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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跑的叫他跑吧。拐拐四说。
潘云飞几个都在雪地里,别靠近,咱辨认一下,我朝头颅上补枪,补完你们去砍,他们几个一个不能留下。拐拐四说。
三个人走出酸枣丛,拐拐四首先看到了李勇。李勇面朝天,消瘦的面颊通红。
走前一步,拐拐四抬起枪来。
我来了!一个声音响亮的回荡在凹地里。
拐拐四他们抬头看去,酸枣丛晃动,一个长发瘦青年头上冒着蒸汽,抱着个蓝棉大衣。
青年步履从容,大衣朝天一扔,象一床棉被一样铺在了酸枣树上。
拐拐四三个吃了一惊,青年面目狰狞猛冲过来,手持一杆冲锋枪。
(70)
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爱我所爱
无怨无悔
此情 长留 心间
潘云飞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抖落一身雪花。他声音潮湿的喊了一声:楚建明,我的兄弟!
从此后,楚建明和他心相印,纵横江湖,令道上闻风丧胆,十几年后,不眨眼,不皱眉,共赴黄泉。
黄老歪听到那声我来了,转过头去,泪水呼的出来了,他视线模糊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骁勇身影,抬起手,一巴掌打到了嘴巴上。
李勇是浑身一振,无意间咬破了舌头,一注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淌出来。他笑了,浑身放松。
高四儿是惊讶的目光,他起了一下,终于起来了,拄着鸟铳。
那面往上去的小路,一个逃窜的人回过身,雕塑一样站立。
雪花继续在掩埋这个世界。
满脸胡落荒而走,拐拐四单眼圆睁,双手举枪,子弹朝楚建明呼啸而去。
楚建明挺胸阔步,双眼光芒聚拢,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压了过来。
拐拐四崩溃在一个细节,发射第一枪的时候已经崩溃了。他愕然的发现到了这个时候小青年居然还在吃东西,居然还象模象样的吐出了两个果核。
后来公安连续两天勘察现场,无意发现了两个蜜枣核,很细致的吃过,没一点枣肉。
用手榴弹炸他!拐拐四一声哀号,他预感到了灭顶之灾已经到来。
拐拐四身边的汉子惊醒了,去摸手榴弹。
趴下!拐拐四喊。
两个人朝两边扑去,手榴弹已经摸出。
这时候一排子弹倾泄过来,在他们将要着地的时候。
一切平静下来,只有雪花飘落。
接下来情况是这样的,潘云飞跑过来抱住楚建明,将他箍的铁紧。高四儿点燃一枝烟,心中慨叹,又出猛虎了。黄老歪李勇也从雪地里撑了起来。
看看老拐死了没,赶快离开。潘云飞说。
两个人紧攥着手走过去,看到地上两道血痕,顺小路进去了。
两个人拔腿就追,追出十几米,血痕在那里消失了。那里一个山洞,被蓬勃的酸枣树掩映着。
老拐!潘云飞喊一声。
里面传出拐拐四濒死的声音:进来吧,他妈还有一颗手榴弹,咱死在一块!
两个人隐蔽起来,观察了山洞。往里看黑了,很深的模样。
他们伤的不轻,你看地上的血,给泼出来的一样。他们出不了这个凹地了,这里没人救他们。咱赶紧离开,老歪他们都受伤了,免得公安赶来,跑不及。潘云飞说。
楚建明对着洞口又是一梭子,一蓬酸枣树被拦腰斩断。
此时雪地里人都站了起来,有几个没受一点伤的。大家背起黄老歪李勇高四儿,快速朝上面爬去。
远处一个村庄先发现这里恶战的,报了警。公安赶来时,苍茫的雪地上暗红累累。顺着血迹,他们发现山洞里有人。
开始喊话。
里面沉静了一会,传来清脆的枪声,是两响。紧接着是一声轰鸣,爆破的气浪扑了出来。
验尸结果,拐拐四两个先受了伤,喊话时候,拐拐四一枪结果了同伴,然后是自己一枪,没死,又拉响了手榴弹。
排查的时候得知,枪战的另一方人,在公路上拦了辆大货车,没有人看到车牌号。
下午大货车司机投案,那帮人在一个县城附近下来了。
拉网式大搜捕,那帮人竟然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了。
此时一个满脸胡的中年人正潜藏在南下的列车上。列车里面很拥挤,通道里面都是人。他蜷缩在两节车厢结合部,头埋在胳膊里。他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偷越国境去了缅甸。若干年后,他和一个缅甸人乔装打扮回来了,为了西闸口埋藏的能吃一辈子的金银。
潘云飞问楚建明:哪来的冲锋枪?
楚建明说:天上掉下来的。
潘云飞说:恩?
楚建明说:我回去以后就知道你帮我家了,要不是这笔钱,我父亲可能死了。我说过,我拿命偿还。碍着面子,我想五号我自己去吧。四号下午,街道通知拆鸡窝,我是晚上拆的,发现里面塞一团床单包着的东西。拽出来打开一看,我日,是冲锋枪,还有一包子弹。我鸡窝也不拆了,抱着冲锋枪在被卧里研究了一晚上。
潘云飞说:我日,这杆枪算放对地方了!
潘云飞说:你回家那几天,派出所没来逮你?
楚建明说:没有啊。
潘云飞说:你咋赶过去的?
楚建明说:先扒车,后跑步。
潘云飞说:从此一个名字,在江湖诞生,哈哈哈!
(71)
“12。5”全城轰动,因枪战双方逃的逃,死的死,各种不同的传说满天飞。
枪战过去十几天后,狄爱国和几个兄弟悄悄来到了那片凹地。最近抓捕风声很紧,因和潘云飞有千丝万缕联系,他也准备远走高飞了。
“12。5”那天,他被潘云飞骗到另一个集合地点,左等右等,一晃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明白了。
潘云飞不让我去。狄爱国说。
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战斗。狄爱国说。
那咱搭车赶过去?一个说。
现在过去?人家把牛牵了咱去拔橛?十点开战,现在快九点半了,咱赶过去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过去干啥,和公安握手,说你们辛苦了?狄爱国说。
那咱咋办?一个说。
等消息吧,我估计这一次绝对要死人。狄爱国说。
大家去了澡堂,焦虑不安的一直等到傍晚。消息来了,几个道上的进来洗澡,告诉大家,潘云飞他们和拐拐四上午交火了,动用了手榴弹和冲锋枪。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
狄爱国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冒出了这些武器。
这几个道上人碰上了从那边回来的公安,得到了只言片语。
拐拐四和一个同伙死在了山洞里,潘云飞全体不知去向。这几个说。
澡堂里死一般宁静了。
其实这个时候公安还没确定枪战的另一方就是潘云飞他们,只是根据以往迹象有个大致判断。道上的人则千真万确,认定是潘云飞。事先已经有风声走露,这种风声传的飞快。
狄爱国当时就做潜逃准备了。
又过了两天,他听说拐拐四是自杀的,先被冲锋枪杀伤,后自杀。
潘云飞他们有后路了。狄爱国说。
冲锋枪是哪来的?一个说。
我也奇怪啊。四杆鸟铳咱知道,头天晚上咱离开,已经半夜了,只有四杆鸟铳。而且没一点迹象啊,要搞冲锋枪,那么大事,咋会不让我知道。狄爱国说。
确实蹊跷。一个说。
狄爱国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只有他了。狄爱国说。
谁?
楚建明。
还真可能是他,我早发现他眼神阴毒。
要真是他,我重新佩服潘云飞一次。
冲锋枪哪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
那咱啥时候跑?
先别慌,在打听打听。反正咱居无定所,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到咱。
狄爱国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去找了左玉梅。怕庞处长在,狄爱国先打了电话。
左玉梅电话里声音不对。
狄爱国赶去后,看到左玉梅家一片狼籍。披头散发的左玉梅躺在床上,双眼已经哭肿。
姐,咋啦?狄爱国问。
姐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左玉梅说。
他欺负你了?
爱国,你别问了,姐心里难受。
说出来好一点。
左玉梅把狄爱国抱住,又哭了起来。
爱国,好男人为啥都是坏人啊,你看小红袍,你看韩小,我碰上的所谓的好人却都是坏男人……
姐,好人那边你没接触到,天下好人里面还是好男人多。
姐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姐,那条路走过来了,只有走下去。
姐姐也可能会杀了他!
姐……
一直劝了好久,狄爱国也没搞清原因,后来左玉梅躺在床上,睡着了。
狄爱国的几个兄弟在外面等着,他出来时,几个人快冻僵了。
冲锋枪也找到了,塞在酸枣树里。狄爱国说。
扔了多可惜。一个说。
得手了都扔,再说那种子弹不好找。狄爱国说。
他们决定潜逃了。
狄爱国说:参观一下战场。
这里的积雪一片一片的,有弹坑,隐隐的还能看出暗红的血迹。呼啸的北风,断裂的枣树,无声的诉说着曾经的硝烟。
狄爱国几个捂着大衣,昂首站在风口。
他们看到又走来几个人。当先一个披着黄色军呢大衣,身姿矫健,风把他的长发吹起。
是小红袍妇女腚山本五十六。
狄爱国几个看着他们。
走的近了,小红袍犀利的目光一扫。
是你们。小红袍说。
是的。狄爱国说。
还没有结束。小红袍说。
是的。狄爱国说。
小红袍几个走过去了,寻找了一会,找到了那个山洞。
枪林弹雨后的山洞一片寂静,酸枣树的残枝。
洞里面,仍有一股血腥的气息。
小红袍站在洞口,拿出一瓶酒,拧开盖子,泼洒了。
你是从这儿走的,我从这儿送你。小红袍说。
你给我留下了财富,也给我留下了仇恨。小红袍说。
一切都才开始。小红袍说。
狄爱国他们悄悄离开了。
很久以后,狄爱国他们提到了这么个名词,气势。气势很重要,许多事情往往是气势就决定了,也就一瞬间,一切都来不及了。如果双方气势都盛,那就看谁把握的更好。比如拿刀顶人,你顶上他脖子了,碰上气势盛的,他可能还会从下面给你一刀。这时候你就要把握好,那把刀要这样顶,顶的他脚尖掂起来,身子后倾。他没了重心,他的刀即便过来也是飘的了。杀伤力在你这一边。在这方面,他们公推楚建明第一。
(72)
公安大搜捕时,潘云飞他们就在县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这次他们是直接住进了医院,不躲不藏。
皑皑白雪,亭亭青松,玻璃上的冰花。
高四儿说:叫他们查吧,咱住这儿不走了。
黄老歪说:这里背,咱进来也没人看到。
高四儿说:看到咋啦。
潘云飞说:看到了也麻烦,他们可以交涉。
高四儿说:不是没人看到吗。
一路上他们想办法止住了血,这边就没有血迹了。
这是家部队医院,上次公园血战,高四儿潜逃,在这个县城住过一阵。他目睹了这家医院和当地公安的一场纠纷,一个营的战士,将县公安局包围了。
所以这里是绝好的避风港。
他们对军医说,挖地基挖出手榴弹,一摆弄,爆炸了。
当时这医院不对外开放,但老百姓来了,又不好推出去,特别是急诊病人。老百姓来了,待遇反而好,子弟兵爱人民。伤号收下了,李勇,黄老歪,高四儿还有两个,因为病房空,潘云飞他们缠着说好话,也被允许陪护了。
他们吃住在平静的医院里,任凭外面风声鹤唳。
高四儿嘴会说,和大夫护士混的都很熟,大家都很喜欢他。
护士一来,病房里就是欢声笑语。
一天晚上,高四儿一个兄弟说:四儿,骗个女军人?你看她们对你多好。
高四儿说:你良心大大的坏了。
楚建明说:我看你就不地道。
那个兄弟说:碍你球事。
黄老歪说:闭你的嘴,一会建明打你。
高四儿说:哈哈建明,我现在最服的就是你。
伤的都不重,他们赖着不走,一直住了半个月。
出院那天,他们依依不舍,买了许多水果送去。
出来后先去了商场,很小的一个商场,低矮的天花板,凌乱的商品。这是县城最大的一个商场了。高四儿给每个人买了衣服,里里外外都买了。高四儿身上带了很多钱,本来就准备枪战后逃亡的。外罩一律是军棉大衣。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打听半天找到一家澡堂,痛痛快快洗了澡,身上衣服全扔了,出来后涣然一新。
高四儿说:家是不能回了,人多目标大,要端一锅端,咱分头跑路。
冬日的县城一片萧条,背阳处是收缩了的积雪,吸满了污垢。
火车站零散着很少的人。
他们不知道家乡的消息,打电话没找到人。但拐拐四必死无疑了。他们想,这次逃亡的时间也许很漫长,也许不能再次相逢了,车站的分别就很沉闷。
高四儿一直拉着潘云飞的手。
黄老歪说:绝对会再见面的。
有人问:你咋这么肯定?
黄老歪说:最后都进去了,就再见面了。
潘云飞说:我日。
高四儿几个先上了一列车,都挤在门口,和潘云飞他们招手。
黄老歪抱着膀子,用鞋底刨地,背着身和高四儿他们再见。
潘云飞他们要上的那辆车停靠了,慢车,里面满是人,老远就能闻到里面浑浊的气息。
几个人上去了,潘云飞黄老歪横眉立目,撞开一个地方,松散的站了。
潘云飞问:建明呢?
李勇说:刚才还在,是不是去厕所了?
黄老歪说:我下去看看吧。
潘云飞说:他上来没?是不是挤前面了?
李勇说:应该上来了吧。
三个人就往里去,身材魁梧的黄老歪在前面开路,大喊滚蛋滚蛋。
见是三个孬人,客人们让的很快。
走过一截车厢,没找到楚建明。
列车缓缓开动了。
李勇趴到窗边去看,站台的洋灰地上,楚建明挥着手追赶。
此时列车越来越快,李勇一拉车窗,纵身跳了出去。
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李勇爬起来大喊:云飞,你们走,建明我俩一路,他没有经验!
黄老歪此时掐着一个痞子的脖子,这个痞子有五六个同伴,潘云飞虎视耽耽盯着另几个。
等听到有人说跳车了,他们还没明白过来。
列车呼啸而去了。
李勇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额头象被锉子锉了,渗出了血迹,腿也疼的厉害,胳膊好象也脱臼了。
楚建明跑过来,将他胳膊逮了几下。
楚建明说:咱咋办?
李勇坐在那里说:又没具体地方,咱也往西。
楚建明说:你身上装钱没?
李勇说:装了点。可惜咱不会偷,要是象高四儿他们,去哪都不怕。
楚建明说:刚才高四儿给了云飞不少钱。
李勇说:是啊,可是都装在云飞的口袋里。别怕,饿不死。
楚建明说:也许还会碰上他们。
李勇说:那最好。咱到西安下,估计他们也在西安。
为了省钱,当一辆西去的列车停靠时,李勇狰狞着双目奋力拍窗,里面人打开窗口,李勇先钻了进去,然后是楚建明。此时已经华灯初上。
两个人在车上没再张扬,来到车厢对接处,隔着人缝看外面。外面漆黑一片,偶尔有村庄稀落的灯光一闪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瞌睡了,蹲下来,闭上了眼睛。
应为列车拥挤,没有碰到查票的。
到西安已是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大摇大摆出了车站,出站口没人盘问。他们身上什么包裹也没带,检票人认为他们是当地的无赖,懒得盘问。
在车站广场转了半天,没有看到潘云飞黄老歪。怅然了一会,李勇说,走吧。
走街串巷,在一片老居民区摸了很久,终于问到一间私自朝外租的房子。那时侯租房是悄悄的,都说是自己家亲戚,住上去很安全。
李勇交了两个月的钱,身上所剩无几了。
小屋不大,光线灰暗,生着煤炉。煤炉是主人刚引火点燃的。
一张大床,有锅有碗,生活用品一应具全。
主人走后,两个人坐在床上,拥着被子。
李勇说:不行去抢一下,要不没法过了。
楚建明说:好的。
抢劫和偷不一样,抢劫沾上就是大案。就比如后来的绑架和非法拘禁不一样一个道理。绑架通过托关系可以定为非法拘禁,非法拘禁三年以下,绑架起步就是十年。
为了不惹火烧身,李勇决定离开西安,去别的地方动手。
熟悉了两天地形,两个人出了门。他们在这两天里,在新华书店买了地图,趴床上一直研究。
那天早上出门,摸黑回来,身上有了钱,二百多块。
李勇说:可以老实半年了。
楚建明说;要不要朝家里那边打个电话?
李勇说:不打,反正出来了,以后再说。
楚建明说;那你给我讲故事。
李勇就给楚建明讲劳改队的故事,希奇古怪的。
他们就这么平静的过着,游览了西安的一些名胜,能翻墙他们都是翻墙进去的。
期间李勇吐血了,楚建明让他上医院,他坚决不去。
李勇说:死不了,就怕传染给你。
楚建明说:那就传染吧,一起难受好一些。
李勇说:哈哈建明,不打架时候,你看起来特别老实。
楚建明说:你谈过恋爱没?
李勇说:没,你呢?
楚建明说:我也没,我姐还没谈呢。
李勇说:爱国说你姊妹几个都很孝顺。
楚建明说:恩。我十六岁时候,徒步背着我父亲去过北京,省下来钱看病用。我从记事起,我父亲就有病。
李勇说:人这一辈子啊……
这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无风,门口向阳处,坐着几个晒太阳的闲人。他们穿着老棉袄,戴着棉帽,手揣在袖子里。
李勇和楚建明也是闲人,两个人出了家门,四处游逛。
就是这一天,李勇遇到一个姑娘,凄美的爱情之花悄然绽放。
(73)
这天两个人裹着军大衣,都是瘦身材,走在西安的街道上。楚建明头发长,很厚的遮去了眉梢。李勇头发适中,不大的眸子眼观六路。
灰色的街道,灰色的高墙,阳光下两个影子长长的。
这里的街头照例能看到凶悍的成帮结队的年轻人身影。
彼此擦肩而过时,互相扫视一下。
两个人看到一个区里面的文化站,一个大厅在办什么展览,就走了进去。
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展览,老山的硝烟。
两个人边走边看。
前面坐着一个姑娘,齐耳的短发,丹凤眼,面如凝脂。她穿着红色鸭绒袄,坐那里打毛衣。
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胸前别个牌。
大厅里几乎没人,清晰的脚步声。
两个人路过她时,姑娘抬了下头,李勇突然如触电了一样。
李勇冷酷的心扉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那里挂着把锁,等着一个人来开,这个姑娘就是那个开锁的人。
楚建明已经走过去了,此时回过头。他看到窗外的一缕阳光打在李勇脸上,李勇呆若木鸡。
姑娘看了一眼,又收回眼光,可觉得那个男人奇异,再次抬起了眼皮。
对方是个清瘦高挑的小伙子,眼睛不大,面皮白净。小伙子目光凝滞在她脸上,很圣洁的目光。
姑娘笑笑:你怎么了?
李勇依旧呆呆的。
姑娘说:你认识我?
李勇说:你叫杨帆。
你怎么知道?
你牌子上写着。
杨帆又笑了:你倒诚实,我以为你会编个故事。
李勇说:我突然知道了。
杨帆说:你知道什么?
李勇说:我知道这些年来,除了铁血生涯,还在等待着什么?
杨帆说:铁血生涯?你说话好奇怪。
李勇说:我说错了。
杨帆说:你没说错,你的眼光告诉了我。
李勇说:那我走了。
杨帆说:告诉我再走。
李勇低下头来,捏着衣角。
楚建明说话了:冲锋枪,突突突。
杨帆说:什么意思?
楚建明手指墙壁上挂的宣传画:和那一样。
杨帆说:你没有他诚实。
楚建明双眼圆睁:我说瞎话!
李勇拉着楚建明走了。楚建明刚出道,社会经验还不丰富。
李勇告诉楚建明,杨帆将是他的爱人。楚建明裹着衣服,斜眼看他。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们,李勇一双眼变的很柔情,楚建明觉得他有些。
后来得知,杨帆十七岁,戏校刚毕业,在文化站当讲解员。
两个人又去了几次文化站,杨帆见了他们就刨根问底,他们就是不说,越不说杨帆越问,这样子就熟悉了。
杨帆对他们的了解是,外地人,高个的叫李勇,二十一,稍低的叫楚建明,十九。
两个人说是跑出来的,为什么跑出来,不说。
杨帆觉得这两个小青年身上的阳刚之气特别重,也愿意和他们接触。杨帆很想知道他们的身世,尽管他们不说,但他们诚实,没有编故事。杨帆想,也许他们背后,有着特别引人入胜的故事吧。
杨帆有很多追求者,李勇和楚建明已经见到了几个。也许是杨帆对他们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吧,那些追求者都很有分寸,有的看到李勇和楚建明,还打声招呼。
这天杨帆下班,李勇和楚建明陪伴着她走在大街上。李勇和杨帆并排,楚建明拉在后面。只要三人在一起,每次都这样。
杨帆说:建明,走快点。
楚建明说;我不走快。
杨帆说:李勇,我想谈恋爱了。
李勇一下子紧张了,偷偷看杨帆,杨帆也正看着他,一双丹凤眼扑闪着。
杨帆说:你喜欢我不喜欢?
李勇说:……喜欢。
杨帆说:那你搂我腰呀。
李勇更紧张了,四处看了看,又看一眼楚建明,没敢搂。
杨帆说:还铁血呢。
李勇搓着手,差点被拌那儿。
杨帆说:你亲我一下,敢不敢?
李勇说:不……敢……
杨帆说:没血性,你走吧,别跟着我!
李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着杨帆蹭蹭蹭走远了。
李勇喊:以后还见面吗?
杨帆头也不回的大声说:不见!
如果刚才李勇搂了杨帆的腰,亲了杨帆,两个人以后就没故事了。杨帆这天心里烦,故意这么做的。昨天晚上一个追求者突然抱着她亲吻了,杨帆用力挣脱了。还没明确关系,就这样了,杨帆很伤心。
杨帆离开李勇时想,这个家伙其实人不错。
李勇却误会了,伤心了一晚上。他的眼前都是杨帆的影子,一举一动,音容笑貌,叫李勇心碎。
这天晚上他又吐血了。
楚建明说:划不来,那么浪。
李勇说:建明,我以前没骂过你。
楚建明说:咋啦,又要搂又要亲。
李勇说:她不是那种人,这么长时间了。
楚建明说:恋爱这么麻烦,啥意思。
李勇说:也许我以后不会恋爱了。
楚建明说:要是黄老歪,我才不跟着去,早烦了。
李勇说:睡觉吧。
楚建明说:明天去医院,你说啥也不行。
李勇说:我啥也不说,就不去。
以后的几天李勇他们没有再去找杨帆。杨帆起初没察觉,后来突然象少了什么。又过了几天,她怅然了,那个瘦瘦的有些可爱的青年消失了。
到现在杨帆才察觉,她居然一直没有问他们住在哪里。
又过了几天,李勇对楚建明说,离开这里吧,继续往西。楚建明说好吧,离开了好。
李勇这一段时间一直无精打采的,看什么都伤感。李勇用毅力克制了自己,不再见杨帆。
两个人到了火车站,买了票,这个时候是中午时分。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此时西安的街头已经有了零星的出租车,不打表,讨价还价。
李勇突然说:给杨帆告个别吧。
楚建明说:又来了。
李勇说:走吧。
拉着楚建明就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地方,人家说三块钱,李勇说给你十块,一会再把我们拉回来。
这天的天色阴沉,街头稀疏的行人和车辆。李勇和楚建明坐在后排,眼看文化站越来越近。李勇的心止不住的撞动着。
杨帆出事了。
李勇将两张车票用力的慢慢的撕碎了,指缝里滑落。
(74)
杨帆被人豁了一刀,左脸,是用双面刮胡刀豁的。伤口切面整齐,长达五厘米。当时那肉就翻开了,就象沙发豁了一下那样翻开了。
就在大街上,杨帆下班的路上。一个人影窜出来,从后面箍住杨帆脖子。等那个人推开杨帆逃进一条巷子,杨帆叫了一声,捂着脸蹲了下来。鲜红的血液,快速流淌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在医院里,杨帆接受了公安调查。杨帆的左脸已经包扎,纱布横一道竖一道,在她脸上缠的很厚。
她的面部浮肿,泪水一直没断。
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公安初步锁定了一个目标。
这个人叫黄斌,曾用名黄跃进,现年二十五岁。黄斌家住西安旁边一个城市,父亲是政府的一个官员,很有背景。
据目击者称,凶手个头很高,约一米八零,略瘦,长发,刀条脸。黄斌符合这个特征。
黄斌是复员军人,回来前工作就安排好了。他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会突然莫名发火。他在单位几乎不上班,一般见不到他影子,也不请假,没人过问。这个人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
他和杨帆早在一年前就相识了,那时侯杨帆还是学生。学校应邀去那个城市演出,在一个政府大礼堂。外面大雪飘飞,里面温暖如春,场面热烈。
演出空隙里,在后台,身着单薄演出服的杨帆和几个同学在说笑。
一个男青年突然出现了,手捧一束塑料花。
青年很高的个头,披着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整齐。
他来到杨帆面前,鞠了个躬,将花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没说一句话。
在同学们的轰笑声中,杨帆脸绯红。
演出结束时,大礼堂领导对杨帆说:送你花的是黄主任的公子,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
同学们没听到领导的话,领导是单独和杨帆说的。杨帆扑闪着丹凤眼,手里拿着那束花,这时她悄悄背到身后,松了手。
以后杨帆再没见到他。
半年前的一天,杨帆在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无意中朝门口一看,一个青年靠门站着。青年梳着整齐的头发,雪白的短袖衬衣,笔挺的黑裤子。
杨帆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但想不起来。
青年的目光直视过来,杨帆回避了。
散会的时候,那个青年不见了。杨帆和两个同学推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出了校园。
此时杨帆还留着辫子,辫梢的红头绳一跳一跳的。
校园门口有着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一辆轿车停在阴凉里。
杨帆又看到了那个青年,勾着头,麻花着腿,胳膊支在敞开的轿车门上。
走过去了,青年一声喊:杨帆。
杨帆和两个同学站住了,回过头来。
青年走了过来,面带微笑:我是黄斌,你去演出,我给你送过花。
杨帆回忆着。
黄斌说出了时间和地点。
杨帆想了起来。
黄滨说:一起吃顿饭吧。
杨帆说:不。
黄斌说:我那么远赶来。
杨帆说声非常感谢,和两个同学迈上车走了。
杨帆和黄斌的正式交往是在半月以后。黄斌托了关系,找到杨帆母亲的领导,领导找了杨帆的母亲。
领导说:给你闺女介绍个对象吧。
母亲说:她还小。
领导说:这个青年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领导大致讲了一下他的情况。
母亲想了一会说:他那种家庭……
领导说:不是那种家庭,我还不介绍,杨帆那么漂亮。
母亲说:那先处处吧。
结果那天领导领着黄斌来到了杨帆家。领导满面春风,黄斌有些拘谨。杨帆母亲对他印象很好,这青年这么好的,一点也不跋扈。父亲只淡淡打了个招呼。
出于礼貌,杨帆和他交往了。
黄斌很会讨杨帆母亲欢心,每次来,都带了土特产。
话语不多的黄斌被杨帆母亲接纳了。
杨帆则不然,也就是和他吃吃饭,逛逛公园,很正常的交往着。
秋天的时候,黄斌盛邀杨帆和她母亲去他那个城市。此时杨帆已经工作了,在文化站做讲解员。
尽管杨帆不乐意,母亲还是给杨帆请了假。
舒适的轿车,剪影一般晃过的风景。
黄斌说:阿姨,叫杨帆去我那边上班吧,好工作随她挑。
母亲很高兴:小帆,听见没?
杨帆手托着下巴,一直看着窗外。她没有回答。她对黄斌没一点感觉,只是把他当个大哥哥看待。
杨帆和母亲住在了黄斌安排的宾馆里,铺张的设施,让母女略微感到了不安。
黄斌说:这都是小事情,在这个城市,我什么都能办到,不管你们提出来还是我想到的。
黄斌本来说他父母要来的,可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住了两天,天天盛宴。黄斌车载着她们,游览了一些景观。
回来的路上,杨帆不说话,神情疲惫。
以后黄斌再来,杨帆不冷不热的,也不跟他出去了。
母亲在一天晚上问了她:闺女,告诉妈,怎么了?
杨帆说:妈,他不好。
母亲说:还有比他好的吗?
杨帆说:在宾馆,一个跟你一样大的服务员阿姨,因为踩了他的脚,他吐了阿姨一脸,叫阿姨给他擦干净。妈,阿姨是流着泪给他擦的。
母亲说:居然这样。
母亲又说:他对你好不就行了。
杨帆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面害怕他,时间越久越害怕。
母亲说:你还小,能找上这样的人家,多大的造化,多少人羡慕,你知道吗?
杨帆说:我爸爸也不喜欢他。
母亲说:你爸爸一辈子就吃这样的亏。
杨帆说:妈,你让我仔细想几天好吗?
母亲说:闺女,妈只说一句话,黄斌这么好的条件,如果错过了,这一辈子再也别想碰到了。
寒冬来临时候,杨帆坚决不理睬黄斌了。黄斌那次喝多了,张牙舞爪的说出了杨帆和母亲那次去,自己父母为什么没来。
他们就不同意我和你交往,因为你是戏子!黄斌醉眼朦胧着说。
你还给我摆架子,你以为你是谁!黄斌还在喝酒。
老子他妈还没这么窝囊过呢!黄斌喊了起来。
你别不识抬举!黄斌最后说。
杨帆是含着泪水离开的,跑的飞快,纱巾在风中飘落,挂在了冬青树上。
黄斌后来给她一跪到地,就跪在文化站里。此一刻的杨帆简直快崩溃了。
你不理我,我就不起来。黄斌说。
就在杨帆心烦意乱时候,李勇和楚建明出现了。这是两个颇有神秘色彩的男孩,他们眉宇间的不凡气势让杨帆有了许多遐想。这应该是两个胆大妄为的人,可李勇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却是那般的羞怯,这种羞怯没有一丝做作,纯自然。
杨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觉出了和他们在一起,既有安全感,又很快乐。
她不知道厄运正在悄悄来临。从那一天黄斌突然抱着她强行亲吻了,厄运就象张网,悄悄张开了。
黄斌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杨帆一耳光打到了黄斌脸上。
无耻!杨帆说。
你是我女朋友!黄斌喊。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黄斌哭了。
你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没答应我为啥和我吃饭,为啥和我逛公园,为啥一直给我留个想法,不给我来个痛快的!
杨帆这才知道自己从头就错了。
后来的一天,黄斌在杨帆下班的路上,拿把双面刮胡刀,将自己的左手食指削去了一块肉,他就那样伸着指头,让鲜血水龙头一样流出来。
你做不做我女朋友!黄斌说。
不做!杨帆斩钉截铁。
你别逼我!黄斌的双眼此时十分狰狞。
杨帆害怕了,尽管边上很多围观的人,她还是害怕了。
最后问你一次!黄斌说。
杨帆跑了,人行道上是她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完蛋了!黄斌看着她背影大笑起来。
几天以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血淋淋一幕。
受伤的那几天,那些追求她的人都来了,又都心情复杂的离去了。杨帆一个不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几天来一直泪水没停,父亲抽烟不止,剧烈咳嗽。
李勇和楚建明来了,他们打听了杨帆的地址。
杨帆意外的打开了卧室的门。
母亲有些惊讶,父亲香烟久久举在半空。
这是两个陌生的男青年,从来没见过。
杨帆的惨相让李勇眼眶一热。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呜呜的哭声传了出来。
李勇和楚建明出来后,楚建明一脚踢到了大树上。
靠他奶奶,谁干的!楚建明骂。
李勇一言不发,双目渐渐冷酷。
杨帆拆线那天,大家都陪着去了医院。拆完线,杨帆是嚎啕着出来的,她照了墙上的那面镜子,左脸颊卧着一道毛茸茸蜈蚣一样的可怕疤痕。
那些追求者都默默无语,背过了头。
杨帆一路狂奔出了医院,把父母甩在后面,父母在大声呼喊她。
李勇和楚建明大步赶了上去。
这次李勇坚决的架起了她的胳膊,楚建明架起了另一条。
两个人高昂着头颅,忧郁的目光。
追求者们都悄悄的溜了。他们都掐着这一天的日子,他们想看到最后的希望。
希望彻底破灭了。
回到家,杨帆发疯一样摔东西,哭喊着叫李勇和楚建明滚。两个人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直等到杨帆父母大汗淋漓赶回来。
此时李勇和楚建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而且知道凶手在那个城市落网。
杨帆父母回来后,杨帆又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李勇劝慰了杨帆父母一会,和楚建明离开了。
我觉得这事情不对头。李勇说。
咋不对头。楚建明说。
黄斌应该关押在案发地,怎么在那边关押了?
不懂这些。
里面有文章。
那咋办。
看着办。
果然又过了几天,杨帆母亲哭着告诉李勇和楚建明,黄斌释放了,他没有作案时间,有许多人证明他。
杨帆母亲还说,当时西安公安去抓捕他,被那边抢先一步,将黄斌抓了,说黄斌在那边有案,拒不交出黄斌。西安这边没办法,只好等待。后来那边把案卷拿来,说黄斌没有作案时间。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母亲哭诉着。
再次离开杨帆家,两个人双手揣在兜里,低着头走路。
杨帆知道了,要伤心死的。楚建明说。
我不能让杨帆伤口上再撒盐!李勇说。
靠他奶奶,咱去弄他个龟孙!楚建明眼睛里一团火光射出。
黄斌这些天胡子拉碴的,很高的身躯佝偻着。
夕阳西下时候,黄斌走在灰白色彩的街道上,年根的鞭炮声突然就炸开了。
几个办案的公安请他吃饭,邀请几次了。
在号里他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待遇,这种待遇让那些久闯江湖的人感到万分失落。号里给黄斌腾了单间,三个犯人伺候,主要陪他打牌,四个人正好。每天的饭菜是从市里的一家著名饭店送来的,有关部门给配了辆送菜专车。大鱼大肉,好酒好菜。陪他的三个犯人一下掉进了人间天堂,逢人就说,哈哈,一不小心天天过年。他可以随便出入,但所长握着他的手,所长每次握着他的手都激动。市里面已经风传黄斌的父亲要当市长了。这么一双手,要不是这么个非常时候,所长一辈子都握不到。
所长说黄斌啊,我可是肩负着重托,我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千万别自己出大门。
黄斌每天还是出一次大门,有公安荷枪保护,去洗澡。
后来安全了,他就释放了。拘留所里所有的管教都不舍得他走,都觉得时间太短了。
那时侯时兴平反昭雪,还给他开了个大会。
释放后的黄斌没回家,他和父母拌了嘴,去单位住了办公室。他在单位有房子,一套空房,没有进去过。他甚至连房间模样都不知道,他不满意房间的朝向。
住进了办公室,别人就不能办公了,办公室那几个人正好有借口不来上班,领导也不过问。
一应生活用品自然有人送来。
夕阳西下的街道,黄斌披着呢子大衣,微风中一双忧郁的眼睛。
单位外面是个湖泊,一些没有叶子的垂柳,一道蜿蜒的栏杆。黄斌出来时就看到栏杆上坐着两个青年,很消瘦,都是军大衣裹身。一个高个,一个中等。中等的青年前额被长发蒙了,高个的则手拿一枝笛子在吹。是一首忧伤的曲子,就是后来被迟志强改编后搬上舞台的那首铁窗泪。
两个青年看他的眼神有些独特,有些犹豫,好象把握不准的样子。
黄斌没有在意他们,甚至这两个青年看到他,跳下栏杆,问着后面出来的单位人什么,他也没有在意。
因为他很快看到了来接他的公安,两辆北京。
饭店其实很近,他不想坐车,很久没有这么走路了。他挥挥手,踽踽独行,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跳下来,陪他走路。
两辆北京就这么慢慢的开。
黄斌还是走在前面,不说话。
饭店到了,气派的门楼,古色古香的建筑,也许它过去压根就是一古建筑。
定的是二楼的包房,楼梯是木制的,岁月蕴在里面。
前面两个公安引路,黄斌走中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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