晚自习7点钟准时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下课时间则向后延长到8:40分,仅仅延长了十分钟,还算可以。大家盼望着。
终于在8日下午,电视机被搬进了各班教室。同学们在结束了德育学习之后都围在了电视柜前不忍离去。打开看看。有人嚷嚷着。杜婧也只能服从学生科的统一规定:非允许时间不能打开电视柜。锁吧。仅有的两把钥匙分别放在班主任与班长手中。
4时,广播站开播音乐刚刚响过,便播报了通知:4点10分,放映录像——成龙主演的《A计划》,从今天起大家再也不用花饭票到放映厅观看小剧场式的录像了。大家可以在教室中随意欣赏每周两次的录像节目。
同学们欢呼着,在宿舍中在操场上在教室里,声浪此起彼伏。霎时间,操场上人影廖廖。到底是成龙大哥的魅力吸引,还是因为录像的第一次公开放映,使得大家这么齐集地奔向教室,没有人去考证。而这样的年龄不正是喜怒形于色的时候吗?
仅仅开演几分钟后,班亮便离开了教室,这样打打杀杀的港台片吸引不了他的目光,倒不如去阅览室落个自在。与操场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的阅览室中座无虚席,寻望中,见卢珊珊与李娅向他挥手,近前发现还有纪萍,紧挨着她们还有一个空位。班亮连声谢着,翻看起手中的杂志。临出教室时,班亮已注意到书记与夏小辉都坐在了比较靠后的位子上,与团团围在电视机前的同学们形成了明显的距离。
教室中,夏小辉坐在书记旁边,都没有言语,二人盯着电视。故作镇静的杜丽萍即使闭上眼睛也可分辨出夏小辉身上的气息,越发喜欢他那淡淡没有烟草气专属于男生的味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夏小辉这么木头似的对自己的热情熟视无睹,还是因为自己不属于那种灵秀静雅的女孩子?该死的,你就傻吧!淡着他几天,看他有什么反应。除了有个局长老爸,还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也问过自己,除去了局长这道光环,还会这么主动接近他吗?不敢期待答案。
便是从今天起,教学楼于晚10点准时封楼。也是从今天起,刘秋阳由宿舍楼搬进了教学楼中——在学生会的角落小间里加了两张床铺,刘秋阳与另一名男生进住,负责每日的准时开关防盗门。
因为刘秋阳的离开,男生宿舍203室仅剩下五员大将,大家倒在床上时又开始推选继任舍长。夏小辉李健胡明信点名班亮,而班亮杨杰点的是夏小辉。班亮最终发言:“论年龄论体力局长是十足的老大,谁也没有资格争。”
夏小辉无赖式的口吻:“让我当也行,今晚班亮得陪我一宿,满足了我,就有商量,否则,大班的舍长没跑!
“你放屁!刘秋阳刚走,你就原形毕露了,什么局长,纯粹一个狗烂儿!”班亮不想再与夏小辉进行这腌臜的交流,侧身冲墙躺好。喳喳的话语声引来值勤学生的敲门警告。
最后杨杰说:“还是局长吧,以后我们就叫你舍长,大班跟你最好,你就是不当也跟当差不了哪去。”李健胡明信也附和着。班亮窃喜。
当杨杰的鼾声响起时,班亮依然未能入睡,又开始了数数儿。而下铺空出后,班亮再也不必担心做恶梦时剧烈的肢体动作吵醒刘秋阳。班亮的梦话是全宿舍人闲聊时的素材之一。
迷朦中床铺晃了两晃,夏小辉的气息扑面而来。班亮开口便要赶他下去,他一把捂住了班亮的嘴巴,迅速钻进了班亮的被窝儿。
陈映虹终于可以放松自己了,《兰花花》已与5月6日第二届五四篝火晚会上成功亮相,开始于这学期的舞蹈排练暂告一段落。而之后便把本子又送了出去,近两个月来,实在不知道再写些什么文字。当初与队长的感觉已淡去。疏离与切近。是不常见面的原因吗?还是被李珩搅得一切都没了方向?每次拿起本子,李珩的形象就会幻影般浮现在眼前。至今也不承认与李珩非同学之外的任何关系,是怕一种难以驾驭的相处吗?虽然只是表面的平静,陈映虹心里清楚,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李珩不会这么男孩式的清纯,总在身前身后时,他那诱人深陷的眼睛隐藏了太多太多。
宿舍中的同学都如自己这么心情复杂吗?
——杜婧整日研究吃,全然不顾体形往横宽方向发展;纪萍呢,除了播音及为班内出版报之外总是小鸟依人状,如果给她一身蓝色,那么她就是蓝精灵的女孩版;李娅,学习委员真的是名符其实,学习之外总会沉浸在诗情梦幻般的文字中,看累了写滞了便临窗练练嗓音,那低沉的女中音啊;卢珊珊就是班上最特立独行的诗人兼才女,总会有一本书相伴,有时倚在床头捧着书眼睛就望向了窗外;还有韩芳,每天课余总会找到一切机会在楼下的乒乓球台上成为一方霸主,脆亮的笑流动在风中,一个动感十足的芳芳姐。都这么真真切切地在你眼前身边。
最小的年龄却有这样的私密,清纯到底还属于谁?
第二十九章 测量实习
在连续几场如油的春雨过后,天气湿润起来。就开始有夏的味道。因为春天的步履姗姗且来去匆匆,所以总有无数的文字与春关联。再短暂的春又能被谁关注,大家都在盼望着测量实习的到来,至少可以逃离每天教室中的囹圄之苦。
终于,谢老师在周五的晚自习上通知了大家:下周一开始将进行两个星期的测量实习,由韩教授负责,每天早晚自习照常。这将是入校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实习,虽说是在校内进行建筑物实地测量,一样充满新鲜感。期待着。
当晚便雷鸣电闪的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不回家的周末,班亮一个人安静地闲读着新近从图书馆借来的《百劫红颜》,是长着一双绿眼睛的安琪莉带着班亮走进了十七世纪法国贵族的生活,曾经身为贵妇人的安琪莉为了爱与自由历经了种种磨难,而她身边的男人无不是为了得到她才会为她付出。身体与心灵的劫难。
当夜幕降临时,星月同样也隐到了云层之后,清凉的光线透过玻璃窗倾泄进来。很晚了,班亮关了灯。
由韩教授与杜婧杜丽萍一起将全班分成了七个小组,每组5人,第一组组长费小梅,组员有班亮卢珊珊李健杨杰;第二组组长杜丽萍,组员有夏小辉等;第三组组长沈歆,组员包括纪萍陈映虹等;第四组组长李娅,组员有刘秋阳杜婧等……
随着韩教授一起领取了测量用具:水平仪、三角架、标尺、比例尺……
选点。在准备测量的区域四角各楔入一支铁钉,在每一点都可望见相邻的两点。选点工作完成已是周二下午。
韩教授在七个小组之间奔走,等望的时间占去了很多。以这样的速度真不知道两周下来会不会完成一张数据完整清晰的测绘图来,而每个小组最终完成的图形拼到一起后便是整个校园的平面地形图。
因为是费小哥梅与班亮的两强结合,所以从韩教授巡查过程中的言语便可听出这第一组进展速度是最快的。而在第三天的角度测量中,因为卢珊珊的动作反应慢了半拍,引来费小梅的凌厉之词:“也不知天天上课都在听嘛了,反应总是这么慢!”
卢珊珊并未示弱:“我听嘛了用不着你管,反应慢了也用不着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费小梅:“狗咬吕洞宾!”
卢珊珊:“狗拿耗子!”
火药味直线升级,班亮杨杰李健一个劲地打圆场,第一次摩擦勉强掩饰过去。仅仅这几个人知道而已。如此,班亮则加重了任务,又要协助卢珊珊。这才进入实习的第三天哪。
夏小辉稍有不明白之处,书记便言传身教。有书记的热情烘托着,使得夏小辉每天都像守着蓄势待喷的火山口。倒是轻轻松松地就完成了每天的测绘内容。只要书记往绘图板上一弯身,夏小辉的目光便会被书记胸前伸出的小手拉扯住,你想避开那张至恰到好处的领口都不行。因为文胸的不合适,那坚实浑圆的两座峰峦总是一览无遗,稍稍浅于面部的肤色。那两粒黑得特色异常的峰尖儿啊,勾引的夏小辉已无数次在心里把书记强奸了。这居上而下的视线真是绝佳的角度,浑然不知的书记还以为夏小辉是在观摩测绘呢。而最大限度的敞开,怪也只能怪那绿军褂的肥肥大大,平日里可以掩盖住女生所有的曲线,偏偏这个时候却走向另一种极致。偶尔有书记的目光,夏小辉都很自然地岔开了。
沈歆的幽默感这么清晰地呈现在了纪萍、陈映虹面前,看似枯燥的测量实习有沈歆的笑话相伴竟也有阵阵笑声。每天用三角架固定绘图板到找出水平仪的水平都是沈歆的活儿,他真是轻松流畅般的专业。
面对整天活泼欢快的沈歆,陈映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就是描述不出来,问纪萍,纪萍比自己还直率:“没嘛感觉,不一直猴了吧唧的。对了,他倒是总跟李珩刘秋阳他们在一起打球,个子不如他们,显得沈歆的动作幅度就大,要不活分点,估计摸到球的机会更少了。”
“真看不出,你也是篮球迷,你肯定是沈歆的铁杆拉拉队员。”陈映虹玩笑的口吻。
“我是看谁打的好,就给谁加油。你是没在球场边上,谁都知道李珩是你的王子。”纪萍咯咯地笑了声。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一清二白的,你也跟她们一样打趣我,可恶。”陈映虹噘起了嘴。
“谁取笑了,是你先往歪处引申嘛。若非要把我跟某人联系到一起,就更是普通朋友。”纪萍微笑着。
大课间休息时,陈映虹与纪萍正低着头标角度值,抬头见李珩与沈歆二人在那聊得正声情并茂呢。目光相遇,李珩信步走至陈映虹眼前,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陈映虹已不能自如的手。而纪萍已悄然隐退至十几步之外。陈映虹放下笔,直起身:“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描龙绣凤。”李珩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她。陈映虹回头寻找纪萍,身边已没了她的影子,远远的看见几个人都围在沈歆与标尺前,仿佛自己这边已成了海外孤岛。
“快去上课吧,傻站在这干嘛。”陈映虹还能说些什么。
“等什么时候我们也开始实习?多好,天天不用上课。”李珩挑挑眉毛,经过近三个月的疯长,他的头发又盖过了眉毛,似乎总是这么长而不乱的样子。
“至少要到二年级这时候。”
“这周日,我们家门口的海河上有大学生龙舟赛,去看看吧,第一届比赛,肯定有看头。”李珩一脸的赤诚。
陈映虹此时才明白他站在这的真正用意,沉默了许久:“我问问她们去不去,明天再告诉你,好吗?”
“我可只邀请你自己。”李珩无奈的样子。
“人多了热闹些。”陈映虹一本正经。
“龙舟赛还不够热闹,人肯定少不了,说不准就遇上谁呢。就这么定了,我等你。”李珩迟迟不肯离去。
上课铃声响起,李珩箭似的飞驰而去。
沈歆与纪萍身后的男生换了座位,谢老师知道他最近视力直线下降,也没说什么。好在他的个子在男生中属于中等,坐在第二位还不算突出。对于沈歆的突然临近,纪萍根本无心虑及,依然这么随意的来去。如果不是这两个星期的测量实习,不可能看到沈歆孩童般调皮的一面,枯燥的测绘被他点染的总是这么悠然而过。
周五,已经开始了第二个点的测绘。
中午休息的时候,纪萍也对陈映虹提起龙舟赛:“这周日有龙舟赛,来看看吧,在家呆着也是腻歪。”
陈映虹稍纵即逝的一怔:“我坐车至少要40分钟到你家。”这才意识到,每到周六,纪萍与李珩下了包车后时常同乘一辆公交车回家,只是相差几站地而已。如果答应她,也相当于间接答应了李珩,肯定会在河边相遇,而又该如何与李珩说?
“早去晚去都没关系,主要是为了凑个热闹。”纪萍已感觉出陈映虹有所顾及,而又担心如果真如自己所料,岂不成了她与李珩的电阻,后悔有如此提议
“我再想想,明天告诉你。”
放映录像的时间已调到下午4点整。
陈映虹选在阅览室的角落中,以一本《上影画报》做掩护又写起了日记:关于心情、关于舞蹈、关于队长、关于与班长杜婧之间的距离感……难道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就增添了心思?才两年的时间啊。而明天,该怎样答复李珩,都是看龙舟赛,仅仅与纪萍去则没有任何顾虑,多了他,完全变了味道。如果不去,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李珩依旧在包车站雷打不动地守候着。
“明天,我在哪等你?”李珩一脸的天真。
“已经与纪萍定好了,不好再改,你就别等我了。”陈映虹不想在他面前呈现出一副乞求状,只会助长他的肆意。
“那更好,人多热闹,你说的没错,再说我们离得也不远。我在光明桥等你们。中午我请客。”李珩异常兴奋,根本没有丝毫陈映虹想像中的失望落寞惆怅之类的感觉。
“我可没有准点儿,你乐意等就等。”陈映虹恨自己在他面前不能撒谎到得心应手的地步,也许是他那副惹人怜爱的样子根本不允许你如此对待。
“只要你去,我肯定会等到你的。明天见!”他转身先迈开了步子——印象中这是在包车站前李珩仅有的一次先陈映虹而去。
第三十章 看龙舟
周日。6月16日端午节,真的是上好之日。
农历还未进入五月,妈妈便包好了苇叶糯米粽子冻在冰箱里,单等纪萍放学回来吃。那粽子的香一到这个时节便会弥散在空气中,如同这个节日的无形注解。而选在这样晴好的日子去散心真是再好不过。吃过早饭后,纪萍就换好衣服,隔几分钟就往小区门口张望一会儿,估计陈映虹快到了。妈妈已于昨晚准备好了今天的菜,纪萍想像中是让陈映虹中午到家里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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