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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高大的黄老歪挨着黑孩儿坐了下来。
妈的比,你看看人家狄爱国,都是在外面混。黑孩儿说。
能跟他比?他从小是贼,你看他那帮人,哪个没钱。黄老歪说。
那咱咋不行呢?
七十二行,每行吃香的就那几个,不服不中。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放屁,谁说的?
六指那天告诉我的,说一个扎小辫的女孩,你俩在清真寺那片转悠。
那是我妹。六指这兔崽子最近在忙啥?
和小顺偷人家呗,好象出了点事,跑了。
咱俩摔交吧?
干啥?
都说你力气大,摔交没输过。
摔就摔。
两个人站起来,黄老歪把上衣脱了,一身结实的肉呈现出来。
黑孩儿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一搓,弓下身,牛一样扑上去。
左玉梅在窗口里看到,人高马大的黄老歪被掀翻了,后脑勺着地,好象磕的不轻,躺那里半天没动静。
黑孩儿蹲下来,看着黄老歪笑。
那个可帅的孩子叫啥?我又给忘了,你看我这记性。左玉梅来到了潘云飞这屋。
潘云飞这张床很大,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小子。一台摇头扇在轻轻的吹。
潘云飞在打盹,听见说话,张了眼。
叫陈锋,他这几天上学了。潘云飞说。
回头给他介绍个小妹,我那小妹俊着呢。
听见这话,床上几个都坐了起来。
给俺也介绍个!他们嚷。
别慌别慌,一个一个来。左玉梅扯把凳子坐了。
陈锋他不会要。潘云飞说。
为啥?左玉梅说。
你问他为啥。
狄爱国在左玉梅卧室躺着,只有他能随便进出那间卧室。这时狄爱国爬起来,走了过来。
他肩膀倚着门框,一只脚支地,另只脚放在这只的脚面上。
狄爱国皮肤黝黑,但他不象黑孩儿那样,他黑的干净,黑的有光泽,可以看出他是个特别注重形象的人。他是变脸王,时而和善,时而凶恶,他说这是工作需要。他眼睛不大不小,总一副困倦的样子。他和高四儿不同,高四儿虽然右眼玻璃花,但眼光雪亮,高四儿是雪亮中敏锐,他是困倦中敏锐。
困倦中敏锐更能麻痹人,仅这一点,他就胜了高四儿一筹。
四方的脸膛,不高不矮的个子,终日缱绻的模样,这就是狄爱国给人的印象。
你说是哪个小妹?狄爱国说。
爱国,你别管。左玉梅说。
别成天弄些闲事出来。狄爱国说。
啥闲事,这是好事!左玉梅说。
呵呵,弄这分心。
那你不分心?
我不同,我见的多了。
都有一个过程,陈锋实在是俊,舍不得别人跟他。
人和人本来是不一样的,唉,不管你,随你便吧。
外面门是虚掩着的,这时咣当一声,门打开了。大家看过去,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打扮时髦,和左玉梅年纪相仿。
呀,小芳来了!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吧?左玉梅迎了过去。
好个屁!小芳把左玉梅一推。
咋啦?
咋这么多人呀?小芳朝里看。
都是老弟,自家人,你咋啦?左玉梅仔细打量着小芳。
都是自家人呀?那就好,哈哈,这么多威风的老弟,看来我的麻烦可以解决了。
你遇啥麻烦了?
被人欺负啦。
谁这么大胆,不想混啦?
先给我杯水喝。
好,我给你冲杯菊花精,你坐下说。
潘云飞他们面无表情的朝那女子看着,烟雾在头顶缭绕。
(7)
大毛站起身,看到那个脸色蓝荧荧的女子。
一记耳光打在大毛脸上。
偷自行车,你活腻了?女子卡起了腰。
大毛捂着脸,看出这女子三十左右,闯江湖模样。
女子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青年,二十多岁,也不是善类。
大毛知道碰上吃二馍的了,吃二馍就是你偷,他敲诈你,当时很多干这个的。
把自行车给你。大毛说。
这不是废话吗?女子说。
你还想咋弄?大毛说。
拿三百块钱,不拿送你吃劳改!女子说。
大毛是女子说完这句话时突然转身飞逃的,他逃之前把自行车猛一推。
后面十几米处是面墙,大毛飞逃时转身把螺丝刀和钢锉掷了过来,铁器呼呼生风。
后面人躲避,大毛已经到了墙根,呼的上去了。那年月的年轻人没事干,都善攀缘。
大毛站在墙上的黑影凹进天空,只听一声怪笑,黑影朝那边飞落而去。
过了一天,大毛和刘蛮子五六个人逛街。大毛本来是有工作的,下乡回来,分到街道木器加工厂。可他上班老睡觉,和厂长多次发生纠纷。怀恨在心的大毛在一次酒后约刘蛮子几个把厂长打了,大毛被拘十五天。提前五天释放的,大毛当时还纳闷。出了拘留所大门,大毛明白了。
厂长在那站着,抽着烟卷。
大毛觉得厂长憔悴了许多,显然是这阵子没有睡好觉。
厂长领他洗了澡,吃了饭,经过一番长谈,大毛就不上班了,拿基本工资,没奖金。那时侯工资少,奖金基本没有,大毛觉得十分划算。
一个礼拜后,大毛从医院开了个肺结核证明。
厂长拍着他肩膀说:这样我就好交代了,满半年来上几天班,免得吃劳保,吃劳保工资少。
刘蛮子几个是辍学,学校说到时间给他们发毕业证,他们准备当兵走人。许多辍学的孩子都是到时候领毕业证的。
阳光照耀着,大毛刘蛮子几个懒洋洋走在阴影里。
大毛,今天你请客。刘蛮子说。
咋是我请?大毛说。
你有工资。另一个说。
妈几天就花完啦,我是头三天做神仙,后面做鬼。
这个月你没花。刘蛮子说。
放屁,我光和你们一起花钱?我朋友遍天下。
那啥几吧意思呀,转来转去。一个说。
就是没意思才转的,你说咋打发日子?偷皮包吧?咱又不会。在家吹电扇喝冰水吧,你家又没有。
偷皮包的我最看不起,梁上君子。刘蛮子说。
在道上玩,啥都会才能玩下去。大毛擤鼻涕,捏在阳光里看。
玩啥?你看你爸那样。刘蛮子说。
妈提我爸干啥?我爸咋啦?
你爸过去就是贼,被人打断脊椎,一辈子给人看门,别人喝酒他喝口水。
说不定他爸埋着元宝,死的时候给大毛拿出来。一个说。
大毛在朝远处看。
我要是你,就揍你爸,你妈刚死,他就领个农村寡妇回来,走都走不动了,老不要脸。
你妈比,我可以骂我爸,别人不能!
大毛看到一个女子款款走来。
如果不是这个女的到了面前,看一眼大毛,突然加快脚步,大毛还在犹豫是不是认错了人。
你打我一巴掌!大毛拦住了她。
是吗?女子很冷静。
前天晚上她打我了,她吃二馍的。大毛对刘蛮子几个说。
这女的也忒厉害了吧?刘蛮子几个凑了过来。
他有同伙。大毛说。
你说咋办吧。女子说。
你说。大毛说。
罗嗦个吊啊,对这种女人!刘蛮子眼光在女子胸脯上直扫,又四面八方扫路人。
这是条不宽的道路,两排梧桐并着肩朝前延伸,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走过。
你们想干啥?女子察觉不妙,准备闪人。
刘蛮子上去一胳膊把她脖子勒住,朝边上一条小巷拖了进去。
女子张口喊,刘蛮子把她嘴捂了。
其他几个人掩护着都跟了进来。
巷子里很空,没有人迹,拖到外面看不到的地方,刘蛮子一扭身把女子放倒,军装一脱,朝她头上一蒙,骑了上去。
大毛几个一拥而上。
女子被他们按着,上衣撩上去,裙子扒下来,乱摸了十几分钟,直到有人影出现,几个人才仓皇逃了。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也就是飞快的一阵,雨过天情,地皮一块一块的又干出来。树木葱茏油绿。
大毛刘蛮子七八个小青年背完雨从商场出来,他们要找地方打牌。
他们身上都有些湿,都低着头走路。
马路那边几个人朝这边看着,他们站在一棵树后。一个女子,四个青年。
芳姐,那个个不高很壮实的三角眼我认识,就前面那个,理平头。叫刘蛮子,过去很出名,打架不要命。一个长发青年说。
就是他骑我身上的,操他奶奶!女子说。
芳姐,估计这事不好办,别看他们小,俺几个绝对不中。长发青年说。
妈你们几个以后别跟我混了!女子拔腿就走。
芳姐……几个人喊。
女子郁闷了两天,想起了好久不见的姐妹左玉梅。
(8)
公园里蝉鸣一片,空旷安静的午后。
一排青年人坐在墙头上,叼着烟卷。那时侯墙头是插玻璃的,不过早被爬墙的孩子们砸掉了。
这帮青年都是二十出头,穿着弹力背心,有黑的,有白的,多数是军裤子。
他们是巴运动一伙。
巴运动刚从审查站回来,理了个光头。昨天他在澡堂又刮了,铁青的头皮泛着光。
巴运动基本没脖子,头直接架在肩膀上,四方大脸,短胳膊短腿。
他那双细眯的眼睛,你迎上就是毒辣。
运动哥,这你也回来了,过几天咱去面潘云飞吧。一个留着过时了的螺丝头的青年说。
你们说的这货我现在也对不上号。
你再想想,你见过的。个子和你差不多,还没十八岁,小蛋子,他家就在青云里。这货眼不大,头上几道竖皱纹。另一个说。
我知道,你们说了,可我对不上号。
你在审查站,他把韩小快打死了,堵他了几次,没见着影。那边一个说。
日他奶奶!韩小也从那边骂过来。
不过最近恐怕见不到他,他太张狂,昨天听他们说他惹到拐拐四了,自己攮了自己一刀。一个说。
我也听说了。韩小说。
巴运动一直在拔胡子,拔一根,把有毛囊的那头沾到手背上,拔一根,又沾,不一会手背上就站立了一小撮黑毛。
听起来这货倒有种。巴运动说。
远远的一个姑娘顺着公园里绿荫小路走来,跳跃的辫子时隐时现。
运动哥,你老婆来了。螺丝头说。
巴运动没结婚,但他们习惯把他对象喊老婆。
巴运动把手背上那撮黑毛一吹,眯起眼睛望过去。
不一刻姑娘站到了墙下。
姑娘叫白妞,身材窈窕,细眉细眼,皮肤白的透亮。
你下来。白妞说。
巴运动一跃而下,搂着晓云肩膀朝一丛矮树走去。
上面人很自觉,本来脸朝公园的,现在都屁股朝公园了。
外面是一片杨树林,感觉不到风,但杨树林的叶子在哗哗响,响的异常寂寞。
很远处几个人走进了树林,三个人头上缠着纱布。
沙沙的走路声由远而近。
墙上人都没说话,幸灾乐祸的看。谁头烂了,谁胳膊打绷带了,大家看了就很舒心。有时候就想,如果我打,应该把他打成啥样。
下面的人看到了墙上这排人,眼光闪烁起来。
韩小喊:!
下面人愣了愣,加快了脚步。
韩小又喊:大毛,!
大毛一下站住了,这才仔细朝上看。
哈哈,是韩小!大毛说。
其他几个也站住了。
大毛这会是和刘蛮子几个人找僻静地打牌的,有个人卷了张破席子。
你头咋搞的?韩小说。
挨揍啦,妈的比,这不,刘蛮子头也烂了。大毛耸耸肩。
哈哈哈哈,原来这个是刘蛮子,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纱布。大毛,谁欺负咱了,给哥哥言一声。
言一声也白搭。
我靠,我还有帮不上忙的时候?
你可以帮上忙,但你不会帮。
谁打的呀?
黑孩儿和黄老歪你知道吧?昨天和他俩碰面,他俩背着手,后面拿着砖,到跟前就把我们砸翻了。他妈下手那个狠,砖头拍酥,刘蛮子当场就昏了。
我日,又是他们!韩小说。
大毛想说缘由,话到嘴边,又咽了。
大毛几个在杨树林那边消失了。
黑孩儿和黄老歪听说现在也是不得了。螺丝头说。
靠他娘。韩小说。
听说还有个叫陈锋的,也是他妈不要命,这党子人弄一起,以后要出事。另一个说。
该歼灭了。韩小说。
过了好久了,巴运动也没露面。大家回头看那树丛,看不出分晓。有个人喊了一嗓子:运动!
空旷的公园没有回应。
不会有啥事吧?一个说。
去看看。另一个说。
大家扑通扑通跳下了墙,朝那边树丛摸去。
你们干啥嘞?巴运动骂。
白妞一脸红云,慌乱的整理衣服,有人飞快的看到了她身上的白肉。
韩小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脸颊的肌肉,痛苦一闪而过。
(9)
马建立裹一头纱布去找陈锋。
此时已是七月初,马建立终于脱下了军装,上身弹力背心,下身依旧军裤。
他骑了辆自己刷过漆的二六自行车,弓着腰,飞快。
原本他是准备把自行车扔校园外,翻墙进去的。快到学校了,他看到许多学生走出来,喜气洋洋。
原来今天开始放暑假了。
自行车朝树上一靠,蹲了下来。
陈锋那熟悉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其实学校里许多不良少年都认识马建立,马建立也看到了几个,但大家说笑着走过。马建立本来是等他们打招呼的,后来生气了。他忘记了自己包着头,脸遮去了半边。
又走过两个,马建立根本不认识,但喊住了:过来!
两个学生站住了,面露恐慌。
一个说:哥哥,我俩身上没钱。
马建立说:没钱也过来!
两个学生乖乖走到了跟前。
马建立说:蹲这儿!
两个学生蹲这儿了。
马建立说:见陈锋没?
一个说:你说是学校那个高个?我们不认识啊。
另一个说:我们没见。
马建立点上一根烟,不再说话,双眼朝路上踅摸。
这烂头没发话,两个学生不敢走,一个怕挨打,就套近乎:哥哥,你伤的可不轻,谁打的呀?
马建立看着别处说:谁打的?妈东北的四十多个打我自己,我一条血路杀出来,回头一看,死了五六个,还有十几个躺地上喊饶命,他们不知道我已经跑了。
两个学生浑身哆嗦:吓死我们了。
马建立说:滚蛋吧你们,别在者儿碍事。
两个学生慌忙走了,走好远了,一个学生说:那家伙是傻子。
后来马建立终于知道了陈锋去向。陈锋去造纸厂帮助同学打架去了。
马建立蹁腿上了自行车,回家了。
阳光烈照,植物都蜷缩了叶子。
造纸厂大门口静悄悄的,门卫头上顶着湿毛巾,在桌子上打瞌睡。
门口一个卖冰棒老太,站在背阳处,拿把扇子扇。老太很老了,皱纹密布,身影蹒跚。
六七个小青年骑着自行车刺斜里穿出来,停在了老太太面前。
是陈锋他们。
陈锋买了几个冰棒,一人递了一根,问:老奶奶,你认识这厂里一个叫老边的不认识?
老太太叹气说:咋不认识,赊我多少冰糕钱了。半小时前还从这里过去了,好象去城墙那里打牌了,见天他们去那里打牌。
陈锋他们朝城墙骑去。
说是城墙,其实就是小土岗子,上面倒是树木参天,满耳的蝉鸣。
眨眼到了城墙边,一片乱石处,陈锋几个自行车一丢,开始拣石头。
沿城墙的羊肠土路往里去,露出一片空地,经常有人的缘故,这里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老边和五六个大汉坐在这里,神色默然的摔纸牌。
老边三十多岁,面向凶恶,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几个人都打赤膊,露着肥嘟嘟黑肉,下身是大裤衩,拖鞋。
他们看到陈锋他们了,几个孩子背着手,飞快走过来。
继续摔纸牌,啪啪响。这里经常有小毛孩走过,习以为常。如果来了兴致,他们还会把小毛孩喝住,搜钱。
他们没注意到几个孩子杀气腾腾的脸,如果注意了,警惕了,也许是另一种结果。
六七个孩子一字形从身边穿过去,突然前面的兜回头,迅速把他们围了。
一时间象起了狂风骤雨,孩子们跳跃的身影,石块眼花缭乱的翻飞,热辣辣的红光溅射出来。
等老边他们满头是血爬起来,抹去眼里晃动的金星,那几个孩子已经朝东边跑了。
拣了石块,几个大汉奋起追赶。
毕竟是人高腿长,距离越来越近,陈锋他们来不及拣车了,没命狂奔。
那年月的街道人烟稀少,混乱的脚步声非常清晰。
陈锋本来跑到了前面,后来自觉拉后了。
靠他妈,真不行拼了。陈锋边跑边看路面。
大家折进一条小路,一个伙伴腿软了一下,差点栽地上,被陈锋一提就起来了。
每个人都是挥汗如雨。
前面有树枝扎起的栅栏,葫芦已经窜上满架,有个伙伴吐字不清的说:不跑了,打死吊朝上。
陈锋吼一声:再跑二十米咱就赢了!
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十米就会赢,就继续往前跑。
陈锋还是殿后,背后追赶人的呼吸都可以听到了。只见陈锋跑到栅栏前,突然刹车,用力一抽,一根带钉的木桩拔地而起。后面人赶上,猝不及防,被陈锋一挥,搂头打倒一个,这时陈锋也被一块石头打中,血流满面。
陈锋玩命了,那根木桩挥的呼呼生风,老边他们竟然不得近身。
此时伙伴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锋那根木桩在挥舞中脱手,擦把眼睛,撒腿朝岔路跑了。
路人看到,前面一个少年,赤手空拳,满脸是血,长发飘飘。后面几个追赶的赤膊大汉,也是鲜血浸染,手里攥着石块。
这个少年明显少年体力不支了,虽然跑的飞快,但脚下不牢,很飘。
这个少年要被打死的。路人想。
陈锋此时完全是机械动作了,但他一定要跑,只要跑下去就有希望。他双眼已经发黑,前方景物模糊。
电影院呈现在眼前,凹进去的院子,树阴下摆两溜台球案,一些小青年在聚精会神的打台球。
陈锋往电影院里头跑去。高高的台阶,迈一下飘一下。陈锋看到慌乱的剪票人员影子,看不清是几个。
终于迈过了最后一个台阶,但他没有进去,回头张望了。他知道后面发生了变故,就回头张望了。
台阶下已经打做一团。
陈锋捂着胸口喘息了一会,视野逐渐清晰,他看到黑孩儿六指小顺十几个正在围攻老边他们,台球杆挥舞,台球满眼飞。老边他们招架不住,边打边撤。
陈锋一屁股坐了下来。
有一个青年冲进了电影院。
陈锋躺下了,他听到杂沓的脚步声,感觉很多人从电影院冲出来。
一个声音喊:妈勒比,在咱这一亩三分地,找死啊他们!
是潘云飞的声音,陈锋想潘云飞的伤可能已经差不多了。有几天没见潘云飞了,今天潘云飞的声音异常洪亮。
打斗的声音渐去渐远,后来就听不见了。
台球案子那里还有一些人,没有参与打斗。有两个半认识的青年跑过来,扶起了陈锋。
不碍事吧?半认识的说。
就是头上挨了砖,又跑的过量,头晕。陈锋说。
你看你身上的血,因为啥事?
造纸厂一个叫老边的老混子,欺负我同学,欺负不止一次了。
我骑车送你回家吧?
我不能回家,你把我送马寨吧,我同学在那里。
陈锋喝了几瓶汽水,又休息了一会,结果给耽误了。刚离开电影院,许多公安赶到,见陈锋身上血迹斑斑,就喝令站住。半认识的骑辆二八加重车,后面带着陈锋,顺人行道骑行如飞。
一辆面包从后面驶了过来,和他们成了并排。
再不站住开枪了!里面喊。
只管跑,敢开枪,前面有条小路,汽车进不去。陈锋喊。
这时候枪声响了,打的墙壁噗噗的。
半认识的连人带车一个跟头栽那了,陈锋给摔出了老远。
两个人被捉了,半认识的直问打哪里了,浑身哆嗦。
陈锋被审问时才知道,老边被捅了,一把前端磨的锋利的特大号螺丝刀,从他前胸插进去,后背冒出来。
陈锋咬死了电影院那帮人不认识。
可能打乱了。陈锋说。
参与城墙打架的那几个呢?公安说。
打牌认识的,也不知道是哪的。
有种啊你,马上你要吃苦头了。
我要去缝针。
缝个球啊你,死不了!
另一间屋子里,半认识的那个也是交代的含含糊糊,他本来就不太清楚。后来他听到隔壁屋子里传出踢打和陈锋痛苦的喊叫,出了身汗。
(10)
弯月,清风,植物抖擞着伸展开了枝叶。估计是周边气候变化,傍晚时分那阵硬朗的风,驱散了城市的溽热。
宽敞的主干道上,巴运动顺墙走着。后面几步远,跟着白妞。
巴运动长裤子,黑背心,绷着强健的肌肉。
你今天咋啦?我哪里做错了?白妞想赶上巴运动,但总是赶不上,白妞快,巴运动快,白妞慢,巴运动也慢。
巴运动倒剪着双手。
后来巴运动鞋带松了,蹲下来系。
白妞跑上来,弯腰抱住,亲了一口:哥,别生气啦。
巴运动站起,一把揪住白妞头发,照脸上连打两拳,白妞眼前一片朦胧。接着巴运动猛踢白妞小腹,她哭着蹲了下来。
松开手,一脚奔上门面,白妞朝后倒去。
巴运动扬长走了。
白妞挣扎着哭喊:运动……
有骑自行车路过的停下来看,巴运动吼一嗓子:滚!
骑车人慌忙走了。
运动!白妞还在喊。
巴运动渐去渐远。
过了三天,巴运动来到了白妞家。这是个下午,晓云父母都上班了。门口地板上铺张席子,白妞的弟弟躺在上面看一本很破的书。
运动哥。白妞弟弟一骨碌坐起。
你姐呢?巴运动阴着脸。
在里面躺着。
我去她单位了,说她请假。
恩,她受伤了。
巴运动进去了。
白妞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泪的痕迹,看到巴运动进来,慌忙欠起身子,眼泪又扑簌簌往下落。
巴运动看到她双眼充血。
没那么严重吧?巴运动坐了下来。
运动,视网膜差点脱落。白妞把他抱住了,痛哭起来。
白妞弟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
你出去玩吧,把门锁好。巴运动说。
咣当一声门锁上了。
哥,你抱抱我。
巴运动不抱。
哥,我到底是咋了,你说出来,你老是这样,不说出来,我难受。
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考虑。
我没有做错啥呀。
巴运动把她一推:妈的比,你应该知道!
是不是门口小三骑车带我了?
你一再这样!
真是着急上班,怕迟到了。运动,我以后改,好不好,别生气了。
白妞把巴运动抱住了,手插进他的身体,嘴轻吻着他的耳朵。
巴运动默默无语了一阵,突然就把白妞按那了,几下剥光了衣服。
半小时后,巴运动穿衣就走,白妞根本喊不住。
快下班时,巴运动又来了,进来就把白妞从床上抱起来。
白妞,我真是太爱你了,你别怪我下手下这么重,我现在很后悔。
白妞又哭了。
白妞,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白妞伏在他胸膛抽泣。
白妞,你看我给你买了个啥。巴运动轻轻把白妞放下,从裤兜里摸出个首饰盒,打开来,一条黄灿灿的金项链呈现在眼前。
白妞,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来,我给你戴上。
白妞流着泪,伸直了脖子,巴运动给她戴上了。
巴运动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一会,突然把她放翻在床。
我爸妈该回来了。白妞很慌乱。
一会就完!巴运动再次把白妞剥的精光。
晚上巴运动去长江浴池门口的一家小饭馆吃饭,本来想碰上自己弟兄的,但没有。这家饭店地痞流氓经常光顾,都是从浴池出来的。
有些熟人喊他过来一起吃,他拒绝了。
自己要张桌子,两碟小菜,一瓶四两装的小烧。
有两个青年喝醉了摔酒瓶,把饭店工作人员推了个跟头,然后卡着腰大骂。
吃饭的人都无动于衷,基本都没看他们。
巴运动那双线眼也就是稍微睁大了点,又恢复原状,把一口酒很过瘾的抽进去。
在这个饭店里,道上人都不闹事,经营者很活络,跟他们都熟。闹事的基本都是一些生瓜,喝了酒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道这个看似波澜不惊的地方杀机四伏。
两个青年平安的离开了。只要结帐,闹事是你的权利。
巴运动吃喝完毕,用卫生纸抹了嘴。经营者告诉他,帐已经结过了,并朝墙角指了指。
墙角一伙人冲他笑,他也笑了笑。
出门时和一个人撞了满怀。这人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小眼浓眉鼻直口方,精力充沛。
你找死?巴运动看着他面熟,道上一茬一茬冒出一些人来,被巴运动这种人看着面熟的,应该是混的不错的了。
这个人白他一眼,没理他,昂头往里走。
巴运动胳膊一伸,从后面箍住了他脖子。
干啥?这个人转回头。
给大爷赔礼。巴运动说。
我撞你我错了,但你说你是大爷你错了!
噎,想翻天?
在老前辈面前,我哪敢,你松手!
还真有不服气的!
巴运动个子矮,但强壮,一用力,这个青年差点给勒翻,额头的筋都出来了。
一些人跑过来,把巴运动抱住了:运动,算了算了。
巴运动也没真想修理他,被几个人抱着出去了。
那孩子叫啥?巴运动喘着气。
跟潘云飞一伙的,黄老歪。
(11)
马建立哼着小曲去医院拆线,三处伤疤,拆了十一针。
你们把我头发剪成这了,你们就不会不剪头发吗?马建立照着镜子说。
要是下面,还要刮毛。大夫说。
马建立看看大夫,又看看护士,无限遐想的走了。
在医院大门口碰上一个父亲的同事。马建立小时候,这个同事老爱双手捏着他脖子,把他提离地面。
这个人过去很结实的,眼见得一下苍老瘦弱了,一头杂乱的白发。
呦,这不是恨天高吗?白发说。
靠你妈。马建立说。
你说啥?白发说。
我说你好吗。马建立看着风向,白发正好站在下风,他朝高处吐了口唾沫,飘了白发一脸吐沫星子。
真不是故意的。马建立说。
今天是阴天,风刮了许久了,只是不见雨来。
马建立顺着墙根走,他们这种人都爱顺着墙根走,不自觉养成的,起码靠墙这面不用注意。
路过职工篮球场,他看到高个子的大毛正倚篮球架站着。大毛头上包着纱布,纱布已经很脏了。他身上的白色老头衫也很脏,大裤衩,穿拖鞋。
傻驴。马建立喊一声,走了过去。
大毛见是他,斜一眼又看别处。
大毛他们住的都不远,基本算是邻居了。
你头咋啦?马建立说。
碰的。大毛说。
你看我,刚拆线。马建立叫他看头顶。
沾谁的光了?大毛说。
妈勒个比,我是被刘七打的。
因为啥?
打牌的事,等陈锋出来了,非面他不中。对了,陈锋被关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是?就你知道?不过我告诉你,刘七可不是省油的灯。
陈锋省油?
你别几吧惹事了,你那材料,刘七要打,不死人我估计不会完。
呦呦呦你别吓我了。
我就想不通,陈锋咋会老帮你的忙。
我靠,那时侯刘蛮子就是打死我,我还是跟着陈锋,现在陈锋混出来了,能不管我?
这时一阵大风卷着黄沙刮来,迷住了两人眼睛。
你站这儿干啥?马建立揉着眼睛说。
闲的蛋疼,不站这儿站哪儿?大毛也揉眼睛。
看节目不看?
啥节目?
你个傻驴愿意看就跟我走,哪那么多废话。
熊样看你。
两个人朝马建立家走去,一排平房,都被栅栏围满,纠葛牵连长着些葡萄呀丝瓜呀还有葫芦苦瓜。
风一吹,这些植物都象人一样缩成一团。
碰上陈锋母亲,脸色很难看,手里拿个公文袋。
两个人就地一蹲,装着看蚂蚁。
你妈比你让我看啥节目?大毛骂。
慌啥,先抽烟。马建立倚着栅栏坐了。
大毛站起来,四处看看,对着栅栏撒尿。
就在大毛不耐烦要走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露面了,转身要跑。
过来!马建立喊。
孩子畏缩着过来了。
走,去陈锋他们那个楼。马建立喊大毛。
陈锋家住的是苏式两层楼,那时侯的机关单位许多这样的楼房,上面是尖顶,铺满了瓦片。
一棵老榆树,一人多高处分开叉,象人的手掌向上伸开,坐上去很舒适。马建立拉着大毛爬了上去。
开始表演。马建立对树下的孩子说。
孩子朝树上看看,又朝四周看。
你妈比这是干啥呀?大毛说。
马建立一脸诡秘的笑,也不说话,从大毛裤兜掏出一盒皱巴巴香烟来。
一个老太太朝这边走来,孩子迎上去,捏着鼻子,嘴里鼻音很重的连续嗡嗡,双脚乱跳。
你咋啦?老太太问。
孩子说:我是厉鬼转世。
这孩子,前两天还好好的,说神经就神经啦。老太太慌了,不敢回家,朝那头就走。
撵过去!马建立说。
孩子捏着鼻子象蜂群的声音一样撵过去了。
老太太嗷一声,小脚点地如飞。
马建立和大毛哈哈大笑。
如此反复了几次,孩子蹲榆树下哭了,屈辱的哭声传出很远。
真孬啊你,咱走吧。大毛说。
走吧。马建立说。
两个人拽着树干提溜下来,大摇大摆走了。
来到卖杏老头那儿,大毛掏出港台电影明星照片,叫老头看。那年月这种照片街头有卖的,都是小贩自己在家翻印冲洗的。照片很妖艳,露胳膊露腿,这在当时特别吸引眼球。
老头眯着眼睛看,大毛给他讲这个叫啥,那个叫啥。
马建立趁机偷了一兜李子。
大毛看见马建立使眼色,就跟老头要照片,要走。
照片不给了,李子换了。老头说。
你妈勒比你真是个笨蛋。大毛骂马建立。
老头是个老流氓。马建立直翻白眼。
这时他们看到几个青年走了过来,走出了一路威风。
当中一个青年,穿着那时比较稀有的白绸子长衫,笔挺的灰色薄涤纶裤子,锃亮的黑色青年式皮鞋。
青年二十多岁,个子很高,身形矫健,一头长发在风中飘舞。他那张脸如雕刻,有着无可挑剔的棱角,英气咄咄逼人。
几个人走过去了,马建立和大毛还在发愣。
妈的,这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凶的男人。马建立说。
你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大毛说。
你知道?
妈勒比说出来吓死你,他就是小红袍。
我靠!
他边上那个屁股大的,是妇女腚,那个理光头的,是山本五十六,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靠!
他们咋摸到咱这小地方来了?
我靠!
靠你妈啊你靠!你知道他为啥夏天一直穿长袖吗?
他穿长袖好看。
青年,他穿啥都好看。
那是为啥。
他两只胳膊上都是刀疤,他打天下时,有两场恶战,对方都是拿菜刀朝他脸上砍的,他用两只胳膊护了。后来他发誓,谁砍他脸上一刀,他就要谁的命。
再没人敢砍他脸了?
不是再没人敢砍他的脸,是再没人敢砍他了,现在谁敢砍他,肯定生命代价。
大毛,那你说现在混的好的都是谁。
拐拐四,刘九斤,小红袍,还有就是妇女腚,山本五十六,巴运动,车站的大头,西关的陈万里陈万明兄弟,当然高四儿,刘七,余三他们混的也可以。
那潘云飞和陈锋他们呢?
他们轮不上。
日他奶奶,那咱更轮不上了,头顶一大群。
老头捻着下巴笑:所以你俩只是流氓。
陈锋早晚会打出来天下的。马建立说。
我从小看人,看六十来年了,陈锋不会,从他脸上可以看出来,脸照心,心照脸,他的脸不邪恶,他的脸上有他姥姥的影子。虽然陈锋会叱咤江湖,但那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等着吧,陈锋最后还是个好人。老头说。
老头在他们聚精会神看小红袍时,又把马建立裤兜里李子拿回来了。
老头看到他们走出好远了,一阵风裹过去,马建立和大毛推搡着骂了起来。
(12)
陈锋在马路边挖地沟。很多人在挖地沟,多半理着光头,一看就是犯人。
两个公安屁股底下垫着步鞋,坐在树下抽烟。
陈锋没理光头,他没理光头是因为受了关照。
填拘留表时他看到李智斌走了进来,消瘦的身影充满疲惫。李智斌就是《江湖》里的李所长,此时他三十出头,在分局刑侦科。
李智斌过去和陈锋是邻居,后来搬走了。起先陈锋没认出他来,李智斌凑他脸前看,就认出来了。
把他关劳动号吧。李智斌对办案民警说。
劳动号可以出来透气,没关系一般进不去。
李智斌给他买了碗热腾腾面条,上面撒满了碎牛肉。
好好吃,进去就是两顿饭了,菜叶汤,一个馍,有时间我去看看你;再给你活动活动,免得你案件升级。李智斌说。
陈锋很想拥抱一下李智斌。李智斌搬走前陈锋还没学坏,记得是一个下雪天,李智斌给了陈锋一把火柴枪。自制的,用自行车链条和铁丝。陈锋当时正和几个小伙伴在抽鞭子,汽车轮胎里面的线绳抽出来编成的鞭子,这种鞭子抽起来异常清脆响亮。
陈锋当时丢了鞭子,拿着火柴枪就跑了。
拘留号里一片黑暗,陈锋对这里并不陌生,轻车熟路上了二铺。一铺都是混的好的,陈锋不招惹,三铺四铺都窝囊,去那里掉价。
当天晚上陈锋和二铺的一个小青年打了架。这个小青年也是十七八岁,个头中等,上身长下身短。陈锋对他的双眼印象很深,想了半天,只好用坚韧来形容,这个人有一双坚韧的三角眼。
上铺的人冷眼旁观,三铺四铺的是跟屁虫,上铺不号召,他们不动。
上铺的人之所以没有为难陈锋,是因为其中一个问了陈锋一句:在哪见过你,你跟谁玩的?
陈锋说潘云飞。
你叫啥?
陈锋。
陈锋和三角眼打架动静很大,陈锋把一摞碗扣到了三角眼头上,当时就血糊了脸。看守干部跑来了,严厉喝问谁闹事,大家都老老实实坐着,说报告干部,谁都没有闹事。
三角眼蹲在那里,用胳膊抱着头。
别打了,睡觉。上铺人说。
一晚上就平静了。
第二天陈锋得知,这个三角眼叫闻天海,郊区的,据说混的也很出名。
陈锋挖第三天地沟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街面是一片油绿。
大家都是汗水和着雨水,衣服塌在身上,地沟里都是弯着的脊梁。
一辆银灰色轿车潲着积水喷着尾气停了下来,干活的人偷眼看,靠墙背雨的干部也在看着。
前车门四平八稳下来一个肤色黝黑的小青年,一双不大的眼睛困倦着。自然的长发,洁白的混纺汗衫,挺拔的黑毛料裤,黑皮鞋。
他胳膊里夹着个塑料袋,可以看出里面是一条烟。
他朝两个干部走去,两个手提着裤腿,泥泞中掂着脚尖。
干部,我朋友在这干活,我给他说说话。这个小青年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干部看他一眼,默许了。
陈锋这时已经直起了身子,拄着铁锨,嘴角露出了笑。
狄爱国来了。
上来啊。狄爱国说。
陈锋双手按着铁锨把,噌的飞了上来。
两个人站到了马路边。
没啥事,本来给你托关系的,人家说十五天,不用托,要是十四天就沉了。狄爱国说。
有个人关照了我。要是十四天,那是刑拘,我能在这儿干活,肯定跑。陈锋说。
你眼睛咋啦?
陈锋朝沟里一指:那个三角眼打的。
狄爱国看过去,一双三角眼正恶毒的看过来。
哪的?狄爱国说。
北郊的,叫闻天海。
好象听说过这个人。
爱国,你这车是啥牌子?
皇冠,日本车,靠几十万呢,一个大哥单位的。对了,黑孩儿也进去喝稀饭了,你见他没?
没有,回头瞅瞅他在哪个号。噫,他咋进去了?没人知道他呀。
估计谁点的,他经常在电影院门口打台球。
真背。
云飞在车里,他不好出来,老边那一螺丝刀是他扎的。
陈锋朝车那边看过去,车窗缓缓摇下来,潘云飞在里面微笑者招手。
分手时狄爱国给陈锋塞了钱。
十五天很快,划不来托人减天数。狄爱国说。
托啥。陈锋说。
放那天来接你,靠,衣服打湿完了。狄爱国说。
第九天头上,马建立躲躲闪闪来了,手里捧个草纸包的油渍渍的烧鸡。
号里的日子都是一天一天数的,所以陈锋对哪一天很清楚。
干部不允许马建立探视陈锋,马建立说靠你妈,干部要捉他,他撒腿跑了,途中烧鸡也跑掉了。
一个干部藏树后面,等马建立来拣。果然马建立探头探脑折回来了,弯下腰拣烧鸡时,干部猛的冲出,揪着头发一把带翻,上去就一顿拳脚。
马建立狂呼救命。
马建立挨打时,一排青年走过来,顿足观看。阳光班驳着洒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目光散淡。
马建立爬起来,见烧鸡早被踹的稀烂,拿出手绢捂鼻子上的血。这时他看到了站着的那排青年,又撒腿跑了。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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