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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要听你哼歌。”许子衿说话清晰了些许,但还是掩不住其中的浓浓睡意。
“死丫头,睡个觉都不安稳,也罢,你想听什么歌?”
许子衿低声咕哝道:“我要听《童年》。”
须臾,不大的屋子微微传出一阵飘渺的歌声,嗓音充满磁性与魅惑。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放下沉沉睡去的许子衿,帮她盖好被子。走出客厅,静静坐在沙发上,眼神干净空灵,手捧起一杯新沏的清茶,茶香渺渺,凝视着窗外那望不穿的黑夜,细细回想着刚才在酒吧瞥到的那一抹凌厉眼神。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月光的微弱照明,黑暗成了此刻的主宰者。
自古以来,似乎没有谁会喜欢黑暗,因为它代表着孤寂,恐怖,还有浑浑噩噩。
却没人留意到,走近黑暗后,你会发现,黑暗几乎包容了世上的一切。
好人,坏人,善良,罪恶,美丽,丑陋,富贵,贫穷,健康,疾病。
一切都隐匿起来,无法看清,天地间只有妙若天籁的静寂。
萧云坐在那儿,冷漠,凄清,又惆怅,像是川端康成笔下的未眠海棠,孤独、高傲、冷寂,沉静、娇娆、浓郁。如果仔细端详,那飘逸离尘的脸庞上正绽放着极其哀伤的美,很容易使人想起郑愁予的《错误》: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他想起了那只不知名的雄雕,那只如至尊王者般高傲的雄雕。草原,密林,雪域,碧霄,这些才是它应该向往与翱翔的地方,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座繁华似锦的钢铁城市里呢?是不是和他一样,也有着身不由己的原因呢?
他又轻轻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小调,苍凉得如同此时的夜色。
与此同时,一条细到无法用肉眼看清的缝隙,因为房门的轻轻掩上而消失无踪。
门里头,一道黑影倚靠在门上,竟也轻声哼着萧云那首不知名的苍凉小调。
房里没有灯,暗淡无光,那道黑影缓缓蹲下,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流过脸庞。
夜已深,萧云渐入梦乡……
雄鸡一唱天下白。
萧云准时在七点醒来。
一天之计在于晨。
萧云轻缓地洗漱,避免吵醒安睡中的许子衿,出门慢跑。
他的两条腿上分别绑着一个特制沙袋,20公斤,像不倒翁底座的铁铅,负担沉重。
可是,他跑起来却身轻如燕,轻松自若,从容闲适地欣赏着沿途晨景。
清晨微凉,穿城而过的西江催眠似的低吟浅唱。
很远的远处,间或有些鸡声虫声。
街道稀稀落落地走着早起的人们,或上班,或买菜,或锻炼,或送小孩上学。
宁州又开始新的一天。
老百姓起早贪黑地辛勤劳动,只为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虽然“日后”可以是很久很久以后。这和赶火车是一个道理,你提早去到火车站候车就是为了稍后可以赶上火车,虽然“稍后”可以是很久很久以后。
晚点,在华国是火车的代言词。
萧云依旧沿着老路线跑着,跑到小西湖的柳树边。
回气宁神,调养呼吸,打一套老爷子自创的“灵箜拳”。
然后就慢慢往回跑,路过宁州百年早点老店,进去买了几份早餐。
待萧云洗完冷水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许子衿这小丫头才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里出来,一头瀑布长发凌乱地搭在肩上,宽松的T恤折减了几分青葱少女的玲珑身材,却有言之不尽的柔情绰态。
“小七哥,你怎么这么早?”许子衿含糊地嘟囔着。
萧云轻声道:“还早,日上三竿头了。”
“死脑筋。”许子衿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呵欠,又趴在沙发上眯睡,颇有哲理地嗫嚅道,“做人哪,要不断尝试新的生活方式,不要总是千篇一律地在早晨起来,有时候,也可以在中午。”
“就你话多。”萧云拉起不肯起来的许子衿。
这死丫头却像大义凛然的革命先辈那般,任由敌人的鞭笞捶打,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萧云无奈,横抱起她到洗漱间。
许子衿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牙刷,娇蛮地横了萧云一眼。
萧云微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转身出去,随手关上门。许子衿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吐吐舌头,作了个可爱的鬼脸。忽地想起刚才年轻人抱着她时的暧昧,俏脸泛起红晕一片,清眸流盼,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胸口起伏不定,连连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稍平复心情。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让人馋涎欲滴。
一碟汤包,一碟蟹粉烧卖,一碟炸春卷,一碟虾仁芝麻卷,全是许丫头喜欢的。
萧云坐在饭桌旁,喝着清淡白果粥。
那个人应该回来了吧,等下还得再去一趟,他望了眼窗外,心里默默想到。
他习惯性地用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心境平静祥和,如云中白鹤,没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自怨自艾,没有“红尘消隐,人世噤声”的超然脱俗,他只是想做一个平凡人,踏踏实实生活,以前是母亲逼着他,现在是他自愿而为。
许子衿梳洗完毕,恢复了清丽可人,萧云招手让她坐下吃早餐。
“小七哥,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茶餐厅吧。”许子衿左手捏住一个包子,兰花指微翘。
萧云又舀了一碗粥,轻声道:“不行,在家呆着。”
“才不要!我一个人在家多闷呀,我闷了就想出去逛,出去逛就会惹事,惹事就会被欺负,被欺负我就会哭,哭就会伤心。小七哥,你愿意看到我受欺负,愿意看到我伤心吗?”许子衿嘟起小嘴,不满地怨道。
萧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鬼丫头歪理邪道还真多,无奈道:“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能呆在店里帮忙,不能跟着我去送外卖,我可不想再次被几十个男人跟在后面叫嚷订外卖了。”
上次带着这丫头去一间公司送外卖,结果那些从不叫外卖的白领统统眼前一亮,仿似发现了新大陆般,死皮赖脸地跟在萧云后面说要订餐,眼睛却都紧紧盯着清丽无伦的许子衿,盛况空前。更要命的是,那死丫头竟然还火上浇油、乱上添乱,始终挂着一弯祸国殃民的浅笑,惹得狼人们垂涎三尺,让萧云无奈之极。
“嘻嘻,成,我答应你就是了,小七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许子衿高兴地咬了口包子。
萧云轻声道:“信你才怪。”
许子衿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小七哥,你削那么多铅笔干什么?”
萧云望了眼她,轻声道:“你看到了?”
许子衿点点头,轻声道:“昨晚我无意中翻开了那个黑色小包。”
萧云轻声道:“没什么,我削着玩。”
许子衿眸子疑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问下去,低头喝着清淡美味的白果粥。
她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绝不会让别人为他分担忧愁的,他只给予别人阳光。
萧云吃完,轻声道:“丫头,待会儿你先去餐厅,我要办点事情。”
他起身,拿着自己的碗到厨房洗净。
“你要去哪?”许子衿在客厅问道。
“小丫头家家,哪那么多事?别乱跑,到餐厅等我。”
“嗯,知道了。”
萧云坐公交车来到城北,然后步行二十分钟到“临江新邨”,富人的天堂。
这个住宅区里的别墅没有一幢低于千万,极其奢华。
因此,临江新邨还有一个别称“千万楼间”。
据说这个称号是源于一首现代情诗,内容隐晦,是一个颇有文采的亿万富豪写给他包养在“临江新邨”的情妇的。那首诗的具体内容是:“于千万楼间
发现了你
那惊鸿一瞥
魂飞魄散
我站立,你跪坐
吞吐间
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诗不知什么缘故流传了出去,街知巷闻,轰动整个宁州,“临江新邨”从此改名。
萧云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来由,他也不关心,他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纯粹是为了完成母亲交给他的任务,仅此而已。这种空穴来风的豪门花边情史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听过后付之一笑便已足够,只有那些胸无大志的市井小民才会津津乐道地广而告之。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来这里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由于他衣着过于普通陈旧,在这个“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社会,便可算得上形迹可疑了,因此毫无意外地被保卫拦了下来。保卫冷着脸,一脸不屑地盘问了他许久。不过,最后怎样解决倒不是件什么复杂的事,简单得很,可以说简单得令人有些意外。萧云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卡,一张母亲给他的龙卡,然后那保卫现场就学会了高深的国粹川剧变脸,立即低声下气,背躬弯腰,目送着萧云身影的远去,那股热情劲让人叹为观止。
“萧先生,我家老爷现在正在文莱,还没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礼貌地对着萧云说道,态度十分谦卑,让人舒坦。
萧云站在这幢“千万楼间”最贵的别墅庭院门前,听着管家的解释,很平静,望了眼管家身后的大房子,露出淡淡笑意,清净如竹,轻声道:“前些天你说他在马来西亚,今天就到了文莱,你家老爷真是够忙的。”
管家神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淡然笑道:“我家老爷年纪大了,闲不住,趁着身体骨子还行,就希望到各个地方走走看看,好开开眼界。要是他回来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萧先生您的。”
萧云微笑点头,将原本要递给管家的“上弦月”白玉重新戴好,欠身离开。
管家锁门进屋。
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一道修长的影子清晰地映在水泥路面上,缓缓向前移动。忽然,那道影子停住了。萧云蓦然回首,目光如炬,冷冷望向别墅二楼东面的一个窗户,泛起一抹淡到透明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别墅二楼,书房内。
这里古色古香,典雅而大气。
墙壁三面环绕着巨大的连体书柜,上面全部是线装古书,其中不乏珍贵传世孤本。
“老爷,为什么不见他?”一个身着黑色丝绸唐装的瘦削男子轻声问道。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站在窗边,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壶,散发着一种超脱自然的淡定,同时秉持着历经沧桑的成熟和沉稳,可他的微笑却像一个老狐狸的笑容,轻声道,“狐四,虽然你对他评价很高,但是,在他没有向我展示他的潜力之前,我是不会见他的。我不能把我林家交给一个碌碌无为之辈,纵然他是许老头的爱徒爱孙也不行。”
瘦削男子对老人崇拜有加,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可这回却说道:“老爷,恕狐四多言,那个年轻人似乎不想显山露水,两个月前的那次出手只是他无心之作,他未必会想成为老爷心目中的枭雄。”
沉默了一会儿,老人微笑着问道:“狐四,知道阳光什么时候对人体伤害最大吗?”
瘦削男子有些惊异老人的这句问话,踟蹰了会,轻声道:“中午吧。”
老人摇摇头,轻声道:“不是。”
瘦削男子皱了皱眉,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老人的唇线微微上扬,深沉圆滑,轻声道:“应该是早晨与黄昏。”
瘦削男子那张惨淡的脸庞微露不解之色,轻声道:“狐四愚钝,还望老爷赐教。”
老人那根爬满皱纹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壶壁,轻声道:“人人都知道中午的阳光毒烈如蛇,心中必会防范,因此伤害最小;反之,早晨、黄昏的阳光柔和温顺,人们放松警惕,因此伤害最大。他如今韬光养晦,舍其锋芒,实乃潜龙在渊,日后必定飞龙在天。”
瘦削男子双眼倏然圆睁,停了几秒,才缓缓道:“老爷远虑,狐四受教。”
老人轻笑,笑声不带丝毫感情,冰凉透骨,寒入心肺。
狐四轻声道:“他刚才回头,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老人淡淡道:“这样的年轻人才有意思,才值得我折损了三名‘夜魅’。”
狐四低头不语,不知是羞愧,抑或是愤懑。
老人轻声道:“好了,狐四,你去准备一下吧。”
“是。”狐四允诺退出。
书房恢复平静,书香飘逸。
老人两根苍老的手指轻轻掀开窗帘,透过一条窄窄的缝隙,看着那道伟岸却孤寂的身影渐行渐远,轻声自语道:“看来宁州要变天喽,你是那条呼风唤雨、浊浪排空的真龙吗?孩子,我很期待。”
第六章 两个月前的无心插柳
宁州的天空澄碧湛蓝,纤云不染。
阳光从遥远的恒星赶来,普照大地。
路上行人仿佛披上了金色袈裟,光芒耀眼。
他们是从西天走来的众佛吗?他们会造化万物,普渡众生吗?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广记茶餐厅,客人如潮,络绎不绝。
这是萧云的第二份工作。
茶餐厅的主人老冯来自广东,精明热情,待客真诚。
广记茶餐厅地处旺地,附近公司多,白领就多,因此外卖生意很是红火。
萧云的外卖工作便应运而生。
当萧云走进茶餐厅时,客满为患,却井然有序。
今天的客人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倍有余,全因为一个人,许子衿。
她正营营役役地帮着客人端碗递盘、写菜落单,衣袖处松挽起至肘,白皙如雪的双臂让无数食客倾目注视,清丽无伦的面庞细汗微湿,几根青丝沾在了侧脸,晕红玉嫩,犹如晚秋枫叶,别有一股如唐诗宋词般的风韵。
有这样一位伊人在此,客人吃饭的速度都明显减慢,谁也不愿这么快就离开。
“小七哥,你怎么才来?”许子衿看到萧云后,走过来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
众人见此情景,嫉妒羡慕的眼神汇聚成河,奔流不息。
萧云微笑,清净如竹,温柔看着许子衿,轻声道:“有点事忙。”
许子衿皱着黛眉,轻声道:“你呀,总是行踪诡秘的。”
萧云轻笑,环视了一圈人头攒动的茶餐厅,轻声道:“累了吧。”
许子衿摇摇头,轻声道:“不累。”
萧云目露怜惜,轻声道:“去老冯的办公室坐坐吧,喝杯茶。”
许子衿轻声道:“嗯,我会的。”
萧云伸手将许子衿几根散乱在侧脸的青丝挽到耳后,轻声道:“我要去工作了。”
许子衿抬起眸子,认真叮嘱道:“你在外面跑,要多喝点水,不易中暑。”
她把一瓶冰冻的绿茶塞到他手里,她知道这个年轻人离不开茶,饮料也不例外。
萧云看着手里的绿茶,轻声道:“知道了。”
许子衿嫣然一笑,百媚齐生。
时间不长,萧云换上了白色外卖服。
刚走出换衣间,他就看到老冯在走廊讲电话,不停徘徊,神情焦虑无奈。
萧云静静站在他身后,直到他挂掉电话,才走过去,问道:“老冯,出什么事了?”
“唉。”老冯叹了口气,表情严峻,紧握拳头。
“是小琮的事吧?”萧云试探着问道。
缄口不言一阵子,老冯最终颓然点头,将手里刚点燃的烟扔到地上,踩熄。
他最疼爱、也是最担心的就是他这个刚进高中的宝贝儿子,正值青春叛逆期,老冯说他一句,他顶上十二句,平时也不好好学习,喜欢标新立异,追求新鲜,整天跟着一帮社会青年东跑西颠,走南闯北,美其名曰探究社会,说白了就是瞎混。
“这衰仔这回闯大祸了,惹上黑龙团了。”
老冯虽然来了宁州三年多,但还是一口纯正的广式普通话。
他所说的黑龙团,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对于黑龙团这个神秘组织,萧云也只是道听途说地了解一些。这个社团控制着南方六省的地下势力,华国的黑道唯它马首是瞻。其背后的官方势力也是盘根交错,公安部派请工作组进驻JS省几次,都无功而返,可见黑龙团在JS的权势通天。
“他怎么了?”萧云实在不忍看见这个曾帮助过他的好人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衰仔昨晚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飞扬酒吧喝酒,为了争女人跟一个流氓发生口角,打了一架,谁知那个流氓是黑龙团的人,这下没有活路了,唉,家门不幸啊。”老冯眼眶一红,神情愈发凝重,几根早生的华发也泛起白光。
“对方怎么说?”萧云轻声道。
“刚才我一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对方不接受和解,非将我赶尽杀绝。”老冯落寞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萧云皱着如刀双眉。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敢跟黑龙团谈条件。”老冯凝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哪种?”萧云如刀双眉皱得弥紧。
“死人。”老冯轻声道,语气哀伤黯淡,低头注目着人行道瓷砖上的一片黄嫩落叶。
萧云瞳孔紧缩,视线也转到那片落叶上,轻声道:“黑龙团真的恐怖到这种地步?”
老冯竟然笑了笑,笑容自然到似是有感而发,轻声道:“其实我很幸运。”
萧云一怔,脱口而出:“幸运?为什么?”
老冯从裤兜掏出一盒五叶神,拿在手上,轻声道:“因为我没有收到黄泉书。”
萧云惊奇皱眉,问道:“什么黄泉书?”
老冯侧头望了眼他,轻声道:“你没听说过?”
萧云轻声道:“没有。”
“黄泉书,可以说是世上最奇妙、也是最可怕的东西,没人想见到它,却人人都想见识一下它。其实,它并不神秘,只是一张很普通很普通的水墨国画,A4纸般大小,纸质也是普通的生宣纸,纸上的图画更是单调到近乎枯燥,在纸中央,只跃然着一条黑龙,一条没有任何特别的黑龙。然而,就是这条黑龙,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离开,谁也不会例外。”老冯轻缓说道,带着三分幸运、三分敬畏、三分哀怨和一分向往。
萧云静静听罢,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世上竟还有比法院判决书更有效的东西?”
老冯抬头望了眼碧蓝的天空,喟然长叹道:“黑龙一现,命悬一线。”
阳光依旧刺眼。
微风过处,又有一片落叶悠然飘落。
尚未到秋,叶子便急着离开,是厌倦,还是无奈?
萧云望着那片叶子轻缓落地,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还能怎么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无法阻挠的事。如今我只能带着那兔崽子离开这里,回广东去。落叶归根,我也算提早应验了这句古老话语了。”老冯的语气无比落魄,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烟掉地三次,捡起,衔在口中,掏出一盒书式火柴,“嚓”,一根火柴划着,燃尽却点不着烟,“嚓”,第二根,仍是点不着,第三根依旧。
萧云轻声道:“烟拿倒了。”
老冯一愣,苦笑摇头,反过来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弥漫。
萧云轻声安慰着:“这样也好,远离是非之地,换个环境,也许能让小琮回到正轨。”
老冯满面愁容掩不住,轻声道:“这事你不用理了,先忙去吧。”
萧云轻声道:“那我先去送外卖了,你也别太担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冯不再说话,微眯起眼睛,几条鱼尾纹不经意爬上眼角处,挥挥手让他去工作。
萧云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步出茶餐厅,天蓝依旧。
萧云抬头三十度仰望苍穹,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
对老冯的爱莫能助,让他心生悲凉,小人物的卑微,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凸显。
一位名作家在那十年动乱里喊出了振聋发聩的一句:这个世界多么需要清新的空气,更替去腐朽的、腐蚀着人类灵魂的气息。让世界和谐得像血脉相承的亲人,让世界安静得像沉睡的午夜,让世界纯净得像新生的婴孩。
当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他就会选择逃避。
所以,老子逃了,陶潜逃了。
但萧云不是老子,不能骑青牛、走潼关;也不是陶潜,不能种豆南山、带月锄归。
他有他关心的人,有他要保护的人。
他不是众佛,不能给这个世界带去新鲜空气。
他只是个平凡的人,和其他人一样,常常需要仰望那些站在高处的人物。
也许,他唯一不平凡的地方,就是他深知死亡的可怕。
他的过去,如同黑暗里绽放的花朵,寂寞而馥郁,令人回味悠长。
追溯岁月的脚印,历史的扉页上沾满了鲜血,写满了艰难。他所经历过的人生,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得出的。人间炼狱?这词还是太轻了。他曾无数次闯过鬼门关,却一次一次地挺了过来。这并不是说明他是个不死小强,只是他比普通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不会让死亡轻易地把他带走。
生命有多远?
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
死亡二字,寥寥九笔,却蕴含着多少意思?
依旧没人能说得清。
那些并不能被死亡所终结的心碎,那些麻木中绽裂的伤口,一路伴随着萧云的成长,而一个伟大人物的生命本身就是在疼痛中成长的,并时时刻刻延续着,永无休止。也许就在某一天,谁也无法预测的那一天,就会出现一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家伙给他致命的一击,他甚至连回忆一下往事的时间也没有,就永远阖上双眼。
人生就是这样,从不发行往返车票,一旦出发了,就再也不会归来了。
这个社会的人们总是太忙,生命疾驰而过,无暇停下脚步,舔一下伤口。
悲哀,一种莫大的悲哀。
萧云骑着外卖自行车来往于宁州中心商业区,忙不胜忙,如同辛勤采蜜的工蜂。他从不抱怨诉苦,也不悲天悯人,为了能够支付那份不低的房租以及给许子衿提供一个相对惬意的生活姿态,必须像其他底层工作者那样,早出晚归,不停地工作,不停地耕耘。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就只有背影。
萧云笑容很淡,很纯,白领们都很喜欢这个从不自卑也不自负的年轻人。
“萧云,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快饿扁了!”
“哇,小萧,今天的叉烧这么多?广记果然是真诚待客!”
“小帅哥,笑一个嘛,对,你看,你笑起来比韩国那些狗屁明星有味道多了!”
……
时代广场,宁州地标建筑,昊天集团所在地。
萧云刚刚送完一层楼的外卖,这也是他今天送的最后一单,听了白领们很多的调侃话语,或是过分热情的攀谈,或是不咸不淡的笑言,此刻终于可以逃离苦海,安静地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电梯。
电梯从一楼,慢慢往上升。
“不用跟着我了。”一把男声从后面传来,铿锵有力,不容抗拒。
萧云听见这把声音,嘴角微翘,眉头轻轻舒展,并没有转头,依然静逸地站着。
说话的那个男子一脸怒气,显得颇为不耐烦。
他身后跟着两名保镖模样的男子,身材魁梧,肩宽腰壮,清一色的黑西服打扮。
那男子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由于刚在总裁办公室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去,忽然瞧见了站在电梯前的萧云,微微愣住,然后转身对那两名亦步亦趋的保镖吼道:“给老子滚,再不滚,我让你倆丫的躺一个礼拜医院!”
两名保镖听后,面露惶恐,迅速转身离去。
他们当然要走,这是不容有半刻犹豫的,因为之前他们已经躺在医院两个月了。
那男子待两名保镖走远之后,旋即像春夏秋冬季节更替一般,伊始一脸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灿烂如同雨后阳光般的笑容,快步走到萧云身后,兴奋喊道:“师父,您怎么在这?”
萧云微笑,淡淡道:“张宝,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师父,把我都喊老了。”
这人竟然是张宝,昊天集团的太子爷,不可思议。
“是是是,你看我老忘。”张宝敲了下自己的头,哈然笑道,随意散发着军人的豪爽魅力,瞥见萧云手里空无一物的外卖篮子,不禁捋起衣袖,“大哥,你刚送完外卖?那帮死人竟然敢叫你送外卖,看我不弄死他们。”
萧云转身给了张宝一个板栗,笑着道:“那是我的上帝,你也敢动?”
张宝满脸委屈,点点头,又摇摇头。
萧云见他这般熊样,忍俊不禁,张宝也咧嘴大笑。
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般直观,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两个月前,宁州,初夏。
萧云初来乍到,宁州的繁华让他为之感慨,全国百强县市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他已经在“十里清扬”酒吧工作一个月了,对于宁州缓慢的生活节奏渐入佳境。
他刚从“临江新邨”高级住宅区出来,他想找的人去了西欧,只好无奈地打道回府。
阳光,总是让人心怡的,尤其是江南的阳光,一如情人间的吴侬软语,温柔,细腻。萧云正慢慢地走在林荫道上,手里抛玩着一颗小石子,欣赏着高楼大厦,欣赏着车水马龙,熟悉着这个城市的空气,熟悉着这个城市的味道。
一辆奔驰正向路边的一个停车位缓缓驶来。
不料,一辆丰田从后面轰然超车,并横行霸道地停进了本来是奔驰囊中之物的位置。丰田车熄火后,从车里走出一位染着黄头发的青年和一位妖艳妩媚的女子,那黄发青年揽住女子的蛇腰,得意忘形地向着奔驰吹了一个口哨。
嚣张,跋扈。
须臾,一个微胖青年从奔驰车下来,手里拿着一把大车锁,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到丰田车前,二话不说就砸了丰田车的挡风玻璃和车盖板,雷厉风行。黄发青年怒气冲冲,却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睨着那微胖青年,他身边的女子则是像只受惊的兔子,躲在了他的怀里。
微胖青年看着满地车窗碎片,向奔驰车耸耸了肩,露出一个贼笑。
奔驰车副驾驶的窗里伸出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
“张宝,有种你就别走!”黄发青年怒吼道。
“我肯定听你的。”张宝摊摊手,然后走回奔驰车。
黄发青年一把推开正瑟瑟发抖地妖艳女子,掏出手机打电话。
萧云站在不远处,双手优雅插于袋中,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
吸引他的,是砸车的那个青年,看动作好像还练过两下子。
过不了多久,八辆黑色大众如失控的野狗,飞驰而至。
每辆车走下五名一身黑色着装的男子,手里都拿着铁棍,寒光朔朔,血气腾腾。
这条林荫道离“临江新邨”不远,由于位于郊区,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太多,见此阵势,都纷纷躲到不远处驻足观望,有不识相的想掏出手机报警,立刻被旁边的人制止,更有人怒斥道:“我靠,你他妈不想看戏,不要拦着别人看戏,真他妈吃饱没事干!”
众人纷纷响应,那不识相的人只好悻悻收回手机,看向那电影中才会出现的一幕。
人,一旦有了靠山,总是会特别的放心,就好比乘船出海,穿上了救生衣一样。
黄发青年此刻对这种感觉更是深有体会,有人撑腰,身板子都站得倍儿直。他重新揽起了那个妖艳女子,得意洋洋地站在那群黑衣男子的前面,一脸邪笑,挑衅般地向奔驰车竖起了中指,左手摸着妖艳女子滚圆的屁股,惹得她娇声连连。
“孔阳,动手吧。”张宝平静地说。
“恭敬不如从命。”孔阳耸耸肩。
两人下车,缓步走到离黄发青年两米远的地方,站定,看向那四十名黑衣男子,眼神冷漠,一股兴奋劲游走全身,热血沸腾。他们曾经都是一名军人,都是从同一个连队里出来的,打架,尤其是一挑众,对于他俩来说,从不陌生。
“给我狠狠地揍死这两个混蛋!”黄发青年一声怒吼。
四十名黑衣男子闻声而动。
他们似乎受过正规训练,转眼间便分成了两个进攻小组,分别将张宝与孔阳围在两个圆心里。他们每一次出手都飒飒生风,不留余力,手中的铁棍如高山落木,迅猛力重,他们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冷峻异常,不停地举起落下,丝毫不给对方歇息的机会。
人若变成了机器,便是最可怕的事。
孔阳侧身让过迎面而来的铁棍,双手如闪电般擒住对方的手腕,一拉一挫,对方的手腕如断弦的驴皮影,颓然向下,悲惨的喊叫声让人心寒。孔阳夺过那根铁棍,将铁棍舞得如幻如影,横扫千军如卷席,身前身后的铁棍纷纷被震退。
孔阳嘴角微翘,眼神冷冽骇人,虽然他身后已经挨了10几下棒击,但他丝毫没有痛疼感,反而觉得体内的那些好战因子更多地被激发了,他现在唯一的意念就是击垮对方,从精神意志上击垮。
他身形一纵,跃到一个黑衣男子跟前。
黑衣男子反应极快,急后退两步,手中的铁棍如飞鹰扑兔,迅疾而至。孔阳反应更快,右手扬起铁棍生生接住这一势大力沉的一棍,左手紧握拳头,已击向对方胸腔处,“咔咔”的断骨声让周围的黑衣男子眉头紧皱,怒气更盛。
其他黑衣男子见孔阳打倒一个,纷纷向孔阳攻来,不分节奏地攻着。
孔阳有条不紊地接着,但是力气渐消,脸上表情严峻,汗珠不停地滴下。
而张宝则是赤手空拳,步步为营,稳中带攻。
每一步都如虎纵山林,每一拳都似虎啸风生。
他犹如一道龙卷风,所到处铁棍横飞、手臂断裂。
萧云原本只是纯粹以看戏的心态而袖手旁观,可当见到张宝的出手后,出乎意料地眉头一挑,眼神顿时犀利无比,嘴角慢慢露出淡淡笑意,清净如竹,低语道:“竟然是老爷子的虎步拳,有意思。”
张宝终究还是一拳难敌四手,和孔阳一样渐渐陷入苦战,处处受敌,面面防御。
“热闹看够了,大戏该落下帷幕了。”萧云自言自语地淡然道,轻轻一笑,灵气顿现。
当是时,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闪出,瞬间到了打斗地点。
那身影如凌空飞动的彩蝶,翩然起舞,绕着挥舞铁棍的黑衣人身体穿行而过。
黑衣人来不及反应就腾空而起,口中喷出的鲜血如一道道血瀑,在空中熠熠生辉。
没人看清那道白色的影子是如何出手,只见他每一次挪动都会带飞一个黑衣人。
现场仿佛下起了血雨,细细的,血红一片,如残阳,似朝霞。
看热闹的人受不了如此暴力的场面,或捂头逃窜,或躬身干呕,没人懂得欣赏如此美景。
甚至,连平时横行宁州的张宝和孔阳都像被冻僵了一样,呆在原地。
萧云终于停下,如一天神站立其间,一脸平静地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四十个人。
他一声叹息,轻声道:“没意思。”
然后,他慢慢走向那辆奔驰,步履坚定,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停下脚步的,经过张宝和孔阳的身边时也没有停下,等快走到车后门时,他才对着身后两个似乎已冻僵的人轻声抛出一句:“我帮了你们一个忙,你们也要帮我一个忙,把我送回家。”
张宝和孔阳两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孔阳率先走回奔驰。
张宝简单地整理了下衣服,看着不远处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黄发青年,笑了笑,然后淡淡道:“刘刚,回去告诉你哥刘庆,在宁州敢动我张宝的,不是还没有出生,就是已经死了,滚吧。”
黄发青年顾不得身边正低声啜泣的妖艳女子,连滚带爬地开着丰田窜去。
戏已落幕,人群依旧驻足。
只是没人注意到,就在人群中,一个瘦削男子正看着奔驰车,似笑非笑。
第七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电梯升至,两门敞开。
张宝接过萧云手中的外卖篮子,跟着萧云走进电梯。
“我教你的那套扶灵拳练的怎样了?”萧云侧脸问道。
“那套拳法极厉害,我回连里,一挑二,打得那帮小子满地求饶。”张宝谑浪笑敖。
萧云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笑意,轻声道:“你的特点是‘稳如中军帐,动若万里风’,这套扶灵拳正适合,攻则万马奔腾,守则铁甲铜墙,所谓‘关山蹇骥足,飞飙扶灵帐’,正是这套拳法的精妙所在。”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曾经作为秃鹰尖兵连的一员,连里的那句‘攻无不克,战无不坚’铭言,我始终谨记在心,我一定练好这套拳法,那帮混小子还等着我回去教他们呢。”张宝笑着道。
萧云颔首微笑,对于这个直率爽朗的世家大少,他很欣赏,尤其是张宝那种不拘一格表里如一的处世之道,更令他刮目相看,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眉头一扬,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小宝,你认不认识黑龙团的人?”
张宝闻言微微一愣,轻轻摇头,不解问道:“大哥,你问这个干嘛?”
萧云轻声道:“好奇问问,黑龙团找过你麻烦吗?”
电梯下到一楼。
萧云率先走出电梯,张宝紧跟一步。
“没有。黑龙团虽然势力盖天,但还是不敢惹我的。不用提我已故的爷爷威名,就是我家老头子南京军区总参谋的名堂摆在那里,就吓死他们了。”张宝在萧云面前规矩从容,甚至是在他父亲面前都不曾有的谦卑。
“嗯。”萧云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
一楼大堂,装潢奢华。
中央垒起一块鹅黄巨石,其上铸刻着用狂草写就的两个字:昊天。
字势极尽飘逸洒脱,仿似一尊醉罗汉闻歌而舞。
刚才萧云在送外卖上楼前,就在这巨石前驻足良久,看着这两个字出神。
昊天集团,张家的产业。
虽然总部已搬进国际都市上海,但宁州这块发迹地,依旧是昊天牢不可破的大后方。
在华国,有两个家族是最引人瞩目的。
南方,张家。北方,皇甫。
两个璀璨如天上明星般的家族,一南一北,互相映照,这就是所谓的“南张北皇”。
大堂里的很多人都认出了张宝,慌忙不迭地向这位昊天太子爷躬身问好,与此同时,却不一而足地带着狐疑的眼光看着张宝身边那个穿着一身白色外卖服的年轻人。他们知道这位太子爷没有架子,却未曾想过没有架子到这种地步,竟可以跟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走得这么近。
在他们眼中,这是违反常理的,一个社会要想持续稳定发展,必须形成固定的阶层。
萧云回过神来,轻声道,“小宝,回去吧,昊天还要你坐镇。”
张宝无奈地笑了笑,叹声道:“公司哪用我操心?我这个总裁助理只是挂名而已,在宁州锻炼一阵子,就要去上海总部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家里的西太后逼着我,我宁愿留在军营,跟着那帮混小子摸爬滚打,比坐在办公室发呆有趣多了。”
萧云微笑道:“你不是很喜欢房地产吗?不去玩玩?”
张宝苦笑道:“我也想,可我家老头子那脾气犟得不行,本来就对我从部队出来颇有微词,涉足公司的事情后,又说什么我火候不够,还得锤炼锤炼,严令禁止我染指房地产。要是公司听我的,早赚几个亿了。”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导泉向涧,则为易下之流;激波陵山,必成难升之势。鬼才通常会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等待着发光的一刻被有识之士慧眼得见,便可扶摇直上九万里。君曾记否,三国时,一代大才凤雏庞统投效刘备之初,也仅仅是一县之令罢了。
正所谓,得良马十匹,不如得一伯乐。
当今社会主宰人才沉浮的有两种人:一是有关的领导,一是与领导有关的人。
萧云给了他一个板栗,轻笑道:“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了。”
张宝也开怀笑着,带着军人那种特有的豪爽,忽然想到些什么,笑声半途夭折,一脸严肃,轻声道:“大哥,你刚才打听黑龙团的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萧云打趣道:“你以为有人可以伤到我?”
张宝讪然一笑,轻声道:“没我在,也没人可以伤害到你。”
萧云轻声道:“嗯。”
张宝问道:“那你为什么打听黑龙团的事?”
萧云也不再隐瞒,将老冯的事简单复述给他听。
张宝神情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云却又偏过头去,望着巨石那两个用狂草写就的字,他似乎很欣赏。
手托下巴思索了一阵,张宝抬头缓缓而道:“大哥,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萧云收回视线,轻声道:“能有什么法子?山太高了,难以攀爬。”
黑龙团,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山。
站在这样的一座山峰脚下,有谁不是抬头仰视而永远难以企及呢?
张宝轻声道:“如今之计,唯有找到那个和小琮打架的流氓,让他主动提出和解。”
“只能如此了。”萧云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拢起一抹忧郁,深沉得近乎空白。
他担负得太多了,有些本不应该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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