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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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精女子接过萧云递过的手袋,向他嫣然一笑,笑容闭月羞花,如流风之回雪。

    成熟女人终究不是女孩能够媲美,她们懂得如何不露痕迹地展现自我最吸引人的一面。

    这种诱惑不再青涩稚嫩,犹如熟透的水蜜桃,你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妖精女子侧过脸,漠然地斜睨了眼阴沉氤氲的五人,冷冷丢下一句:“一群废物。”

    伊人翩然而去,空余香风扑鼻。

    萧云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心里淡淡想道,如此美人,断然不能让无耻小人采撷。

    目视一会,他微笑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怒火中烧的五人。

    第十八章 心随舞台动

    俗话说:打人莫打脸,揭人莫揭短。

    在华国,面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国人可以吃闷亏,也可以吃明亏,但就是不能吃没有面子的亏。如果你不顾别人的面子,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因此,老于世故的人从不会轻易在公开场合说别人的坏话,宁可高帽子一顶顶地送,既保住了别人的面子,别人也会如法炮制,给你面子,彼此心照不宣,尽兴而散。

    这种情形在官场尤为常见。

    被击中痛处,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为了面子,小则翻脸,大则会闹出人命。

    十里清扬安静岑寂,一盏孤灯透着寒光。

    一个不知名的虫子绕着灯光飞来转去,时不时地撞击一下灯泡,发出一缕“噔”的微弱声音,在黑夜中显得诡魅恕R换岫址衫戳艘恢坏贫辏纳碜拥欤嵋砺躺群∫坏悖砣捶仕兜煤堋?br />

    两只小家伙以灯光为媒介,正在上演一出动物界的《梁祝》舞台情景剧。

    金爷却没有心情去观赏,他甚至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怒气填膺过。

    在那妖精女人丢下一句冷话的那一刻,他知道,这单买卖黄了。

    本来与那个纨绔公子说好了的,报酬为十万,因为那公子要流血演出,所以定金只收了两万,事成之后再收取余下八万。为了打斗真实,足足陪着那公子练了两个星期,虽然不是真刀真枪,但毕竟拳拳到肉,自己和几个手下被打得青瘀紫血,可为了那十万,便咬咬牙,忍气吞声。

    金爷原以为天下掉得会是林妹妹,结果不是,而是馅饼。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买卖更让人觉得欢愉的了,想想农民工们任劳任怨辛苦工作一整年,只有那么万来块钱,甚至更少,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那丁点血汗钱会不会被无良老板席卷而逃。而自己只是挨几下打,演一场戏,十万就袋袋平安,这样的来钱法,比起农民工们好赚多了,真是大快朵颐。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馅饼落地前,先掉下了把噬人的刀子,怎能不怒壑难填?

    扔这把刀子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灵气盎然、笑容亲切得让人无法生气的年轻人,一刀而落,八万就不翼而飞,而且还很可能会遭到那公子的打击报复,念及此,金爷更是觉得心中燃烧着一座火焰山,不杀不足以平愤。

    金爷仰头饮尽杯中酒,双眼紧闭,强压心中怒火,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四人闻声同时而动,使出平生所学,务求一击而成,这种事情他们早已驾轻就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杀人讲究士气,能让对方在一瞬间胆寒,便可一招杀敌。如同一场冷兵器战争,双方军容威仪、万枪耸立、旌旗漫天、击鼓传柝都是涨己方士气,灭对方威风,不能在己方士气最盛之时至对方于死地,后患无穷。

    四人手中的短刀如同催命的鬼使,阴森冷寒,血气腾腾。

    萧云却没有动,浮起那抹熟悉的微笑,像是一片拢起了浓雾的树林,让人看不清前程。

    他自始至终似一青山,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这样的风平浪静很让人难受。

    待刀光快至,他依然没有大动干戈,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此时,四把刀尖已迫在眉睫了,忽尔,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挪动着脚步,身形不退返进,紧接着颀长灵动的身体随风而动,随影而飘,像游鱼一样滑溜,在四人中翩翩起舞,如一位优雅的钢琴师,纤细十指在琴键上轻舞飞扬,没有杀气漫天,没有乱战烽火,他的动作显得如此清雅优美,如一场艺术盛宴。

    片刻后,他停下,杀气一点一滴悄然收敛,归于平静,闲逸地望着一脸震惊的金爷。

    他的笑容依旧无害,嘴角弧度醉人,清净如竹,这是他招牌式的笑容。

    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四把短刀,而地上则躺了四个人。

    那四人的表情相近,皆是惊恐万分,口角余有血迹,右手手腕颓然而断。

    伤人,如同商人,需要精确计算每一步的得失。

    金爷脸色铁青,内心的震撼仍然挥之不去,这种打法闻所未闻,不是亲眼得见简直无法想象,将其划入灵异事件也不为过,那个年轻人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可以快到迅雷不及掩耳的地步,有几个正常人能做得到?

    他怕了,这么多年的走南闯北让他的城府比一般人要深许多,但这次他真的有点怕了,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凝重的神情中夹杂着一抹沉定的恍惚,微微眯起双眼,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轻声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我的几个手下武功虽然不怎样,但还是会一招半式的,未曾想在你面前竟无一招之人,不得不让我佩服。”

    对于这番发自肺腑的赞赏,萧云却并不在乎,轻声道:“算了吧。”

    金爷冷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

    萧云叹了声,说道:“某位哲人说过,影响你行走的不是一双鞋,而是一粒沙。”

    金爷不屑一笑,说道:“你以为你坏了我们的大买卖,只是一粒沙的小事?”

    萧云轻声道:“是也好,不是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必要为这事纠缠下去。”

    金爷轻声道:“我乐意。”

    萧云沉默,抬眸望着他,说道:“如果我说我这样做,其实是在帮你们,你信吗?”

    金爷愣住,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充斥了整间酒吧。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话更令他觉得可笑的了,他非但停不下来,反而愈笑愈肆虐。

    两只原本绕灯玩得正高兴的飞虫也被吓得赶紧振翅逃匿。

    萧云扬扬眉,轻声道:“你不信?”

    金爷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咳嗽几声,说道:“你觉得我会信这荒谬的话?”

    萧云没有理会他的挖苦,问道:“如果我没看穿,除了你们,还有谁会知道这事?”

    金爷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想了想,轻声道:“没人。”

    萧云继续道:“如果这双簧成了,你觉得那公子会认为谁对他的威胁最大?”

    金爷木了下,冷笑道:“我们拿了钱后就各走各路,怎么还会对他构成威胁?”

    萧云轻声道:“说是这样说,但人心叵测,人走了,贪念是不会走的。”

    金爷没有再接话,似乎被这句话迷住了,沉默了下来,凝眉思考着。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回应。

    躺在地上的四人一直在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当听到那个年轻人说揭穿骗局是为了帮他们时,差点没笑出声来,只是内心的恐惧使他们得以苦苦忍住。偷饮别人的美酒,还要强说是为了别人的健康,这个年轻人竟然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不仅错,且错得离谱,到这会儿他们才真正懂得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因为他们慢慢听下去,才恍然大悟,觉得那个年轻人分析得鞭辟入里,透彻人心。

    那世家公子摆明是想吃了那妖精女人,才会找素不相识的他们来演一场苦肉计。

    若成功,他们就可以拿着丰厚酬劳功成身退,从此便成陌路人,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正如那个年轻人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欲望所驱使?

    那纨绔子弟若是多心起疑了,这是人之常情,到那时,他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许久,金爷忽然大笑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萧云随意将四把短刀扔到一旁,轻声道:“不知道。”

    金爷冷冷道:“我在笑我自己,竟然轻易地被你妖言惑众。”

    萧云轻声道:“是危言耸听,还是忠言逆耳,这需要你自己琢磨。”

    金爷冷声道:“不必琢磨了,我坚信那公子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萧云静静望着他,轻声道:“这么说,你非要追究这事了?”

    金爷抿了一口冰冻啤酒,轻声道:“覆水难收。”

    萧云冷眼旁观大千世界,并不是懦弱怕事,只是不想卷入纷争,那是凡夫俗子所为。

    但他信奉老爷子告诉过他的一句话:我不欺负人,欺负我不行。

    他从不畏惧挑战。

    萧云微笑道:“你似乎不怎么害怕,是胸有成竹还是虚张声势?我想多半是后者。”

    金爷冷漠地盯着萧云,轻声道:“年轻人,不要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

    萧云微笑道:“谢谢你的教诲,我铭记在心。”

    金爷轻声道:“那我再教你一句,有时候,能打败人的,并不是人。”

    萧云轻声道:“哦?不是人?那是鬼吗?我倒想见识一下。”

    金爷冷笑一声,缓缓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头对准萧云,轻声道:“不用鬼,这玩意儿就能打败人,是不是很意外?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简单,只是人自己想得过于复杂罢了。”

    萧云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人想得过于简单的时候,会夜郎自大的。”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已经翩然来到金爷身前。

    金爷面色一凛,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扣动扳机。

    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开出这枪,定睛一瞥,原来扳机内多了一根手指。

    修长白皙,如钢琴家的手指。

    萧云微笑道:“不要忘了,枪,终究要人来操纵才能杀人的。”

    金爷怒意陡然而生,脸色愈发阴沉,突然横起一脚,踢向萧云的腰部,这一脚无论是力度还是时机都极其阴狠,可惜脚势未起,膝盖便遭一脚重击,如碎纸般撕裂,剧烈的疼痛感让金爷彻底失去理智,狂声大作,惨绝人寰的喊叫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无比阴森恐怖。

    拿枪之手被一崴一挫,那支枪便易手。

    萧云把玩着手中的枪,沉吟道:“五四式手枪,7。62毫米口径,有效射程50米,近身射击威力颇大,不错。可惜再好的东西,年代久远了,终究会被淘汰的,只是人们明白的太晚了。”

    对待这种深不可测的敌人,在不能够知己知彼的前提下,一切自作聪明的心机和算计都将会是幼稚而致命的,金爷此时再无城府可言,惊恐万分,如看一死神般瞻仰着眼前的年轻人,浑身颤抖,不知何时,泪水已从眼中流出,心里无奈想道,自己闯荡社会几十年,多大风浪都见过,未曾想今日会死在这里。自己最大的长处就是识人,是龙是虫,一眼便可望穿对方,却没有想到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竟招来杀身之祸,心有不甘啊!

    念及此,金爷强制收敛了恐惧,故作平静道:“小伙子,留我一条命,我用余生替你做事,如何?”

    萧云斜睨了一眼金爷,冷笑道:“你还不值得我留你一命。”

    金爷浑身一凛,恐惧再也控制不住,颤声道:“我可以给你南方所有地下势力的资料,六省的黑龙团,闽南的南魂堂,两广的洪门!我还可以给你宁州所有贪官的资料!别杀我!”

    “我要这些资料有什么用?检举揭发,为民除害?我还没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萧云瞥了眼噤若寒蝉的金爷,叹了口气,微微地摇了摇头。

    在死亡面前,城府再高深的人都会展现他不为人知的求生欲。

    那一道浅浅的死亡线是试探人性的试金石。

    人生到达的巅峰再高,也高不过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能看出你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定风起云涌,成就王朝霸业。如果你要成为一世枭雄,我可以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内幕消息,这是我的强项!”金爷再也顾不得昔日的沉稳,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不顾一切的呐喊。

    萧云皱了皱眉,这番话似乎对他并不起作用,他那古井不波的心境些许涟漪都未曾波动,静静地看着金爷,寂静的眼眸神采平淡,忽然开口说道:“非池中之物?平凡人有什么不好?小富则安,平凡是福,你懂吗?”

    这句话似乎是讲给金爷听的,却又像萧云在说服自己。

    “你可以成为人上人,只是你不想而已,如果你想,我可以倾力助你!”金爷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刚才打斗时散发的黑暗邪气,那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同时又是赏心悦目的力量。

    “我确实不想成为人上人,我只是平凡众生中的一员,谁也改变不了我。”萧云眼神凝成一抹执着的坚定,蹲下身子,拈花微笑,清净如竹,淡淡道,“不过我可以给个机会你跟我,多个帮手,总比多个对手好。”

    《系辞下》所云: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

    萧云此时的眼神干净空灵,且盈满笑意,然而在金爷眼中,那却是无边的杀意,他感觉到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中,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大的压力,甚至透不过气来,他拼命地呼吸,心跳快得让他几乎无法控制。

    萧云轻声道:“想跟我很简单,但是要纳投名状。”

    金爷不假思索道:“没问题,你要我杀谁?”

    萧云把手中的枪递给金爷,淡淡抛出一句:“把瘦猴杀了。”

    听到这句话,金爷愣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憔悴,眉宇间那种忧郁愁苦之色掩也掩不住,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此刻竟然要面对自己的枪口,他原本止痛的膝盖因为肌肉紧绷到一种不能负荷的程度,再次惨痛起来。

    他呲牙咧嘴地强忍住,汗水涔涔,终究没有喊出声来。

    萧云起身,淡然望着流泪痛哭的瘦猴,嘴角泛起一丝彻骨冷笑,笑意玩味。

    金爷举起手枪,视线却转向了萧云,期望这个年轻人在最后关头能下达赦免令,可是见他依旧八风不动,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转头瞥着战战兢兢惨不忍睹的瘦猴,眉头紧锁,下嘴唇已被他咬破,怵目惊心的血迹缓缓流下。

    良久,他握枪之手最终颓然落下,闭上双眼,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轻声道:“对不起,我无法做到,你杀了我吧。”

    萧云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金爷一眼,似乎想看透这个单膝跪于地的中年人。

    须臾,他扬起一个轻笑,淡淡一句:“你以后就跟我吧。”

    夜寂静如斯,灯冷光孤。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没人可以让它留下。

    金爷用感激涕零的眼光看着这个坐在他对面、显得高深莫测的年轻人,刚才当他放下枪的那一刻,他以为死亡就要来临,他似乎清晰无比地看清了另一个世界,却在踏进另一个世界的前一刻,被拽回人间。

    “喝一杯吧,压压惊,刚才出手太重了。”萧云给金爷倒满一杯啤酒,推到他面前。

    金爷一脸惶恐,欲起身相迎,萧云微笑摆手,示意他坐下,金爷心内暖意融融。

    瘦猴四人时刻绷紧的神经也缓缓放松,低头看了一下已经被萧云接好的手腕,眼神中充满敬畏,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眼那个一副不悲不喜菩萨相的年轻人,恐惧之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他是什么人?莫非他是从某座隐藏在深山野林中的寺庙偷跑出来的?要不然他的容颜怎么会这般的不染世俗尘埃?

    “那……那个……”瘦猴欲言又止,敛眉低目地望着萧云。

    “刚才还口若悬河,怎么现在张口结舌了?”萧云手指磨沙着酒杯,轻笑道。

    “那个壮士,不是不是,那个大侠,不不不,那个……”瘦猴还没说完,就挨了金爷一个板栗,一脸无辜状。

    金爷放下酒杯,低声骂道:“你个死猴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瘦猴委屈道:“我只是想问问这大侠的名字而已,大哥你怎么如此穷凶极恶?”

    金爷气绝,又抬手准备给瘦猴一下,萧云笑着扬手阻止。

    金爷也是付之一笑,随即有点黯然道:“他就是这副德性,他是我远房侄子,家里穷,没钱上学,就跟着我出来闯江湖,却偏偏喜欢学人家做文人,班门弄斧的,结果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萧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下,酒味入口,苦涩而香醇,轻声道:“人,总要仰望点什么,人生在世,不能总是低头觅食,那样会矮化得像动物一般,要向着高远,才能支撑起生命和灵魂。瘦猴有此追求,总比胸无大志要强。”

    这番话说到瘦猴的心缝里了,他春风得意地笑着,啤酒在他口里也成了圣水般甘甜。

    金爷欣然道:“公子说的极是,每个人都应该看得远一些,不能只看门前三寸地。”

    萧云微笑点头,轻声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金爷眼前一亮,轻声道:“公子,你的舞台一定宽广无边。”

    萧云摇摇头,视线落在了窗外,静静凝望着无边的黑夜,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早已经看透这尘世繁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意,天地万物似乎一时间都恍惚起来,他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我的舞台很小,小到甚至连我想要保护的人都没能容下几个。”

    金爷五人没有搭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们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刚才不可一世的年轻人此刻却如此落寞。

    这种落寞遥无边际,让人揪心地疼痛。

    萧云回过神,转头看着五人,笑了笑道:“我叫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

    一半忧伤,一半明媚。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眼前的五人听,又似乎是想说给全天下人听。

    金爷点点头,肃然道:“那我们以后叫你云少吧。”

    萧云轻笑不语,笑容融在夜色中,一片孤清。

    第十九章 夜深煮茶论枭雄

    《神秘岛》:历史喜爱英勇豪迈的事迹,同时也谴责这种事迹所造成的后果。

    任何一个历史人物都有光鲜一面,也有阴暗一面,他们需要背负的事情太多,能够舍弃的事情太少,这种人生需要耗费太多精力。有豁达者便高吟“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上位者如果无欲,很快就会被有权欲的人取而代之,因果循环,造就着长江后浪推前浪。

    人人都知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因此,每个人挤破脑袋都要往上爬,即便踩着无数人的肩膀和鲜血,也要一往无前。

    但鲜有人清楚,最高的一层是容不下多少人的,不然就会危及整座大厦。

    树倒猢狲散,这是一条亘古真理。

    这种生活不是萧云想要的。

    他的心越来越趋于平淡,似乎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大喜或大悲。

    他喜欢现在的这种心态,这种无论风雨多大,而依然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十里清扬最后一丝灯光熄灭,一切都归于黑暗。

    金爷五人早已离去,张山泉迟早会知道是谁让他的计划落空,却不必过于忧虑。

    既然无法阻止历史的脚步,只好听之任之。

    夜,静极了,玉盘似的满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

    街上行人寥寥,清冷孤静。

    萧云并没有踏上回家的路途,而是乘公车来到了老城区的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很干净,也很安静,两旁栽满了婀娜的紫荆树,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到马路上,显得稀稀落落,影影绰绰。此时还不是紫荆花开时节,因此,并没有杜甫笔下“风吹紫荆树,色与暮庭春”的美景。

    萧云走进一个住宅小院,来到一栋小楼前。

    小楼不高,只有五层,都是旧式建筑,一楼人家带有一个不大的小院。

    这是萧云第六次来这里了,不说轻车熟路,却也并不陌生。

    他轻敲一楼的院门,“嘟嘟”的敲门声在黑夜中并不响亮,显得空灵。

    半晌,一个系着围裙的保姆从屋里出来开门,见到眼前的年轻人,善意地微笑,然后向着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打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跟着一粒原本落在萧云后脑勺的小红点瞬间消失。

    保姆欠身让年轻人进门,看得出来她对于萧云很是尊敬。

    屋里安静异常,布置得别致幽雅。

    一盆青竹幽幽,一套藤具古朴,一副屏风气派。

    一盏孤灯下,一位老人正坐在轮椅上,双目清寒,却十分温柔地看着进屋的年轻人。

    老人很瘦,在黑夜中显得很孤寂。

    他看着渐行渐近的年轻人,原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很满足的神色。

    萧云走到他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燕老,我又来看您了。”

    老人轻笑一声,张开双臂,柔声道:“孩子,到这来。”

    萧云缓缓低下身子,将自己的头轻轻搁在老人的肩膀上,将自己的身体投入对方并不宽广的胸怀,轻轻一抱。直到此时,萧云才清晰地感觉到老人的身体是如此的瘦弱,用瘦骨嶙峋来形容都不为过。

    老人轻轻地摸着怀里年轻人的头,像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品,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两人的身体接触有些轻柔,萧云却感觉到温暖。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老人扬手让萧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紫檀木茶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色调沉稳古雅,不染妍媚,堪称绝品。

    北宋梅尧臣曾有诗赞:“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

    紫砂茶具以茶壶最为珍贵。

    那只宜兴茶壶尤为小巧玲珑,竟然是明末清初的宗匠时大彬的「调砂提梁壶」。

    壶面由书、画、印铭刻而成,杂囱砂土,宛若夜空繁星,泛出白点斑斑。

    明代文霞亨在其《长物志》中记载: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

    一语便道出了紫砂壶蕴藏茶香又不使茶叶烫熟的特点。

    绝世文豪苏轼一直喜欢这种提梁式的紫砂茶壶,后来这种提梁壶还被称为“东坡壶”。

    萧云初次见时,错愕得顿失滔滔,捧在手中把玩许久,始终恋恋不舍。

    老人因为行动不便,不能随意走动,品茶就成了他最大的娱乐。

    名茶百种,他却独爱碧螺春。

    碧螺春茶汤色碧绿清澈,叶底柔匀,饮后回甘,适合他这种有耐心的人。

    老人将用武火急沸地水倒进紫砂壶,竹枝般的枯指熟练地点着茶,“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的泡茶法在老人的一点一提下,显得那样的优雅,如舞蝶绕花,轻盈灵动。

    老人平时都是一副对世事漠不关心状,唯有在泡茶时才凸显出奇的专注。

    萧云微笑地接过老人递来的一杯碧螺春,抿了一口,舌底生津,茶味盈口。

    善于监评茶的行家,很讲究欣赏茶的“香韵”,即茶叶独特的风格或韵味。

    显然,萧云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品茶手法娴熟老练,让人叹为观止。

    唐代诗僧释皎然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明言: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老人轻轻转着手中的紫砂杯,凑到鼻子间细细地闻着飘溢的茶香,却始终没有浅尝细饮,反倒是其乐无穷地欣赏起萧云那古朴雄浑的品茶手段,嘴角露出近乎薄如纸的微笑,轻声问道:“孩子,这茶怎么样?”

    萧云微笑道:“极品。”

    老人轻声道:“喜欢,就常来。”

    萧云轻声道:“好,我一有空就过来。”

    只要有茶的地方,无论是豪华别墅或是简陋瓦屋,都能吸引他。

    老人心满意足地微笑,问道:“许丫头就要高考了吧?”

    萧云轻声道:“嗯,还有不到一个月。”

    老人轻叹道:“好久没见过那丫头喽,我就喜欢听她的笑声,胜过灵丹妙药。”

    萧云微笑道:“等她考完试,我就带她过来。”

    老人点点头,他今晚的心情似乎不错,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敲着轮椅冰冷的扶手,哼起了一首流传于四川天府之地的茶酒小调: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喝一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倒一杯酒来。

    忽然,歌声半途而废,老人轻声说了句:“我太老了,快变成典故了。”

    萧云闻言一怔,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即微笑说道:“老骥伏枥,壮志未已。”

    老人回头瞥了眼他,轻笑道:“曹孟德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很年轻。”

    萧云轻声道:“不管什么时候,您仍是我心目中那个令鬼子闻风丧胆的国之大将。”

    老人尖声一笑,显得极其快意,终于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小口,齿颊留香,轻声道:“我一生中最辉煌的时代都奉献给了这个民族,我深爱着这片土地,无论何时何地,我内心的唐魂汉魄都萦绕着这片厚土。”

    “这个民族依然充满着生命力,离不开你们这些民族英雄。”萧云眼睛微微湿润。

    老人搓了搓有些粗糙的手指头,看着杯中的茶水,淡淡道:“民族英雄?徒有虚名耳,不足道哉。不是我选择了此生,而是此生选择了我,皱纹是我笑过的地方。人生啊,就像这杯茶,伊始是清纯透明,随后茶叶轻舒曼卷,渗出碧绿,透出鹅黄,最后茶色尽去,又恢复白净无味。”

    萧云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突发感概,所以不知如何搭话,静静地坐着,仔细聆听。

    老人闭上双眼,似乎陷入了深深地回忆,突然抛出一句:“知道巢父、许由吗?”

    萧云闻言,皱了皱眉,轻声道:“知道,此二人皆是尧时的隐居高士,不为世俗所动,闻听尧请己为官,二人如闻恶言,故洗耳于颍水。《西厢记》里面有句‘洗荡巢由耳’,借指高洁情操。”

    老人缓缓睁开双目,望着窗外的夜色,又抿了一口杯中的茶,饮茶饮湿,这一口刚好打湿嘴唇和舌尖,轻声道:“在我眼中,二人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为了清高之名,放下天下苍生,何来高尚情操?”

    萧云内心一紧,面不改色,平静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云,微微摇了一下头,又开始呷茶。

    他呷茶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一种自我感觉极为良好的优雅姿式。

    杯中之茶,由清澈碧绿渐渐淡为浅黄色。

    品茶,其实是品味一种不断消失的感觉。

    当一杯绿茶已淡至透明无色时,他好像才回忆起第一口茶呷下去的鲜明感觉。

    茶是在回忆中呷的,这样才有余味。

    老人沉默片刻,忽然微笑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萧云轻声道:“我喜欢现在平淡的生活。”

    老人叹声道:“孩子,有些人,终究是要立于万人之上、九天之上的。”

    萧云轻轻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但那绝对不是我。”

    老人说道:“有些事是无法选择的,正如到了瀑布边沿,只能随水而落,不能逆水而上。”

    萧云轻声道:“未试过,又怎能知道不能逆水而上呢?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它们穿着迷惑的衣服,踩着凌乱的脚步,有时会让我们的心灵无所适从,但是,我不畏惧,也从不轻言放弃,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站在权力的顶颠,脚下踩的都是鲜血与尸体,这种生活我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老人静静听完萧云的长篇大论,轻叹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萧云沉默,很久,轻声道:“燕老,您觉得睥睨众生是一件乐事?”

    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幽幽说道:“知道为什么人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哭吗?因为菩提说过:人生是苦海。人降生时之所以嚎啕大哭,是因为来到苦海了。苦海无边,并非回头是岸,风正帆悬才是在苦海中渡厄的唯一航径。孩子,我知道你很想保护你身边的人,你想成为菩萨,但前提是你要有成为菩萨的资本。”

    这番话真正触到了萧云内心深处的隐痛,黑亮眸子黯淡下来,拢起了一抹忧伤沉郁。

    他平时就像《古文观止》般令人难以读懂,此刻更是深不见底,不知在想着什么。

    老人顿了一下,留给年轻人思考的时间,伸出两根枯枝般的手指,继续说道:“只有两种人可以成为菩萨,一种是掌握别人生死的人,一种是无法掌握自己生死的人。两者的区别是,前者牺牲他人成就众生,后者是舍弃自我成就众生。”

    萧云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成为掌舵之人吗?”

    老人悠悠转着手中杯,话匣子没有停下的意思:“孩子,站得高,才能望得远。禅宗有句话:眼肉有尘三界窄,心中无事一床宽。一个人眼界开阔与否,决定了一个人的价值观、世界观、人身观。人生路上,‘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你要随时调好恰当焦距,以最好角度游目骋怀,行走大地。一条道走到黑,那往往会遇到死胡同。”

    萧云沉默不语,他那如钢琴家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他心里乱得很,有什么怂恿似的,竟生了握住一件什么东西的冲动。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轻放下,旋即又端起,一口饮尽。

    老人将这个年轻人的内心挣扎尽收眼底,浮起一个看不出痕迹的微笑,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扣着扶手,缓缓吟起:“‘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孩子,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萧云望了眼深藏不露的老人,轻声道:“弘一法师。”

    老人点点头,淡淡道:“李叔同之所以能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成为一代宗师,因为他有着高出一般的眼界。那么,站到那个位置才算真正修得正果?谪仙李白给了世人一个很好的答案,要站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境界,才算可以。”

    萧云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老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稍稍坐正,看了看杯里的茶,每一片茶叶都让他触目惊心。

    那茶刚才还形如青螺,眨眼间已变得锋芒毕露。

    茶尖儿在水中直竖起来,在这黑夜里,犹显恐怖。

    年轻人浑身漆黑,即使在灯光下也是如此。

    老人感觉到了一种力量。

    无论年轻人是坐着,还是站着,他都显示出一种令人惊叹的力量。

    每个人一出身就有一种东西潜伏在他身上。

    那就是命运。

    良久,年轻人苦笑摇头,缓缓说出一句:“这茶的味道变了。”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依然轻轻敲着冰冷的轮椅扶手,轻声道:“这茶的味道便是如此,说透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你得用自己的舌尖去品味,这样才能体验每一细微之处,从细小的味中悟出道。”

    味道。它既是实在的,又是幽秘的。

    萧云轻笑了声,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燕老,夜深了,改天再来拜访。”

    老人眼神柔和地看着年轻人,扬了扬手,让他再次进入怀抱。

    老人轻轻拍着他后背,说道:“孩子,如何永远确保站得比别人高?站在他们的肩膀上。”

    年轻人步行离去,只是心底执着的信念有了一丝动摇。

    耳边却又仿佛响起了母亲的话:孩子,人生的真理,只是藏在平淡无味之中。

    他内心彷徨万分,如茫茫夜色,分不清方向。

    夜深,凉意渐浓。

    老人依旧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如同一个孤魂。

    “出来吧。”老人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道。

    话音已落,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一个女子,一身清秀穿着,一头青丝随意扎在脑后,不染半点脂粉,却容颜绝世。

    眉色望如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胜雪,神若秋水。

    说不尽的清逸空灵,只是顾盼间总是带着一丝淡漠。

    “爷爷,累了吧,去休息吧。”女子声音极甜极清,如轻风吹起一地落花。

    老人轻轻摇头,缓声道:“人老了,很嗜睡,可睡眠很浅,睡不深。”

    “说了晚上不许饮茶的。”女子柔声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埋怨,鼻梁上皱出极漂亮的纹。

    老人微笑道:“只饮了几杯而已。”

    女子嗔道:“几杯也不行,您不是不知道,您一喝茶就很精神,休息就不好了。”

    “今晚开心,就忍不住小酌了几杯,我不好酒,就好这口茶,我的乖孙女不会这么绝情,连这个也要禁吧?”老人手掌轻轻磨沙着轮椅扶手,温柔地看着他的孙女,语气中带有道不尽的爱怜。

    “就为了他而开心?”女子震惊,蛾眉微蹙,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带着疑惑问道。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爷爷这么笑过了,他的老脸仿佛就是笑容的禁区,但今晚却是例外。

    老人轻轻点头,将盖在大腿上的绒毛毯往上拉了拉,视线转向窗外,沉声道:“他必定是舞台的王者,受万人景仰,我的遗憾,也只有他能弥补。当他决定成为枭雄时,我会把最心爱的东西给他。”

    女子闻言一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今晚CBA精彩纷呈,广东两分险胜上海,帕克2。8秒绝杀,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二十章 那一抹雨中温情

    风静闲阶,云锁阳台,一庭清风追明月。

    萧云从紫荆道回到家中时,已是凌晨一时,古人称之阴气最盛的时刻。

    他静静地坐在红木沙发上,又轻轻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苍凉小调,手里抛玩着一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看着墙上他自己亲手临摹的字帖“折戟沉沙,睥睨天下”这是他对自己的警醒,字势遒劲奔放,怒猊渴骥,不免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太多人让他牵挂了。

    丫头现在应该紧张的复习吧?小青呢,现在应该安静地入睡了吧?老冯现在应该在广东生活安详吧?马锦绣那家伙不知在上海落脚了没,马潼关就要离开这了,前途未卜,夭夭那小精灵也要上学了,小宝和孔阳这两大活宝消失有段时间了,不知在干什么,还有远方的母亲、老爷子、罗姨,哦,对了,还有狼屠那家伙……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心里一片空虚。

    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来是茶。

    他起身泡了杯茶,回到沙发,想起刚才与燕老煮茶深论,眉头皱了皱,视线转向窗外。

    萧云总喜欢抬头三十度角仰望天空。

    这个角度的天空不会显得过于深邃,也不会显得过于广袤。

    夏夜总是比别的季节显得更有生气。

    屋外虫叫蛙鸣,好不热闹,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草气息。

    萧云依然无法宁静,燕老的只言片语如一颗巨石投进平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醍醐灌顶?

    如沐春风?

    萧云轻轻摇头,抿了口茶,却发现茶味与燕老的碧螺春相差太远,索然无味。

    他知道,并非茶味大相径庭,只是自己的心境起了变化。

    这是无药可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三个月前,老爷子让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说原因,也没有交待要做什么,只简单说出一句让萧云百思不解琢磨不透的话来“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向迁就他的母亲竟然坚决反对他来宁州,由于这个,他差点打消了此行的念头,因为他不忍见到温婉绝世的母亲每日以泪洗面。从小到大,母亲没当着他的面流过一滴泪,留给他的永远是坚强不屈的眼神,柔和似烟花三月的微笑,然而,当他告诉母亲要去宁州的消息后,母亲哭了,很伤心。

    一个仙子落泪,足以让天下所有男人心碎,萧云当然不例外,他迟疑了,妥协了。

    但世事难料,在某一夜,老爷子和母亲促膝长谈秉烛达旦之后,母亲竟点头同意了。

    萧云不知老爷子在那一晚对母亲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清晨,母亲用毛笔给熟睡中的他留了一段话,更准确地说,寥寥几句罢了,却让他刻骨铭心:孩子,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但你要记住,往往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人与传说中的龙一样,都有着不可触犯的逆鳞,而龙有逆鳞,天上地下没人敢触碰,那是因为龙拥有绝对的力量,在你没有这种不可挑战的权威之前,任何妄自菲薄的言行举止都是自取灭亡,但那种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滔天权势我不喜欢,妈妈要你做一个平凡的人,只有平凡的人,才能享受到上天赐给的生活乐趣。

    这世上,什么人的话萧云都可以不听,唯独母亲的话?(:

    ) ( 枭雄赋 http://www.xshubao22.com/2/22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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