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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三就给了曹过六千。余三虽然有钱,但身上哪有那么多,一个兄弟跑出去凑的。
等候中,小红袍几个站着,余三几个也只好站着。
小红袍不抽烟,他抱着膀子,饶有兴趣的看墙壁上横挂的一幅书法。
是毛泽东的一首诗词,气势磅礴。
一个兄弟倒茶,没人喝。
几个人离开时,余三送了很远。
他问小红袍:听说你们不是出去了吗?
小红袍说:可以出去,也可以回来吧。
余三说:弟弟,我咋也不明白你会帮曹过。
小红袍说:你求我我也会帮你。
分手时,余三把几百块钱塞给了小红袍。
曹过要给小红袍一千块钱,小红袍不要。
小红袍说:这是帮你忙,我不能要,平时你给我到可以。没有平时,哪有今天。
曹过说: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住吧。
小红袍说:不用,这两天还要走。
曹过说:前两天我听说,你去年枪扫西关老虎他们那事也给掀出来了,老虎同伙归案,咬出了这件事。
小红袍说:随便,老虎后来咋样。
曹过说:听他们说植物人了,你还不知道啊?
小红袍说:没功夫打听这些事情。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起了一阵风,曹过目送着他们几个,风把小红袍的长发吹乱,他用力甩了甩。
曹过把钱藏回住处,身上揣了五百,去找刘七了。强奸案那事,他一直托着刘七找关系。
刘七一帮子在家门口附近啸聚,也没啥事情,就是啸聚后在街道上横行,调戏一些过路的姑娘,收拾一些看着不顺眼的人。
曹过骑着自行车赶来,见了他们,把自行车扎在院子里。
一帮人蜂拥着移动了。
路灯下许多打牌的,几乎每盏路灯下都有,也都是些混子和闲人。刘七他们路过时,和打牌的开一些粗鲁的玩笑。
到了岔路口,马建立三个人骑着一辆车晃悠着过来了,见了刘七他们,扭转车把就跑。因为转弯转的急,三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刘七过来踩住了马建立:钱呢?
马建立又烂了头。本来刘七没想打他,马建立说你找陈锋要钱,刘七他们就把他修理了,一个小个子用弹簧锁把马建立头上凿了几个窟窿。
马建立当天晚上就气急败坏的找了陈锋。
陈锋这天晚上回家了。
父亲出差,母亲看到他眼睛一亮,又沉了脸,继续她手头的工作。母亲坐在里屋的桌旁,那盏散发着温馨光芒的台灯还是陈锋做的。
妹妹刚回来,在水池上哗哗洗脸,不理他。
姥姥掂着小板凳跟在陈锋后面。姥姥在楼上的走廊里乘凉,那时侯走廊是露天的。
乘凉的人看到陈锋,表情复杂。当时月光照在陈锋脸上,陈锋神色淡漠。
陈锋要给姥姥拿板凳,姥姥不让。
到了家门口,陈锋转过身,无言的抱了姥姥一会。姥姥的泪水就落下来了。
陈锋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一只手在凉席上摸。凉席已用多年,中间睡出一块深色。上面几块补丁,周遭用布包了。
姥姥坐他对面,拿把扇子,轻轻给他扇。
陈锋把上衣脱了,着胸膛:姥姥,别扇了,我不热。
姥姥站起来,前身后背的仔细看。灯泡是十五瓦的,姥姥看不分明。
陈锋说:姥姥,我好好的,进去没有受苦。
姥姥又坐了下来,又给陈锋扇风。
妹妹穿堂而过,去了里屋。
陈锋缓缓抬起头,端详起姥姥来。姥姥也端详着陈锋,两道目光交错,一道年轻而犀利,一道迟缓又慈祥。
渐渐的,陈锋的眼光柔软。
我一夜一夜睡不着。姥姥说。
我没事。陈锋说。
你妈也睡不着,半夜里翻来覆去的,听到她好多叹息。
她不会。
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姥姥,以后别为心了,我学不好了。
我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哥,你妹,还有你。
我哥回来没?
回来又走了,回学校读书。他说你要是愿意,去北京住一阵,现在大学放假,他们寝室好多空位。
我不去。
你去吧小锋,离开这里一阵,你妈在给你联系新学校。
我不想上学了。
姥姥活不了多久了,小锋,你要听话啊。
姥姥,我上学,你别再说了,明天我陪你看电影。
姥姥一双小脚,很厚,象两块红薯。陈锋在聚精会神的给姥姥剪指甲。
以后不打架了,啊。姥姥说。
陈锋恩着,陈锋在这一刻是真不要再打架了。
母亲在那边,架着眼镜,悄悄朝这边看。妹妹在朗诵英语。
马建立一阵风进来了。
进来他又走了,什么话也没有说。除了陈锋,其他都没看到他,只听脚步声,不见人影来。
剪好了指甲,陈锋说姥姥,我去解手,就出了门。当时是公用厕所,在露天走廊的当中。
马建立在一蓬葫芦藤下站着,这里一片漆黑,月光浮在上面。
谁打的?陈锋说。
还是刘七,因为那一百块钱。马建立脸上的血已经干了。
不是说好有钱就给他吗?
他说钱不要了,见我一次打一次。
这么欺负咱?
算了陈锋,我想来想去,轧坏吉他虽说不怨我,但我愿意担了,我以后躲着就是,咱们不是他对手,大毛也说了。
我喝稀饭挖沟你不是去看我了吗?
是呀,还被干部打了一顿,门牙现在还活络。
这就是情谊,靠他奶奶!
刘七让我给你捎句话。
啥话?
我说我回去告诉陈锋你们打我,他说陈锋别给鼻子就上脸,你告诉陈锋,我靠他全家女性。
大战的序幕一下被马建立给拉开了。
(20)
两天以后,黑孩儿和六指出事了。
两个人分了那五百块钱,领个小妞吃了一顿。小妞因跟六指过分热情,黑孩儿生气,六指让小妞走了。然后两人去赌博,结果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生气了一天,又一天的傍晚到来时,两个人去了车站。
六指头上拆了线,两个人打扮的整整齐齐。
小顺咋一直没见。黑孩儿说。
不知道,那吊货说失踪就失踪。六指说。
以后见面批评他。
恩,批评。
那时侯车站人还不多,除非火车到站,一拨人撒出来,然后又恢复平静。
黄色的灯光带着光晕,远远看去象薄雾一样四处合拢。
黑孩儿和六指来到站前一个商店,买了两把单面刮胡刀片,两条白毛巾。白毛巾看似擦汗,其实是掩护用的。
两个人朝出站口移动,看见了什么,很快闪到墙边。
妈的比大头他们在那。六指说。
他们霸着车站吃的真肥。黑孩儿说。
那咱就在这儿吧,拣漏下来的下手。
中。
两个人蹲下来,头低着,眼睛抬上去。
火车到站,人流涌出,大头他们不露痕迹的散进去。
终于从四散的人流中发现目标,黑孩儿六指不远不近粘了。这叫空粘,你感觉不到,但粘上了你跑不掉。
被粘上的是个外地客,乡镇干部模样,头发溜光,胳膊里夹皮包。这种模样的人贼们见了就流口水,知道有货。
天知道大头他们怎么会把他给漏了。
乡镇干部失踪两次,黑孩儿六指不慌不忙,甚至走到了前头。两个人凑路边点火抽烟时,乡镇干部冒了出来,完全是他们预计路线。
道路上没什么人,反着光,那条影子长长的拖过去。
离开车站才能下手,车站是大头的地盘,黑孩儿六指刚才好象被大头一个手下看到了,他们不想惹麻烦。
昏黄的灯光,两个人缠在右手上的毛巾雪白。
旅社的招牌闪烁,乡镇干部犹豫着选了一家,两条白毛巾横穿马路而来。
前后脚进了旅社。
黑孩儿拿毛巾擦汗,对柜台服务员说:你妈比。
服务员说:你妈比。
两个人顿时吵成一片。旅社又过来几个人,黑孩儿说昨天皮包拉这了,里面有五百块钱。
旅社当然不认,黑孩儿就拿着算盘摔上了墙壁,四溅的珠子叫人捂了脸。
六指飞快下了手,刀片的光亮闪了一下。
然后六指就先出去了,后面依旧是乱糟糟的吵闹声。
紧接着黑孩儿晃着膀子出来了。
前面十几米处是条漆黑的胡同,两个人径奔过去,进了胡同,扔掉毛巾刀片,撒腿就跑。
六指有意拉在了后面,捏出一叠钱,塞进了三角裤头。
在一处长满荒草的破败墙壁处,两个人大口喘气蹲了下来。
黑孩儿问:多少钱?
六指把钱掏了出来:不知道,都在这儿。
黑孩儿一把夺过,蘸着唾沫哗哗数,哈哈笑了起来:七百一,每人三百,剩下的吃饭。
黑孩儿是太阳冉冉升起时被捉的,被几个人按在床上,一条绳捆了,赤条条牵上了街。
六指逃逸。
六指是侥幸逃逸的,凌晨和黑孩儿回来睡觉,喝多了水,半夜起解几次,站在门口飕飕的尿。早上又一次醒来,因为有人了,就赤着膀子穿着裤头趿拉着拖鞋去了公用厕所。
拉了大便,磨蹭着又抽了两根烟,这才在臭气熏天中站了起来。
轰的赶飞一片苍蝇。
探头出来时,一眼看到黑孩儿被人捆了牵着走,又缩了回来,一身汗就出来了。
又蹲下来大便,边上人不解的看,六指尴尬的笑:肚子吃坏了。
从厕所出来,六指怕有蹲坑的,没敢回家,穿小路走了。
几天以后,六指得到消息,果然是大头手下点的,还是栽在大头手里了。
当时是在澡堂,澡堂是各路消息的来源。
你们去哪偷不行,非去车站,多少比你们混的好的,都不去车站趟那浑水。一个说。
大头把车站治理的好啊,两手硬工夫,一是打,二是点,大案都点别人身上了。另一个说。
六指,他们说你俩这次偷了五六千。又一个说。
靠他妈,谁几吧造谣,总共没两千。六指说。
六指,你也别掖着,真没到三千的杠杠?人家问。
真没到,妈到那杠我知道,得判五年以上。六指说。
你家有关系,你这次应该没事,就是倒霉黑孩儿了。喝稀饭有两怕,一怕暑天,二怕寒冻,号里最受罪的季节。人家说。
我他妈还不得照样躲,五年以下,说话呢?六指说。
唉,谁叫你们去车站呢,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不长眼。人家说。
六指说了一句叫人悚然一惊的话:大头这样下去,会被人砍死的。
很快大家都笑了,这年头,说话没边沿的人多的是,最后自己被砍死。
大头曾经单刀赴会,一把消防斧,狂追对方二十多人,最后终于将为首的追上砍翻。
这个人被连砍三斧,一条肩膀险些给卸了。
住院期间,他们怕大头再来报复,包了三个病房,床铺底下都掖着棍棒菜刀。
结果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大头又来了,还是一个人。
许多拿刀的人都是摆样子的,大头雪亮的斧头抽出,没有一个人挺身抵抗。
大头斧头一指,身负重伤的那个爬起来,按大头指令,爬了几次爬上窗台,纵身而下。
是二楼,双腿又摔断了。
大头因此获刑,去劳改队背石头了,八零年释放。
六指五六个从澡堂出来,要找地方吃饭,远远的看到马建立手里拎条辫子,上面还有根红头绳。
靠你妈,过来!六指说。
马建立没皮没脸的笑着过来了。
从哪弄的?六指指着辫子说。
剪的。妈勒比,十五中的一个小妞,装正经,我每次堵她,她都骂我,今天恼了,掖把剪刀,放学堵住她,按地上,辫子剪了。
你见陈锋没?
你找他?
妈比不找他不可以问问啊?
吊样看你那,骂啥骂!陈锋在潘云飞那儿,过几天就要收拾刘七了。
我靠,真的?
还几吧有假?妈刘七打我了,你看我头。妈勒比以为我好欺负啊,真打我试试,谁他妈都跑不了。
六指几个不说话了,马建立一摇三晃走了,手里甩着辫子。
(21)
韩小一个人坐在楼边的沿子上。那时侯的楼房墙根有小一米高的水泥沿子。
天已经黑了,有雷滚动,电是一根一根的从云层甩出来,风雨欲来。
后来韩小的长发就被风吹的飘舞。
韩小在看对面楼,对面二楼那间房子亮着灯,蔚蓝的窗帘在风中猎猎。
那是白妞的房间。
韩小和白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就在两人都有了那种朦胧的感觉时,巴运动大刀阔斧杀出。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巴运动将白妞灌醉,奸污了。醒来后的白妞泪雨纷飞,巴运动坐在床沿抽烟。
你去告我吧。巴运动说。
我决不阻拦。巴运动说。
我宁愿为你坐牢。巴运动说。
满脸泪水的白妞哭了一个时辰后,将巴运动抱住了。
两个人一好上就是干柴烈火,难舍难分了。
韩小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醉三天。
这天他单刀直入问白妞:你看上运动哪一点了?
白妞昂着头:他是大丈夫。
韩小说:我不是大丈夫?
白妞说:运动是你哥!
韩小喊了起来:运动是我哥!你放心,我为他赴汤蹈火,死都认!
后来韩小再见了白妞,就一脸漠然了。有谁知道他心里面的痛苦。
风紧了,硕大的雨滴突然潲出来,韩小看到窗口白妞的影子出现了。
白妞飞快的关了玻璃窗。
白妞穿着白色的背心,窗帘拉严了。
任凭雨打风吹,韩小高昂着头,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后来那盏温馨的灯光消失了。
他跳起来,在雨水中横冲直撞。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韩小又和往常一样打扮一新出了门。韩小长的不算帅,但属于特精神那种,双眸熠熠生辉。
雨后的街道树木葱郁,空气清新。韩小叼根烟卷,没有点燃,这种空气他一般不抽烟。
马路边是沟,沟里是水,水里有小鱼游动,孩子们在捉。那时侯下雨,不知什么原因,有时会带来一些鱼虾。
韩小哼歌而过。
走到三岔路口,和高四儿几个不期而遇。
高四儿们趾高气昂的走路,高四儿的鹰勾鼻子朝外恶狠狠的喷烟雾。
韩小脸一侧,眼一乜斜。
不忿?高四儿说。
说谁呀?韩小站住了。
说你!高四儿几个也站住了。
高四儿,你别成天跟个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妈的比以后吃亏的还是你!
韩小,我今天生气,算你倒霉!
话音未落,高四儿劈头揪住韩小头发,一带一个趔趄,其他几个一涌而上。
韩小头抬不起来,只好乱打,很快被踢翻,坠进了水沟。
等他水沟里摸块砖,水淋淋爬上来,高四儿几个已经扬长而去了。
回家换了衣服的韩小又满腹怨气的出门了。
他的门牙被打落一颗。
在澡堂他没碰上巴运动,却见了刘七一伙。
你今天来的早。韩小说。
嘿嘿,是呀。刘七招呼他过来坐。
见运动没?韩小过去坐了。
没有,你脸咋了?
碰的。
今天一个小孩要见我,闻天海,郊区的,混的也不错,不过估计你不认识。
我认识他干几吧啥,老子洗澡去。
刘七骂一句日。
韩小趿拉着木拖鞋吧嗒吧嗒进了池子,六指和小顺探头探脑进来了。
儿子。刘七喊。
六指眼光恶毒的瞥过来,没有说话,和小顺返身又走了。
出了澡堂碰上陈锋几个。陈锋的几个同学来找陈锋玩,没地方去,就来澡堂了。
黑孩儿出事了。六指说。
我好象听谁说了,现在咋样?陈锋说。
现在不好说,我姨夫在托关系。
好象案子不小?
是不太小。小顺说。
你们洗过了?
没洗,碰见刘七那。六指说。
我正找他。陈锋说。
六指和小顺听了,相碰一下眼光,跟着陈锋几个往里面进。
陈锋又突然折出,大家见他去拣砖,也跟着去拣。澡堂南面,堆着一大摞青砖。
刘七在悠闲的喝茶,和几个同伙不知说些什么,哈哈大笑。
陈锋他们呼啸着进来了,全部倒背手。
刘七他们在最里面,刘七刚含笑说一声老弟来了,陈锋已到跟前,凌厉的一挥,那块砖拍在刘七脑门上。砖头断裂了,那一半飞出了窗。
刘七顿时血流满面,仰天倒去。
陈锋的同学和六指小顺一涌而上,挤成了团乱砸。可怜刘七他们,刚才还是意气风发,顷刻间烂泥一片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陈锋长发一甩,扫视了澡堂里的人,拣条毛巾擦了身上的血迹,和大家从容离去。
小顺看到一个过去的仇人,又要打,被六指拉了个趔趄。
靠,这帮小孩不想活了。澡堂人说。
后果严重了。澡堂人说。
许多人跑过去,把刘七他们拉起来,扶到床上,用毛巾蘸血。刘七的额头肿起馒头大一块包,上面的肉翻裂开来。他嘴上还挨了两砖,下巴有些错位,说不出话。
骂娘声一片。
澡堂的几个小师傅在慌张的看。
韩小水淋淋出来了,肩膀上搭着毛巾。他双目炯炯的看着乱糟糟的一切,听了一会,明白了。
他悠然的躺下来,拿根火柴,若有所思的剔牙。
闻天海来了,十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孩子,进澡堂时很招摇。
刘七欠了欠身子,有人给简单讲了经过。
闻天海三角眼一眨不眨看着刘七:七哥,你们先去包扎一下,我找陈锋,他家在哪住?
(22)
此时已接近中午,灼热的阳光满天。
陈锋家附近的那几栋楼裹在蓬蓬的绿树里。
有下班的大人匆匆走过,赤膊的孩子们悠闲着。
马建立穿着大裤衩,光膀子,摇着芭蕉扇,坐在一个孩子的脊梁上。那孩子就是前面捏鼻子那个,双臂撑着,双腿跪地,一脸的汗水。
靠你妈,这是叫你锻炼身体。马建立说。
你家咋还没吃饭呀。孩子说。
你慌啥,吃饭了自然喊我。马建立说。
一会我爸回来。孩子说。
你爸那老面蛋,看见也没用,要不我坐他。马建立说。
这时候楼角处出现一排人影,都是陌生面孔,地痞流氓打扮。
马建立摇着扇子,望着他们。
陈锋的朋友吧。马建立想。
这排人横眉竖眼的,来到了跟前。
几吧孩,陈锋是哪个楼?一个敦实的三角眼说。
马建立犯了个错误。
马建立说:哈哈,看你那吊样,我是陈锋的铁杆,你说话咋能这么说。
三角眼说:陈锋哪个楼?
马建立一指:就这个。哎,你们这些几吧货,平时没见过,哪的?知道我马建立不知道?
三角眼伸手揪住他头发,照脸上连打两捶,马建立眼睛就被打的闭不上了。有时候眼睛被重击,反而撑起来了。
三角眼说:撕他的嘴!
几个人过来,一个将马建立从后面箍了脖子,另两个就把指头插进马建立嘴里,用力撕。
马建立几声哭喊,两个嘴角被撕开了。
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嘴了。
三角眼说:靠你妈,老子是闻天海,以后记住了!
马建立捂着嘴跑了,一路血迹。
一帮人蜂拥着上了楼。楼上许多人家在做饭,惊慌的缩了头。看那气焰,大家知道又是来找陈锋报仇的。
陈锋在家。他想再吃个中午饭,然后离家出走。倒不是惧怕刘七,实在是不想让姥姥在操心了。
不能在家门口再出现那种血淋淋场面。
外面嘈杂的叫骂一涌而来,陈锋犹豫了一下,被姥姥推进了里屋。咣当,门锁上了。
闻天海他们闯进来,见不到陈锋,几个人用力揣里屋的门。姥姥要拦,被一个人推翻在地。正好陈锋妹妹补习回来,上来就揪那人。
你为啥推我姥姥!妹妹喊。
闻天海一巴掌打了上去,妹妹哭了。
我哥呢?我哥呢?平时老惹事,人家打到家里了,他躲起来了!妹妹哭喊。
姥姥刚爬起来,被闻天海又一脚踢翻。
哥,你个王八蛋,人家打姥姥,你在哪里!妹妹声音都变了。
几个人还在踹门,突然踢空了,跟头进去了。
陈锋冲了出来,两拳打翻两个,肩膀撞开一条路,朝外就跑。
闻天海喊:靠他妈想跑啊!
大家挤成疙瘩朝外追。他们没想到陈锋根本不是跑,厨房在外面走廊里,他们看到怒目圆睁的陈锋横提两把菜刀,把走廊封了。
要不是姥姥扑通坐地,哭喊着小锋,别砍人,闻天海他们今天就好看了。
陈锋持刀而立,闻天海一帮灰溜溜穿了过去。
这事不算完!陈锋一字一顿的说。
陈锋没有吃午饭就走了,姥姥在后面撵,陈锋脚步加快。
晚上陈锋又回来了,找到嘴上缠着纱布的马建立。
去我家把那两双白边布鞋拿出来。陈锋说。
妈勒比,因为你我被打成这,嘴巴缝了七针。马建立说。
拿完鞋,碰上大毛,大毛也听说中午的事了,不让陈锋走,非要唠嗑。
三个人去了河堤,河水静静的流,星光满天。
陈锋默默无语。
马建立说:闻天海是谁呀?
陈锋目光凝固着,看那河水。
大毛说:不认识,靠他妈现在一年起来几个新人。
后来大毛奚落马建立,两个人互相漫骂。
风渐起,杨树叶哗哗,天空越发净朗。
一条黑影飞快的走来。
黑影不高,消瘦,马建立闲的没事,黑影走过时,他抠起块泥土砸在黑影背上。
黑影站住了:。
马建立和大毛跳起,几下晃动,两个人被踢进了河里。陈锋醒悟过来,刚站起,也被对方飞身一脚,踢落下河。
三个人水淋淋从水里爬上来,黑影早消失了。
真他妈恐怖,那小子那么麻利。马建立说。
我好象听他说话夹杂四川口音。陈锋说。
日,会不会是那个人?大毛说。
哪个人?马建立问。
那天我在澡堂见六指,闲谈中他说过一个四川口音的个不高的瘦小子打过黑孩儿,特麻利。
估计练过武术,不过没听说过这个人呀,看年龄和咱差不多。陈锋说。
这种人不好对付。大毛说。
啥不好对付啊,大刀片子砍过去,啥武术都不行。马建立说。
这是实话。大毛说。
妈勒比啊,我伤口进水好疼啊。马建立说。
我走了,去云飞那里。陈锋说完飞快离开了河堤。
(23)
狄爱国在教潘云飞穿衣服。狄爱国拿来了个淡兰色亚麻衫,贴身而挺括。潘云飞套在身上,对着镜子,把衣服束裤腰里。皮带处要松垮些,他一点一点往外拽。
狄爱国教他:不用这样弄,从新束,全束腰里。对,就这样。你两臂上抬,别抬太高,好了,再照镜子。
潘云飞再朝镜子里一照,效果果然不错,衣服自然极了。]
潘云飞笑:哈哈,这还省事。
狄爱国说:以后都不用照镜子。
潘云飞依旧在镜子上照着:日,真是人是衣服,穿上这看起来又坏又富。
狄爱国说:我爱国啥眼光,我一眼看到这件衣服,就知道是给你做的。
潘云飞仰天大笑。
已经吃过中午饭了,左玉梅在那边刷碗。潘云飞睡的那间房子里,人高马大的黄老歪和几个人在摔纸牌。
潘云飞狄爱国一前一后过来了,大家都不错眼看潘云飞。
黄老歪说:爱国,给我也弄一件。
狄爱国说:回头吧。
另一个说:他这一回头就没影了,哈哈。
黄老歪说:爱国才不会。
潘云飞说:把电扇开大点,这衣服可不舍得出汗。
狄爱国躺那了:我睡觉,日他娘,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了。
一个说:你那是人勤地不懒。
陈锋满身是汗跑了进来,倚着墙喘了半天气。
一个说:这热的天跑啥跑。
潘云飞说:恩?
陈锋缓过劲来,说:这边没卖烟的,我走半天,到了建设路,刘七一帮子冒出来,二十多个。我转身就跑,砖头乱飞。
大家牌都不打了。
潘云飞说:人呢?
陈锋说:快到家属院了,一回头,发现没人了。
潘云飞飞快脱衣服,挂到墙壁一个钉子上:靠他妈,走,去看看!
众人爬起来,顺手抄家伙,有锤子,螺丝刀,还有擀面杖,都用牛皮纸包了,呼啦啦风卷一般出去了。
左玉梅目送着他们,两手在围裙上擦。她来到房间里看看,见狄爱国睡的正香。
一个多小时后,潘云飞他们回来了,通身是汗,手上的家伙都扔客厅了。
没找到。潘云飞对左玉梅说。
刘七可不是瓤茬,比你们名声大的多。左玉梅说。
拐拐四那一次我一直窝着气,靠他妈都是两个肩膀架一个脑袋,他们凭啥!
凭事迹。左玉梅说。
那容易,反正我们不怕死!
大家商量晚上突袭刘七,左玉梅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听,狄爱国的鼾声如雷。
傍晚时分陈锋跟着狄爱国去买酒肉,街上的灯是一盏一盏亮起来,稀落的人影晃动。
一家烧鸡铺,亮着汽灯。店主人中年,光膀子,胸口纹龙。狄爱国和他很熟,见面互相打哈哈。
陈锋站在一边,和一个过去的同学不期而遇。
你接连转学,现在也不知道你在哪了。同学说。
呵呵,我再开学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陈锋说。
还在外面玩?同学瞟一眼狄爱国。
还在。陈锋说。
我是不玩了,没意思,一直叫家里人担心,我准备考大学。
陈锋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
买了烧鸡牛肉猪脸羊蹄一大堆,陈锋肩膀上扛着箱白酒。
左玉梅家那套房子,夜幕中又开始喧哗了。
都是性情中人,喝完酒胆气冲天,七八个人分几辆单车直奔刘七住地而来。
这边绿树成荫,灯光把树叶打出一团一团的晶莹。电线杆下打牌的人依旧,一片安详。
几道单车的黑影刷就过来了。
刘七家这边群楼交错,过道曲里拐弯,时明时暗。潘云飞陈锋狄爱国黄老歪七八个一字长蛇,顺墙根走。他们都背着手,手里拿着酒瓶。酒瓶里面装满了水,瓶口用塞子塞了。
酒气隐隐的散在路上。
半小时过去,没有刘七踪影,大家在黑暗处蹲了,酒瓶拄手里。
都不说话,蹲了好久,还是没有刘七影子。
潘云飞口渴,旋开塞子喝里面的自来水,有几个也跟着喝了。
潘云飞说走吧,今天算了。
酒瓶扔了一地。
自行车在楼群口处扎着,七八个人晃出来,和刘七狭路相逢。
刘七人马浩荡,三四十个,黑压压来塞路口。显然是从哪里刚转回来。刘七几个头上都缠着纱布。
这么多人。黄老歪说。
管几吧。潘云飞说。
就地摸了砖,也有石块。那年月只要不是主干道,砖头石块遍地。
好象大地里卷起一飙狂风,潘云飞陈锋狄爱国黄老歪他们杀奔过去。
刘七当先倒下,然后象割麦一样倒下一片。哄的都打散了。潘云飞黄老歪两个拎着砖头满地找刘七,十几个躺地上,几个包头的都是血肉模糊,看不分明,只好随便砸了一通。
一声口哨,潘云飞一伙骑车消失了。
(24)
细雨霏霏的上午,一条小街静悄悄。这条小街没有树,两墙夹过去。墙头水淋淋的,一蓬翠绿的丝瓜枝叶搭出来。
白妞和一个男青年走了过来,男青年撑着伞。
白妞在一家街道工厂上班,制伞的工厂,今天手被扎破了。男青年陪她去那边单位的医务室,这边有人受工伤了,都是去那边医务室的,两家有协议。
白妞本来是不让男青年陪的,巴运动不喜欢她这样。但厂长说,叫他给你打伞。
刚包扎完,往回走。
快到厂门口了,白妞一下紧张了。
巴运动和两个男青年就在墙根,巴运动抱膀子站着,两青年蹲着。细雨把他们淋湿了,巴运动短发水茸茸,两青年长发帖脸。
白妞赶前几步上来解释:运动哥,我刚才……
巴运动劈头揪住她头发,抬脚朝她小腹乱踢。
白妞哭喊起来:运动哥,我手伤了,他陪我去包。
巴运动又来了一脚,白妞翻滚在地,哭喊着说运动哥我以后不敢了,去抱巴运动腿,又被巴运动当胸踢翻。
白妞仰面躺在雨水中,不动了。
两个长发青年依旧蹲着,冷眼旁观。
这时厂门口已经站了一些人,那个陪白妞的男青年要溜进去。
巴运动又踢了白妞一脚,箭步赶上男青年,右腿伸出,右臂如棒一挥,男青年一头抢在地上。巴运动乱脚又是一阵猛踢,男青年双手护头,蜷缩在地,来回颠覆。
走啦!巴运动喊。
两个青年跳起,吧嗒着雨水跟着巴运动消失了。
他们在六路公交车的一个站牌处碰到了余三。
三哥,好久不见,我想你了。巴运动说。
余三他们七八个人,几乎都背着手,弓着腰。余三没弓腰,余三个子小,个子小来头大的人都不弓腰。
余三用双手掐了巴运动短粗的脖子:哈哈运动老弟,我也想你。
三哥,你要是忙我就走了,也没啥事。
别慌别慌,我给弟弟俩零花钱,谁叫哥哥有手艺呢。
每次都给钱,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外气。
巴运动把几百块钱塞兜,抱拳说:三哥,你弟弟没别的本事,要是出力卖命说一声。
哈哈,有这句话哥哥就高兴!
分手时,余三又喊住了巴运动:听说刘七被一帮小孩打的够惨?
我也听说了,是一个叫潘云飞的人领的头,韩小也被他打了,有机会我得面他。
这货我听他们说,好象不怕死,还有几个跟着他的,据说也是不怕死。
不怕死的多了,都是垫背的,成大爷的有几个,三哥,我走了!
巴运动三个草草吃了午饭,去一个同伙家休息。这个同伙家很宽敞,二十五平方的大居室,这在当时很了不得。
同伙的父亲是个干部,因病去世,母亲被儿子气回了老家。
靠他妈,今天真生气。巴运动躺在床上说。
大家都知道他在说白妞。
运动,要不我去把小梅喊来吧。一个说。
去喊吧。巴运动一挥手。
工夫不大,来了个妖冶女子,脂粉涂的很厚。她拿着把红雨伞,笑眯眯的。
过来宝贝。巴运动在床上摇着扇子。
小梅就过去了,巴运动用力把她箍住。
运动,我们出去了。一个说。
出去啥,又不是外人,蚊帐落下来就可以了。巴运动说。
几个人还是出去了。
别锁门了,锁门外气。巴运动说。
不知过了多久,白妞满脸是泪倚在门框上,其他几个青年在探头探脑。
小梅从蚊帐里钻出来,整理着衣服,又对着镜子慢条斯理梳理了长发,这才扭着腰枝走了。
巴运动着上身下了床。
外面人把白妞让进去,锁上了门。
巴运动冷若冰霜,来到窗口,点燃一枝烟。
白妞流着泪,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把他抱住了。
巴运动一把推开她,继续抽烟。
白妞再次把他抱住,飞快亲吻他的后背,这次巴运动没动,烟圈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来。
白妞泪水把巴运动后背打湿了。
我喜欢她。巴运动说。
白妞不说话,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抚摩巴运动胸膛。
我以后要和她好。巴运动说。
白妞转到前面,泪水沾着睫毛,亲吻他的胸膛。
巴运动终于把烟扔了,把白妞抱起来。
外面趴门缝的人听到了白妞的呻吟。
完事后白妞说:你还和她好不好了?
巴运动说:白妞,我主要是太爱你了,看见你和别的男人一起我就受不了,就找她去心理平衡。
白妞说:我以后再不那样了,你也再不那样了,好不好?
巴运动说: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我哪里舍得你。
白妞抱着巴运动又哭了,哭了好久:运动,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你那是作践自己。
巴运动轻轻抚摩着白妞的脸:我混蛋,我把你打成这样。
白妞抬起泪眼:要不咱俩结婚吧,结婚后有了孩子,你就不会那么多心了。
巴运动又把她抱住:再过两年吧,乖乖的,听话啊。
运动,拐拐四和九斤俩大哥找你。外面轻轻敲门。
巴运动翻身起来,穿好衣服。
拐拐四和刘九斤站在楼梯口,两个人把雨伞一开一合的。细雨飘进来,楼梯口地面湿亮。
巴运动走出来:四哥,九斤哥。
拐拐四说:托你件事。
巴运动说:四哥,尽管说,万死不辞。
刘九斤说:到那边说话。
两个人撑起伞,进入雨中,巴运动跟在后面。
一处夹道里大家停下了。夹道一面是墙,一面是种着丝瓜葫芦的园子。
巴运动淋着雨。
拐拐四说:替我扛件命案。
巴运动短粗脖子一拧:中!
刘九斤说:前一阵被人出卖,现在怀疑上一个人了。我们要做他太明显,你找个公共场合乱刀给捅死,弄成斗殴迹象。
巴运动声音响亮:中!
拐拐四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你好样的。本来找小红袍的,可他现在不在。
巴运动说:大哥,你们找我是看得起我!
刘九斤说:弄完后给你笔钱,躲起来再说,走一步是一步。
巴运动说:好的!
拐拐四突然转过脸,喝一声:出来!
园子里枝蔓晃动,韩小一跃而出。
拐拐四和刘九斤脸色冰凉。
巴运动说:你咋这样!
韩小情绪激动:运动,这件事我去干,你不能去!
巴运动说:啥话!
韩小说:运动!我无牵无挂,你有白妞,白妞是个好姑娘,以后你要对她好!
刘九斤说:你几吧中不中呀?
韩小额头青筋暴了出来:靠他妈我马上可以去杀他!
巴运动一把把韩小抱住:兄弟!
韩小说:你以后不能再欺负白妞!
巴运动说:哥哥听你的!
三天以后,阳光照耀的中午,一个三十多岁的丑陋壮汉,在一家小饭馆领着情妇吃饭时和韩小发生口角,韩小拔出三棱刮刀,当胸将他捅翻,然后骑上去,脖子上连捅几下,动脉刺断,当场身亡。
(25)
已经是八月天,秋风乍起时候。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八九个人坐在公园的湖岸上,看那粼粼波光。
公园的游人则悄悄的看他们。
一群伤兵模样。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都纱布裹着头,黄老歪右胳膊还打了板,用绷带吊在脖子上。
大家都默默无语。
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韩小杀了个人。
潘云飞说:杀人是迟早的事,我也会轮到。
另一个说:云飞,韩小是不是你打的那个?
潘云飞说:是。
黄老歪说:呵呵,韩小转眼成大弄家了。
陈锋朝湖里一指:老鳖!
淡绿的湖水,大家看到一只老鳖头伸出水面,游过来。
要有网就好了。大家说。
老鳖看到他们,潜了,一串泡泡浮起来。
黄老歪说:刘七这次突然袭击,咱可够惨,十几个人都被打飞了。
潘云飞说:等拆线吧,拆完线咱再打的他满天飞。
陈锋说:看这阵势,,打下去没完了。
潘云飞说:打一步说一步,最后要是烦了,把他弄死就结束。
一个说:对了云飞,昨天六指找你,说他姨夫托关系,黑孩儿大事化小,给弄了个劳教,问你这两天能不能一起去看看黑孩儿。
潘云飞说:过一阵再说。
黄老歪说:前一阵我见小顺,说六指都推黑孩儿身上了。不过黑孩儿也不错,愿意扛起来。
陈锋说:扛了还有人帮他。有的进去乱咬蛋,你看最后凄凉的。
潘云飞说:要是到了炮打头地步,敢扛的我才佩服。
那边绿荫处走过来一帮人,一二十个,一个个豪气冲天的样子。
当中簇拥着两个青年,一看就是双胞胎,都是鼓眼珠,蒜瓣鼻子,阔嘴。一个长发,一个平头,不高不矮的身材。
看到湖岸坐一排伤兵,有人轻视的嘘口哨。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几个眼睛斜过去。
看你爹啊!理平头的说。
留下名字。潘云飞说。
靠你妈找死啊!平头说。
还没找到地方。潘云飞说。
孩子,记清楚了,你爹我叫陈万明,这是我哥,你大爹,陈万里。
我潘云飞会记得你们的。
你妈比不忿啊?弄死你们鳖娃子。
潘云飞不再答腔,冷漠的目光又投向湖水。陈锋黄老歪也是目光冷漠的向湖水看去。
一帮黑影遮过去了。
他们是下午坐到湖岸边的,不知不觉中,暮色四合了。看那苍茫树木,渐趋黑暗。
湖风吹的有力起来。
大家伸个懒腰站起来,要找地方吃饭,老哨几个摸来和他们会合了。老哨的老鼠眼一眨一眨的,最近他爱不停的眨眼。
灯光亮满街时,大家坐进了一家国营元宵铺,吃开花馍,喝元宵。
四周依旧是异样而谨慎的目光。
等潘云飞吃完最后一个元宵,抬起头,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领一十六七岁的男孩走了进来。男孩个不高,消瘦,长发,衣着朴素而整洁。潘云飞和他的目光相撞,男孩感到了邪恶的存在,眼里射出两道异乎寻常的光。
潘云飞被他的眼光震撼了。
此时陈锋的两道眼光也射了过去,他在回忆着什么。
姑娘掏出皱巴巴零钱,买了一个开花馍,递给男孩,满脸都是爱怜。
姐姐,你吃一半吧。男孩说。
姐姐不吃,姐姐不喜欢吃甜食。
姐姐,你骗我。
听话,我知道你要吃开花馍好久了。
两个人朝外走,两个单薄的背影。
陈锋忽的站起,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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