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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我答复。如果要做,项目招标的事情我要提前做工作。好了,开心点!”
挂上电话,我擦了擦眼睛。
石方有点奇怪地看看我,我笑了笑,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石方也嘟哝了一句:“真是好朋友,几个人连你的面子什么都考虑到了。”完了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们俩不约而同地说:“其实说起来真的是个好机会。”
说完之后,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认真算算,用不了八十万。我们自己可以筹三十来万,最多将来再跟你朋友那边搞点流动资金周转一下。你看,我自己如果亲自带技术兼任项目经理,最多需要六个开发人员,工资成本算他3万一个月最多了。项目周期六个月,二十万。然后开班费和一些设备投资最多二十万。其他的是硬件购置成本,那个要看项目进度。”
我点头:“这个只要华总肯帮忙,付款条件那边松动一下,问题不大。”
“如果真的能推广,最多两年,这个公司就可以滚动起来了。”
说到这里,我们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事实上,我们怎么可能抛下老唐去做这个?
我没敢直接打电话给华总推掉这个项目,而是找了谭剑铭。
他微笑着听我说完,然后说:“我应该跟华枫打个赌,一定赢钱。不过,唉,他也未必会押你去做。”
我心里有点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剑铭说:“这样吧东楼,我这边会考虑接下这个项目。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接手。到时候给我个差价好了,哈哈。”
我狠狠地捶了他一拳,然后搂住他。
广州的冬天静悄悄地来了。虽然广州的十二月没有落叶飘零,但是湿冷的天气让人感到另外一种肃杀的氛围。
眼看着贷款即将到期,而且厂商彻底封杀了我们,至于客户那边则有半数以上已经中止了跟我们的合作,甚至还有一些在谋划着落井下石跟我们打打官司。
我们不断地在跟客户接洽的其他开发商交接项目时碰到过去的旧同事,说不出是尴尬还是难过。
分支机构那边早已断了奶,失去总部支持的他们多数散去,还有一些在苦苦支撑,有些为了感情,有些则在做其他打算。
办公室每月高额的按揭款现在成为我们一项很大的负担。我跟石方的私人腰包已接近干涸。
中信广场的总部办公地点,已经只剩下60多人在坚持上班,望着偌大的办公场地人丁稀落,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我经常可以在大声说话的时候听到回音。
老唐在F省做最后挣扎。现在形势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业界的传言已经满天飞舞,之所以我们还在投标范围内,一是因为老唐的私人关系在起作用,二是因为我们提出的技术改造方案的确是客户最为满意的。老唐和石方在金融机构多年的业务技术浸淫无可挑剔。
风险投资商早已翻脸不认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至于跟江川集团合资公司的事情已经由暂时搁浅变为一纸中止合作的声明。杨洋发传真前给我电话,例行公事完毕后,问我近况,我沉默不语。
杨洋轻声地说:“东楼,放松点。我前几天帮你联络了我以前的一个客户,我把你们的技术实力和客户关系跟他讲了讲,他有兴趣合作,提供一到两千万的资金出来。你要不要过来上海谈一谈?”
我感觉到一点振奋:“好!我跟公司这边商量一下,给你电话。谢谢!”
杨洋说:“我不要你谢谢。我只要你好一点。”
我心里突然涌出决堤般的思念,手心里似乎还残存着她的温度。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挂了电话。
08
其实不用商量,老唐和石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我马上出发。
老唐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全权处理好了。如果条件合适,你可以当场敲定,不用再跟我们商量,我们现在需要一切机会帮我们争取时间!”
石方则简单告诉我放心前去,广州这边有他。我犹豫了一下,问他这个月的写字楼按揭款怎么办,他淡淡一笑说,我已经把车卖了,大概这两天就能拿到钱。
去机场的路上,我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中间。
冬天的上海也是一样的阴冷潮湿。出来机场我就被一股彻骨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哆嗦。
外面细雨连绵,甚至夹杂一些小粒的冰雹。杨洋扎着头发,穿着短裙,上面是一件很厚实的皮草,脖子上还缠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大围巾。
看到我她跑过来把手里的伞举高,我接过来,伞很小。她笑着自己靠过来,我们快步向停车场走去。走的过程中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杨洋停下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套在我脖子上,围巾上带着她的体温和香味。我被一种久违的温暖瞬间击溃,身体不自觉地有点抖。
杨洋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笑了笑。
我也转过头看天空,黑白的世界。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仿佛回到了初恋的时候,这种感觉很奇怪:心动,心痛,颤抖,恍惚,飞雨,飞雪,甜蜜,心碎。我的心像爆裂的烟花,炸开,散落成黑白的碎片。
去停车场的这段路不算很长,但是在我看来似乎是人生一段路的跨越。我仔细地体味着这段转变,想弄明白自己的脚在迈向何方。
进了车内,我开始缓过劲儿来。杨洋打开暖风,注视着我:“你好像更瘦了。”
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杨洋简单地跟我介绍那家公司的情况。那是一家地产公司,最近想找一些新的项目来运作,所以就找到杨洋来咨询,碰巧她也在帮我找投资方,于是就把我们公司的资料给他们。对方很有兴趣,愿意拿出一到两千万来合作,于是杨洋就帮我约了他们今晚见面。
我知道这次谈判的重要性,也想到了老唐和石方的企盼,竟不由得感觉紧张起来。杨洋看着我,什么都没说,腾出右手,轻轻握住了我。
安排我在酒店住下,杨洋让我休息一下,说好过两个小时来接我去吃饭。我点点头,疲惫地把自己扔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昏昏睡去。
进到饭店之前,杨洋犹豫了一下,跟我说:“这些人素质都不高,你不要太介意他们的言辞,毕竟……”
我苦笑了一下:“我明白。非常时期,我会控制。”
杨洋微笑着,不再说话。
那晚的谈判是个恶梦。其实就算做梦我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跟这样一群人坐在一起谈合作。他们开出来的条件苛刻,甚至可以说是荒唐。原来他们所谓的一两千万是要全盘收购我们的公司,而且还要我们三个股东在收购完成后至少效力两年,保证盈利后才可以离开。而且企业经营方向要由他们来话事。
“至于债务,我想你们要自己消化,我们只能用资金优势帮你们争取时间,给你们的客户一些信心。我想,你们的客户现在已经当你们说话是放屁了吧,哈哈。”
我脸上还堆着笑,但是手已经快要握断了手指。
杨洋的脸色极为难看,显然她也没有想到这帮家伙是来趁火打劫的。她一边应付着这帮人的调侃,一边极其忧虑地看着我。我冲她微笑,心里却在滴血。
最后,那些人觉得已经吃定了我们,更加忘乎所以,提出一千五百万收购盛世软件。
“我这几天待在上海,你叫上你们另外两个股东,尽快过来吧。想活命就得主动一点儿,现在不是你们牛逼的时候了,难道还等我上门给你们买棺材?”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微笑着说:“谢谢你。不过我想你还是留着这点儿钱给自己买花圈吧!我操你妈!”
他们中间有个人霍地把一个烟灰缸砸过来,我头一歪,烟灰缸擦着我的额头飞了过去。
血慢慢地淌了下来。杨洋尖叫一声,死命地护着我。那些人还不罢休,我指着他们,拿出手机:“要不要我打电话给藤条?”
几个人愣了一下,对望了一眼,终究没敢造次。
藤条是我在上海做律师的一个朋友的大客。他在上海跺跺脚,也是能让黑白两道的地面抖三抖的主儿。我有次在上海跟这位朋友喝酒时,藤条刚好在隔壁请客,于是一起喝了几杯酒,他还拍着我肩膀要我有事找他,并且真的给了个手机号给我。我估计这些做地产的混混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就搬出来压阵。
我跟杨洋走出饭店,杨洋用她的丝巾捂着我的额头,一个劲儿地哭,我则笑着安慰她。事实上,在我爆发的一瞬间我是被深深的绝望击垮了。
杨洋把我拉到会所的医务室包扎,医生说还好只是破皮,不需要缝针,给我处理了一下伤口,简单包扎,稳妥起见,还打了一支消炎针。
走出来之后,我却变得极度亢奋,我跟杨洋说:“我要喝酒!”
09
杨洋拗不过我,带我到一间酒吧去坐。
“东楼,你头上有伤口,不喝酒好不好?”
“你不陪我,我自己找地方去喝!”
杨洋红着眼睛,叫酒上来陪我喝。我很快进入状态,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自己想喝酒,前所未有地想喝酒。
我喝得最快,喝得最多,喊得最响。我不停地去跟邻桌的人玩“大话骰盅”,不停去向别人挑衅。喝到最后,我依然精神百倍,状态奇佳。在最后两瓶红酒端上来后,我付了钱,出去撒尿。
没有人看到,我在一个转弯的角落里痛哭失声。我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样无助,紧紧抱住自己,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头看到了杨洋站在我的面前,她默默地流着泪,无声地看着我。看我抬起头,她蹲下来抱住我,抱得紧紧的。
我找到她的嘴唇,用力吻了下去,泪水很咸,嘴唇很冷。
我像一个迷路的人找到了指路的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不远处的包房里传出歌声,若隐若现。
小小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
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
却找不到别人倾诉
聪明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
我亲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10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的头疼得厉害,口干舌燥。
杨洋就在我不远处的落地窗旁边坐着,穿着一身hello ketty的睡衣,头发披散着,望着窗外出神。
听到我的动静,她走过来倒了一杯水给我,我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不施脂粉的杨洋看起来清秀可爱,眉目动人。
她在床边坐下,一脸的关切:“怎么样?头还疼么?”
我咧开嘴笑了笑,摇摇头。
杨洋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和眼角,柔声说道:“东楼,有件事我想你考虑一下,好么?”
我看着她,点点头。
杨洋抓住我的手,说:“离开吧,东楼。”
“其实江川良先生一直跟我说他很欣赏你,希望你能加盟江川集团,他会给你很好的条件和机会。这之前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是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杨洋的眼睛又红了。“你知道么,东楼?昨晚的你让我好心疼好心疼。我想,你不必这样苦着自己,你一定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川良先生说如果你肯加盟,会任命你做江川软件中国华南区首席代表,并且由你组建江川软件的中国公司。”
“而且,三年时间如果你能达到董事会的业绩目标,你可以得到该公司10%的期权转股。”
老实说,这个条件很不错。
“如果是这样,公司允许我留在国内全力协助你公司组建,业务拓展以及跟总部的协调沟通,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杨洋眼睛里开始被一种希望点燃着。
“否则,我必须服从公司给我的安排,就是回日本总部任职。”
我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洋洋,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江川良先生。这个机会真的很好,江川先生也真的很看得起我。”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也很期待我们未来一起奋斗的日子,但是你知道,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杨洋起身又倒了杯水给我,我接过来,没有喝。
“首先,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弃老唐而去;其次,我就算走,也不可能到同行业去跟老唐他们竞争,落井下石。所以,不可能。”
杨洋垂着长长的睫毛,泪水渐渐滑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目前国内的软件行业大滑坡,跌入谷底,作为你,我想继续待在国内对你事业的帮助不大,如果有机会当然要选择回日本总部,虽然我很想你离我近一点。”
杨洋抬起头:“东楼,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在国内帮你,甚至我可以辞去……”
我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不要!”
我感到心里被巨大的矛盾困扰着,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走动着,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开口道:“洋洋,相信我可以解决好这个问题,好不好?”
我回头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捧起她的脸:“给我三年时间吧。三年!无论是重振盛世软件,还是选择新的生活。到那时,我会去找你;或者,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可是如今,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过这样的生活。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自己去解决它。三年后,无论怎样,我们都要一起,就算是平平淡淡,好不好?”
杨洋趴在我怀里,拼命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
我紧紧地抱着她,心如刀割。
我陪杨洋在上海待了两天,然后订了去滨海的机票,我要去找老九想想办法。
走的时候我坚持不要杨洋送我,但是终究没能挡得住她的泪水。
办完登机手续,她轻声地说了一句:“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现在却……东楼,我的心好痛。”我心里像被重锤狠狠地击打着,胸闷得几乎窒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抱着她。
杨洋死死地抱着我,不肯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场的扬声器里传出催促登机的通知,一遍又一遍。再久的拥抱也终于还是要放手,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转身向安检口走去。
回过头去,杨洋默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流着眼泪,忽然,她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我用力点头,也竖起三根手指。
转过身我大步走去,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11
十二月的滨海已经接近零下的温度,让我几乎难以忍受。我在出发前就曾经打过老九的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听。我顾不得再考虑,决定直接到他公司去找他。
出了机场,我叫了辆出租,直奔市区。路上,我打开手机再次拨通老九的电话,还是没人听。我刚刚挂上,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看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
“东楼,你在哪里,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
是毛毛。
“我刚才在飞机上。怎么了,你在哪里?”
毛毛兴奋的声音:“我在白云机场啊!”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惊喜?”
我愣了半天,但还是有些高兴:“你怎么会去广州?还这么突然?”
“见面再说吧!你在哪个到达口?”
“我在滨海的机场高速上,出差。”
“回学校么?还是去找老九?”
“找老九办点事儿。怎么了,要不要我找人接待你一下?”
毛毛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失望:“那不用了,你要去几天?”
“还不知道,三四天吧。”
“那我不等你了,还是回上海了,本来人家是专门绕道广州来看你的。”
我不敢告诉她,两个小时前我刚从上海飞来。
“东楼,你办完事情来上海一趟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谈,很重要的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恐怕不行!我最近……很忙!”
毛毛沉默了一下:“那我去滨海找你!”
“到底什么事情?可以在电话里说么?我最近真的很忙!”我不想告诉她我这边的情况,那是一件很复杂的也是一件似乎很博同情的事情。
“东楼,我知道你最近的状况!我正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她补充了一句,“你还记得那两家风投么?那可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
我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一阵沉默。
“之前你们意气风发,我还在发愁怎么开口,现在我想也是时候了。东楼,跟我去美国吧!我这边已经都安排好了,我小舅舅在美国的那家企业准备再投资一个研发网络武侠游戏的公司,正好在办理筹备事宜,我已经按照投资移民的标准帮你准备好材料了。”
“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并且打到了国内一个账户,到时候转到你的名下后再打回来,你这边尽快准备个人资料,我这次带回来的一些资料也需要你亲笔签名……”
毛毛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却再也无心听下去。我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一些,感到十分疲倦。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周大小姐还是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
“东楼?东楼!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
“你说好不好?原来你不肯跟我回上海,后来我也都想明白了,的确那样对你的压力很大,我不怪你。现在我终于想到,我们可以在美国重新开始啊。在这里,我们可以自己奋斗,不需要靠爸爸妈妈,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对不对?”
“嗯,可是我不会走的,毛毛。”我尽量还是用缓和的语气跟她说话,毕竟,她是爱我的,不是么?
“为什么?你们现在都这样子了,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不可能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离开,毛毛,你知道我的为人的。”
“我知道了,你是股东,你还对你的利益有期望值对不对?没用的,这次是大势所趋,你怎么还这么糊涂!”
毛毛提醒了我,让我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客观理由:“对!我是股东,所以现在我们有债务我不可能走,你明白了?”
毛毛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出声问道:“那能有多少?”
我心中已经十分疲倦,就随口应付她:“五六百万吧!”
她轻松的笑了:“嗨!那摊到你身上能有多少。”
“就是摊在我身上的,至少有这个数!好了,毛毛,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回头再聊!”
就在车子驶入市区,快到老九他们公司的时候,毛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东楼,我已经跟家里和舅舅那边都商量过了,他们可以拿出这笔钱来换你的自由身。”
我终于忍不住了:“换我的自由身?赎身是吧?哈哈!我还就觉得在这个水深火热里舒服得不得了,不需要!”
“东楼,你怎么还是这么固执!”毛毛声音提高了,好像很生气。
“周萌!你也没有变!你还是想要替我安排我的生活!”我很伤感,“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
“萧东楼!你不识好歹!为了你,我跟家里那边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你现在这样对我!你不是人!”
车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付钱下车,走进写字楼:“毛毛,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有些东西是不会重来的。对不起,我不识好歹,不识抬举,你并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的了。”
那边只有哭泣的声音。
“再见,毛毛!”我挂上电话,感觉一阵腿软,背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却找不到难过。
12
出了电梯,我直奔老九的公司去。
前台小姐换了人,并不是我原先熟悉的那个,我告诉她找你们老板,她有些狐疑地看着我。我有些不耐烦:“找成就!”
成就是老九的名字,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叫他老九的原因。
想不到那个前台小姐眼里更加迷惑。我靠,她不会不认识自己的老板吧!我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公司的牌子,没错啊。
小姐居然真的跟我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我想了想,说:“那我找李响,你们的办公室主任,这个人在么?”
那个小姐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李总是在的,不过你是……”
“你跟他说我是萧东楼,看他会不会冲出来接我。”
小姐打电话进去通报,我暗想李响这小子什么时候升官了,我还没想好,小姐已经站起身请我进去:“萧先生,李总有请。”
没有人冲出来接我,妈的。升了官,居然架子也大起来了。
小姐带我到一间办公室停下来,敲门,然后让我进去。这间办公室是老九的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大班台后面站起了一个人,李响。
李响的声音很热情,但是行动却很冰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东哥,大驾光临,也不打个招呼,否则小弟也好安排接送。”
“不敢。从门口到这里这点儿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那么远就更是不必了!”我显然没好气。
李响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又微笑着请我在沙发上坐,可是自己却依然坐在大班椅上,甚是倨傲。
我顾不上再理他,直接问道:“老九呢?总不会又出门了吧!”
李响的神色很微妙:“嗯,也可以这么说,出了远门。”
“你丫别给我卖关子!”我开始恼火了。
李响这才从桌子后面走过来,逆光看去,李响的身影只能看到个轮廓,显得十分陌生。
“东哥你别着急啊。你还记得上次你来滨海时,老九跟你说我在哪里么?”
我犹豫了一下,“你在坐牢。”
李响拍手笑道:“对!不过确切的说,是在替老九坐牢!”
我注意到李响已经开始在用老九来称呼他,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九哥前九哥后的,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那我如果告诉你,老九现在也在坐牢,你会不会大吃一惊呢?”
我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什么?不可能!”
李响微笑着,细长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你看,挪用公款、贪污受贿、涉嫌走私漏税……”他掰着手指一项项数给我听,我觉得这个声音越来越遥远,几乎听不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地说。
“你也很久没跟他联络了吧?”李响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点燃了一根烟。
我想了想,大概也有两三个月没打过电话,最近的我已经焦头烂额。
李响说:“大概也就是两个月前吧,立案调查,然后刑事拘捕。”
“为什么突然会立案?”
“唉,一点都不新鲜,跟多数故事一样,有人写了匿名信。”
“谁?是不是你!”
李响又笑了,“当然不会是我。老实说,老九干的许多事情并不会让我知道得那么清楚。许多事情我只是知道局部,所以说,在调查中我的确很好地配合了公安部门,但是写揭发信,我的证据和素材还远远不够。”
“那能是谁?”我拼命在脑子里搜索,抬头看到李响诡异的笑,不由得脑子里灵光一闪,“是倪曼!”
李响哈哈了两声,不置可否。
“老爷子呢?老爷子怎么会坐视不理?”
“老爷子现在自身难保了!退下来了还有人在揪辫子。”
我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我清醒过来,开始迅速整理思路,我把一些事情连起来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我点上一根烟,冷笑道:“李响,你什么时候跟倪曼勾搭到一起了?”
13
李响哈哈大笑:“怪不得倪曼说东哥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果然果然。”
我压抑住心里的愤怒,接着说:“老九可是待你不薄。”
李响还在笑,但是眼里却闪了一下,好像有根针一掠而过。
“不薄不薄,哈哈。”他把头仰过去,“所以我要报答他啊,万死不辞,替坐牢,替顶罪,还要心甘情愿。到头来,都说我靠舔他的屁股沟子过活,他有没有出来替我说一句我们是兄弟?人前人后,我已经俨然成了奴才!”
我站起身,怒气冲冲:“那你就反过来落井下石,出卖兄弟!”
“兄弟?哼!”
我走过去,一脚踹在李响肚子上:“我操你妈,李响!我他妈看错你了!”
他没有防备,连人带椅子仰天跌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还在笑:“你骂得好!”
“你跟老九都不把倪曼放在眼里,但是我觉得她挺好,起码她对我好。”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倪曼疯狂的报复,也知道她看得很准,选对了李响,一剑封喉。
我看着李响,良久良久,无力再说什么。
李响开口说:“东哥,你那边好像也火烧眉毛了?倪曼说过,如果东哥你来要帮忙,我们会考虑的。”
我摇了摇手:“不用了!你告诉我老九在哪里就好,我要去看看他。”
李响写了张纸递给我,又打了个电话,然后跟我说:“有人会送你去的。”我转身出门,李响在背后突然说:“东哥,对不起!”
我回过头,李响眼里全是泪水。
“还是你跟老九是兄弟,想当初我坐牢,你也没来看过我,老九也只去过一次。”
我看着他,无声地笑了:“李响,老九跟我说不要去看你,因为他说你一定不想面对我们,因为那是一件并不好受的事情。”
“我明白他当时的心情,也明白你当时的感受。你记住,在我眼里,所有的兄弟都是一样!”
李响愣在那里,太阳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如此黯淡。
老九不肯见我。
我在那里等了一个下午,终于还是黯然离去。
出租车在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飞驰,我从钱包里拿出那张照片,老九、李响、毛毛和我都在泛黄的照片里渐渐模糊,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一点一点把它撕成碎片,打开车窗丢了出去。
那些碎片在风中翻飞,像蝴蝶,像往事,像青春,像理想,像祭奠的纸钱,离我越来越远,不再回头。
14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缘故,到哪里天都是灰蒙蒙的,回到广州也是一样。
我在电话里把上海之行和滨海的状况跟老唐做了沟通,他一直不说话,时不时轻轻地笑两声,最后却长叹了口气:“辛苦你了,东楼。”
我问他F省的项目如何了,他疲惫地说很艰苦,不过还有希望,估计这个月底会有结果,正式招标结果会在下个月初出来。
挂上电话,我心情十分沉重。走进办公室,我感觉到一股坟墓的气息,腐烂、潮湿、死气沉沉。偌大的办公区只有寥寥的二三十人,而且大家还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着天,看到我进来,他们迅速散去,像一群幽灵。
我无心指责他们,径直走向石方的办公室。他不在。
我拨他的手机,半天才接,他很短促地说:“东楼,我一会儿就回去,先这样啊!”我听到电话那头十分吵闹,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喝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抽第二支烟的时候,石方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我刚才在中信的物业管理处,他们说我们欠了大半年的物业管理费和水电费,要我们限期交上去,否则就停水断电。”
“欠了多少?”
“大概十来万吧。另外,东楼,我们的银行按揭款怎么办?也欠了好几期了。你走之后,我拿到卖车的十万块钱,本来准备先交一期顶上,可是两个项目组那边断粮失火,我只能先给他们分别打了几万过去,前线不能出问题啊。”
我点点头。
“上海那边怎么样?”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石方长叹一口气:“这几天又有好多人递了辞职报告,还有些人已经不怎么正常来上班了。我每天过来这边都十分害怕,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区和那么一点点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递了根烟给他:“客户那边怎么样?”
“很危险。有几家客户已经联手要起诉我们了,还有一批客户在催促我的周期。因为他们的硬件设备还有一批付了70%定金,但是没有到位。加上我们驻当地的项目组那边又经常断粮,工作状态也不是很好,这样下去,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收场。”
石方还忘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银行的贷款还有几百万。不过我想只要能有钱进来,我们可以先还再贷。
粗粗算来,我们居然还有近千万的资金缺口。但是如果缺口填上,项目组保证客户后续实施到位的话,我们应收款还有两千多万。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转回近千万的资金,那么一切似乎都会好起来。
我拍拍石方肩膀:“我再去想想办法,别担心。”
我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个时候,我想惟一能帮我的,只有谭剑铭了。
坐在谭剑铭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居然是一件很难开口的事情。
谭剑铭笑眯眯地跟我说:“怎么了,东楼,这么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风格,说吧。”
我一向不大愿意张口向朋友借钱,老实说,没这个习惯。
我咽了一下口水,下定决心开口道:“老谭,我想跟你借点儿钱周转一下!”
谭剑铭笑了:“靠,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呢,要多少,我这就叫财务拿给你。”
“我要一千万。”
谭剑铭吓了一跳,紧接着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你是说你们公司要借钱对吧?”
“嗯,是公司要借钱。”
谭剑铭盯着我的眼睛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神里似乎给我的感觉是:悲哀。
片刻,他打破沉默:“对不起,东楼,不借。”
15
空气里透着干燥,像一桶火药,似乎一根火柴就可以轻易引爆。
我没想到谭剑铭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脸上有些挂不住,同时心里十分寒心。
谭剑铭叹气:“东楼,你真的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唉,你告诉我,你借一千万来干吗?”
我想了想,还是把大致情况跟他讲了讲,并且承诺他最多半年时间一定奉还,如果要利息要多少尽管开口。
谭剑铭重重地拍了我一下肩膀:“东楼,你不要生气,我告诉你为什么不借。”
“首先,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个人拿出一千万现金给你,甚至我不能为你作担保,因为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我挪出公司资金的一千万给你,那叫什么你明白么?”
“其次,东楼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如果你们公司垮了,钱还不了的话,你背得起么?如果你背得起,重新来过,你要多少年才能再从零挣到一千万?人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地去背责任呢?那样只能害人害己。”
“第三,那笔钱你们铁定打水漂。你们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不是全盘进入稳定期,客户已经不会再对你们有信心了。只要你们把设备送到位,他们就一定会翻脸,以合同超期违约为理由,解除合同,你们根本收不回后面的尾款。银行你们试试还了钱之后还能不能贷出一分钱出来?!”
“第四,这个行业已经进入冬眠期了,清醒点东楼,现在许多企业就是在积攒能量,打算捱过这个冬天。目前的形势,扔钱进去那是无底洞啊。”
我默然无语。谭剑铭的话很残酷,但是句句在理。我突然发现我跟石方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在做不经大脑的挣扎。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跟老唐的那份感情?
谭剑铭在我旁边坐下,“东楼。过来帮我吧!”
我苦笑:“你觉得我可能在这种时候走么?”
谭剑铭看我的眼神又一次很奇怪地冒了出来,似乎我是一个即将溺水而死的孩子。
我叹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也都接受。但是,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我们至少要撑着等到F省的项目出来结果。可是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了。”
谭剑铭一定觉得我已经不可救药了。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办公桌前,打电话要财务准备一张一百万的现金支票送过来,马上。
“东楼,这个钱你拿着,不过我有个条件,等你认为可以走的时候,过来我这边,这个钱就当是我开给你的转会费。”
谭剑铭的这一百万暂时缓解了我们的矛盾。我们计划了一下,交了一个月的按揭款缓和一下跟银行按揭中心那边的关系,然后贷款那边清了一部分利息,争取了一些时间,物业管理那边交了一半的欠款,总算也暂时稳住。至于客户那边,我们实在无能为力满足设备进货的要求,厂商那边不可能给到我们任何条件,甚至我们还欠着他们一部分货款。另外,我们给几个还在实施的项目组打了一些钱过去叫他们安心做事。
最后,我给老唐那边打了二十万,以便他最后攻坚。我听那边的销售人员跟我说,老唐已经开始住招待所了,只有客户需要拜访的时候,才临时定酒店的房来应付。
那段时间,我避开很多朋友,经常和石方到一些大排档喝酒聊天至深夜。奇怪的是,我总是喝不醉。
这天晚上,我回到家时接到老唐的电话,说要我整理一份项目队伍的计划书,以便给客户信心。我开始了大量的案头工作。我从几个做人才中介的朋友那里了解到了足够的行业信息,整理消化后,做前期的项目分析。我要梳理出一个人才分布的脉络出来,并且对国内该行业的资源状况做一个对比。这是一项极其庞杂的工作。
我从吃过晚饭一直忙到两点多,才算理出了一个头绪。这期间我接到了许多人的电话,大多数是要我出来喝酒腐败,我一概谢绝。这中间也有谭剑铭的三个电话。后来,为了不受干扰,我干脆将电话调到无声状态,扔到了卧室。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肚子很饿,便起身找电话叫外卖吃。拿起电话,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其中后面大量的是谭剑铭和海群。我没有理他们,开始拨电话叫外卖。就在我拨到一半时,电话又开始闪烁来电,是海群。我看看表,都快四点了。这帮家伙真是玩疯了。
我按了接听键:“喂!在哪儿鬼混呢?我没空啊!”
电话里,海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谭剑铭死了!”我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变作空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 曲终人散
01
谭剑铭的追悼会是在银河公墓举行的。那天去了很多人,居然大多数我都认识。可见他的圈子也就是这些生意场上的伙伴,除此再无其他。
那天的殡仪馆外停了大量的宝马香车,追悼会开始之前,车子陆续而至,人也鱼贯而出,许多人都是忙得天昏地暗的主儿,见面之后连声抱怨自己最近忙得连见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了。大家寒暄着,询问着彼此的近况,交换着最新的联络方式,有些还当场谈起生意的问题,热闹非凡。
我戴着墨镜远远地在旁边的花坛处抽烟,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追悼会开始了,一些惯常的仪式过去后,主持人海群宣读着谭剑铭的生平和伟大贡献。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令我感觉空洞而且遥远。
最后就是要瞻仰遗容。我们排着队环绕着冰棺游走,我认真地注视着里面的谭剑铭,他的脸被一顶长舌帽子遮住了大半。原因是当时的车祸发生得十分之惨烈,他的大半边脸撞得面目全非,化妆师也无能为力,只能用帽子进行遮掩。
据海群告诉我,那晚他们在“F…FOUR”喝酒,一直打电话给我,我都不肯听。后来喝到凌晨时,谭剑铭的一个香港客户给电话他要他去东莞吃“私房菜”。谭剑铭在那里有一个相好的湖南妹子,他有一阵子非常迷恋她,还曾经把她带到广州来玩。在我看来,那个女孩子身材很不错,但相貌和气质都属平常。谭剑铭跟我说这个女孩子的皮肤是他出来玩见过的最好的,他说只要他的手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就已经兴奋得不能自控了。我记得当时笑着说你丫傻了吧,他还很认真地说,咱们是兄弟,别人我不肯,你的话,可以让你体验一下,看看我所言非虚。我不禁愕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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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的一场春梦(正式修订版) http://www.xshubao22.com/2/21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