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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我在这工作好好的,我也不想挣那么多的钱。”
“不去不行!你不和领导说,我去说!我明天就去,说你不上班了,我给你把工作辞了!”
“妈——你不能……”
“上北京去!那么好的条件,还不去?你自己在家,我能放心吗……”
妈妈太武断了,她不应该把她的意志强加在我的身上。我不喜欢做生意,也不爱做生意,我对钱没有那么大的爱好,从我的性格和我这些年的经历看,在单位里,我能做得很好,我的价值也体现在工作中。刚刚好了,又要走了,我怎么向关心我的人说这些?尤其是顾主席,我更不好开口说自己要走。
妈妈看来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了。她说伊水准备要孩子了,让我帮帮妹妹,如果我不帮,就没别人能帮她了。
妈妈她说的这后一句话,让我左右为难。妹妹遇到了困难,我不帮她不好。如果去了,我就不能再回来了,上班又不上班的,三番五次,单位又不是给我个人开的。我再走,就没有回头路了。
妈妈很了解我,她抓住了我的弱点的。
妈妈的软话,使我不能硬磕了,我说我去。
“这就对了!”
我向领导、同事告了别。
我又去了顾主席的家,把这件很难张口的事向他说了。
顾主席说:“你决定去了,就去吧。局里马上有一批买断工龄的,还给一笔钱。你不行,就办个这个手续吧,能得一笔钱,但就是和单位脱离关系了。”
顾主席向我透漏了这个内部消息。
妈妈把电话线拔了,她让伊妹把房子租出去。
电话线一断,举凡就再也打不进来了。我把他给我的他和他家的电话号码放进了灶坑里,看着那跳动的火焰,看着它们化为灰烬,我的一行泪淌了下来……今后,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和他将不会再见了,也许到死。
他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吧!
我与妈妈、孩子一起去了北京。
安顿下来后,妈妈带着我和孩子去逛街。
在街上,有两个杂耍的人,被一帮人围着,我们也挤了进去。
有两个人在中间,一个是中年人,留着一撇黑粗的胡子,像个很正派的庄稼汉;另一个是四、五岁的小男孩,庄稼汉说那是他的儿子。
庄稼汉说:“我要给大家演示一个祖传秘方的奇效!这个秘方谁想买,我还不收钱,我只给有缘的人。”
正说着,从地下的一个蒙着布的笼子里跑出一条蛇,他的儿子抓起来就玩,有的人吓得直躲。
庄稼汉说他的儿子:“你把它放里!”
“它自己跑出来的。”
“什么跑出来的!你不动它,它能跑出来?”
“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嘛。”
“你再胡说,我就揍你!”
庄稼汉的一只脚要上去了,我和几个围观的人给孩子做了证,那只脚才没踢到孩子的身上。
庄稼汉不去管孩子了,又向着围观的人说:“我请大家来是干什么呢?是想让大家当场试一试,效果好了,给我做做免费的宣传,好不好?”
“好!”妈妈带头喊的。
“能不能给我做宣传?”
“能!”又是妈妈第一个喊。
我和妈妈正站在对面,她向我直挤眼睛,让我也跟着她喊。我不喊,瞅着妈妈乐。
庄稼汉继续说:“咱们这膏药,是用蛇油做的,刚才跑出来的蛇,大家看见了吧?蛇是真的,咱这膏药也是真的!腰疼腿疼,跌打扭伤,药到病除。信不信,咱们当场做实验。有谁愿意做实验的?请举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六个,还有没有?这些人,咱们能不能都给做?能!但是每个人都做,时间就挺长。咱们选两个代表行不行?”
正文 一0七
“行!”还是妈妈带头喊的。
“谁先来?”
“我!”妈妈向前跨了一步。
“你不行!岁数大,咱们不给岁数大的人做。年轻人有没有?有没有腰扭过的?”
先后有两个民工摸样的人站了出来,庄稼汉详细地问了他们的情况后,在两人的后腰上分别贴了块膏药。
庄稼汉说:“我的这个方不是用来赚钱的,是治病的。昨天,就发生了一件令我不愉快的事。在水碓子,我刚给人发了一贴膏药,还没等我走远呢,人家就把这贴膏药贴到电线杆上去了。”
围观的人笑声停了后,庄稼汉说:“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咱们要像征性地收一收费。这笔费用揣不到我的兜里,那么谁能得到呢?还是你!这次宣传结束后,我还会把钱还给你,大家相不相信我?”
“相信!”妈妈表现得很积极,其他人的喊声稀稀拉拉的。
庄稼汉又说:“声音不大,你们能不能大点声说相不相信我?”
“相信!”这次的声音大多了,也整齐了。
妈妈跑向了我,低声说:“这是祖传秘方啊!你咋不喊呢?”
妈妈又跑向了她的原位置。
庄稼汉说:“既然大家都相信我,那么,举举手我看看,现在有几个人能拿出一百块钱的?这钱,我再次声明,我不会要,做完宣传,还得还给你们!……两个……四个……六个……七个……,还有吗?我再问,有几个能拿出二百块钱的?……两个……三个。有几能拿出一百五的?一个……三个……四个。能拿出钱来的,把钱先拿出来,攥在你的手里。我再说一遍,这钱我不要,做完宣传,还得给你们。你们自己记好,我从这里一个一个收,自己一定要记好,别记错了。”
妈妈给了二百,庄稼汉像是又不忍,又返给妈妈五十块钱。
庄稼汉收到了一大把钱,说:“你们看好,放进我的这个裤兜里。下面,我把那两块膏药揭下来,大家看看效果。”
揭下来的膏药上多了一层粘乎乎的东西,庄稼汉说:“这就是寒气,拔出来了,普通的膏药根本拔不出来!”
众人唏嘘。
庄稼汉说:“如果有谁想买,我这有宣传单,上面有电话号,可以打电话购买。”
他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宣传单,“刚才,我收到钱的人,为了感谢你们的支持,每个人,我再发给你们两副膏药,我不收你们的钱。”
他给了别人两副,给了妈妈三副,妈妈连向他道谢。
“咱们今天的活动就到这儿。交钱的人呢,我说了,我不要你们的钱,但是要等到大家都散了以后,十五分钟,你们再上我这取钱来。千万别忘了,听懂了吗?”
“听懂了!”
围观的人陆续散了,我们不敢走远,回头瞅着庄稼汉,见他收拾完了,带着孩子走了。
我问妈妈:“他会回来吗?他会不会是个骗子?”
“不会!这偏方,你可不懂!偏方治大病啊!你的脑袋老疼,我回去给你贴几贴就能贴好。”
我们在那等了十五分钟,又等了半个小时,庄稼汉也没回来。等到一个小时,妈妈承认她被骗了。但她还是不死心,“走,回家我给你贴贴!好使,就是没骗。一百五十元买三贴,把病去了也行。”
回到家,妈妈就在我的太阳穴上各贴了一贴,半个小时后,啥也没拔出来。
我说:“妈,这个骗子还有点慈悲心,给你返回来五十元呢!你说你,上趟街,还给人当把托儿!”
“你可别跟伊水和伊江说呀,他们知道了,肯定得说我,就咱仨知道了就行了。”
“妈,你记不记着在老家买眼药的事?”
“咋不记着呢!”
那次是我在家写材料,妈妈兴冲冲地说:“伊依,我弄来药了!你的眼睛不好,这是治眼睛的,啥都治!快上上吧。”
那个小瓶子比一个花生壳还小,打开里面,是白色的面。
我说:“妈,我不上。”
“咋不上呢?上!可好使了!”
“我不上。”
“上!你不上,我给你上!十五块钱一瓶呢!”
妈妈把我按住,要扒开我的眼睛。
我急了,用两只胳膊挡着妈妈,我说:“妈,你不想想,眼睛里进个小沙粒都受不了,你给我上一堆的面,我的眼睛好得了?”
妈妈不动了,“对呀!我咋没想到呢?……我找他们去!”
十几分钟后,妈妈回来了,说“退了。亏得你说那些话,要不然,你的眼睛就得让我给毁了!”
“退的顺利吗?”
“不顺利!不想给我退。我把你的话跟他们说了,你猜他说啥?他的反应还挺快,他说:‘活人上面,死人上水’。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寻思他说的可能也对。可又一想,人死了还上啥水呀?活人才上眼药水呢!这就是个骗子!我说:‘你不给我退,我就不走了!’他才给我退了。”
妈妈太容易受骗了!
伊水和伊江的书都出事了!
正文 一0八
伊江被扣了两车书,异地经营,还卖盗版书。他的书没有要出来。
伊水被扣了一车书,也是异地经营,也有盗版书。妹妹找了很多人,最后是汪子图给帮上的忙。他离婚了,傍上了一位高干子女,他们专靠给人办事收钱。汪子图要了三千,伊水把书取回来了。
在小区里卖书,最早还是伊水想出的办法,后来卖的多了,就开始整治了。
伊水和伊江一直没有执照,尤湖开过书店,执照早过期了,他们拿的是复印件给人看的,日期改了。以书店拆迁的名义,到各个小区、机关团体、公司、部队等地去卖。
伊水进来了,她对我说:“姐,你这两天准备准备,学车去吧。”
“啥?让我学车?整错了吧你?”
“对,就是让你去。我这儿缺个司机。”
“我可不行,我从来没想过开车!”
“有啥不行的!在城里,女的开车的有的是!”
“你……你真让我去学呀?”
“那还有假?找几张照片,下午,我领你报名去。”
我蒙蒙噔噔地进了驾校。
“法培的,法培的在这边上车;实际操作的,上那边去。两个方向,别坐错了,错了可往反了走了。”一位拎着大茶瓶的男人在班车前喊着。
“师傅,‘法培’是啥意思?”不耻下问是我的一大专长。
“法规培训!”他是个很乐于教诲他人的人,特别是对我这种“车盲”的人。
我还以为是“法场陪绑”呢!
我们的车开进了驾校,司机师傅举着一个十六开的本子说:“下车前,我说个事儿。考试的五套卷子都在这里,不一定出哪套,十块钱一本,这是我偷着弄出来的,别的地方没有,就这几本,想买的,赶快买。买回去,一定要放好,别让老师看着;没收了,你也别说是从我这儿弄的。”
两千多块钱的学费都花了,还差这十块钱了!买!即时,卷子被分光了。
我们的教室特别宽大,能容纳上百人,几个驾校的学员集中在这里,接受了为期一周的培训。
老师又给了一个星期的复习时间,我在白天上班,晚上背题。离考试的时间仅有三天了,我才背了五页,按照这个进度,没个背完!
我不上班了,背吧!
尤湖在客厅里,听了我背的,他惊讶地说:“天哪!你背教材呢?”
“啊,咋了?”
“那你得啥时候背完哪?有卷子吗?”
“有。”
“看卷子吧,一般的都是选择题、判断题,下边有答案。你呀,别死记硬背,在理解的基础上记忆。一共有两张卷子吧?”
“一本呢!”
“我们那时是两张卷子,一百道题,两个晚上就看完了。现在的可能多了。”
“五套卷子呢!”
“你把卷子做会了,考试时肯定能过。”
时间紧迫,背教材来不及了,只好看卷子。
妈妈承担了所有的家务,使我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备考之中。
看第一遍,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第二遍,用了六个多小时。
第三遍,用了将近四个小时。
第四遍,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
考试的头一天晚上,我胸有成竹地说:“妈,我几乎可以达到一道题都不错的程度了!最差最差,也能打个九十五分。我估计,得打一百分。”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我只能背着别人对我的妈妈说,她能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的不知深浅。
考试时,我顺利通过。
我们班上,有两个学员没过,一个男生,一个女生。那个袅袅亭亭的女孩没同我们坐班车回来,她哭着打“的”走了。
理论考试过关了,又等了一个星期,我们才被安排到驾校学习实际操作。
“我是总教练,我叫×××。咱们这个驾校是廉政驾校,在本校内,如果发现哪个教练有索要、收受贿赂的行为,你直接找我,我马上把他开除!”
伊水咋找的呢?给我找了个廉政驾校!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了——此比喻不妥,我暂时还搜罗不出更精辟的词儿了,对付着用吧。
几年前,我听到过两个过路人的对话,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对另一个人说:“廉能生威呀!”廉政,可太难得了!
总教练说:“在驾校以外发生的,你说你们师徒处的好,有这个、那个表示的,那是你们之间的交情,我就不管了。大家有什么意见、要求、建议,提出来,我们能解决的,尽量帮你解决。有没有……有吗?没有。我们开始分班了……”
“等等,总教练,我提个要求可以吗?”说话的是迎阁,她有着动画美女般大而温情的眼睛,她和伊水是妯娌。
正文 一0九
“说吧。”
“我和她是朋友,”她拍着我的肩膀说,“能不能把我们分在一个班上?”
“把你们女的分一块儿,得把我们教练累死!”室内传出一阵哄堂大笑,“我声明一下呀,我没有歧视妇女的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从我们多年办班的经验来看,一般情况下,女的要比男的接受得慢。也有快的,少!所以,我们把你们几个女的拆开,一个班上一个,教练也能照应得过来。”
我们班上的教练姓查,他的外表极易使人和球联想起来。
“如果没有其它变化,这二十来天,就由我带你们。”查教练挨着个儿问我们的年龄,“我带的学员多,也记不住名,咱们按大小排吧。”
我最大,被恭为老大。老二戴着一副眼镜,大学毕业,出过国,在外企上班,月薪上万,教练叫他“眼镜”。老二不急不恼,照单全收。依次往下排是老三、老四;教练根据老五的形体特征,管他叫“胖子”。
“你们都过来!看着:这,是方向盘。打轮时,最好是十字交叉打,千万别掏轮,掏一次就不合格。这,是变速杆儿,档位在这张纸上写着呢。这是油门,这是制动,这是离合,这是手刹,这是转向灯,往下掰是左转,往上掰是右转……记住没?”
“差不多。”
“别差不多呀!不会的你们互相问问。好了,你们熟悉一下吧。中午,吃完饭,别到处乱走,在车上轮流着练。”
下午,查教练把我们拉到一个巨大的坑里,那已有四、五台车了。
查教练说:“这半天,咱们在这儿练。我说说起步。搬灯,挂档,松手刹,看反光镜,缓抬离合,慢踩油门,走!你们几个合计合计,谁先跟我上车?”
“大姐,你先去吧。”几个师弟极力推荐我。
“哎呀不行!我太紧张了!你们先上吧。”
师弟们轮番上阵,我则坐在石头上,比比划划的,“搬灯,挂档,松手刹,看反光镜……”
该我上了。
我坐在驾驶室里,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冒虚汗,“我怕……”
“你怕啥呀!有我呢!开吧。”查教练给我打气儿。
“……搬灯……挂档,几档?”我问。
“一档。一档起,二档带,三档、四档跑得快。”
“一档……松手刹……看反光镜……”我背完一个,做一个运作,生怕露掉了哪一项,“妈呀!车走了!我能把车开跑了!教练,你看!你看哪!”
“嗯,能耐了!加油,挂二档……三档……加油!咋不敢踩呢?四档……二档,松油哇!”
我的兴奋度没维持几秒钟,就被他弄得手忙脚乱的。
“拐弯!拐!拐呀!”查教练也上来帮我拽方向盘。
“拐不过来了……完了完了完了!撞上了!”我把车直接开到了大垃圾堆上,早就脱离了方向盘的手架在空中,成了无用的摆设。“咋停了呢?”我莫可名状地问。
“我踩它了。”查教练指着他脚下的一个机关说,脸上挂着料事如神的笑。对于像我这种女人,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它是啥?”我问。
“副刹车。”
“我这儿有刹车,你那儿咋还有?”
“我这儿要是没有刹车,命早就没了!”
“现在咋整?”
“倒呗!”
“咋倒?”
“你踩住离合!”教练利落地掰了两下变速杆儿,“倒吧。”
“咋倒哇?”
“踩油门,松离合。”
“……妈呀!车往后跑了!这就是倒车呀!”
“行了行了,别倒了,够宽的了!踩刹车!”
下了车,我跑到迎阁那儿发着牢骚,“刚挂完四档,又往下摘,不让人闲着!一直跑呗,来回瞎倒腾啥呀!成心溜我呢嘛!”
“我们教练也是那样。你说,他们是不是想让咱们尽快熟悉档位呀?”这也是迎阁招人喜欢的地方,她特别能理解别人。
正文 十一0
“……是吧。”
查教练的车回来了,他下了车说:“你们几个注意喽!眼睛看着点儿,别往树上撞!胖子,你来!”教练扔下老四和这句话,带着老五又上路了。
“老四,你是不是撞树上了?”“眼镜”问他。
“是……”刚下车的老四萎缩着说。
“啊?!你还真撞了?你撞它干啥呀?”
“我也没想撞它呀,车就奔它去了。”
老四蔫了巴叽的,竟能玩出惊险故事片来!
我们没练几把,查教练就说:“车坏了。老大,上车,跟我回去修车。”
到了驾校内部的修理部,查教练刚拿出水杯,就听一位头上有块刀疤的男人说:“老查,怎么着,杯里的水连色儿都没有?”
查教练朝着我,振聋发聩(词典上的解释是:比喻唤醒尚不觉悟、不清醒的人)地喊:“谁给呀?!”
“老大,”“刀疤”男人甩着水杯,指着我说,“你是老大吧?”
“是。”
“老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教练不好说,我得说。你是老大,这事儿你得张罗张罗哇!别看总教练在会上说的那么严重,啊,大热天儿的,学员在那儿喝饮料,教练在那儿看着,说得过去吗?眼麻前儿的事儿,该做的也得做!总教练不是也说了吗?学员有啥表示啥的,那是个人的事儿,他不管。这种事儿,睁一眼闭一眼,民不举,官不究。”
经过他的一番指点,我才茅塞顿开。老大是啥?尤湖说过,老大是教练的喉舌,教练有啥想法,有啥暗示,由老大传给其他的学员,这在驾校,早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啥叫喉舌?喉舌,就是让你说啥,你就得说啥!我是老大,我就是干这个的。
“停下,把车停下!”在回来的路上,查教练突然对开着车的我说,“还是有点不对劲儿,我下去查查。”
一位擦车而过的蹬着自行车的妇女见状,极配合地掉转车头,杀奔我来,“香烟、瓜籽、矿泉水……大姐,教练带你们多辛苦哇!来,买点儿啥?孝敬孝敬教练。”没等我张口,她已将两包香烟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只好问:“多少钱?”
“不多,二十。”
“……给。”
那位妇女走远了,查教练上了车,看到了烟,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买这个干啥?!”他言不由衷地说。
“抽呗。”
“以后别买了,啊?”
“啊。”
查教练打开了烟盒,抽了一根,“嗯,这烟不错!”
后来他说,他和教练场上的这些个流动的小商贩们是一个村的,想必是他们之间早有了一种默契吧?
我的身份决定了我有必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同的我师弟们通个气,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想法。
老三说:“你开了个头,我们就不好办了!他们不是说不要吗?”
胖子说:“嗨!别理他那套!不行咱们告他!”胖子是北京人,他也不怎么把北京籍的查教练放在眼里。
我说:“咱到这儿是来学技术的,你说,互相之间弄的别别愣愣的,好吗?”
老四说:“我可看到别的车上的学员买水壶了!”
老三说:“咱车上也有哇!”
老四说:“没了。”
老三:“昨天还在呢!”
老四:“今天就没了。”
胖子:“教练拿走了?”
……
“咱们各自看情况吧。”一向沉稳的“眼镜”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接下来,“眼镜”买了水壶。其它的车上也有了新的水壶,老学员们说,这是规矩,每一批都是因循而办的。
老三买了毛尖茶。
老四送给教练一大包山货。
……
正文 十一一
众弟子们均开了悟,查教练的车便很少“坏”了。
查教练说:“下一项,咱们练杆儿。我先讲讲贴库的要领:左手把着方向盘,右胳膊搭在座位的后背上,脑袋最好是探到能看着后玻璃中间的位置,两边对称,看的准。车厢上的这个点对着那个杆儿,往左打轮儿,打死了;等着这个点对着那个杆儿了,赶快回轮,慢了该出线了;进去之后,马上调方向,先向右打,再朝左打,尽量往中间杆儿的这条线靠,为移库做好准备。我先来一遍,你们瞧着。”
教练很熟练地做完了一套动作。
他说:“咱们这个杆儿和杆儿之间的距离比考试的窄,这个库能钻好了,基本上就能过了。你们谁来?”
“我。”老三首当其冲。
查教练:“躲着点儿杆儿!”
老三轻松地贴进去了。
这有啥难的!
“我来!”我摩拳擦掌地冲上了阵。
“嘁嚓喀嚓”,贴库的四个杆儿全部被压倒,惨不忍睹!
查教练嘛哒我一眼,没希的支声。
“哎,老三,请教你个问题,”我变得谦虚谨慎了,“你咋进去的?”
“我也说不清楚。”
“你以前开过车吗?”
“没有。”
“那你咋一个杆儿没撞?你看那几个点了吗?”
“没看。”
“那你看啥?”
“凭感觉。”
“凭感觉?咋凭啊?”
“哼!蒙的!”查教练粗声粗气地说,“我见的多了!不信你们看着,下次他撞不撞?”
老三再次上车,撞倒了三个杆,其手脚乱舞之程度,可与我相媲美!
查教练像个洞悉一切的如来佛,我们则似在如来佛的手上撒了一泡尿还自以为是的猴子,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眼镜(我不是说老二,我是指横跨在我的鼻梁上的那副架子)在给我带来高清晰度视角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大的烦扰。由于使用不当,我把自己的眼睛弄成了近视。没有深刻用眼的事儿,也就凑合着看了。学车不行,学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路口,要在短时间内,把你能看的和该看的看到、看全,并对过往的人、车、畜牲给以百分之百的重视。这年头,撞上啥都不行,不讹你一把,就是个有品质的人了!基于以上的种种原由,我为自己配了一副眼镜,我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点儿“水土不服”,摸不透它的脾气和秉性。练杆时,在我的视力所及的范围内,能够看到的道道有:镜片周边的几个框,车厢内部的几根立柱,查教练在立柱的上方用白油漆画的几个被当作“点”的竖条,我们训练用的几个杆儿,别人训练用的无数个杆儿以及杆儿场上随意走动的人……它们不由分说地鱼贯而入,令人眼花缭乱,我看错杆儿已不下十几回了!
查教练的脸上疑云密布,“老看错呢?……你摘了眼镜看看。”
“……查教练,我摘了更看不清了!教练教练,不是我的事儿,是眼镜的事儿!我戴上眼镜,杆儿在这儿;摘了,杆跑那儿去了!”
“上个班有个学员也戴眼镜,每次练杆儿前,他用手指头戳这儿,”查教练指着自己的鼻梁的上部,“把眼镜往鼻子根儿那儿一推,你也试试?”
教练的招儿很管用,眼镜同眼睛的距离近了,视野宽了,误差也小了。
我自己也在找着原因。
我的眼镜刚刚配上,就不对称,一个偏上,一个偏下,拧着,而且还松(我的小外甥拿着玩,弄成了这样),上下直出溜,晃动的视觉让人眼晕。
迎阁让我把眼镜放在了桌子上,她教给我检查和修正的方法。她说:“这两个腿一个高,一个低,你得把它掰过来。要掌握好角度,掰不好,容易把眼镜片掰碎。你找点玻璃胶,把松的地方粘好,固定住。”她戴眼镜的历史比我长,经验多。
同时,我还有针对性地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擦净鼻子上的汗,防止眼镜下溜;备好眼镜布(已丢,现用卫生纸、衣角等物代之),拂去镜片上的灰尘和污渍。
在一个大下坡,我的一位师弟出其不意地来了个急刹车,蹲在车厢里的我们遭此一劫,脑袋被撞得叮当乱响,冷硬的金属们就势把我那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的眼镜腿儿给整折了!没把我的眼睛杵瞎了算拣着!为此,我又破费了百十来块钱。目前,该眼镜身价倍增,周身的价值涨至三百余元,比镶个大金牙还贵!
正文 一一二
尔后,总好像有个声音时不时地敲打着我:
“有一个怕压、怕碰、怕碎的东西,它离你的眼睛很近,你可要当心它哟!”
“它是你的第二副眼睛,保护好它,就等于保护了你的眼睛。”
戴上了眼镜,相当于戴上了一个大包袱!
考杆儿前,我们几个班的教练领着学员们到了考试场,熟悉一下环境,试了几次杆儿。几个女学员中只有我是三次均一把过的人,这在男学员中也不是很多。
查教练嘴上不说,心里却以我这个女弟子为荣的,因为,女学员一直是教练最担心的。
“你这老大可真长脸,年龄最大,练的最好!”
“老查,你不得弄个开门红啊!”
查教练被其他教练的溢美之词烘衬着。
考试那天,我们提前到了考试场。
“我看出来了,”另一个班的男老大说,“你们猜,咱们这里手拿把掐的是谁?”
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又茫然地转向了男老大。
“大姐呀!数她最沉稳!”他把矛头直指向了我。
“哪呢!”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很不适从于当个中心人物。
“大姐今天是稳坐钓鱼台呀!”
“谁能跟大姐比呀!”
“行,大姐肯定行!”
学员们有的过了,有的折了(即不合格),我的几个师弟考出了理想的成绩。
“伊依——”考官念着我的名字。
“到!”
稳当点儿,沉着点儿,前几次都过了,没啥了不起的!
倒……倒……倒……“车身出线!”电脑说话了,这无疑给了我重重的一击!我有点儿乱了阵脚。
别慌,我还有一次机会。
倒车……贴库……移库……“移库不入,不合格!”无情的电脑宣判了我的“死刑”。
我似个失去灵魂的空壳,走出了考场。
“查教练,我没考好。”
查教练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有埋怨的,有责备的,有不可理喻的……
这一次,我没有钻进驾驶室里,而是翻上了车厢,龟缩在一个角落里。我没脸面对查教练。
“你考的时候,查教练就在栏杆外面看着呢!”“眼镜”的话,使我更加无地自容。
因为我,查教练不高兴,本来考的不错的几个师弟也不敢表现出过分的张扬来。
下了车,查教练才把他的火发了出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没考上!我原来担心的是老四,结果呢,他还不错,过了!你可倒好……”
“对不起,查教练。”
“……行了,没考好没考好吧,别有思想顾虑,还得准备下次再考。”查教练转向了我的师弟们,“从今天起,正式上路。路考的时间是下个礼拜。咱们每天挤出个把钟头来,让老大练练杆儿,不练也不行,该生了。时间很紧,大伙儿上点儿心。”
教练又单独对我说:“我在这儿还带这个班,怎么安排我说了算,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如果你再考不过,那可真不好办了!一个是你要多花不少钱,买够规定的练车时间,才允许你考试;再一个是,这个班下来,说不定把我安排到哪儿去。能带新班是好的,我跟他们说说,让你一天练两把。就怕我不带班儿了!”
我要面对的麻烦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料!
我给伊水打了个电话,“我没考上。”
“知道了。”她冷冷地说。
“咋知道的?”
“迎阁说的,她过了。她说,这次没过属于正常。要是下次再不过,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迎阁咋不给我多说点好话呢?她咋不说“下次不过也是正常”呢?考场上,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我输了,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就是不行!就是心理素质差!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如人!家里、家外形成了这种气氛,在以后的那些天中,我是带着巨大的压力练车的。
正文 一一三
每晚,当我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爬上了五楼,倒在了床上,还没等缓过气儿来,妈妈的笑脸就迎了上来,“吃饭吧。”
“不想吃了,累!”
“不吃哪行啊!饿坏了呢!”
除了淘气儿,每一个见到我的家里人至少要问我一个问题:
“今天练得怎么样?”
“有把握吗?”
“有没有进步哇?”
“快考了吧?”
“你能行吗?”
……
天天如此,天天如此,以致于我见到他们都打悚了。“你们别问了,什么也别问了!让我安安静静地休息,好不好?”
艾虹也没考上,她是别的班的学员。我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她是一个心里装不住事儿、嘴上存不住话的人,练车的空闲,就来找我。
她说:“人家考上了,咱没考上,跟人凑和啥?大姐多好,也没考上,和我作了个伴儿。”
依她这话,我像是在同她争下游、比后进呢!
她又说:“这两把我又没钻过去,教练刺哒我了。俺们教练哪,我送他两盒烟,能管两天,顶多管两天,对我的态度也好,有啥不对的地方,慢慢跟我说。过了这两天,不好使了!跟我横,使劲使劲地横!还骂人。我再给他两盒烟呢,他又好好讲了。唉!我都试过好几回了,可准了!要不是为了学车,我这老大个人,谁受他那套哇!憋气,这破车学的!你说,我学这车干啥?!放着清静日子不过,花钱买罪遭、买气受来了!我老公说我,‘没见谁学车像你似的,连说梦话喊的都是车!神经病!’大姐,你说,再考不上可咋办哪!还得花钱,还得耽误班,我都不敢想了!我儿子看我这样,你猜他说啥?‘妈,别犯愁,赶明儿我替你考去!’他咋说出这话来了呢?没人告诉他说呀!这孩子,多聪明!多懂事儿!
“你看着那个人没?穿红衣服的那女的……对,是她。她考了六次了,杆儿还没过呢!她的教练早就不管她了。她没考上,教练的二百块钱奖金没得着,教练能乐意吗?不得恨她呀?也不管她,她再怎么样,跟教练没关系了。她也不会来个事儿,教练那二百块钱,她给掏了不就得了!教练还能帮她,找找人啥的。考了多少次了都没过!别的教练不好往里插手了。她在下边儿练的还挺好的,一般的都能过,一到考试场就完!快得了‘恐杆儿症’了!有人给她算了,说她连学车带考试用的钱,都够买一台车的了!大姐,咱可别像她呀!”
同忙忙叨叨的艾虹坐在木墩上,再静的心也能被她掀起几尺浪来!
“老大,”查教练对我说,“你这杆儿没过去,我睡不好觉。昨晚,我想了挺长时间,你是不是感到入库特吃力?”
“是,方向盘打不过去。”
“我分析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咱们训练时,杆儿的距离窄,考试场的宽,宽的呢,贴库好进,但是移库、入库的难度大。咱们再练呢,把杆儿的距离拉宽,和考试的差不多。你呀,在‘二上’的时候,把车屁股尽量往右掉,打出角度来,‘二下’就省力气了,不用那么忙了。”
查教练绞尽脑汁地为我设计了一个讨巧的办法,就是这个办法,使我避开了上次的失误,在考试场上,我非常流利地完成了一系列的运作。
那个穿红衣的女人又“折”了!这是她考了第七次的杆儿了,没过。
路考,我一次性过关了。这之前,我托查教练给考官送了礼,我上了双保险,我怕再遭那二茬罪,我更怕重蹈红衣女人的覆辙!
我请了查教练和几个师弟,表达心意,庆贺一番吧。查教练还带来了与他关系最好的“刀疤”教练,还有另外的两个教练,我曾用他们的车练习上路了。
我们吃完了后,查教练留下了我,说有事要和我说。
他轻踩了我的脚,眼里流动着一种东西,他含笑着说:“你拿到了证,我要请你。”
我说:“我应该请你,教练。”
“你请了,我再请你!”
“几个师弟都去吗?”
“不带他们,我就请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对。你老公……是哪年去世的?”
他打听到了。
我想摆脱的事,摆脱不了,哪怕是走到天边!
正文 一一四
我答了他。
他说:“我要请你,单请你一个人。”
又是皮哥类型的人!
我说:“如果你请我们几个,我去;你单请我,我不去。”
“怎么不去?”
“我们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是一个团体,我不能吃独食。”
“你的电话是多少?我给你打电话,我肯定得请你!”
“我没有电话。”
“你自己住吗?”
“不是,我在妹妹家住。”
“你把她的电话号给我。”
他记下了号,说:“你走了后,也不来看我们,像挺多学员是不?”
“来。”
“你们这些学员,很多走了就再没来。”
他说的也许对吧,有相当比例的学员学车是受了气的,也不想再见教练。
当我拿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驾驶证》时,我深深地吻了它一口:为了得到你,我破了多少心力、智力、财力呀!
给你支个招儿:和谁有仇,劝谁学车——这是在学员中很流行的话。
伊水说有个教练打电话,找我,来了几次了,让我给回个话。
“我不给他回!”
伊水问我原因,我向她说了。
查教练又来电话了,还找我,伊水说我回东北了,他才不打了。
在学车期间,我的嗓子发生了大事故——严重失声了,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别人猜不出我是什么原因,真实的原因我也没有和他们说,只有妈妈猜出了,她说:“挣不着钱,上火上的。”
从我来,伊水的生意就不如从前了,这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是出于大气候。老顾客的消费量已快饱和了,新顾客还没有开发出来,再加上图书行业的恶性竞争,价格一跌再跌,利润已远不如从前了。在学车时,如果我有空闲的时间,我就可以去卖书。但是这样的时间毕竟是少之又少,我不去卖书,当然也就挣不到钱,我从家里来,就没带多少钱,我没有存款,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到这儿以后,给孩子交学费的两千三也是伊水代我交的,再加上我和孩子每天要吃饭,都要花钱,还要给教练送礼等等。还有,学车的钱也是伊水给交的。所有这些钱,都是借的,就是说,我还没等挣钱呢,先欠了一屁股外债。真要把我逼转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
以上这些因素,促使我的嗓子哑了。我使劲喊,声音也很小,和人说话,也要用尽力气说,别人才能听到。
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老家的伊妹打来电话说,我的买断工龄的事办好了,单位里有好些人要办,但是名额有限,领导给我办了。这是他们对我的照顾,给了我一万六千八百块钱。单位的劳资员代表领导,让伊妹和我当谁也别说给我多少钱了,我问伊妹,为什么不让说?伊妹说,“我也不知道,劳资员就是不让说!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两年之内不能跟人说。”
我在北京也碰到了个买断工龄的,他和我的工龄一样长,他说,国家给他发了四万多块钱。
我的姨夫在南方的某个林业局当副局长,他来北京玩时,我问了他,他说我也应该得四万多,“没给你那些钱,是当官的贪了,燕过拔毛,层层贪!”
姨夫对上层的内幕知道些,他也得到过很多的好处。他的几个儿女的楼房全有了,尽管有的还在上学。
一万多块钱,对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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