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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只需要一个很狭小的空间,装上一些硫磺、硝石、木炭,再加上一根短短的引火线,只要任意一方不小心擦着了火,点燃了那根线,很短的时间内,华丽唯美的爆炸之后,仇恨就在双方心中不可避免的衍生了。
萧云和这几个混混就是如此。
“嘿,两个装逼的人,我们又见面了。”长发青年戏谑笑道,轻风吹乱他的发梢,捋了捋,“我还以为我们是后脑壳上的头发这辈子难见面呢,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啊,只可惜这缘是孽缘,你我就像国共两党,共存不了,只能一死方休啊。”
“我也觉得我们确实挺有缘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你的那番话,就像九月的菊花,点点入心。我这人有一毛病,喜欢逞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今天还好,只是遇到了一只猫,还是一只发胖了的黑猫。”萧云轻轻一笑。
长发青年眼神发寒,见这个年轻人依旧谈笑风生,无半点惧意,冷笑道:“哟,还挺淡定的嘛,你哥我就喜欢你这种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的人。我不管是你装得也好,真的也罢,今晚你断了我的财路,那么我就断你的生路。”
“断我生路?”萧云嘴角微翘,那抹微笑温暖而寂静,如同春日的阳光,“你要清楚一点,有些话说了之后,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的。孔圣人曰: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一句话可能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所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伤人之语,如水覆地,难以挽回,你要慎之又慎啊。”
此刻,月光轻柔,铺洒在他的脸上,愈发得超然澹逸。
长发青年听到他的长篇大论,内心微凛,眯眼瞧了瞧他,忽然大笑一声,轻声道:“有意思,有意思,这是我走上这条道以来,头一回见到有人死到临头了,还在劝我要谨慎的。我确实要谨慎,我怕我呆会儿下手太重,一下子就杀了你,那多没意思啊?杀人我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上次在西山的山麓小区,那死老头怎么着也不肯给我钱,太抠门了,留在这世上也没有多大用处,我就发发慈悲,送他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正好他缺个伴下象棋,那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勉为其难的送你下去陪他吧。”
说完,他笑得比之前更为放肆荒诞,满是不屑,像是海浪对礁石的挑衅。
萧云喟然长叹,轻声道:“哎,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常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子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罢了,罢了,好事总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我来宁州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为这里的发展做过些什么,总觉得亏欠,今天,我就替宁州市民解决一个烦忧吧。”
“你这是蚊子衔秤砣好大的口气啊,不过我喜欢。”长发青年一脸邪笑。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不然瓜田李下,很难说得清。”萧云柔声道“是这个理。”长发青年狰狞道,然后一挥手,二十几个混混像幽灵一般,忽然从街心公园那边翻墙而过,整齐划一地操出武器来,砍刀、水管、木棒,各不相同,但阵势不小,狭窄的巷子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了。
晚风寂寥,从街心公园吹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皓月凄凉,月光照下来,长长短短的人影斜满地面。
星辰惨淡,了无生趣地挂在那块望不到边的黑布上,不尽责地偶尔眨一两次眼睛。
“云少,我来吧。”薛子轻声道。
萧云微笑点头。
“杀,还是不杀?”薛子语气很平静。
“留着吧,免得玷污了你那把冷月无声。”萧云淡淡抛出一句,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
薛子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走到萧云前面,反手拿着刚才一直没用上的冷月无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二十几个混混,眉目间尽是冷峻孤傲,嘴唇上那道微微上翘的弧线,是嘲笑,也是兴奋,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跋扈。
“动手!”长发青年一声令下。
四名站在最前的混混闻声而动,若同四匹脱缰的野马,往薛子冲来,举刀分左右猛劈过来。
薛子一声大喝,冷月无声闪电挥出。他跟着养父练武近十年,武术根底雄厚,不说登峰造极,登堂入室应该不在话下,一二十人无法近身,再加上萧云最近一直在提点他,讲的不是教科书的照本宣科,也不是意淫出来的夸夸其谈,而是萧云在实战经验中的一些小诀窍,更使他武功有了质的飞跃。眼前这帮人虽是好勇斗狠之徒,但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回事,即使空手,都有八成把握将他们击倒,更何况还有冷月无声。
“当当”几声巨响,砍刀荡开!
薛子箭步抢前,一个旋风腿,踢向右边两人的胸膛,两人应声倒地,砍刀脱手掉下。紧接着,他虚步往左,右手擎着冷月无声,向左边的两人胸部一划,冷月无声似一枝挥墨而画的毛笔,笔落纸面白沾墨,两人的胸部便骇然地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线,鲜血聚而不流。
细细的,很绵长,远远看去,像极了天宫月老手上的那根姻缘线。
薛子一声长笑,猛虎般扑了出去,冷月无声挥劈而下,与那二十多人战作一团。他迅速移动着,像一道肆虐在丛林中的龙卷风,让对方不能形成合围之势,而他手上挥舞的冷月无声像一条嗜血的毒蛇,不停地穿梭着,带出一股股滚烫鲜血。
不片刻,已有十几个倒在地上,不是被冷月无声划破流血,便是中了他的脚踢膝撞。
惨叫声不绝于耳,场面血腥,动心怵目,不忍卒睹。
有无实力,一试便知。
有实力的,如牛皮灯笼,刀割不烂;无实力的,便如纸糊灯笼,一戳就穿。
小巷一旁的那幢高楼上,仍有几家灯火尚未熄灭,未睡的人家听到吵杂声,好奇探头观望,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夜深扰民之类的无关痛痒话语,但见此番景象,皆吓得缄口不语,连忙关窗熄灯,远离纷扰,一任他人生死挣扎。
“舒坦。”萧云忙中偷闲,掏出一根烟,惬意吞云吐雾起来,嘴角处凝起一抹淡淡微笑。
长发青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班小弟轰然倒下,脸庞有些发青,眼神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内心急成一团乱麻,虽然微风不时而至,可他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几滴冰凉汗水,侧头望了眼那个隔岸观火的年轻人,见他一派淡然若菊的神情,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习惯死亡是可怕的。
倘若连一颗心脏的骤停这样巨大的事实都唤不起情感的颤动,这说明什么呢?
是麻木与迟钝,还是习惯与看透?
长发青年有些发懵,十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正走向一条通往地狱之路,而这条路竟然是自己找上门去的,瞬间坠入了孤立、紊乱、虚弱的状态,握住刀的手不期然地颤抖了起来。
“住手!”
倏忽,一声大喊在小巷尽头响起,突兀森郁。
萧云如刀双眉微微皱了皱,这把略显沙哑的声音有点熟悉,不会是他吧?长发青年却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稍稍松了口气,两手一撑,跃下小巷中。而薛子也识时务为俊杰,纵身向后,退出了漩涡中心,回到萧云身边,冷视着小巷尽头,不知来者何人。
而那几个仍然可以站立的混混脸上写满了惊恐之意,面色苍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狠角色,自己这方人多势众,竟然被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是未曾试过的。今日一试,后悔终生。那些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混混则更不愿抬头看一眼那个拿刀的修罗,只盼着早点离开这条恐怖的小巷。
月光很冷,洒在人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就像薛子手上的那把刀,冷月无声。
喊停的那人从小巷尽头快速奔跑过来,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长发青年向来者欠了欠身,指着萧云两人道:“大哥,就是他们两个断了兄弟们的财路,不过你放心,我今晚就算拼了命,也会解决这两人的。”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音。
长发青年捂着被来者抽了个嘴巴子的脸,十分讶异,不可置信问道:“大哥,为什么?”
下一刻,他更加震惊,只见来者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的冷漠,恨不得一刀将他给剐了,省得丢人现眼。来者不再搭理他,正了正衣冠,然后唯唯诺诺地走到萧云身前,低声下气道:“云少,没惊着您吧?”
萧云微微眯起双眼,盯着来者,轻声说了一句:“瘦猴,你真是令我意外啊。”
瘦猴笑了笑,清癯的脸上皱起了几道极为难看的褶子,轻声道:“云少,别来无恙。”
“你别来,我就无恙。”萧云抽了口烟,轻轻吐了个烟圈,腾到半空,轮廓顿失,渐渐消散不见。
“别介,别介呀。他们这帮孙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我代他们给您道歉。您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定不会把这点小误会放在心上的,对吧?”瘦猴没大没小地跟萧云调侃而起,他深知这年轻人的亲和力。
萧云甩手给了他一个板栗,笑道:“狗改不了吃屎,你丫还是喜欢用成语,不过挺贴切。”
瘦猴也不客气,得意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后面的那二十几个小弟心中一片凛然,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过那个年轻人竟然是大哥要万般讨好的人,脸色有些不自然,见他始终像一把妖刀,不挥霍,不张狂,不得意,不轻浮,又猜不透他的身份背景,再加上抽烟时的神韵让人目眩,心里直嘀咕,这年轻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生神仙活菩萨?
萧云弹弹烟灰,皱眉问道:“瘦猴,那些都是老金的手下?我怎么没听他说过?”
“不是,我叔他不好这口,喜欢特立独行,这是我拢来的一些弟兄,都是忠肝义胆之辈,有些是打小一块长起来的,那个长头发的就是我的铁杆哥们,从小就认识了。”瘦猴轻声解释道,见着萧云的眼神有些冰冷,不安道,“云少,他们涉世未深,不懂事,您真别放心上。”
“听过这么几句定场诗吗?‘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人活一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犯法的事不是不能做,也不是没人做,但我心中有一杆秤,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萧云轻声道,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黑暗气息,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
“云少,你真别生气,他们几个,都是些不成器的孩子,跟着我瞎混,看着好几个夜场,我经常告诫他们做事要收敛藏锋,平时小打小闹还成,要说干什么犯法乱上的事,估计还差那么点意思,给多几个胆他们也不敢的。”瘦猴拍胸口打保票道。
“人心隔肚皮,他们在几个高档住宅区干的撞车骗钱这档子事,你知道吗?”萧云平静道。
瘦猴微震,懵然地摇着头,问道:“什么撞车骗钱?”
萧云指了指那个长发青年,轻声道:“他是你的人,你问他吧。”
瘦猴眼中隐有恐意,他看出了萧云的不悦,向那长发青年吼道:“蝙蝠,你给我滚过来!”
蝙蝠惴惴不安,缓步挪到瘦猴旁边,刚想开口解释什么,脸上又重重挨了一巴掌,嘴角沁出了些许血丝。他并没有擦去,任由它顺着下巴滴落到衣领上,见到怒不可遏的瘦猴,惊诧万分,因为大哥平时对他最好,可以说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三分。
他年少轻狂时,曾因为一时鲁莽捅了情敌一刀,结果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刑。在牢里的日子很枯燥,家人丢不起这脸,从没有来看望过他,只有他的发小瘦猴隔三岔五地给他送东西,带给他一丝友情的温暖。他出来后,瘦猴就将他留在身边,帮着几个夜总会看场子,混口饭吃,世道艰难,从栅栏门出来,还能立足,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患难见真情,永远是真理。
可以说,没有瘦猴,就没有今天的蝙蝠。因此,在他的内心深处,不可避免地将瘦猴当作了恩人,只有瘦猴的话,他才会听。毕竟他们是从小长起来的,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一些,脾气相投。
“蝙蝠,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撞车骗钱的事。”瘦猴冷冷道。
“这……”蝙蝠哑口无言,直冒汗滴,沉默了很久,才将事情一一道来。
瘦猴神情凝重,听着蝙蝠讲的事情原委恩怨曲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听到把一个手无寸铁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杀了时,更是怨恨无边,发怒道:“你要是缺钱,就管我要,我不会不给。枉我这么信任你,平时让你带着点弟兄们,你竟然瞒着我去干这事,你这是在害所有人,你知道不知道?滚吧,我没有你这个弟兄!”
“哥!”蝙蝠跪下求饶着,带着哭腔,“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瘦猴生出恻隐之心,只是瞥了眼仍然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萧云,有些惧意,唯有硬着头皮将这出红脸戏继续演下去,冷声道:“没机会了,如果今晚不是云少手下留情,你恐怕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走吧,在我眼中消失。”
“云少?他就是金爷常挂在嘴边的云少?”蝙蝠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向萧云,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得罪了这尊大菩萨,连忙赔笑道,“那个……那个云少,我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啊,您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萧云还是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瘦猴,指间那根烟已经静静燃烧了好久,没抽一口。
瘦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年轻人最出彩的地方,不是他个人如何强大,而是能抓住一次次机会,逮住一个个妙人,然后拧成一股绳,知道他此刻不说话,是在等着看自己的决心,于是顺水推舟,恭敬道:“云少,打这开始,这帮人就听你的了,此事任由你处置,我绝无二话。”
“对对对,我早就听大哥说过你的厉害了,以后你就让我跟着你吧。”蝙蝠附和着道。
不远处的那些混混看到这个场景,更是一脸茫然,这故事结局变得有些太快了吧,离谱。
“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再努力也没用。想跟我的话,有几点要求,我会让瘦猴跟你详细说说的。”萧云扬起一个浅浅弧度,将所剩无几的香烟弹到旁边的臭水沟里,然后转身,轻声喊道,“薛子?”
“在,云少。”薛子应道。
萧云掏出银狐给的那张银行卡,递给他,轻声道:“你从里面拿出五万来。”
薛子点点头,接了过来,没有问多余的一句。
交代完毕,萧云转过身来,对着瘦猴说道:“你拿着这五万给你的人,让他们把头发给我染黑了,一个华国人,染那么些个五颜六色的头发干什么?还有,买些干净整洁的衣服,清一色要白衬衫黑西裤,打扮得斯文点,剩下的就给他们分了。”
李敖说过:当你晓以大义的时候,别忘了施以小惠。
瘦猴内心感动不已,就差没有老泪纵横了,那张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的脸庞又皱起一堆难看的褶子,而长发蝙蝠也是露出了花儿似的笑容,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对这个年轻人动手,要不然,此刻只能听到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在耳边唠叨了。
忽然,毫无征兆,萧云轻声说了一句:“蝙蝠,把你握刀的手伸直。”
“哦。”蝙蝠有些发愣,不明所以,却照做了。他很早就听瘦猴念叨过这位年轻人的大名了,心生向往,一直未能见上面,没想到今天不打不相识,令他心里还是激动。于青春燃烧的岁月,能识得几个厉害人物,也不枉此生矣。
正当他思索万千之时,萧云的右手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抬了起来,食指与中指并拢微屈,在电光火石间,不偏不倚地弹在了蝙蝠的手腕脉门之上。“噢!”蝙蝠一声惨痛低呼,手里的砍刀随之脱落,由于惯性,往上飞去,升了没多高,便垂直而下。
猝然间,萧云右手轻拍刀柄,那把刀便于空中强行改变方向,迅猛地向蝙蝠大腿扎去。
“嘶!”一声,砍刀穿腿而过,鲜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形成一滩诡异的轨迹。
蝙蝠凄凉惨叫而起,两手抱住大腿,不知这年轻人为何要这样做,目露惊恐,内心惶惶。
那二十几个混混见到这个场景后,便想齐齐冲过来,却被瘦猴及时扬手制止,只好忍气吞声。
“这是给你的教训,下次要是再犯错,刀要穿过的,就不是你的大腿,而是心脏了。”萧云轻轻道,抬头望了眼乌漆码黑的苍穹,那眸月儿弯弯,光芒有些清冷,让人的心也会跟着下沉,偶尔有几朵白莲花般的云朵飘过,使人不禁想起小时候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情景来。
蝙蝠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因为疼痛而不断滑过脸庞,恂然地点着头。
李敖还说过一句话:当你给见面礼的时候,别忘了给下马威。
瘦猴熟悉这个年轻人驾驭人的高明手段,敬佩他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劲,更欣赏他谋而后动和顺势而动的处事方针,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但有件事他没弄明白,凝眉想了想,问道:“云少,你让咱们这帮人打扮得斯文败类一点,干什么用?”
萧云将视线从明月处收回,神秘一笑,轻声说出一句:“我要你带着他们,替我做件事。”
第十四章 竹节烟斗,地图画圈
公车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未曾有过眼神交流。
萧云雷打不动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侧头凝望着窗外的夜景,那让人扑朔迷离的神态,并不是稚嫩少年的为赋新词强说愁,也不是成熟男人的矫揉做作,而是被苦日子打磨雕刻出来的,有雨花石的圆滑,有毛笔字的迂回,有羊脂玉的底蕴,有焦尾琴的经历,昏黄的路灯光不时地滑过他没有表情的脸庞,一种揪心的寂寞,极易让人衍生出欲罢不能的疼痛感来。
薛子静静坐在旁边,闭目养神,没有打扰他此刻的清幽。
路上的风景不断变幻着,像电影里的一张张胶片,高楼,天桥,路灯,绿树,行人,汽车,一切都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实,几支破烂窳隳的广告灯倒是显得有些凄凉之意,与远处闹市区构成鲜明对比,那方的霓虹灯风情万种,映照出这个城市的繁华与生气。
“薛子。”萧云忽然开口道,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
“嗯?”薛子瞬间睁开眼睛,第一件事警惕地扫视了一下车内的情况。
“今晚的事,不要跟丫头讲了,免得她多心。”萧云轻声嘱咐道,揉了揉太阳穴。
“好。”薛子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轻声应道,右手也缓缓从冷月无声的刀柄挪开。
“你是不是有东西要问?”萧云侧过头来看着他,嘴角处浅浅扯起一个微笑。
“没有。”薛子轻声道。
“想问就问吧。”萧云又看向了窗外,那妖娆的夜景真美,瞧不清,带点朦胧色彩。
薛子不再客气,凝眉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跟瘦猴在小巷那边嘀咕些什么?”
他对于瘦猴这人并不陌生,但也不熟络,因为平时和萧云见面谈事的只有金爷一个人,很少有机会见到他。但他也知道,当初在十里清扬时,金爷和瘦猴他们不识好歹搞了个骗局,差点就被萧云所杀,之后却戏剧性地跟了萧云。金爷有时候还会拿这段辛酸往事来调侃自己,逗大家一乐,因此对于瘦猴这个名字,他也略有所闻。
今晚的事就像一条九曲大河,拐了一个弯,水势刚刚平缓下来,接着又有一个更急的弯。当他知道那二十几个被他打倒在地的混混竟然全是瘦猴的手下时,心里还是不能自控地震惊,觉得这太像小说桥段了,有点不真实。
“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说过的,西山区那家破产的金属铸件厂吗?”萧云轻声道。
“嗯,这与那家工厂有关?”薛子更糊涂了。
萧云点点头,微笑道:“我想把那家厂买下来。”
“你不是说那家工厂规模很小,是改革开放初期跟风的小作坊生产,而且设备陈旧吗?这样的一家厂子,就相当于一个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的植物人,买了,不就等于啃下一件累赘?”薛子轻声道,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石油提炼出来的残渣,可以制成沥青铺路,春蚕排泄的粪便,可以晒成中药清热活血。很多看似没用的东西,都是大有作为的。这家工厂虽然破烂不堪,却依旧有它的妙处,用好了,是一座生钱的宝库。”萧云轻声道,那抹笑容要多诡谲有多诡谲。
“把厂子盘下来要多少钱?”
“不贵,我让你苏楠姐打听过了,这家厂子总共欠了银行32万的贷款,马上就要到期,急于出手,来套取现金,再加上厂子的老板正在闹离婚,这也需要破点财,双管齐下,应该可以以很低的价格买下来。”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敲着车窗玻璃,声音清脆。
薛子点点头,知道这年轻人已经胸有成竹了,感兴趣问道:“那让瘦猴他们干什么?”
“作敲门砖。我让他们化装成几批买家,每天都去跟那个工厂的厂长古一语谈价钱,烦而不扰,谈而不拢,从48万谈起,苏楠给估算过了,这是这间工厂的底线价格,但我要瘦猴他们此后每次谈的时候,价格都会往下降一点。”萧云扬起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价格往下降?”薛子吃了一惊,迷惑道。
本来48万的底线价格都不肯心不甘情不愿地卖,再往下降,人家怎么可能肯让步?
萧云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抛出一句:“听过战国时期孙膑的‘减灶之计’吗?”
薛子摇摇头,他肚子里真没有多少墨水,最近还是被萧云强迫着,才恶补起文化课来。
“战国时期,魏国兴兵讨伐齐国,孙膑见魏军来势凶猛,且敌我力量众寡悬殊,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便决定采用欲擒故纵之计,引诱夙敌庞涓上钩,于是便有了这‘减灶之计’。孙膑命令军队,每天都要减少做饭的炉灶,目的是使眼高过人的庞涓轻敌,不顾一切长驱直入。最后在马陵道,庞涓中了孙膑的预先埋伏,拔剑自刎了。”萧云轻声道。
“哦!原来我们用的就是这条计谋!”薛子眼睛一亮。
萧云轻轻摇头,微笑道:“是,也不是,并不完全相同,但有异曲同工之妙。人性的弱点很容易抓住,就两个字,利益。在瘦猴报出48万的底价后,古一语可能还会在徘徊观望,期待能有更高的价格,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谈买卖会往低处喊价。在他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决定的时候,我再让端木子路去喊价48万,估计有九成的把握谈下来,甚至价格会更低。”
薛子如醍醐灌顶,内心赞叹不已,真不知这个年轻人还有多少令人惊讶的举动。
车子走走停停,人上来,又下去,坐不满,空座始终很多,最后几排几乎无人问津。
入夜之后,市民们都聚集到各类声色场所歌舞升平,所以路上的车流量不大,走得顺畅。
“对了,薛子,老金下午来过家找我?”萧云忽然想起了这事,那时候他刚好在苏楠家。
“嗯,他带回了一个消息。”薛子轻声道。
“说说。”萧云轻声道,拥有一颗无以伦比聪明脑袋的他,此刻又开始快速运转了。
“最近出现了一个新的地下组织,叫公子党,势如破竹,已经抢占了黑龙团长期盘踞的杭州。吞下这块肥肉后,这个组织并不打算收手,反而是紧锣密鼓,据说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向下一个城市嘉兴下手。黑龙团在浙江的总管叫莫邶,人称蛇王,因为只要被他咬到,什么东西也跑不了,心狠手辣、吃肉不吐骨头之辈,却没想到会被这个神秘组织反咬一口,震惊了整个江南的地下世界。这段日子以来,黑龙团的所有势力都偃旗息鼓,估计在酝酿着一场大反扑,毕竟作为王者,有了敢于挑战权威的苗头,总要扑灭这点星星之火的。”薛子轻声道,一字不漏地将金爷传来的消息说出来。
“公子党。”萧云自言自语道,望着光怪陆离的夜景,轻轻皱眉。
两人不再交谈,车内恢复了安静,只有车上的小电视在乐此不疲地播着广告。
旧墟街,一间昏暗简陋的小饭馆,没有招牌,只是用粉笔在一块木板写着:填肚子。
八扇旧式门板已经统统关上,屋里只有一盏60瓦的灯泡在幽幽发亮,光线模糊昏黄。
一个枯瘦伛偻的老头蹲在门口处,已经很长时间了,却不累,敲了敲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竹节老烟斗,掏出火柴点燃,动作舒缓而流畅,几十年如一日,任谁都可以熟能生巧了,烟丝燃烧成一丁火球,老头咂巴咂巴抽起来,烟味呛人。
一个矮小青年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那张原本微微呆滞的脸庞神情专注,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不再涣散,凝聚成一点,在他前面,摆着一张国家地图,他左手拿着一个放大镜,右手的手指合拢,只伸出一根食指在地图上引航,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地名。
“曹老头,你煮的猪肉炖粉条真是美味佳肴,人间难得几回闻。”声音从一个角落传来。
“喜欢,可以天天来。”老头面无表情道,吐出了一口浓烟。
“那我受不了,女人呀,是要保养的,天天吃这个,没营养。”凤凰撂下筷子,轻笑道。
“随你。”老头轻声道,那双破破烂烂的漏脚凉鞋后跟竟然一直悬空,不曾着地。
凤凰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沾着些许油腻的红唇,微微伸了个懒腰,如同贵妃春睡初醒,那份婀娜多姿,冠绝天下,起身,去倒了一杯淡到没有什么味道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清清肠胃,然后移步走到矮子青年身边,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抬头,咧开嘴,对着这个在他心里像神仙姐姐般圣洁的女人傻傻一笑,然后低头看去。
“我想知道少爷的近况。”老头沙哑的嗓音顿时变得柔和,像一片被雨水滋润过的枯叶。
“他开了一家公司,事业刚刚起步,但我不担心会步履蹒跚,或者举步维艰,因为他逮住了一个凤毛麟角的商业天才,也许很快,就会有一个商业帝国声名鹊起。他还收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保镖,这人我调查过,身家清白,没有啥显赫的背景,也没有家里亲人的牵挂,可以作少爷的心腹。至于感情方面,倒是有点玄妙,少爷这个万人迷,不知有多少花花草草倾心,但能留在他身边的,不多。过于温良恭俭让的女人,恋家,承受不了少爷颠沛流离的生活;目空一切的女人,刻薄,忍受不了少爷的低调行事;还有,像我这种有控制欲的女人,也是留不住的,少爷太过深藏不露,读不懂,这种女人会觉得呆在他身边,无异于与虎谋皮。”凤凰娓娓道来,轻描淡写,说了一大通对于矮子青年来说无异于天书的话。
“你有些失落。”老头一针见血,丝毫不想委婉说出来。
“胡扯。”凤凰风华绝代的脸庞荡漾起几丝红晕,好在灯光昏迷,难以看清。
“掩耳盗铃。”老头撤下已经燃尽的烟丝,换上新的,却不急着点燃。
凤凰一向心如止水的心境竟有些波动,秋水长眸微微眯起,隔了几秒,脸色恢复如常。
“接下来,你要我怎么做?”老头蹲在那里两个钟头了,可双脚未曾挪开半步,变态。
“你觉得少爷走向权力顶端,最大的拦路虎是谁?”凤凰并不回答,反而提了个问题。
“黑龙团。”老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了这个令世人胆战心惊的名字。
“聪明。我们与这个组织的恩怨算是不共戴天了,二十四年前,追杀少爷的那群黑衣人中,就有不少是来自黑龙团的,虽然我至今弄不清黑龙团跟那个人的关系,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黑龙团必须除掉。”凤凰声音很柔,像绸缎,轻轻摇晃起手里的水杯,有些鹅黄色的茶水圈圈轮回。
“擒贼先擒王。”老头说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建议,而语气却淡到像是在聊家常一般。
凤凰果敢摇头,没怎么细细考虑,就否决了他这个带点玄幻色彩的想法,轻声道:“天底下能赢得了鬼谷子的,只有两个人,曹老头,别逞能。我们做下人的,有很多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不能越俎代庖,必须按部就班。黑龙团这头怪兽,就连一向运筹帷幄的燕中天那个老怪物都没把握一举消灭,我们如果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反而适得其反。”
“这些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谁的威胁最大,谁就得先死。”老头深深吸了口烟。
“你的心,我明白,但削足适履的做法不可取。飞黄腾达不是儿戏,少爷要想成事,必须一步一步走,速度也得适中,慢了,捉襟见肘,快了,四面楚歌,所以这个度,得我们这些旁人帮他把握,他走慢了,我们就推一把,走快了,就拉一下,就像国家对经济的宏观调控一样,不能通货紧缩,也不能通货膨胀,要保持健康平稳较快发展。”凤凰很有耐心,一点一滴地开导着这个一言不合就有可能杀人的老头。
有点驼背的老人长叹一口气,轻声道:“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凤凰泛起半点心酸,深深知晓他用李白的这句诗所表达的良苦用心,再烜赫的人或者物,最终只不过为一抔黄土而已,年华易逝,他已经很老了,究竟能撑到何时,谁也不知道,如果在有生之年不能为少爷分忧,他将死不瞑目。
“曹老头,安下心来,现在所进行的一切,都是按照天尊的预想进行,步步为营总不会错。《诗经》里有句:‘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意思是说,葫芦有叶叶味苦,济水深深也能渡,水深,连衣渡过去,水浅,提衣淌着过。再等等吧,只要那份心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河。”凤凰抿了一口茶,早就凉了,味道全变了,有点酸。
老头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对着地图乐不思蜀的曹阿瞒,轻声道:“二十四年,我都能等。”
“那就成。”凤凰轻轻一笑,百花凋零。
曹阿瞒拿着放大镜,从东北漠河,摸索到新疆伊犁,再经过西夏王陵,到达云南大理。
凤凰见他走了一圈祖国的大好河山,忍不住问道:“阿瞒,告诉姐姐,你在找什么?”
曹阿瞒抬起头来,傻呵呵一乐,轻声道:“找媳妇。”
凤凰大惑不解,下意识道:“找媳妇?”
曹阿瞒平时稍显无神的眼睛此刻格外有灵气,嘟囔道:“爷爷说了,要按图索骥。”
凤凰诧异,转过身去,看向那个仍在一口一口抽着土烟的老头,问道:“善意的谎言?”
老头伛偻着骨瘦如柴的身子,轻声道:“我跟他说了句诗,这孩子就要找出那个地方。”
凤凰纤细手指有节奏地叩着玻璃杯,轻声问道:“哪句诗?”
老头轻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凤凰哭笑不得,轻声道:“他在找天涯?”
老头点点头道:“嗯。”
凤凰注视着一丝不苟的曹阿瞒,浅浅一笑,轻声道:“真是个可爱的傻子。”
老头终于站起身来,没有像常人那样先松松有些发酸的脚,仍然一派轻松自若,缓步走到挨近角落的那张桌子,凤凰吃剩的那碗猪肉炖粉条还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有几只苍蝇停在碗边,揉搓着两条令所有女人艳羡的细腿,老头伸出枯老的手掌煽了煽,几只小家伙眼观六路,立马振翅逃跑,却在半空中纷纷落地,因为翅膀已经没了,他端起那碗已经冻透的残剩粉条,也不顾味道如何,一滴不漏地吃光了。
“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老头轻声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放下碗筷。
凤凰古井不波的眼眸眨了好几眨,一丝红晕悄无声息地滑过脸庞,暗骂这老头真不要脸。
“有几个问题。”老头并没有她那样的洁癖,随意地用手抹了把嘴。
“问之。”凤凰心境一如往昔,平静如高山湖泊,轻声道。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天尊的实力。”老头拿过一张条凳,弓着腰坐了下来。
“可以跟那个人分庭抗礼。”凤凰依旧站在曹阿瞒身边,视线未离开过那张地图。
老头身体猛然一震,瞳孔骤然张开,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惊骇万分的神色,太罕见了。
隔了好久,他才渐渐放松身体,放下烟斗,轻声道:“第二个问题,我怎么接近少爷?”
凤凰嘴角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轻声道:“这要依靠一个女人。”
老头两道灰白眉毛不经意地跳了跳,问道:“谁?”
凤凰微笑道:“先不说,拭目以待吧,因为这个问题,并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老头正视了一眼这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女人,轻声道:“洗耳恭听。”
凤凰望着地图,轻声道:“铲除黑龙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总得破题,你觉得在哪最好?”
老头轻声道:“狡兔三窟,这个点无论选在哪,都很难触到它的根基。”
凤凰轻笑,然后俯身,拿起放在地图上的一支笔,像邓公一样,在某个地方画了一个圈。
老头伸长了脖子,还是看不清,索性走到跟前,定睛看去,这圈画在了浙江省会,杭州。
曹阿瞒当然不明白这两个人所探讨的问题,继续拿着放大镜,寻找着到处有芳草的天涯。
凤凰站起身来,轻声道:“要拆一堵墙,最好是选择在有些松动的地方撬起,省时省力。”
老头重新眯起眼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轻声道:“看来公子党是最好的拆迁工。”
凤凰盈盈一笑,像极了一条美艳蛇妖,轻声道:“曹老头,你有任务了。”
老头的容颜似乎在一瞬间就年轻了十几岁,透着几分兴奋与悸动,轻声道:“说吧。”
凤凰眼瞅着他的变化,心里也是很欣慰,轻声道:“我要你去杭州杀一个人。”
老头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了两下,正色道:“谁?”
凤凰轻描淡写说出这个人:“黑龙团的浙江总管,蛇王,莫邶。”
第十五章 冰轮椅,夜来风,秋千荡,谈杀神
紫荆花道,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内。
灯光昏暗,使得整间屋子看起来有些阴森,一张冷沁沁的轮椅千年不变地搁在窗边,青色的窗帘分开两端,陈旧得有些泛黄,燕中天闭目安坐在轮椅上,摒弃了一切杂念,心神宁静,表情安详,呼吸均匀,似乎熟睡了一般。
夜色凄美,月光透过窗棂,轻柔地落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像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圣衣。
他刚刚喝完保姆煮的桂花莲子粥,虽然很稠,水分却足,容易下咽,令他胃口大开,史无前例地整了两大碗,且都是一干二净,逗得保姆笑逐颜开。他吃东西不挑,也不讲究,不会一味刻板地追求清淡至上,山珍海味也可以,咸鱼白菜也凑合,关键是心情,心情好了,菜沫子也能吃出肉香来。
“金子,他收下瘦猴他们了吧?”燕老轻声问道,语气透着几许倦怠。
“收下了,很顺利,没出什么娄子。”静静站在他身后的金爷声音很轻,他也喝了碗粥。
“希望孩子不会发现吧。”燕老依旧双目轻阖。
“将军,我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金爷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说出心中的不安。
“你讲,我听。”燕老微微睁眼,枯枝般的手指悠悠转了一圈青瓷茶杯。
“叶落知秋,您这样将自身的一些势力一点一滴地转给云少,他虽然一时很难发现,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以他的能力,迟早会发现一些端倪的。到那时,他不但不会感激将军您,反而会认为您这是在控制他,我怕……”金爷欲言又止,生怕打扰到老人此刻的安逸。
燕老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怕他会怪罪于我?”
“嗯。”金爷老实点头。
燕老搓了搓有些发干的手指,淡淡道:“你能想到此,很不错了。但你只知此一,不知其二。知道一些弱小得无力反抗的小动物靠什么来掩护自己吗?保护色。将自身与自然界糅合在一起,就不会被轻易发现。现在我也不清楚有多少方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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