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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自己吗?保护色。将自身与自然界糅合在一起,就不会被轻易发现。现在我也不清楚有多少方势力围绕在孩子的周围角逐,同样,对方也不知有多少方势力的存在,这样才更好,把这潭水搅浑了,才好摸鱼。捕风捉影,即便孩子发现了有一些很强大的力量在帮助他,他也不会轻易发现是谁在操控的。”
他顿了一下,忽然露出个满腹经纶的笑容,轻声道:“更何况,我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此。”
金爷心中一片凛然,抹了抹额上的汗,这个老人应该是月亮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了吧。
他就像月光一样,从古柔到今,也像月亮里环形山的阴影那样,由骨阴到心。他如同月亮一般,具有夜视的本领,在能见度比较低的情况下,把世界和人生看个底儿朝天,也会用清癯枯手,把世事和人心揉得像块面。
燕老小抿了口碧螺春,润润嗓子,问道:“关于端木子路的女人,你查到点什么了吗?”
“没有,不过有几点很值得怀疑。”
“哪几点?”
夜风凉凉,呼呼吹进屋子,让人不禁打起了冷颤。
金爷为老人盖上一张绒毛毯子,轻声道:“第一点,端木子路捅了那个人之后,带着他的女人跑了三年,有数次差点被警察发现,然而到最后都是化险为夷,从警察眼皮底下逃脱。第二点,当两人逃到宁州后,宋木木就一病不起,结束逃亡生涯。第三点,就在这时候,从端木子路的老家四川那边传来消息,那个人没死,而且翻供了,端木子路的追捕令也随之被撤销。而由于宋木木的病,不能远行,端木子路就只能在宁州落地生根。”
“一环接一环,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确可疑。”燕老皱了皱两道苍白眉毛,清寒双目微微眯起,不知在思索什么,深邃得看不透,将大腿上的那张绒毛毯子往上拉了拉,忽然问道,“被端木子路捅的那个人有什么背景?”
“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他父亲原来是眉山修文镇的副镇长,现任眉山副市长。”
燕老对着弯月沉思,久久才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轻声道:“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了,除了那个女人,恐怕还没有谁有这能耐,可以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不过这女人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把端木子路送给孩子?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金爷表情严峻,问道:“将军,这个女人,就是一直想置云少于死地的那个人?”
燕老轻轻地点了下头,望向窗外茫茫夜色,似乎在想抓住这个女人的思路,却乱丝无头。
“要不要把端木子路给去掉?”金爷划了下颈部,眼神闪过一丝狠意,决定先除之而后快。
“不用了,他是个极有才华的人,有他帮着孩子,将会事半功倍。”燕老摆摆手。
“可不排除他就是那个女人派到云少身边的人啊。”金爷三思而后行,有点担心道。
燕老没有回答,侧过身来,指了指茶桌上的一个黄色文件夹,文件夹很厚,夹满了许多资料。金爷端起来翻了翻,大吃一惊,竟然是关于端木子路所有的人脉资料,包括他的父母、亲戚、朋友、同学、老师、同事等等,详尽异常。
“这是许老头前些日子叫人给我送来的,我翻了好几天,端木子路没有问题。”燕老轻轻转着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浑浊了,缓缓道,“我只是想不通,那个女人把这份大礼送给孩子,是向我表示和好呢,还是向我表示挑衅?”
金爷放下资料,沉声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算了,如果这女人这么好杀,那事情就简单多了。”燕老一声叹息,右手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我和她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了。她杀过我的人,我也杀过她的人。她恨孩子恨了这么多年,这次竟然出手相助,那感觉就像一条时刻在盯着你的毒蛇忽然为你开道领路,不寒而栗啊。现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骑驴看剧本,走着瞧。”
“她为什么非要杀云少不可?”金爷隐隐有些怒意。
“怕孩子夺走了她的一切吧。”
“那如果她执意要杀云少,我们该怎么办?”
“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已。”燕老轻声吟道,枯老的手掌顺了顺腿上的毛毯子,几道褶子随之消失,柔顺光滑,“她若是一意孤行,我便奉陪到底。这世界上,我能看得上眼的,只有五个人,其他的,不过泛泛而已,不足为虑。”
“哪五个?”
燕老端起茶杯,小口慢饮、回转缓咽、舌底鸣泉,确实是品茶高手,那双死灰双目终于有所起色,缓缓道:“三个神级人物,王府集团的家主皇甫寺,黑龙团的鬼谷子,青帮的尉迟无命,还有一个就是最近十年才冒出来的残虹一式。”
“残虹一式?很强吗?”
燕老点了点头,清寒双目微微眯起,轻声道:“这个人很神秘,连杀了黑龙团的几个七品高手,所用的招式气势恢宏,如残虹般绚烂,而且都是一招致命,所以世人送给他一个很好听的称号,‘残虹一式’。陶黑石下了黑龙团建团以来第一个最高追杀令黑龙令,黑龙团这架庞大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却始终找不到这人。”
金爷心中一凛,他深知黑龙团的可怕,国家一直无法消灭这个地下世界王国,就是因为黑龙团的势力过于庞大,黑白两道都有黑龙团的人,各个行业都渗透着黑龙团的无间道,甚至国家政府部门里的不少领导都是黑龙团的棋子。这架机器要是运转起来,别说找个人了,就是找一只小小的蚂蚁也能轻易找到。
这个残虹一式果真是了不起的人物,金爷心里暗暗赞叹道。
“将军,你不是说有五个人吗?还有一个呢?”金爷好奇问道。
燕老微微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我知道他已经杀了无数顶级高手了,连西藏的九品高手、被世人誉为最接近神级人物的宗禅喇嘛也被他杀了。”
“宗禅喇嘛?是主张民族分裂的那个宗禅喇嘛?”金爷诧异问道。
燕老轻轻点了点头。
这宗禅喇嘛一直是境外分裂分子隐藏在国内的一枚棋子,他的身份直到他死后才曝光,不曾想原来他是被一个不知何方神圣的高手杀死的。
“这人有名字吗?”金爷好奇问道。
“他曾在青海的沙漠中杀死了七品高手‘大漠孤狼’公冶麟后,留下了两个字:无影。”
“无影?”
燕老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敲着冰冷扶手,轻声道:“这人武功如此卓绝,绝对是神级人物了,却不显山不露水,除了那个人,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谁?”
“半日仙。”
“半日仙?”一个声音疑惑地响起。
“嗯。”另外一个声音很冷淡。
“你见过他?”第一个声音轻声道。
“没有。”第二个声音迅速回答。
“很厉害?”第一个声音继续问道。
“不知道。”第二个声音想了想,回答了一句。
“那你跟我提他干什么?”第一个声音笑出声来。
“正因为我看不出他的实力,所以才叫你见到他时,退避三舍。”第二个声音还是很平淡。
“可华国杀神榜没有他的位置,只有三个人,皇甫寺,鬼谷子,尉迟无命。我只想知道,这三个被尊称为华国的三大杀神,到底有多厉害?”萧云坐在邮电小区的秋千上,手里抛玩着一颗小石子,眼神干净空灵,悠闲地轻轻荡起,地上的黑影也调皮地来回挪动。
晚风习习,吹来花香阵阵。
不知名的昆虫分散各处,树底下,石桌上,小道旁,花瓣边,在这个美好的夏夜快乐地鸣唱而起。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在草丛里游戏,萤色的亮光忽明忽暗,如同高深的佛法,等你参透了这个迷惑,你又陷入了下一个迷惑。
秋千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背着月光坐着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黑暗中,月光也透不出半点光亮来,仿佛只是人世间的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望了眼轻松自若的年轻人,轻声道:“武道修为进入神级系列的人,你说呢?”
“世上最强?”
“嗯,练武之人奉若神明,顶礼膜拜。”
“他们武功再高,也比不过一颗小小的出膛子弹吧?”萧云失笑道。
影子没有回答,反问道:“如果我从两百米以外射出一颗子弹,你有几成把握避开?”
“十成。”萧云信心满满道。
“一百米呢?”
“五成。”
“五十米?”
“我必死无疑。”
影子顿了顿,轻声道:“要成为杀神,是在五十米内,还有五成的机会活下来。”
萧云皱了皱如刀双眉,心里盘算着自己和杀神的差距,如果碰上他们,最好的打法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影子,你能跟我谈谈他们吗?”萧云停下了秋千。
“能。”
“那为什么你以前不告诉我?”
“我怕打击你的信心。”
“……”
影子并没有理会萧云的窘境,平静道:“三大杀神中,皇甫寺是世人最为熟悉的,因他出身豪门,所以曝光率最高。皇甫家族的王府集团与张家的昊天集团是华国惟一两家入围世界五百强的民营企业……”
“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萧云直接打断影子的话。
影子不以为忤,轻声道:“他自幼跟随武术名家习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他自创的四无拳冠绝天下,无人能敌。‘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无敌于前’,这出自《尉缭子》的古语便是四无拳的精骨所在,四无拳所追求的就是极高极远之境。”
“‘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无敌于前’,乃为四无拳?”萧云自言自语道。
“嗯。”
“很俊的名字,可惜无缘相见啊。”萧云叹道。
“如果有缘让你第一次见到,那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
“……”萧云汗了下,不满道,“你讲你的事,别老打击我的自信心。”
影子见到那年轻人像是个赌气的孩子,冰冷的嘴唇骇然地微微上翘,只是因为他透不出半点光明来,所以萧云并没有注意到,半晌,他继续道:“黑龙团的鬼谷子最是神鬼莫测,像是云浮山里的暗石秘蕨,终年不见太阳。没人见过他出手,他的独门绝技鬼殇剑法只存在于传说中,与他的人一样,至今仍是一团迷雾。”
“为什么将他归入杀神榜?”
“一次决斗。”
“啥?”
“他曾与皇甫寺决战于紫禁城之巅,惊动了首都卫戍区部队,北京全城宵禁两日。”
“那结果如何?”
“皇甫寺重伤,给华国第一佛教圣地五台山的显通寺捐了一亿的香火钱后,便远离纷繁喧嚣,住进了寺里,每日念斋诵佛,清幽淡静,潜心修养了两年。”
萧云一声惊呼,他从没想过神级人物也会受伤,清亮双眸睁得大大的,“那鬼谷子呢?”
“无人知晓,但他一战成名,归入了杀神榜。”
萧云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这位地下世界的无上王竟强大到这种地步。虽然如今这位团长大人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将团里的所有事物都交给了副团长陶黑石打理,但是黑龙团的强势存在与鬼谷子的威名是分不开的。
微云淡月,野棠花落,夜凉独自甚情绪。
“那青帮的尉迟无命呢?”萧云重新荡起秋千,两手张开,享受着清凉的夜风。
影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尉迟无命则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置生死于度外,招招搏命。”
“怎么听起来这么鲁莽?他是长得黑炭炭的,满脸络腮胡子,然后高大魁梧、虎背熊腰什么的吗?”萧云对这号神级的人物有些好奇,按说到了神级的大宗师,武道修为极其高深,断然不会这样不顾一切才是,听起来这个杀神倒像一个愣头青。
“不是,恰恰相反,尉迟无命长得很矮小,而且极其难看,獐头鼠目的。”
“……”萧云又一次汗在原地,低声咕哝道,“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影子讥诮道:“少主,你武侠小说看多了,你以为高手一出来都是英俊潇洒、伟岸挺拔的吗?道貌岸然才是最可怕的。曾经有两个来自东北的白山黑水堂的八品高手到上海找尉迟无命决斗,一招,仅仅一招,两名八品高手就倒在了血泊中,长眠不起。”
萧云凝眉道:“尉迟无命什么来历?”
“他是一名清静无为的道士,属于大器晚成的神级人物。年轻时在四川青城山道观习武,一身武功非常了得,博众家之所长,既有太极拳的刚柔并济,也有形意拳的变化多端,又有八卦掌的内外兼修。后来觉得学有所成,便离开道观,到京城挑战誉满天下的皇甫寺的四无拳,可每次都铩羽而归。在第五次被皇甫寺打败后,痛定思痛,重新回到了青城山。”
四川的青城山是天下名山,山涧流水至上而下,川流不息,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声、雨声、流水声混合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著名作家老舍就在他的作品《青蓉略记》里惊叹青城山“青得出奇”,是一种使人吸到心中去的“似滴未滴,欲动未动的青翠”。
青城山的武术历史悠久,世人有“南武当,北少林,峨眉宏佛法,探本到青城”之说。
“觉得自己有辱师门,回去负荆请罪?”萧云打趣道。
影子没有理会萧云的贫嘴,轻声道:“他在山里悟透了陶渊明的《拟挽歌辞》:‘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然后独创了‘木空形枯’这一门心法武功,即在打斗中,忘掉所学的招式,以无招胜有招,将生死置之度外。”
“鱼生于水,死于水;草木生于土,死于土;人生于道,死于道。木空形枯,把木掏空了,形也就不见了,这尉迟无命所创之式果真不同凡响。”萧云轻轻叹道,“那他后来怎么归入杀神榜的?他又去找皇甫寺比武了?”
影子摇摇头,轻声道:“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谁?”
“半日仙。”
“半日仙?”
“嗯,当时尉迟无命离开四川,来到上海创下青帮时,半日仙为他算了一命,留下一句:心无诸佛亦无形,不为苍生终为神。此后,世人就将他归入了杀神榜。”
萧云皱了皱眉,微微眯起双眼,眸子里闪着寒意,问道:“半日仙有这么大能耐?仅凭他一句话就可以将一个人归入神级人物?”
“我不清楚,这些都是老爷子告诉我的,他让我在你问起的时候,全盘托出。”影子道。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轻声问道:“影子,要是老爷子和燕老跟这三个神级人物比较起来,你觉得谁更厉害?”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两位老人的武功。”
萧云微微叹了口气,望向天上朗朗明月,感慨道:“哎,这世界上的高山总是那么多,当你爬过了这座山,以为到了地之颠了,却不知在某个地方,有更高的山等着你去攀越。‘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李太白的这句诗除了是赞美孟浩然外,何尝不是对‘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感慨呢?”
“少主,老爷子跟我说过,你会成为杀神榜中的一员。”
“老爷子真这样说过?”
“嗯,我很相信老爷子的话。”
“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会有这么一天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不然那鬼丫头又要发飙了。”萧云起身伸了个懒腰。
影子没有动,忽然问了句:“为什么你要收下他的六十万?”
萧云怔了怔,没想过影子会抛出这么一句,轻笑一声,解释道:“没特别意义,只是想让银狐安心,他那种老狐狸似的人物,肯定是精打细算的,如果我不要的话,不晓得他为了让我娶他女儿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影子似乎很不喜欢那个银狐,冷冷道:“要不是小姐在我来宁州前,再三叮嘱我万不可伤害他,恐怕我的子弹早就射穿他的眉心了。”
“妈妈跟我说过,银狐救过我们。”
影子冷哼一声,从石头上一跃而下,转瞬消失在黑暗中,再无踪影。
朦胧月光下,一个年轻人缓步走着,嘴里又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小调,那首苍凉如西风古道的小调。
倏然,他停下了脚步,抬头凝望着夜空,夜色苍茫。
在浓浓黑幕下,他又见到了那只不知名的雄雕。
它展开如蓬般的双翅,发出一串嘹亮的鸣音,遨游在苍穹与天地间,丈量着浩渺的时空。
年轻人嘴角轻轻扬起一个诡魅弧度,自言自语道:“神级人物,到底有多神?”
第十六章 那一年寒冬,美人的心酸往事
吉鸿昌言:路是脚踏出来的,历史是人写出来的,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
社会犹如一片汪洋大海,每个人就是航行在这片大海中的一影孤帆,掌舵掌的好,那么就会向着彼岸径直驶去,如果驶偏了航向,很可能会触礁沉没。而对你有益之人,如亲人挚友,就像那座指明前程的灯塔,让你的前方永远是一片光明;而对你无益之人,如敌人损友,就像狂风迷雾巨浪,让你迷失方向。
所幸的是,狂风迷雾巨浪终究会消失,而灯塔则永远在那里为你守候导航。
最近这些日子,瘦猴和他手下弟兄们的精神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每天都打扮得斯斯文文的,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手里夹着一个公文包,人模狗样的,捯饬得像在拱月区那几幢高耸入云的大厦里混日子的金领白领,分成几批,轮流到舶来区找古一语谈金属铸件厂的买卖问题。
久旱逢甘露,古一语始初还是喜出望外的,因为这个烫手山芋终于有人问津了。银行追债追得紧,如果再套不了现金还贷的话,这个家肯定得完了,老婆已经因为这事跟他闹了好几回,天底下哪个女人都不愿跟着一个窝囊废,家庭问题比起债务问题,更令他头疼。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几趟买家都是周扒皮在世,尖酸刻薄,出的价是一家比一家低,让古一语“有竞争对手,就有上升空间”的想法落空,整天蹲在家门口,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闷烟,看着满地的烟屁股迎风落泪,本来就稀疏的头发愈发少得可怜。
这间铸件厂是他老头子留给他的,烂摊子,是在1980年时建成投产。那一年,中央和国务院刚刚批准广东和福建成立经济特区,其他省份的沿海城市对于出口贸易还没有太大的权限,因此,一些小规模的工厂大行其道。
这间铸件厂位于西山区的一个小村落旁,依山傍水而建。如果这是一幢度假别墅,估计还是不错的,环境优美,风景宜人。但一家工厂伫立在这里,就有点鸭头安在鹅颈上不像样,别的不说,单就交通往来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这条小山村叫枫岭脚,地势偏远,与世隔绝,属于那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缘村落,远离市中心,经济不富裕,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就是黄土洒上一些石米完事了,特别不方便,车一过,风尘滚滚,黄沙弥漫,仿若北方春季的大范围沙尘暴。
当初古一语的老头子选厂址选在这个古老安详的村子,有几个因由:一,这里有条小河,生产用的水源好解决;二,这里的地价非常便宜,可以降低生产成本;三,这里的村民纯朴,好说话。而厂子的这块地是属于村集体的,本来不能当宅基地卖出去,但古老爷子有能耐,请村里干部到镇上吃了一顿晚饭,临走每人再塞了一只红包,就给办妥了。
厂子也知恩图报,每年都会给村民一些分红,虽然钱不多,但每个人都念着这小厂的好。
前些年,有一些环保NGO向市府提过要关闭这个厂子的建议,因为厂子生产时,排出的废水废气特别严重,时任市长的庞月明非常重视,责令有关部门尽快落实,查封这间厂子。枫岭脚的村民得知消失后,义愤填膺,在市政府广场门前集会了多次,虽然屡屡被公安机关拘留,却百折不挠。庞月明被折磨得没辙了,在政府例会上骂了几次“刁民难伺候”,便不再过问此事,封厂一事也不了了之。
在瘦猴他们和古一语谈判期间,萧云和苏楠两人开着车偷偷去那家工厂实地考察过。
萧云万分感慨,这陈旧古董一样的铸件厂实在是破落不堪,能撑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了。
这家厂子小得可怜,也就四亩来地,有一栋破旧的小楼,就权当厂子领导办公的地方,厂房就是用铁皮简陋搭起的几间房子,厂房前竖着一只大转炉,属于这家厂子的地标了,村民都管这大转炉叫“钱磨子”,只要它能转起来,这分红就少不了。可惜这会儿,那大转炉就像一个出土文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日晒雨淋,历经风霜,表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黄色铁锈。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古一语差不多绝望之时,端木子路适时踏进了他家的门槛,也踏进了他的心坎。
他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常常和他打照面的神算子竟会是一家公司的股东之一,熟人好办事,再加上前面的那些报价让他心灰意冷,这会儿好不容易价格回暖了,就不要轻易放过,所谓“手中的一只鸟,胜于林中的两只鸟”,钱不握在手里始终不安心,因此,厂子的买卖谈判得异常顺利,以四十六万谈拢。
终于,江山有了第一份实物资产,虽然拿不上台面,但好歹蚊子腿也是块肉。
鲁迅说过,一劳永逸的话,有是有的,而一劳永逸的事却极少。
江山有了实产之后,办公场所却还没有落实。
这两天,苏楠为了找到一间价格合适的办公场所,开着大奔跑遍了整个宁州。
萧云让薛子也跟着她去,自己却很不道义地躲进了仁爱医院,陪着苏墨砚喝酒聊天。
仁爱医院,养生园的一棵大榕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斑斑点点,绿意盎然。
苏墨砚坐在轮椅上,大腿处放着一本周国平的《灵魂只能独行》,也许是前不久刚做完第二次手术的缘故,脸色稍显苍白,可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仍是炯炯有神,深沉睿智,手持着一樽烧酒,轻轻小啜一口,脸上尽是满足之情。
萧云无拘无束地坐在他身旁的草地上,穿得很休闲,却恰到好处,就像他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随意而就,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这棵大榕树,脸上那一抹柔柔地微笑,恰似天边飘渺的浮云,不可捉摸。
公司买了厂子之后,就没有流转资金了,苏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倒好,置身事外。
“小云,你仰着头半天了,在那看什么呢?”苏墨砚轻声问道,又小饮了一口烧酒。
萧云微微一笑,轻声道:“在透过树叶缝隙看蓝天呢,若隐若现,这样的天空别有一番滋味。从性心理角度来讲,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要远比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性感得多,所以聪明的女人就不会把自己脱光了去献给男人,总是会留点给别人动动手,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乐事。”
苏墨砚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憋得通红,这小子的观点总是这样的独到辛辣,让人侧目,他差点没被口里含着的酒呛到,勉强咽下去后,失笑道:“这段话要是让你田姨听到了,她一定会奉你为知音的!”
萧云汗颜,轻声道:“老苏啊,别喝太多,一会儿田姨知道了,准骂死我。”
苏墨砚大笑一声,如获至宝地抚摸着手中那樽烧酒,叹道:“酒是好东西啊,多少忧,多少愁,多少泪水,只要一醅烧酒,便尽然消去,世上还有比这更能解愁的东西吗?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啊!”
“话虽如此,但你也不能多饮,电视广告都劝世人: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喔。我好不容易瞒着田姨给你弄来一瓶乡下酿的纯正米酒,你可要珍惜啊。”一朵毛茸茸地蒲公英被轻风吹起,恰好飞过萧云头顶,他调皮地吹起那朵即将远赴他乡的蒲公英。
“一定珍惜。”苏墨砚慌忙不迭地点着头,将手中的瓶子当成心肝宝贝似的护在怀里,轻笑道,“小云,你真够哥们,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弄来这么好的东西,作为回报,我就给你透露楠楠的一个秘密,怎么样?”
“你真是苏楠她爸?”萧云哑言失笑道。
“如假包换。”苏墨砚没有丝毫廉耻地打包票道。
“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的父亲,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往别人身上推?”萧云狂汗,嗫嚅道。关于苏楠和他的关系,萧云已经跟苏墨砚解释过很多遍了,是纯粹意义上的朋友关系,可苏墨砚却总是一脸怀疑地审视着他,那阵势,就像老丈人在考察未过门的女婿。
每当这时,萧云只能很无奈地看着这个人老心不老的中年人。
苏墨砚嘿嘿一笑,脸不红心不跳,轻声道:“小子,你算是捡到宝了。我家楠楠可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孩,要不是你田姨拦着,不知道会有多少富家少爷、高干子弟踏上门来提亲呢。不过,那些不学无术之徒,我压根儿就看不上眼,惟有你这个小家伙还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呢,我把楠楠交给你,也算了结一桩心事。”
萧云不禁咳嗽了几声,纵然是他这么脸皮厚的人,也微微有些发烫,苦笑道:“老苏,你今天没喝多少呀,怎么就醉了?古诗云:美酒饮当微醉候,好花看到半开时。你不能一次就喝个够,啥也不理,然后胡言乱语一通呀。”
苏墨砚没有答话,静静盯着萧云,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他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僵持很久,萧云举起白旗,无奈道:“好,我承认我喜欢你女儿,这答案您老满意了吧。”
苏墨砚哈哈一笑,拍着手掌,像是一个赢得了玩具的孩子,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又浅啜了一口烧酒,赞叹道:“好酒,好酒啊。这酒没有二锅头的烈,没有老白干的浓,味醇而香,如同乡下的泥土芬芳,不沾世间污浊。小云,你果然厉害,连酒你都这么在行。”
“得得得,收回你这套马屁话吧。酒我可不在行,你当我是超人啊,啥都懂?这酒啊,是一个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儿,为了让她老爸解解馋,特意去到西山区的枫岭脚村,让当地的村民酿制的,我只是负责运送而已。”萧云笑着道,从草地上抓起一只小蚂蚁,放在手心上逗着玩。
简简单单,一樽寡淡浊酒,清冽,氛氲,蕴含着父女情深,深似谷。
安静,没有言语交谈,苏墨砚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下来,定睛望着这樽来历波折的米酒。
柔和的阳光斜挂在苍翠不凋的榕树枝叶上,显得那么肃穆。
绿色的草坪与白色的蒲公英相得益彰,微风的脚步是那么的轻起轻落。
境由心生,苏墨砚内心腾起一股感动,眼睛微湿,磨砂着手里这樽不知蕴含着多少女儿爱的烧酒,如同春风拂面,心里荡漾起万顷柔丝,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三十年前人寻病,三十年后病寻人。这时间啊,像针尖上的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让人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啊。”
萧云皱了皱眉,不知他为何突然发出如此感慨,并没有出言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苏墨砚浑浊的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幽幽道:“我还清楚地记得楠楠五岁那年,那是一个寒冬,天特别冷,宁州下起了罕见的鹅毛大雪。有一天,我正在单位帮老领导整理开会用的文件,楠楠在幼儿园的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楠楠不见了。我当时整个人就蒙掉了,放下电话往外冲,回家找了一遍,没找到,就和你田姨发了疯似地,将亲戚家、朋友家、同事家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下落。我们不死心,又冒着大雪,走遍了她平时玩耍的地方,她喜欢去看书的书店,喜欢买小装饰的精品店,喜欢买雪糕的小商店,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仍然石沉大海。我们当时心急如焚,你田姨一路找一路哭,像个泪人似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那后来呢?”萧云的眉头皱得弥紧,这事从来没听苏楠提起过。
“后来我们没办法了,就报了警,警察让我们回去等消息,我们也毫无头绪,总不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一通吧,便回家了。结果呢,在那小丫头的床底下发现她的,她当时哭得已经没力气了,小脸苍白得吓人。”苏墨砚的眼眶开始悄悄湿润了,像梅雨时节的窗棂回潮。
萧云内心沉重得像在溺水一般,无法顺畅呼吸,艰难问道:“她怎么了?”
“原来呀,是因为这丫头太受男生欢迎了,她班上的几个女同学不喜欢她,就把我送给她的一只小白鼬毛公仔给剪烂了。小丫头跟那几个女同学理论,被打了几巴掌,就赌气偷着回了家。这么冷的天,她就一直从幼儿园走回到丹青巷,一个大人走都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到,她一个小孩,就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你田姨帮她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小脚全是血泡。”苏墨砚泪水轻轻滑落,这是父爱之泪。
“就为了一个毛公仔吗?”萧云心如刀割。
苏墨砚侧头瞥了眼萧云,轻轻道:“那只小白鼬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那是她最忠实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你知道吗,小孩子的妒忌心,有时候会很重,重到大人无法理解的程度。楠楠因为太漂亮了,没有几个小女孩愿意和她玩,小男孩又不敢和她玩,怕其他小女孩不理他们。平时,其他小朋友都在开开心心做游戏的时候,楠楠总是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怀里抱着小白鼬。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呆在房里和小白鼬聊天。我和你田姨看着看着,都会心酸地哭起来,这孩子太苦了。”
萧云极力控制着泪水的侵袭,轻声问道:“公仔被剪烂了之后呢?”
“我给她买过了一只新的小狗毛公仔,她没说什么,默然地接了过去。可是,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和新的毛公仔聊天,她也不会整天抱着新的毛公仔。每天傍晚的时候,她都会去巷尾的一棵柳树下看看,那里埋着一个她最心爱的朋友。”
“为什么不给她买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萧云隐隐有些怨恨,怪不得每次陪她去散步,到了那棵柳树旁,她都要停下来缅怀一阵子,原来那里有着她的一分牵挂,一份不舍,这种情怀,只要是养过狗的人都能体会。
苏墨砚当然也听出了萧云话里的埋怨语气,人之常情,轻轻一笑,轻声道:“那只小白鼬是老领导去法国考察时,顺便给楠楠捎带的,是法国的一个知名玩具品牌Smoby生产的,当时只产了一百只,绝版了。”
“……”
两人沉默了下来,天地间,艳阳当空,夏风飒爽。
良久,苏墨砚拭干泪水,微微一笑,欣慰道:“这樽酒啊,我得留着,慢慢酌尝。”
“别让田姨发现。”萧云微笑,将那只在掌心里茫然徘徊很久的小蚂蚁放回了草地上。
“好。”苏墨砚将两只脚伸直,压了几下腿,松弛松弛,这样长时间坐着,换谁都受不了,简单运动完毕,然后轻轻吟起了一首元曲《沉醉东风》,“月底花间酒壶,水边林下茅庐。避虎狼,盟鸥鹭,是个识字的渔夫。蓑笠纶竿钓今古,一任他斜风细雨。”
“避虎狼,盟鸥鹭?”萧云皱了皱眉,好奇问道,“隐居而活,这是你的心声?”
苏墨砚叹息了一声,他很少会伤春悲秋得这么空泛近乎牵强附会,轻声道:“有什么心声不心声的,只是了表心情发点小牢骚罢了。如今社会上豺狼当道,好人遭殃,与其混迹其中,不如隐身丘壑,一任他斜风细雨。”
“你是指庞月明?”萧云轻声道。
苏墨砚抬头望了眼蓝天,轻声道:“除了他,还有谁?市委十届四次全委扩大会议昨天在西山宾馆礼堂结束了,庞月明做的《宁州市委关于推动城市现代化建设进程的建议》以及《宁州市委关于推动古城区全面整改的建议》两份报告经过分组讨论、审议,都获得了通过。”
“拆迁工作要全面展开了?”萧云微微诧异,这个雷霆般的速度确实有点夸张。
“应该是吧,庞月明终究还是一意孤行了,唉,有野心的人,永远不肯低头走路。”苏墨砚感慨万千,轻声道,“文明碎片渐渐湮没,文化遗迹慢慢消逝,这是我们国家在城市建设进程中留下的遗憾。可惜前车已覆,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萧云没有答话,朝着古城区的方向望去,仿佛听见了那片古老建筑在齐声哀嚎鸣冤。
那是一个民族在哭泣。
第十七章 一坨狗屎,一片落叶
与美人不期而遇,也许很多人都梦想过,奢望过,但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
从小到大,无论是书本报刊,还是老师家长,都教育我们不能守株待兔临渊羡鱼,要有收获必须付出,也就是所谓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可等我们成熟踏入社会后,却会幡然醒悟,原来豪言壮语都是撑场面用的,到了节骨眼上才会真正懂得,十分付出未必有十分收获,很多时候甚至是连一分收获都没有,生活的残酷,就是基于此。
然而,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时刻踩到狗屎了,获得幸运女神的眷顾青睐。
萧云也不例外。
临近黄昏,他从仁爱医院出来,踩着一地黄杨落叶,走进这家左岸茶餐厅,简洁而幽雅。
客人不多,可窗口的位置却没了,他正想往靠墙的座位走去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先生,可以请你抬起脚吗?”一个清甜悦耳的声音响起。
萧云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方向看过去,一个女孩坐在落地窗边。
她坐直身子,视线是朝向他的,夕阳晚照,将她的左脸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
纯洁,干净,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印象,不论是穿着或长相,都好像飘在晴朗天空中的一朵云,又被白雪公主濯洗过一样,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沾染着几分书香门第气息的大家闺秀,也许能弹一手好琴,或者抚一手古筝,又可能是能跳一曲优雅芭蕾。
萧云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但还不太确定她是跟自己说话,只好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先生,麻烦请留步。”那把清脆声音再次响起,仿若在酷夏下了一场大雪,清凉败火。
“你跟我说话?”萧云有些好奇,再次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她注视着他,淡淡道,桌子上摆着几张白纸,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红茶。
“有事?”萧云没有收回手,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被一个陌生女孩搭讪,不一定是好事。
“麻烦你抬一下脚。”她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优雅地转悠着,笑容甜美,像一朵山花子。
“哪一只?”萧云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这清秀美人很懂得笑容交际,让人难以抗拒。
“右脚。”她左手托着腮,右手放下了铅笔,纤细雪白的手指头此起彼伏地敲着桌面。
萧云虽然纳闷,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但还是抬起了右脚,只是眼睛余光时刻留意着周围。
“不是这样,我想看鞋底。”她又提出了一个要求,精致小脸蛋上的笑容愈发光彩夺目。
萧云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照做了,身子笔挺如枪,旋转小腿,将鞋底朝向她。
她的笑容消失殆尽,拿起铅笔,放在樱桃小嘴里轻咬着,凝视着他的鞋底,陷入了沉思。
萧云看着这个潜心研究他鞋底的女孩,内心苦笑,没想到长年累月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玩意,竟还能赢得一个美人的垂青,这世道真是离经叛道得有点令人捧腹,他想知道是什么在吸引着她的眼球,便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一片黄杨树的落叶粘在鞋底。
事出必有因。
还以为是什么桃花运降临自己身上,原来想象跟现实真的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迥然不同,他无奈摇了摇头,却还是单脚而立,也不理会旁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掏出一包烟来,还是那包薛子从银狐那里偷的黄鹤楼,慢腾腾点燃一根,连连吐了几个俏皮的烟圈,直到有服务员过来提醒这里是禁烟区,才悻悻不舍地在服务员端着的烟灰缸里掐灭刚抽到三分之一的贵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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