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4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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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酒,够纯。”萧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细细品呷了一口洋酒,酒风淳朴而优雅。

    “算你识货。在国内,假冒情况最为严重的洋酒集中在轩尼诗、人头马和马爹利这三个品牌大头上,而亭台提供的轩尼诗干邑酒,绝对是真材实料。据说神骏集团的老总南宫伯玉跟轩尼诗公司的总裁私交甚笃,有了这层关系,想假都难。”中年男人一谈起酒来就滔滔不绝,不过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岔开话题,也让自己有点应付对方的底气,端起酒杯,轻轻地喝了,不滋不咂不洒不剩,显示出良好的酒场风度。

    “原来如此。”萧云微微一笑,透出几分按部就班的自信,手指轻轻扣着酒杯,一下一下。

    酒果然是一件交际的好东西,在商务宴会或社交聚会上起催化剂的作用,促进商务交往。

    “知道这干邑酒什么年份最好吗?”中年男人似乎对这个扰人清梦的年轻人没有排斥感,故作镇定。

    “不知道,品酒论道我差点,要是茶经,我还凑合。”萧云很老实地回答道,不卑不亢。

    “干邑最好的年龄和女人差不多,大约是二十五到四十岁。”中年男人对酒倒有一番细致研究。

    “长见识了。”萧云微笑道,他总是有一种本领,能使人毫无禁忌打开话匣子,很奇妙。

    话题结束,房间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出声交谈,只有萧云手指叩着酒杯的轻微声响。

    那女人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很自觉地保持警惕,用被子盖住,只露出一双惶恐眼睛。

    此刻的沉默并不代表双方的退让,反倒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都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样应对。

    女人当然知道这两个男人是在耍太极,零碎交谈只是他们抛砖引玉的前奏,正戏很快就会上演。

    “别兜圈子了,你煞费苦心抓我现行,不会只想聊聊这酒的事吧?”中年男人忍不住先行一着。

    “交个朋友?”萧云挑了挑眉,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言语交锋上取得了主动权,这是好事。

    “朋友?”中年男人冷笑一声,轻蔑道,“我朋友遍天下,不过遗憾的是,就是没有你。”

    “在一个游戏规则不规范的社会中,多一个朋友就少一处碰壁,何乐不为?”萧云轻笑道。

    中年男人大笑,有点耻笑目不识丁的孩童那样的不怀好意,推了推滑了几寸的厚重眼镜,轻声道:“要织成一张网,不是什么材料都可以用的,只有从蜘蛛口中吐出来的蛛丝才适合,关系网也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在这张网上生存,别尝试着强行进入,那只会作茧自缚。”

    萧云将酒杯放在地上,走到窗边,拉开厚厚窗帘,阳光刺眼,轻声道:“二十六楼,很高。”

    中年男人立即明白其意,笑容僵住,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故作强硬道:“这是个法制社会。”

    萧云抬头三十度,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轻声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笑话,这只能骗骗底层老百姓玩玩。为了阶层制衡和社会稳定,统治者才织成了所谓的法网,殊不知大多的法网往往如同蛛网那样,能够粘住小虫,飞鸟却一冲而过。鱼死网破?只有网破,鱼却依旧快活。”

    中年男人心脏剧烈跳动,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勇气说下去,毕竟这番话真实坦率得发人深省。

    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被骗了一辈子,而是知道被骗了一辈子,并且无力反驳。

    萧云转过身来,笑了笑,轻声道:“放心,我不是想把你扔下楼,朋友,应该相敬如宾的。”

    中年男人悄悄松了口气,态度没有改变,冷视着这个年轻人,重复一句:“我没你这朋友。”

    其实,混到他这个层面,算得上是有大眼界大视野的人物了,很多棘手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却从未遇到过令他这么头疼的一个人,如果这个年轻人是纯粹来敲诈一笔钱财还好,封口费根本不是问题,可好巧不巧偏偏遇上了一个怪胎,别的不要,就想要和他交朋友,足以让他哭笑不得。在大风大浪中打拼了这么多年,他始终坚守一条准则:朋友不可乱交,以免养虎为患;冤家不可乱结,以免四面楚歌。别的不说,单说这年轻人是以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这种形式出现,就知道这个交情如悬在头上的达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有时候,坚持原则过头,就成了固步自封,于己于人都没有好处。”萧云转身,指着窗外,轻声道,“就像站在这二十六楼的窗边一样,由于站得太高,人就会变得畏手畏脚,不敢再往外面走了,即便从窗外抛进来一根橄榄枝,也未必敢接,这可不是件值得奔走相告的喜事。”

    “我不知道你真实来意,但如果偷窥私隐还算橄榄枝,我无话可说。”中年男人耸耸肩。

    萧云皱了皱眉头,嘴角渐渐扬起一个诡魅弧度,重新走回沙发坐下,不急不缓道:“贾伯侯,五十二岁,**党员,现为省建行新港支行行长,已婚,夫人叫韩梅梅,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在新港第一小学读四年级,女儿在宁州十七中读高一。在前年……”

    “不必说了。”中年男人扬扬手,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做足功课,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只是想和贾行长交个朋友。”萧云淡淡道,一点也没有矫情的味道。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交你这个朋友?”贾伯侯终于不再把玩那只玻璃杯,轻声道。

    “因为这个。”萧云优雅地翘起二郎腿,从黑色小包掏出一个信封,甩手扔给了他。

    贾伯侯脸色巨变,愈加地愁眉苦脸,显然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落入对方的掌控之中,忐忑不安地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彻底腿软,死死地盯着这个带着如春风般微笑的年轻人,眼神满是怒火。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叠照片,照片内容当仁不让地是贾伯侯和不同情妇之间的不雅照,地点有他家,宾馆,办公室,公园,甚至是车里。

    卑鄙。

    萧云却毫不在乎,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神情凝重的中年男人,修长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沙发的扶手,竟然跟心跳是同一个节奏,微笑道:“我听说令夫人的父亲是省建行的行长,管着亿万财富,社会地位崇高,在业内混迹了数十年,名声斐外。如果这些照片让令夫人亲自鉴赏一遍,再一不小心传到岳父大人的耳朵里,恐怕贾行长就成泥菩萨过江了吧。”

    贾伯侯脸色铁青,宽厚的嘴唇紧抿成一团,沉默良久,沉声道:“我认栽,交你这朋友。”

    萧云轻轻一笑,成竹在胸的自信跃然脸上,起身走出睡房,到客厅的酒柜里拿过那瓶已经倒了三分之一的轩尼诗VSOP,回来给贾伯侯倒了半杯,循例自己也来半杯,端起酒杯在半空,轻声道:“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贾伯侯艰难挤出一点微笑,碰了碰杯,没有喝,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想知道?”萧云扬了扬如刀双眉。

    “想。”贾伯侯第一时间点头,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能找上这来,太不可思议了。

    “这简单。”萧云轻笑一声,接着望向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女人,吩咐道,“冬莲,你可以走了。”

    “是,云少。”那女人轻声道,再也没有刚才的六神无主,神色冷傲,与原来的风骚狐媚离题千里,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掀开被子起身,向萧云恭敬行了个礼,便穿好衣服转身离开,看都不看坐在床边惊愕万分的贾伯侯一眼。

    第二十四章 轻轻一握手,便解了燃眉之急

    什么是过人的才华?

    无他,只不过是一点点智慧,一点点谨慎,一点点处处留意的习惯,再加上一点点手法和技巧而已。说得轻巧,可要将这几样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多少还是有点海市蜃楼的不切实际,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譬如有些人智慧有余而细心不足,或者谨慎过头而大愚若智,等等,这样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

    可萧云却偏偏是个例外。

    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带点慵懒无争之意,与这个浮尘俗世格格不入,像醉得仿佛要在水中捉月的太白诗仙,但一双眼睛张开时,却清醒得如同正弯弓射雕的成吉思汗,与其说那些优点是他日积月累而来的,倒不如说是他与生俱来的天性,就好像他血管里流着的血一样。

    踟蹰,日已暮。

    一辆红色宝来四平八稳地行进在省级公路上,穿梭于车流中,像一道追日的落虹。

    贾伯侯此刻的心情寒到冰点,平常签惯了百万千万上亿数目文件的双手竟然不自觉地在颤抖,偷偷瞥了眼坐在副驾驶打着呵欠的年轻人,心中只能苦笑,在他面前,自己似乎总是棋输一着,莫大的悲哀。平时自己常常会翻阅一些世界名著,特别是关于二战时欧罗巴间谍战的书籍,当读到德国纳粹哪个高官中了英国或者法国的美人计而透露了多少军事秘密时,他都会轻蔑笑笑,偶骂一句昏庸无能之辈,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前车之鉴,触碰到雷区,这个哑巴亏吃得还真是够憋屈的。

    他年轻时,在社会底层浸染了多年,什么苦力都干过,什么苦难都经过,什么苦楚都受过。俗话说,茄子不开虚花,真人不说假话。然而,社会的人生百态教会了他真话只能说三分,社会的尔虞我诈使他锻炼出了一双识人慧眼,什么人应该巴结讨好恭维攀附,什么人应该鄙视厌恶不屑远离,他一看一个准。

    正是凭借着这个本领,他慢慢地开始往上爬。

    也许上天真的喜欢眷顾那些孜孜不倦的人,在三十岁那年,贾伯侯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女人,现在的夫人,王梅梅。那一年,他还只是亭台宾馆一个小小的大堂经理,每天都要堆砌起虚伪的笑容仰望尊贵的客人,可以说,他现在的一切,包括财富、地位、名誉,都是王梅梅给的,这个不算漂亮但是端庄淑惠的女人绝对是他不可缺少的贤内助。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由于贾伯侯能言善辩,特别会讨女人欢心,所以他身边的红颜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多漂亮多风骚多美艳的都有。当年他能看上这个其貌不扬的王梅梅,主要是得益于她那个当时还只是建行宁州分行信贷部主任的父亲。

    这桩没有爱情的婚姻很成功,让贾伯侯鱼跃龙门,从社会底层一跃成为上层的成功人士。

    此后几十年,他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当时独到的眼光而感到庆幸,夫凭妻贵,一点也不可耻。

    女人心,海底针。

    这句话,无论哪个圣人都必须得承认,而贾伯侯可以轻易看透比绝顶武功还要深不可测的女人心,却始终无法看透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他那张清隽的脸庞总是带着一抹柔似浮云般的微笑,如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让人感觉进入了一个没有出路的迷宫,遇上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迷魂阵。

    城府深到这种地步,经常自诩见惯大视野的贾伯侯头一次衍生出了挫败感。

    一路上,两人都彼此沉默,车速很快,窗外的风景变幻得频繁,车子转眼就出了城。

    郊外空气清新,大片绿油油的稻田诉说着农民丰收的盼头,几只鸟儿从稻尖掠过,嬉戏。

    车子从省级公路下来,驶进一条村村通水泥路,过了几座小桥,终于在一处小村落停下。

    梅雨坞。

    一条再典型不过的南方山野村落,融进了江南的灵魂,虽然没有“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繁盛景象,但“江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的风景还是相当让人醉心,放眼望去,在青山阡陌下随意散落着十几户人家,竹林茂密,掩映着青砖白灰黑瓦,房子外廓颇具南宋民居特色,骤一入眼,惊艳万分。

    红色宝来停在了村口停车场。

    那里种着几棵高大到超出想象的榧树,看得出年头久远,枝叶虽然茂密,但树皮皱得都有些裂开了。不过令人咂舌的是,树荫下排列的竟然全都是高级名贵房车,除了贾伯侯这辆宝来稍微次点外,没有一辆的价格是低过七位数的,如此看来,这个与世隔绝的偏远小村子一定有其独到魅力的一面。

    细细一想,梅雨坞山清水秀,能吸引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光临,还算顺理成章,但最令人不敢相信的还是这件事,村口有一座牌楼,上书“梅雨坞”三个大字,牌楼旁种着一棵参天古樟树,叶子翠绿,几乎把牌楼都遮掩了。据村里的老人讲,这棵樟树是村子的风水树,所有煞气飘到这里都会消散,保一村平安,而令人惊异的不是这个带点迷信色彩的说法,而是那根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粗壮树干上挂着一个小牌子,用毛笔写着几个黑字:宁州市政府接待处。

    萧云站在树下,凝视着这个牌子发呆良久,直到贾伯侯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吧?”贾伯侯看着这个年轻人终于走下神坛,露出了一点破绽的震惊表情,内心有些得意,掏出一根烟,递给他,萧云刚想伸手接过来,忽然记起了苏楠的叮嘱教诲,连连摆手,贾伯侯也没说什么,点燃之后喷了几口烟,自娱自乐。

    “市政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搞接待,返璞归真?”萧云跟在贾伯侯身后,慢悠悠走着。

    “这个传统很久远,要追溯到邓公第二次南巡。当时宁州的市长还是倪悟道,听说邓公离开珠海后,要去上海,就马不停蹄的打电话找人,提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胆大包天甚至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希望邓公在宁州临时歇歇脚,这将对宁州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而后来,首长紧凑的行程竟然真的改了,落脚点就选在了梅雨坞,不过这一切对外界都是保密的,直到最近几年,倪悟道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给《思想理论内参》写了一篇关于回忆从政之路的文章,这个插曲才大白于天下。”贾伯侯熟练地走在一条石砌的小路上,蜿蜒曲折,卖弄着这些鲜为人知的内幕消息。

    “倪悟道找的人是谁,这么好使?”萧云随口问着,四处瞧着,经过了一座荒庙。

    “邓公的贴身‘翻译’,曾经的华国第一大千金。”贾伯侯故意神秘兮兮说道,然后高声笑了起来。

    “哦?”萧云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看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太辛苦,实在不忍心,便回了一个字。

    “他俩原来是老同学,一起下过牛棚,战友情谊深厚啊。”贾伯侯惬意地吐出一个烟圈。

    有时候,人总是需要一些别人没有的底牌来使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贾伯侯就是如此,肥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覆水难收的笑容,越笑越欢。这种大内秘传,当然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贾伯侯看见把萧云吓唬得有些心神不宁,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在宁州,自己好歹也算是功成名就的一个名人了,总不能被一个撑死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牵着鼻子走,宁做凤头不做鸡尾。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萧云可没他那样子的千头万绪,伸长手,仰天打了个呵欠。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已打过三四十次呵欠了,可偏偏没有筋疲力尽之意。

    他东逛西逛,左瞧右看,好像无论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就是对休息没有兴趣。

    午后的乡村宁静得像一块玉,温润迷人。

    几个老妇人各自提着一篮新鲜蔬菜在潺潺溪水旁洗涤着,脸上的皱纹见证岁月的无情。

    贾伯侯带着萧云七拐八弯,在村尽头找到了一间农家茶庄,坐在香樟树下,品茗吃点心。

    这个茶庄藏得有点深,如果没有熟人带路,光知道这个地址,未必就能找到,颇有“养在深闺人渐识”的意境,刚才贾伯侯还在门口出示了一张类似会员卡的东西,在这种乡土气息浓厚的地方赫然出现这类上流玩意,有点不伦不类。茶虽不是名茶,只是山头野茶,炒得火候却好,嫩,鲜,用甘甜的古井水冲泡,特别有韵味,而几盆点心则是当地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绿豆饼和糯米糍,酥软松脆。

    坐在树荫下,伴着不温不火的阳光,饱览着远处溪水潺潺草长莺飞的山水风景,潜意识中希望让这一片偏远僻静的田园风光洗濯去满身铜臭,世俗欲望,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众多宁城名流愿意来这里进行修身养性的重要原因吧。

    “经常来?”萧云懒洋洋地靠在小竹椅子上,两手指夹起一块绿豆饼就往嘴里送,纯属豪放派。

    “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来。”贾伯侯斯文多了,端着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茶味太浓。

    “今天的心情不好?”萧云很没品的微微一笑,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来了个明知故问。

    “有点。”贾伯侯不咸不淡回了句,斜眼瞟了一眼那个始作俑者,抿了抿厚厚的双唇。

    “要不咱聊点高兴的话题?”萧云微笑道,转眼间将盘中仅余的两个糯米糍彻底消灭了。

    “说说。”贾伯侯放下茶杯,招手唤过服务生,再上一盘糯米糍,刚才那盘他一个未沾。

    “你信天上会掉馅饼么?”萧云还想去拿仅余的一个绿豆饼,见贾伯侯脸色,悻悻收手。

    “守株待兔,不劳而获?我从来不信这套,这只是投机者诓骗自己的信条。我明白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在这个社会,获得一分,往往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是双倍的付出,天下固然可能掉馅饼,却永远不会砸在自己头上。”贾伯侯轻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即便他是靠着老婆起家,但在遇见这个命里的贵人前,他付出了很多,才能创造出邂逅相遇的机会来。

    在当今这个社会,吃软饭也是需要资本的。

    “世事无绝对。”萧云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再极其专业地品呷了那杯茶中的野味。

    贾伯侯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息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萧云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事对于你来说,易如反掌,我只是想向贵支行贷点款。”

    “就为了这事?”贾伯侯错愕得差点把镜片摔了一地,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这事。”萧云微笑道,又伸手打了一个呵欠,这种懒散状态传染了门口的那只黑狗。

    “你完全可以走正常程序啊。”贾伯侯还有点将信将疑,这年轻人折腾半天做了无用功。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不迟。”萧云从随身背的小黑包里拿出一份材料来,递给了他。

    贾伯侯双手接过来,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了起来,一字一句斟酌着。

    这个空当,服务生又把一盘糯米糍端了上来,新鲜出炉,萧云忍受不了诱惑,又开动了。

    几分钟后,糯米糍被消灭大半,贾伯侯这才皱起眉头,轻声道:“江山实业是你的?”

    萧云连忙停手,啜了啜两根手指,轻声道:“我一朋友的,我只是一个打工仔。”

    “枫岭脚的那家铸件厂破烂不堪,江山实业为什么还要买过来?”

    “有多大胃,端多大碗。江山实业刚刚成立,没多少资金,只能买下一个破产的厂子。”

    “那你想贷多少?”

    “两百二十万。”

    “什么?”贾伯侯一惊,失声道。

    “有问题?”

    “这事不可能,江山名下的资产就只是这个破厂子,资产评估不可能去到两百多万的。”

    萧云轻轻一笑,像极了西边那轮暖意融融的红日,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事,一双洞悉人生的眼睛,正看着这个神情凝重的中年人,顺水推舟道:“所以我才来找贾行长您了。《周易·系辞下》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贷款的事,我想贾行长肯定能想到办法变通的。”

    贾伯侯抬头望了他一眼,脸色愈发阴沉,心头的想法早已百转千回。

    靠资产评估作假来骗贷一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江山实业这家公司规模太小,又是刚刚成立,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抵押资产,这两百多万很容易就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到时候出事了,责任还不是落到自己头上?虽说两百万的漏洞可以很轻易就弥补了,但这有风险,很容易被家里的老丈人怀疑,到头来,自己还是吃不了兜着走,没必要为了一个刚认识一点也不了解的朋友,而将自己摆上台吧?两头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从来不屑做的。

    想到此,他望了眼淡然自若的萧云,轻声道:“我想问一下,还贷时间你想要多久?”

    萧云没有任何犹豫,伸出一根修长手指,轻声道:“一个月。”

    “什么?”贾伯侯又是一惊,这个年轻人并不像是在口出狂言,可单从江山目前的薄弱实力来看,也没有什么资本值得让他这么胸有成竹,难道他是想用这种商业上惯用的迂回手段来获得更多利益筹码?贾伯侯这才发现,自己完完全全被萧云的气势压着,有些难为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自己走上社会几十年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算是白混了。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叩着小竹椅子,轻声道:“我知道贾行长在担心江山实业的还贷能力,这无可厚非,我能理解,毕竟就目前来说,江山还是势单力薄的。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只要让江山渡过了这艰难的头一个月,那么宁州将又会多一家拥有超强实力的公司。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山实业要发展壮大也不可能一步到位,这两百万就是江山实业起飞的助推器,日后,我肯定不会忘记贾行长的大恩大德。”

    贾伯侯依旧举棋不定,又掏出一根烟,狠命抽了起来。

    按说如果是其他陌生朋友这样跟他谈事,他早就置之不理了,别说你有多少不雅照片,就是你有视频,他也有信心可以说服家里的那位原谅自己,至多是被罚面壁思过几个月,不近女色一段时间,就权当养精蓄锐好了。虽然说一句谎话,要编造10句谎话来弥补,但说谎是他的长处,要不然,他也不能这样稳稳当当地做到今天支行行长这个位置。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这个不知什么背景的年轻人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魅力,特别的洒脱自如,会让你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思路走,而且信心满满。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信,就像希特勒的一挥手,整个德意志民族都会为之沸腾。

    “我也不隐瞒你,两百二十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只能说尽力。”贾伯侯轻声道。

    “婉转推辞的话,就别说了。”萧云眯起眼睛,靠着椅子,很惬意地抬头遥望蓝天。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国家对银行烂账查的严。”贾伯侯面不改色,弹了弹烟灰。

    萧云望了眼他,忽然诡秘笑笑,轻声道:“江山虽然要贷两百二十万,其实只需要两百万。”

    贾伯侯神情微微一紧,骤然明白了萧云刚才说天上掉馅饼的事,那二十万,给他袋袋平安?

    这场拉锯战式的博弈慢慢衍变成了一场赌博。

    二十万只是区区的蝇头小利,不足挂齿,关键是这层关系。

    贾伯侯抽烟的时间变得更长了,赌赢了,以后可能会有更宽广的平台等着自己;赌输了,只是亏了个两百多万而已。新港区发展快,支行这几年的利润每年都有几千万,这两百万不算什么。可是自己连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背景都不清楚,怎么能相信他呢?万一他是一个顶级老千,联合那个冬莲来骗自己,那这个哑巴亏吃得可够冤的,打肿脸充胖子这事太窝囊了。

    做人可以失败,因为还会有成功的一日,但绝不能窝囊。

    赌,还是不赌?这是个问题。

    萧云看着贾伯侯脸色变来变去,知道他内心在挣扎,嘴角微翘,引而不发地抛出一句:“我听说宁州城投最近在贵支行贷了一个亿,用于西山隧道的建设,然而最后拿到手的资金只有八千万,还有两千万不知所踪,我想,贾行长应该知道此事吧。”

    贾伯侯双目浑然圆睁,内心大寒,在这个大角色面前,自己终究还是矮一大截,随即斩钉截铁道:“江山实业的资产绝对值两百二十万,只少不多。所谓缘分可贵,友情无价,敌人易结,知己难求。萧云,很幸运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萧云微笑点头,探身与贾伯侯握了握手。

    这一握,便是握住了两百万。

    日渐西移。

    一顿下午茶的功夫,这对忘年交熟络了许多,话题涉及到政治、体育、娱乐等林林总总。

    贾伯侯原本还想请萧云吃个晚饭,继续聊,可由于萧云事先约了苏楠,这事不了了之。

    红色宝来从村口停车场缓缓驶出来,萧云把车窗降下,充分享受微风中带着的乡村气息。

    一辆BMW530Li反方向呼啸而来,与红色宝来擦肩而过,直奔梅雨坞而去。

    “葬花,怎么了?”韩雪开着车,看到自己闺蜜回头望着那辆红色宝来良久,很奇怪。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朋友。”纳兰葬花轻声道,终于坐正了身子,把车窗缓缓升上来。

    “你在宁州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韩雪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像是在审问着嫌疑人。

    “也许是看错了吧。”纳兰葬花轻声道,眉间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勉强笑了笑。

    “男的女的?”韩雪玩味道,才不会被纳兰葬花的春秋笔法所迷惑,依然不依不挠问着。

    “都说看错人了。”纳兰葬花还是选择答非所问,侧过脸看窗外风景,不理会她的纠缠。

    “哼,死丫头,跟我还玩欲盖弥彰这套。”韩雪抱怨道,耸了耸鼻子,一踩油门,猛然提速。

    宝马一骑绝尘。

    红色宝来车上,萧云这才将视线从车尾转过来,伸伸懒腰,又打了个呵欠,却在悄悄微笑。

    第二十五章 井边洗菜,树下喂鸡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映红了一塘水,染红了整片山。

    一辆BMW530Li披着霞光从远方飞逝而来,轮廓狭长的车灯,飞扬挺翘的尾梢,车身侧面如刀削斧劈的流畅线条,无不给人凌厉瞩目之感,梅雨坞宁静祥和的气氛在疾驰的轰鸣声下消散殆尽,而又随着车停火熄后失而复得。

    纳兰葬花一下车,立即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目中所见,完全被这里古诗般意境的原生态风光所深深陶醉,一只玉手搭在双眉上,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中的阴霾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光。

    她在宾馆里闷闷不乐呆了好些天,足不出户,只有在服务生送餐上来时,才会打开房门,常常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几乎快被阴郁的心绪缠绕得有些魂不守舍,都快发霉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这位大明星有空,就让她捎带自己出来踏青散心,原本只是想吐故纳新一下,但收获却远远大于预期。

    大喜过望。

    如今,在社会剧烈的变革中,江南的美丽在流泪。住房的升级换代提高了生活水平,却还没考虑到与环境和谐。工业文明带来生活的便利,废物处理设施却还没及时跟进。物质在丰富,精神生活却在萎缩。能够见到梅雨坞这种如世外桃源般的自然村落,着实难得,很难不让人为之心旷神怡。

    而这里的淳朴村民似乎也习惯了那些来村子里悠闲度假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对于他们的进进出出至少不排斥,既不羡慕,也不嫉妒,一如既往地活在自己朴实无华的世界中,简单到甚至不夹杂一丝欲望,他们清楚,这个世界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无须羡慕富人的锦衣玉食,珍惜现在拥有的就足够了,因为如果这些富人的生活真的那么完美的话,他们就大可不必来梅雨坞寻找心灵的归宿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纳兰葬花轻轻吟道,迎着夕阳残光,惬意地伸了个大懒腰,身体的完美曲线展露无遗,在那条乳白色的连衣裙点缀下,她像似一朵白玉莲。这是她几个月以来最为无忧无虑的一刻,卸下一切包袱的轻松感觉是那样的无以伦比,不用去考虑政治婚姻的无奈,不用去思索浪迹天涯的苦闷,梅雨坞的简单纯洁让她逐渐心境祥和,只是眼神中还是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死灰。

    “陶渊明的《归园田居》确实适合这里。”韩雪摘下墨镜,见闺蜜心情不错,自己也开心。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纳兰葬花慢慢向前走着,弯腰折下一朵无名小花,细嗅着。

    “朋友带的呗。”韩雪收起在媒体前的虚伪面具,还原真性情,像个小女孩,一蹦一跳的。

    “乡村就是好,质朴,没有城市的复杂压抑,天很蓝,山很青,水很绿,人很纯。”纳兰葬花轻声道,带着一种无限憧憬的语气,走走停停,边走边看,还拿出了一部照相机,将尽收眼底的小溪、菜花、野草、古树、篱笆,甚至是某个站在远处朝她咧嘴大笑的纯真孩子摄入镜头,经过一座荒庙时,还虔诚地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

    韩雪则没她那样的闲情雅致,低声哼着小曲迈步前行,对路边的风景大都视而不见,虽然来到了远离现代文明且偏远僻静的小山村,没有城市里躲在暗处的长枪短炮,但她还是谨慎地带上了一顶朴素的鸭舌帽,将真容简易地掩藏起来,但天真烂漫的她调皮地恶作剧仍是俯拾皆是,譬如向正在溪边埋头喝水的土狗扔去几块小石子,见到土狗惊窜逃开,便捂着嘴幸灾乐祸而起,笑容花颤,与舞台上的明星范儿相去甚远,但更加接近各色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远处,一个农民挑着喷完农药的铁桶走上田埂,在渠边洗干净脚,穿上鞋,慢悠悠离去。

    阡陌泥路旁,几只黄色杂毛的小鸡崽儿正在母鸡的带领下,闷声不响地啄着泥土找虫子。

    安逸的黄昏。

    “小花,喜欢这不?”韩雪轻轻挽起纳兰葬花的手臂,前行的步伐慢了下来,影子东斜。

    “喜欢,如果可能,我还真想在这里长住呢。”纳兰葬花轻声道,在一家农舍前停下脚步。

    “想住就住,我来替你安排,我认识不少宁州的大少。”韩雪轻声道,只希望闺蜜少些烦恼。

    “真的?”纳兰葬花欢呼雀跃,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但还没维持多久,就很快黯淡了下来,那丝渴望也消逝弥尽,拨了拨散落在额前的秀发,转过头去,静静看着一位中年妇人在庭院里挑拣着刚从菜地上采摘而来的青菜,轻声道,“算了,雪儿,我只是说说而已,别当真。这种了无牵挂的田园生活对于我来说,只是远方不可触摸的海市蜃楼,永远无法达到的。”

    “哼,又杞人忧天了,你答应过我今天不许胡思乱想的。”韩雪撅起小嘴,抱怨道。

    “好,好,好,我不想总行了吧?”纳兰葬花捧着死党的脸蛋,像哄小孩一样抚慰着她。

    韩雪这才由阴转晴,展露笑颜,往那家农舍庭院望了眼,忽然道:“想玩点新鲜东西吗?”

    纳兰葬花大惑不解,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新鲜东西?”

    “务农。”韩雪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美妙弧度,拉着纳兰葬花就往庭院里走去,一路嚷嚷着。

    这处小园子不大,竹篱为门,井在院侧,东边还有一棵黄皮树,枝繁叶茂,不少果子已经高挂枝头,黄澄澄的,可爱至极,树荫低下憩着几只小鸡。屋子显然是刚刚修葺过一番,瓦片都是焕然一新的,给人一种草根式的贵派感觉,有些暗黄的墙砖却出卖了它的悠久历史,底下爬满了凉沁沁的青苔。

    在井边打水洗菜的中年妇人应该家的主人,见到两个美得让人窒息的陌生女孩拉拉扯扯走进来,并不觉得反感,反而露出了善意朴素的笑容,微黑却带着健康光泽的脸庞显得慈祥,撂下几根黄花菜,起身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准备迎客,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梅雨坞整个村子淳朴到近乎苍白的乡土民情,让她学会了好客之道。

    几个衣衫破旧一身脏兮兮的孩子趴到篱笆后狠狠瞪大眼睛,盯着那两个比家里挂在墙上的年画里的“天仙美女”还要美上几分的姐姐,一秒钟也不肯错过,连原来打算去河边摸鱼的计划也置之不理。忽然间,那两个神仙姐姐不经意往这边瞧了一眼,几个孩子惊慌失色,立即一溜烟逃窜到离屋子很远的一条河边才肯罢休,仿佛她们比能吞下一头绵羊的大蟒蛇都要危险。

    纳兰葬花抓拍下了这一个有趣的画面,很有成就感,嘴角得意地向两边浅浅弯起。

    农村孩子到底还是害羞,要从连绵大山的封闭环境中走出自信来,谈何容易?

    “七婶,还认识我不?”韩雪拉着纳兰葬花的小手,走到中年妇人跟前,微笑问道。

    中年妇人一愣,脑袋有点发懵,原本想着问问这两个姑娘是不是急着进来上厕所,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会是这个问题,连忙仔细打量起来,发现跟她说话的这个姑娘美得很雍容,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像一朵怒放的牡丹,与她同伴的清纯干净截然不同,乍看上去的确有点眼熟,似曾相识,但又吃不准在哪见过,犹豫再三。

    “您不记得了?”韩雪有点小失落。

    “一时想不起来,我这岁数大了,想事情没年轻时那么麻利。”七婶搓着手,略带抱歉道。

    这个真诚而内疚的农村妇女形象,当然逃不过纳兰葬花的聚焦镜头,咔嚓,留作了永恒纪念。

    “去年夏天,接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山里发洪水出不去,我困在你家好几天。”韩雪提示道。

    七婶仔细一琢磨,猛一拍脑袋,幡然醒悟,爽朗地大笑了几声,开心道:“瞧我这记性,原来是你呀,女娃子,一年不见你咋变得这么漂亮了呢?真认不出来了,快让我好好瞧瞧,哦,我知道了,那会儿你没捯饬成这样,没抹口红,头发也不像现在整得有点像波浪似的,不过真比去年漂亮多了,像个大明星一样,不,应该比那些大明星更招人喜欢。”

    纳兰葬花被七婶这几句略显憨厚的话语逗得噗嗤一笑,眼瞅着自己死党一脸的尴尬之色。

    七婶没那么多心眼,也许是与世隔绝惯的缘故,她并不知道大山外边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纷呈,更不会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娃子会是红遍全国迷死男人的歌后,在她眼中,这个女娃子纯粹只是一个在某一天雨夜浑身湿透、狼狈找上门来寻求帮助的过客而已,她也不会去考究对方的身份地位,那些对于她一个本本分分的乡下人来说,没有意义。

    人总是这样,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来客总是会显得激动不已,七婶也不例外,她那双黝黑粗糙的大手拉着韩雪两只白皙滑嫩的小手,黑白分明,形成了鲜明对比,颇为激动道:“娃子,我记得那天晚上还有一个长得很精神的男娃子跟你一块来的,怎么今天不见着他呀?”

    韩雪的俏脸霎时绯红一片,有些忸怩道:“他……他很忙,没时间来。”

    七婶露出遗憾之色,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也没再追问下去,韩雪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纯朴无害的农村大妈并不比诡计多端的娱乐记者好对付多少。其实并不是七婶不想问,只是她听到因为“很忙”这个原因之后,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她很不理解城里人为什么每天总是让自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从不会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不像乡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很充实,而且快乐,有滋有味。

    两个年龄相差甚远的女人絮絮叨叨,叙旧了许久,诉说着分别一年来的甜酸苦辣。

    纳兰葬花则抽出身来,四处游走,继续着拍照。

    江南的农村庭院毕竟与北方不同,更别致,且到处都是绿色,极为养眼,一派生机盎然。

    白瓦青灰的屋子砖墙在岁月的擦拭下,分外古朴,与北方的绚丽色彩相比,十分淡雅。

    纳兰葬花不断按着快门,将这些无法复制的场景定格,不时翻回相机看一下,轻轻微笑。

    几个村汉扛着锄头路过这里,忽然见到如此的绝色美人,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纳兰葬花没有硬生生扮出个仙女样来,不酸,不燥,不刻意淡然,只是一应随心,挺好。

    过了十几分钟,韩雪招呼着她过去帮着七婶干农活,她才收起相机,也收拾起心情,小跑着过去。七婶原本是不愿意让这两个来自大城市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干这种粗活的,但禁不起韩雪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了,看着这两个小姑娘一脸兴奋莫名的模样,她摇摇头笑了起来。

    对于向往简单生活的城里人来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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