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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立爬起来,见烧鸡早被踹的稀烂,拿出手绢捂鼻子上的血。这时他看到了站着的那排青年,又撒腿跑了。
是刘七一伙。
刘七身材高挑,贼瘦。白净脸,看起来不十分坏,但充满了玩世不恭。这是干部子弟特有的,区别于那些市民家庭。江湖的风风浪浪还要许多年后才能把这些痕迹打去。
他们基本都穿着白短袖衬衣,军裤子,黑色三节头皮鞋。
他们是来看望闻天海的。
刘七给管教递了个纸条,管教对他肃然起敬,一排人大摇大摆的把闻天海喊到了路边。
几袋烧饼加牛肉,闻天海站那里狼吞虎咽起来。
一青年跑那边,提来了一箱汽水。
我想跑。闻天海说。
跑啥?十五天一晃就到。刘七说。
妈又给我续了十五天。他们说要连续续,关死我个鳖孙。
我给你托托人吧,别急噪。
这汽水他妈这么甜,假的吧。
假球,你喝吧,就这都不错啦。买汽水的说。
朝这边看那个是陈锋吧?刘七说。
你认识那货?闻天海说。
咋不认识,一个叫马建立的熊孩子还放风说等陈锋出来面我呢。刘七冷笑。
就刚才被管教修理的那货。一个说。
据说他和潘云飞那党子是一伙的。闻天海说。
什么潘云飞!刘七说。
七哥,等我出去了,想面他们时喊我。
我领你去洗个澡。
现在?他们会让?
谁敢不让。
管教干部果然允许刘七他们带闻天海洗澡,但一个干部跟着。
刘七父亲是政府部门一个处长,有时候办起事情来就特别牛比。
澡堂里他们碰上了强奸妇女在逃的曹过。
(13)
曹过一九七六年曾犯了反革命罪,他把某领袖人物的像用火点燃了,被判了七年。七九年拨乱反正后释放。
曹过三十出头,人高马大,肥猪脸,老鼠眼,双颊布满杂面星。
曹过身上寒毛密布,胳膊上隐隐透出一只鹰。
落腮胡脸倒刮的很净。
兄弟来了!曹过声音洪亮。
曹哥。刘七矜持的点头。
来,过来说个事,我正找你。曹过招手。
你们先洗。刘七吩咐闻天海他们几句,朝曹过走去。
曹过给刘七倒茶:这是我带来的好茶,雨前毛尖,你尝尝。
刘七吹了一下,又放那了:回头我给你拿盒真正的好茶。
曹过让烟:我那事咋说呀?
刘七摇摇头:不是太好办,慢慢来吧。
曹过想了一会,终于从衣服里拿出一板子钱,塞给了刘七。
曹哥,你这是干啥?
不能白帮忙。
啥叫白帮忙,你是我哥。刘七把钱又塞给了他。
曹过脸色暗淡下来:看来是没希望了。
曹哥,不是没希望,你现在用钱地方多,需要时候我找你。
靠,兄弟够意思,今天喝酒我做东。
当然你做东。
耀武扬威来了几个公安,蓝制服搭肩上。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小白脸,目光犀利的扫视着。
一些地痞站起来给他们让烟。
小白脸分开众人,朝刘七曹过走来。
坏了,白杰来了。曹过说。
没事。刘七说。
白杰已经来到了面前,一只脚踏上床帮,聚精会神的端详曹过。
曹过的汗就下来了。
还不去买两条烟。刘七对曹过说。
我这就去。曹过穿衣服。
想跑?白杰说。
你让小二去买。刘七说。
坐呀白哥。刘七说。
白杰不坐,依旧脚踏床帮,裤兜里摸出根烟,刘七给点燃了。
小二飞快的拿了两条三五烟过来。
白杰收了烟,眯眼看着曹过:我是管公交这一路的,也不想管其他的,再说我也不认识你,是吧?
曹过傻笑着:嘿嘿,以后还请多关照。
刘七说:一起喝酒吧。
今天没空。白杰胳膊里卡着烟去了同事那里。
闻天海洗完澡被带走了,经刘七介绍,他认识了白杰。白杰对闻天海印象很深,那双独特的三角眼让他过目不忘。
白哥父亲是分局办公室主任。刘七对闻天海说。
白哥,有机会我请你。闻天海说。
曹过是在一家国营餐厅请的客,刚修缮过,很干净,十几个人在靠窗那张桌团团坐了。
曹过看到左玉梅几个娘们,涂脂抹粉的,坐在一张小桌上。
我去调戏调戏。曹过起身过去了。
玉梅,想我没?曹过嘴里咽着涎水拉个凳子坐了。
你个老肥猪,想你干啥。左玉梅笑。
几个娘们也笑。
随便跟我走一个也行呀。曹过目光在几个娘们身上滴溜溜转。
还去打你的野食儿吧。脸上总是蓝荧荧的小芳说。
曹过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靠你妈。小芳说。
我有钱呀。曹过把一板子钱亮出来。
给几张?左玉梅问。
五张可以吧?
你问她们谁去。左玉梅说。
玉梅,我今天要你。曹过说。
你少打老娘主意。
俺也不跟他去,妈的比这货光骗人,早没女的理他啦。几个娘们说。
我没骗过玉梅。
不去!左玉梅说。
日你奶奶,老子一年没沾你了,你想让老子动武不是?
翻天了你?敢动老娘一指头,没你好果子吃!
妈的比,走着瞧!曹过悻悻回去了。
那是谁呀?刘七问。
几个骚比,有一个是寡妇,叫左玉梅。曹过说。
哦,听说过。
来来来,咱吃咱的喝咱的,今天可要一醉方休啊。
吃喝一会,刘七突然问:曹哥,你不是一直没钱吗,咋冒出来这么多?
曹过大笑:哈哈,你别管。
说着话进来一帮子人,四处打量一下,直奔这边而来。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个子当先。这个小个子黑脸膛,留着八字胡,举止精悍。
到了跟前,他一把揪住曹过,朝外就拖。
刘七一伙除了刘七,哗的都站了起来。
刘七问小个子:余三儿,你干啥?
余三几个已经把曹过拖出几米远了。
余三说:刘七,没你的事!
刘七说:说一下。
妈勒比他偷我钱!他偷祖师爷的钱,这不是让全世界人笑话我!
我没偷!曹过喊。
刘七一使眼色,大伙又开始落座。
这时曹过已经被双脚拽着飞快拖出去了。
饭店客人都在看,左玉梅他们冷眼旁观。
不管他,妈的比他强奸妇女,塞那点钱给我,他也是几十几的人了。刘七说。
那这饭钱咋办。一个说。
靠,你们谁出去说一下。
三四个就出去了。
(14)
一九八零年年根,一个飘着稀疏雪粒的上午,陈锋裹着没有外罩的军棉袄,呼啸的北风使他的光头一半缩在衣领里。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溜,碰上了他的老师,一个年过半百心地善良的女性。
你这次拘留出来,会不会学好啊?老师说。
陈锋比较喜欢这个老师,她的话陈锋一般还爱听。
老师,我想是相反。陈锋说。
老师难过的去摸了陈锋低垂的光头,上面有几个凸起的包。
老师,拘留号是一个裸的世界,弱肉强食。在那里我只学到了一条,要想赢得自尊,除非你比现在更坏。
老师叹息一声,走了,背影在风雪中渐渐迷离。
说话间一年多过去了,陈锋已经不是过去的陈锋,这次和老边打架,进去后再没碰到群殴他的场面,一切变的简单。陈锋团伙的名声为这些简单打下了基础。
释放时陈锋对号里人说了这么一句:等我再进来,上铺就是我的位置。
号里昏暗闷热,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潮湿的凉气扑进来,外面是瓢泼的大雨。
后会有期。闻天海说。
李智斌递给陈锋一把伞,过道里风雨卷进来,两个人身上都湿了。当时分局和拘留号没有分开,李智斌办公室离这里不远,穿走廊就过来了。
前院里大雨浇地,水柱四溅,李智斌挥挥手,闪进了区法院办公室。当时公检法是一家。
陈锋一道影子朝外走去。
分局门前道路不宽,水流湍急,雨幕中陈锋看到对面墙壁处一排人,都穿着土绿色帆布雨衣。
潘云飞大笑着把雨帽掀开来。
惯例是洗澡理发,出来的人都这样,去晦气,然后是摆酒席接风。
饭店是狄爱国安排的,提前订了桌。
天空的乌云飞快的卷动,雨没先前下的急了,陈锋潘云飞狄爱国黄老歪老哨戚孬蛋杨国顺一行二十多人来到了饭店,雨衣甩的哗哗响。
爱国,你破费了。陈锋握了握狄爱国手。
啥吊话,谁叫我有钱。狄爱国说。
大厅里分两个桌坐了,挤的满满的。
南边角落里几个獐头鼠目的青年在喝茶,一个青年抓了几盒烟过来了。
爱国!他喊。
我靠,我的哥!狄爱国忙站起来。
今天有啥喜事?队伍快到齐了。青年把烟朝两个桌上扔。
云飞,陈锋,这是老财哥。狄爱国给众人介绍。
陈锋潘云飞几个礼貌的跟老财握了手。
陈锋刚从拘留所出来。狄爱国说。
小意思,我判三年,烧窑,打坯烧坯累个贼死,后来才混好了,在上面看窑孔,不用干活了。老财说。
一起喝点?潘云飞说。
不了,你们喝,我那边还有人。
老财扔的是白盒时运烟,这种进口烟后来不见了。那时侯大家抽烟还混着抽,烤烟型混合型都可以,有什么抽什么。不过要是自己买,心里都有一条杠。狄爱国抽的是高档烟,号称555不倒,就是艰难的时候,兜里也是555两盒。潘云飞抽中档烟,一块多一盒,有钱的时候也这样,不显山不露水。至于黄老歪老哨和黑孩儿,买的就差了,两三毛一盒的黑烟,要是横得外财,则另当别论。戚孬蛋抽烟有讲究,人前高档烟,人后则抽不带把的,一直是有钱人模样。
大家都年轻,都好胜,喝起酒来山呼海啸,有时候能喝到自己人打起来。
靠窗几个很体面的客人,服务员都注意着他们,一个手势就跑过去。
这些人衣着考究,谈吐不凡,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
只一个小姑娘例外。
这个小姑娘很可能是身边那个高大中年男人的女儿,两人有许多神似的地方。小姑娘不喜欢听大人们说的那些枯燥话题,先是透过玻璃窗的雨帘看窗外的朦胧景致,后来眼光转向了那两桌生龙活虎的坏孩子,一个英俊的身影使她恍惚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那天黄昏和同学去澡堂,快步如飞冲出几个小青年,里面就有这个英俊的身影。
又看到了他,小姑娘不禁有些激动,她甚至都想走过去了。
这时陈锋正好看过来,四目相撞。姑娘笑了,陈锋则低下了头。
潘蓉!中年人喝一声。
潘蓉目光收回来,两手轻轻捏着衣角。
那边已经喝的昏天黑地,人影在两桌之间乱窜。
孩子大了,可是非却越发辨不清了。中年人叹口气。
一帮子社会渣滓。另外几个中年人说。
走吧。
走。
潘蓉随他们走出去,没有回头。她不能回头,高大的中年人就在身后。
饭店负责人和几个服务员谦恭的送出来,黑色轿车在雨幕中平稳的驶了出去。
(15)
傍晚时候雨停了,天空灰云徐徐。
显得白亮的灰色屋檐淅淅沥沥滴答着水珠,建筑在黄昏中变的古旧。
小红袍俊朗的站在屋檐下,微风轻轻拂动他平滑的长发。他拎一把卷起的黑伞,雪亮的伞尖不时划动一下。
许多在马路上趟水的孩子,快跑起来时,水花犁开。不时有水溅到小红袍笔挺的裤腿上。
当他再次看表时,一个姑娘飞快走来。
如果把砖墙比成灰色潮湿的丛林,姑娘就是丛林中一朵盛开的白兰花。清新秀丽的姑娘看到小红袍,笑容灿烂。
一个优美的飞旋,姑娘拉着小红袍的两手转了起来。
然后两条影子走向河堤。
肖晓,最近这一段时间咱俩不能见面了。小红袍轻轻扶着肖晓的腰,河堤上空朗寂静,湍急的河水无声。
恩。肖晓点着头,两只手在绞着长长的辫稍。
风声紧了,还是去年砍残的那个人,托住关系了可能,我们得去外地一阵。
恩。
那个男青年还找你吗?
还去,每天都去,我父母喜欢他。
可怜的人。
我不能说你,我说你能把他吓死。
你对他好点。
我不。
我是指礼貌上。伯父伯母还不知道咱俩的事?
影影绰绰的吧,很担心,但守口如瓶。
唉,我不该认识你。
肖晓突然把小红袍抱住,掂起脚尖。小红袍也抱了她,把嘴唇递下来。
良久,肖晓抬起头,满脸红云:我这辈子就跟你一个。
肖晓还是处女。小红袍对许多人说过这样的话,妇女腚相信,山本五十六相信,其他人嗤之以鼻。
天色渐暗,河风起了。两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紧紧拥抱着。先是乌云退了,星星出来了,然后是弯弯的月亮一点一点移动。等他们发现身上被露水打湿,东方已是一抹鱼肚白。
黎明时分,小红袍和妇女腚山本五十六几个人潜出了市区,列车一声轰鸣,载着他们北上了。
几双眼睛在车站广场隐蔽处目送了他们。
巴运动昨天晚上看别人打牌,通宵未眠。巴运动不打牌,但喜欢看牌,就象许多球迷不踢足球一样。韩小几个和他有些不一样,也不打牌,不过时不时钓一下鱼,捞一把是一把,蚀一把就半天没动静了。巴运动他们在泥沙俱下的江湖人流中,基本算是没钱人。
今天赶个早,他们来车站找大头。那时节但凡混的好一些的,就凭面子,找来找去,也能落一些钱。有些人就是这样生存下去。
老游击队又开始打游击了。巴运动看着小红袍几个背影。
满世界人,我还就佩服他几个。韩小说。
那你不佩服运动?一个说。
当然佩服,不过第二。韩小说的满不在乎。
巴运动把一串笑声爆出来。
见到大头他们已经是八点多钟,六七个人,一个个都是睡眼惺忪,眼角大块眵目糊。
大头大块头,近乎等宽,属于那种不用锻炼天生强壮的人。他八零年才劳改回来,在石场背石头。曾有个笑话,五个公安按他,一团烟尘飞,再看,竟有三个被他按到了身下。
运动!大头宽大的身影遮过来。
头哥!运动几个迎上去。
昨天晚上真背,没弄到一分钱。大头和巴运动握手,巴运动只到他胸口处。
不会吧?就咱这身手?巴运动和他说话不扬头。
运动老弟,昨天主要是清场子了,最近许多流逛贼涌到车站,不清他们我们吃啥。大头一个同伙说。
哈哈没事,想头哥了,随便来转转。巴运动说。
你来就是惦记着哥哥,哪能叫你白来。大头摸出一卷钱,塞给了巴运动。
巴运动也不客气,笑纳了。
该睡觉了吧。巴运动说。
是啊,上午雷打不动睡觉。走,一起去澡堂,中午哥哥请你们。大头大手一挥,走在了前面。
这帮人去澡堂涮了,横七竖八一躺,顿时鼾声如雷。
中午吃泡馍,吃烧鸡,吃牛肉,大碗喝酒,一直把眼睛喝直。这些人眼睛喝直就如困兽出笼,不闹点事是不会收场的,于是出了酒店门,一些路人就遭了殃,几拨被打了。鸡飞狗跳,如鬼子进村。
乱糟糟来到个集市,众人豁开一条路,横趟过去。三个青年刚闪过来,被他们捉住,架成飞机打耳光,问他们还敢不敢偷了。
一个被打的青年大分头,戴墨镜。嘴角的血出来了,墨镜落地,两束不服的眼光直射出来。
一些人认出他是六指。
韩小跑到路边,抠起一块砖,又一阵风跑过来,一跃而起,板砖就在六指头上砸裂了,旁人一松手,六指一头戳到马路上。
妈的比,他和黑孩儿都是跟潘云飞混的!韩小大骂。
六指双手捂着头,在地上拱着,嘴里的声音沙哑却洪亮:有本事找潘云飞!
韩小抢上去,骑着他又是几砖。六指顿时塌了,平扑在地,四肢伸展。
头哥,我要收拾潘云飞,你有事没?巴运动说。
有几吧事,走,一起去!大头说。
弟兄们,走!巴运动喊。
(16)
肖晓和女友说:小红袍不喜欢唱歌。
女友说:他要是喜欢唱歌,可能会走上另一条路。
肖晓说:是的,他少年时,戏曲学校到他学校点名要过他。
肖晓和女友走在阳光里,她们看到一伙如狼似虎的青年一掠而过。
若干年后,小红袍有了他这一生唯一喜欢的一首歌:《一剪梅》。那天晚上大雨滂沱,午夜的钟声刚刚敲响,柔和恬静的灯光下,小红袍思念着已有身孕的肖晓,刚唱了两句: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突然间窗外探照灯亮如白昼,数百名公安武警将他铁臂合围。
陈锋潘云飞黄老歪老哨几个在左玉梅家呼呼大睡。中午狄爱国买了许多吃的,大家喝了不少酒,连左玉梅都醉倒了。
左玉梅先醉的,亲陈锋一口,跑回自己卧室,门半掩。
老哨透过门缝,看到左玉梅脱的赤条条躺在凉席上。
狄爱国过来把门带了。
我下午要出去干活,你们休息吧。狄爱国说。
结果杯盘狼籍的摆在那里,大家倒床上就睡了。
家属院里很静,树木萎靡。
小锋,别穿拖鞋上街,象个小偷一样。
姥姥,小偷不穿拖鞋。
小锋,这几天我老想看电影。
姥姥,今天晚上我就给你搞票,看电影还不容易,咱们的大礼堂。
小锋,你就别陪我去了,我自己去,我知道,一个年轻人扶个老太太不好看。
哈哈姥姥,我知道你心里想我陪你,别说了,我哪次没陪你。
一条街道,三两个行人,分不清是雾天还是黄昏,反正视野模糊。
一个街道干部打了马建立,陈锋摸起了一块地砖。
街道干部退两步,严厉警告:法律就在你身边!
陈锋把砖背在身后:在哪?我咋没看到?
街道干部走前一步:不信你试试。
陈锋退后一步:你已经打人了。
街道干部又前一步:你不能再错。
我想试试。
你试试看!
陈锋就跳了起来,地砖高高扬起。
街道干部落荒而逃,那块砖嗖的一声擦着耳边飞过,撞墙上炸裂开来。
以上是陈锋午睡时做的梦。
傍晚时分,马建立来了,陈锋对他笑笑,其他都拿白眼珠翻他。
看见你就讨厌。左玉梅说。
姐姐,可我喜欢你。马建立嬉皮笑脸。
马建立拿一盒良友,给大家散,一边夸张的嗅着厨房的香味。
大家都坐在床上,接烟时也不看他,马建立背着风扇,划着火柴给一一点燃了。
今天你们猜发生啥事了?马建立说。
你妈死啦。黄老歪说。
你妈才死啦。马建立说。
建立,这两天你去我家看看,告诉我姥姥说我回来了。陈锋说。
我不去你家。马建立说。
你不去弄死你。潘云飞说。
云飞,我逗他。云飞,我来就是报信的,你看你们一个个那脸,妈比我欠你们啦?
报啥信?老哨说。
今天一帮子人找云飞,摸到我们那儿了!
找我干啥?
还能干啥?打架。
谁?
大岗里的巴运动和车站的大头他们。
左玉梅伸进头来:云飞,要不我去说说,我认识车站的大头。
潘云飞说:你去做饭吧。
晚上吃饭时,大伙都说这事。狄爱国也回来了,还领了五六个兄弟。说到最后,潘云飞点燃香烟,紧锁额头的开山纹:他们别逼咱,逼到最后,咱们站起来,他们倒下去!
后来就惹出了潘云飞陈锋刀劈韩小,当然这是后话。
晚上大家扯两张凉席,在家属院里乘凉。他们找了个空旷的地带,没有树,些许的微风就吹了过来。
陈锋和马建立仰面躺着数星星。这是他们小时侯的嗜好,北斗星最亮,他们还看牛郎织女相会,一颗流星划过,他们会喊起来。
左玉梅不知道哪里去了。
狄爱国和那几个兄弟也走了,潘云飞黄老歪老哨并排躺着,提起了黑孩儿被拘留的事情。
那边的路上有盏路灯,灯光白炙,这时候两个影子长长的挂过来。
是左玉梅,还有一个姑娘。
陈锋,大姐给你领个妹妹来了。左玉梅说。
陈锋一骨碌坐了起来,马建立也坐起,潘云飞三个没动。
姑娘个头高高,因为脸色白润,隐隐看出些雀斑,但却是令人窒息的漂亮。
姑娘看陈锋的眼神火辣而热烈。
马建立已经呆了。
陈锋,姐姐的眼光咋样?满意吧?
陈锋脸上掠过一片红云,还好在黑暗中。
咋不说话?陈锋,要不你俩去走走吧?
姑娘说:走走吧?
陈锋低头穿鞋,站起来就走,姑娘给左玉梅打声招呼,跟了上去。
他俩一直走进黑暗。
妈勒比,看不出来啊,陈锋老练着呢。马建立骂。
就你妈比废话多!黄老歪骂。
半个小时后,陈锋自己回来了。
玉梅姐,她有事,回家了。陈锋说。
奇怪呀,她明明没有事呀。左玉梅说。
她猛一下有事的,我咋办。
陈锋,给姐姐说实话,你觉得她咋样?
……
姐,别为难他了。潘云飞说。
哈哈,陈锋这方面晚熟,玉梅姐,把她介绍给我吧。马建立说。
你个赖皮猴,谁能看上你。陈锋,我明白了,唉,姐姐也是一片苦心啊。
我想去转转。陈锋说。
去哪转?潘云飞说。
随便转,走,建立。陈锋拉着马建立走了。
(17)
一片高高的白杨林,外面被灯光照亮,里面漆黑。
白杨林前是一条马路。
七八个青年,坐在林子边,有两个弹着吉他,些许落叶上,枕着一台录音机。歌声和吉他声在风中轻扬。
全部是赤膊,长裤子,皮鞋和布鞋。
白净的刘七此时抓过了吉他,凝神的看着远空,指甲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是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刘七沙哑的低吟。
马路空朗,车辆很少,四周恬静。
这时候一辆吉普车S形开了过来,喇叭乱叫。
那货找死啊。刘七身边一个说。
所有的眼光都看过去。
吉普车腾的上了人行道,想转过去,可能慌乱中打错了方向盘,轰的一声朝刘七他们直冲过来。
大家起身四散,一把吉他和录音机遗落在原处。
吉普车撞到了大树上,轱辘还在有力的转动。
吉他已经碎成几处。
那帮人呼啦跑回来,把车围了。
附近凉快的人也三三两两过来了。
汽车熄火了,里面好久没动静,刘七那帮人破口大骂,朝车身猛揣。后来后车门开了,爬出一高一矮两个小青年,高个的脸上有血。
出门就被劈手揪住。
高个动作麻利的反揪,低个则往地下出溜。
陈锋!揪高个的是刘七。
松手!陈锋喊。
我是刘七!
你不松手不是!
刘七一推,陈锋一个趔趄,两人开了。
矮个被人认出是马建立,大伙都争着扑过去,抓着头发放翻,拳脚乱上。马建立抱了头,滚地喊:陈锋,救我!
陈锋跑出两步,抄起地上的录音机,被刘七抢上,从后面箍住了脖子。
陈锋,妈对命你?刘七说。
靠你妈又是你!陈锋准备朝后砸了。
刘七转身一个大背,将陈锋麻袋一样扔了出去。这一下摔的不轻,陈锋没有爬起来。
那边跑过来几个,要帮刘七。
你们别帮倒忙。刘七一挥手。
刘七过去,伸出一只手,将陈锋拉了起来。
陈锋,我其实挺佩服你们一帮子的,不过我不明白你咋老和马建立在一起。刘七说。
我愿意。陈锋说。
刘七把陈锋搂了,朝路边走。
陈锋,回头给潘云飞他们说说,我做东,咱们喝喝酒。
陈锋不走了,马建立杀猪一样乱叫。
叫他们住手。陈锋说。
好,七哥今天给你这个面子。
以后要不还是因为马建立,陈锋他们也许和刘七是朋友了,大规模血洗公园的那一幕就不会发生。
这天晚上的结果是这样的,赔偿吉他,马建立打了张一百元的欠条。
回去的路上,马建立一直骂陈锋,说都是陈锋逞能偷车开,害的他又挨打又欠钱。
妈勒个比我在那边挨打,你在这边套近乎。马建立脸上都是血,用手绢塞着两个鼻孔。
妈勒个比为啥让我打欠条!马建立说。
妈勒个比跟着你真倒霉。马建立说。
妈勒个比我以为你混的多好,见到刘七,面了。马建立说。
陈锋一直不说话。
到了岔路口,陈锋要往西去,回左玉梅那里。
妈勒个比那钱你给我出!马建立说。
我出。陈锋说。
妈勒比勒!
夜已深,月光一块一块的,错错落落。
陈锋走在寂静的墙边,头一直低着。
路那边一个人也走在墙边,他到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两个人错过去了。
那边的是矮胖壮实的黑孩儿,他刚从拘留号脱险。
黑孩儿要说也是几进几出,前一次进号子,他轻松睡了上铺。他们把号里一个人打的绝食几天,后来协助管教干部,用老虎钳把绝食的人嘴撬开,往里面灌稀饭,当时叫填鸭。
这次进他倒了霉。他不象陈锋那么稳,他径直去了上铺。
上铺睡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东北的,膀大腰圆,三十多岁。当时他们面含微笑看着黑孩儿。
然后黑孩儿就被褥子捂了,先被打落铺,又被提上来,然后又打落,反复如此。
等黑孩儿气焰杀尽,力气全部被人打完时,睁开眼,正躺在马桶边。
口渴了吧,喝点水吧。几个人拽着他头发按进了马桶。
咕咚咕咚,黑孩儿憋不住那长气,喝了几大口。
上铺是天堂,四铺是地狱,黑孩儿沦入地狱。
每天两顿饭,每次一个馍,一碗菜叶汤,黑孩儿几乎吃不到馍。排队领饭回来,馍就被收了。都是大饭量,一个馍哪够。
不几天黑孩儿就萎靡的抬眼皮力气都没了,走路打飘。号里有句行话,叫喝稀饭喝飘了。
这天排队打饭,叫过号后,黑孩儿大声说:报告干部,我要见东升!
干部眼光凌厉的扫过来:哪个东升?
市局局长!
妈的你不想混了?找死啊?你有大案要报告啊?
他是我舅舅。
所有人眼光都看向了黑孩儿。一抹阳光照在他肮脏的脸上,风吹过来,硬邦邦汗衫纹丝不动。
几个干部凑一起交头接耳。
我没告诉他,我妈也没告诉他,我妈想叫我受教育。黑孩儿说。
那我们给局长汇报。几个干部说。
好。黑孩儿说。
好好伺候他。一个干部对黑孩儿号里的东北人说。
东北人脸色煞白。
黑孩儿待遇起了翻天覆地变化,有用衣服给他扇风的,有给他挠痒的,有给他讲自己如何耍流氓的,情节细微生动。东北人拿出了肉松,杏仁霜,还给黑孩儿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东北人有许多好衣服,都是剥别人的。最后他给黑孩儿塞了三十块钱。
黑孩儿一言不发,面孔如雕塑,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东北人急了:你说话!
黑孩儿把头抬起来,端详了他一会:你这个人五官端正,几乎没有缺陷,但不吸引人。你这种人不少,男的有,女的也有。
东北人顿时佩服起来:确实这样,你说因为啥?
黑孩儿的脸黑,牙很白:没有特色。
东北人笑:不说这了,小老弟知道的还真不少,局长真是你舅舅?
黑孩儿也笑:不是我舅舅不是找死嘛。
东北人站起来,给黑孩儿捏肩膀:小老弟,给你舅舅说一声,把我放了,给你五百。我其实案子不大……
黑孩儿说:啥案子都不算啥,你现在给我五百。
东北人说:现在不给。
黑孩儿又笑:你这个人不可交,疑心大,不过你现在给我我还不要。
东北人又给他捏腿:这是我家祖传的活,舒服吧。不是不给,你现在不是还没出去嘛。
黑孩儿突然就呕吐了,他心里憋的,有时候心里憋急了会呕吐的。
他觉得他这个慌撒的太大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上铺还没有暖热,他预感到更加悲惨的世界将要来临。
晚上十点多钟光景,牢门咣朗朗打开,外面灯光呼的把屋里照亮了。
几个管教干部捋着胳膊,骂骂咧咧闯了进来。
(18)
寂静的夜色中有一片热闹去处,这是一片挑着汽灯的馄饨摊,散落一地人影。
边缘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小青年,穿着拖鞋,一只光脚放在凳子上,呼噜呼噜喝馄饨,头上冒汗。
这小青年十六七岁,个头不高,略显瘦弱,扇风耳,貌不惊人。只是他那偶尔划出的一道眼光,会使你莫名的心惊起来。
这是一道孤独而宁死不屈的眼光。
黑孩儿晃过来,在他对面坐了。
一笼馄饨,一碗蒸饺!黑孩儿喊。
本来黑孩儿和这个小青年发生不了任何事情,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可是黑孩儿骂了一句。黑孩儿看到高四儿几个在那头,不能对着高四儿骂,就对着小青年骂了。
他骂的声音很大:日你祖宗!
小青年抬眼看黑孩儿,黑孩儿正看着他。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吃我的馄饨,你吃你的馄饨,大家萍水相逢,你骂我干啥!小青年呼的把桌子掀了,一碗馄饨正掀在黑孩儿脸上,崭新的衣服一塌糊涂。
黑孩儿跳起来将他拦腰抱住。
黑孩儿一身牛力,摔交没吃过亏。喝馄饨的都看过来,高四儿几个也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只见两个人扭到路边黑影处,一时间辩不清是哪个被倒背过来,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接着又被摔了一次,就不动了。夜色中一个人影飞快的遁去了。
高四儿他们面带微笑,他们认出爬起来的那个是黑孩儿。
黑孩儿羞愧的也遁入夜色中。他压根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青年摔起人来这么干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青年后来一出道,就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六指家是平房,他已经进入梦乡。黑孩儿拍窗户把他惊醒了。
六指头上缠满了纱布,面孔淤肿。十五瓦的小灯照着凌乱昏暗的房间,黑孩儿把手里的脏衣服丢到了床下。
你几吧放了。六指说。
放了。黑孩儿说。
这么快。
黑孩儿眉飞色舞的就把经过讲了。
最后黑孩儿说:靠他奶奶,夜里牢门打开,几个干部骂咧咧进来,我以为完蛋了,原来他们是骂号里其他人的!干部说听反应他们对我待遇不好,进去扇了上铺的东北人两耳光,哈哈哈!
六指说:你能,钻了他们空子,他们不敢问局长的,不管是不是,先买个好再说。
哈哈,明天还能落五百块钱,东北人给我写了个条。
我发现你这货只要一得意,就不管别人了。
咋不管别人?
你妈比你咋不问我头咋烂了。
我不是等你自己告诉我嘛,你妈比看你那吊样。
靠他奶奶,韩小打的,巴运动大头他们一伙。
黑孩儿一听这些人,岔开了话题:我晚上也被打了,在馄饨摊,妈的比他把我打翻时骂了一句听着象四川口音。
明天去拿钱给我一半,我正没钱。
给一半就给一半。
那年月宾馆不多,住的人也不多,住宾馆对多数人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就象火车,卧铺凭级别,飞机更不用说了。
黑孩儿和六指第二天穿戴一新,顺利的去宾馆取走了五百块钱。当时房间里坐着四个东北人,看了条,也没问,很爽快。
电梯里两个人就分了钱。
黑孩儿说:你是二百五。
六指说:你自己不是?
白花花的太阳晃眼,天空如洗一般蓝。这一道街因为扩路,树被砍掉了,绿荫没了,天空就豁了口子。
黑孩儿和六指手搭凉棚,走在坑洼中,汗一会就帖了身。
路遇左玉梅。
左玉梅打把遮阳伞,头上微微细汗,拿个手绢在擦。
黑孩儿笑:玉梅姐,你穿这身真丰满。
六指不认识左玉梅,上下打量。
左玉梅也笑:唉,现在这世道,人一到了年纪,生活一落魄,女的基本丰满,男的基本瘦。
黑孩儿说:玉梅姐会落魄?
左玉梅说:日,老娘没有生活来源,咋不落魄。
黑孩儿说:六指,这是玉梅大姐,跟爱国铁关系,云飞在她那里住。
六指说:大姐好。
左玉梅说:不给你们说啦,我去办点事,再见两个老弟。
出了这道街,又是一片绿荫,两个人感觉凉爽了些。
六指悄悄扯了黑孩儿一把。
前面一个台球室,门头上挂着一些彩灯,彩珠子的帘子被人一挑,出来一群二十来岁的青年。有光膀子的,有穿背心的,都是螃蟹样走路。
打头两个青年,明显是双胞胎,区别是一个长发,一个平头。两个人都是鼓眼珠,蒜瓣鼻子,阔嘴。仔细看来,长发奸诈,平头凶顽。
呼啦啦就过来了。
六指把黑孩儿扯到路边,避开了他们。
谁呀?黑孩儿看着那帮嚣张的背影。
西关的,长头发是陈万里,平头是弟弟,陈万明。六指说。
听说过,据说陈万明可亡命。
陈万明背着案子,在逃,陈万里现在在劳教场,是小哨组组长,可以随便出入。
咱俩去十五中吧,看那妞在不在。
放假了哪在。
人家补习。
十五中坐落在绿树环抱中,因放了假,里面很安静,一个老头在门口扫地。
黑孩儿和六指在学校门口蹲了。
反正也没事。黑孩儿说。
两个人把烟你一根我一根的抽,比赛套烟圈。
一串笑声,几个小姑娘在校门口出现了。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个头很高,拿个篮球在拍。
女孩子身上都湿漉漉的。
路过黑孩儿他们,被黑孩儿喊了声:傻妞。
高个子的小姑娘把篮球抓住,眼睛瞪了起来:傻孩儿,你说谁?
黑孩儿和六指相视一笑。
说你。黑孩儿说。
你再说一句!
哈哈,人小面丑脾气大。六指说。
那篮球呼的就冲六指砸了过来,六指一挡,篮球飞了。
六指跳了起来:妈的比我夯死你!
姑娘叉着腰:你夯一下试试,看你那吊样!
六指咆哮一声,被黑孩儿抱了:六指,跟傻妞犯不上这样。
姑娘说:你才是傻妞,姑奶奶叫双姐,不叫傻妞!
六指骂:滚比!
黑孩儿挥手:走吧走吧,你这样下去找不到老头的。
走就走,谁稀罕找老头!
黑孩儿不打女人,他不打女人是因为爱女人,他基本看见一个女人就爱,但每一个女人都不爱他。
(19)
傍晚时分,黑孩儿和六指领着一个姑娘从路那边走过去了。姑娘穿着鲜艳的短袖短裤,和六指有说有笑的,看的出来,黑孩儿比较生气,拉在后面抽烟。许多女孩都这样对待黑孩儿,让黑孩儿又爱又恨的,无意中就保持了若即若离的距离。
但这些女孩又离不开黑孩儿,黑孩儿使她们不受欺负。
无论是家属区,还是学校,黑孩儿往那一站,小混混们望风而逃。
前些年黑孩儿戴军帽,戴军帽的黑孩儿看起来野的彻头彻尾。
黑孩儿那时侯就敢亮三棱刮刀了,瓦蓝瓦蓝的。
路这边一个人看了他们一眼。
这个人是曹过,他那张肥猪脸阴沉着,老鼠眼乱转。他在买烟,烟摊上放面镜子,他照了照,一脸杂面星扑面而来。
他高大肥胖的身躯朝一条布满青苔的过道走去。
那次和刘七他们吃饭,他被余三一帮子给打了,睾丸踢裂一个。
今天他是索赔来的,和余三约好了。
地点就是过道里面的一间民房。
这户人家的老人吸水烟,余三正拿了水烟枪呼噜呼噜吸着玩,旁边散坐着三四个兄弟。
地面是磨凹了的青砖,几只母鸡在走动。
今天还没下蛋,日他娘。老人说。
我家养的鸡这阵子光下双黄。一个兄弟说。
你家喂的啥?老人说。
蚯蚓。兄弟说。
那是。老人出去了。
曹过进来了,余三一指,曹过朝一把凳子坐去,凳子发出了吱哑哑的受重声。
五千不可能,你一个蛋子值那么多钱?余三说,他依旧呼噜着水烟。
可我今天长六千了。曹过说。
曹哥,你也是老前辈了,都是社会上玩那么多年了,办事情要有个斤两。我可告诉你,滚刀肉那一套放我身上吃不开。
余三,今天你肯定要给我六千块。
呵呵,我还是那句话,两千块,你爱要不要。
你给不给!
曹哥,别发脾气,咱不是谈事嘛,我不发脾气的告诉你,只给两千。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给我六千你是我儿子!
哈哈,你是不是神经了?
你准备当我儿子吧!
曹过起身出去了,屋里此时还没开灯,宽大的背影穿越门框时,把屋里遮的一下黑了。
余三乖乖的给了曹过六千块钱。
曹过再一次进来时,屋里的几个人都傻了眼。
此时昏黄的灯光亮着,余三几个慌忙站了起来。
曹过后面跟进三个人,抱着膀子,面色冷漠。三个人中间那个是小红袍,左边妇女腚,右边山本五十六。
曹哥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你给他六千。小红袍说。
余三就给了曹过六千。余三虽然有钱,但身上哪有那么多,一个兄弟跑出去凑的。
等候中,小红袍几个站着,余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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