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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莫名的模样,她摇摇头笑了起来。
对于向往简单生活的城里人来说,偶尔务农一次,是一种享受。
而对于大多数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对家的责任。
韩雪放下了让人高不可攀的歌后架子,挽起袖子,卷起裤管,露出莲藕般的粉臂,很自来熟地从屋里拿碗盛了碗谷子,走到黄皮树下,像个贪财的龙王一样,一点一点往地上吝啬地抛洒着,逗得那些小鸡雏吱吱叫着,追随着她的脚步绕着小院到处乱跑。纳兰葬花则坐在井边,将裙摆夹在两腿之间,一面整理瓜果枝叶,一面含笑看着韩雪在那里玩耍,这样的农村生活让她觉得新鲜,眉头那抹挥之不去的哀愁渐渐消散,眼神也慢慢恢复温度,有了几分神采。
日薄西山,淡淡的暮霭开始笼罩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一群不知名的小鸟悄然飞过。
七叔就快从山里打猎回来,七婶忙着去厨房煮饭了,炊烟袅袅升起,拐着弯消失在半空。
纳兰葬花从井里拎起一桶水来,用冰凉透彻的井水洗了洗有些汗迹的脸蛋,然后搬了两把竹椅,放到了黄皮树下,从屋里端出两杯七婶用草药煮的凉茶,清凉败火,坐在椅子上欣赏着黄昏村景。四周围很宁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子隐匿在草丛里愉快地欢畅,那些小鸡早已被赶回笼,已经毫无生气可言的残阳余光斜照下来,很舒适。
她手托着下巴,呆呆出神。
刚才在宝来车上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吧?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世界真是小,茫茫人海,竟然这样都可以遇上他,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咦,奇怪了,自己为什么总是对他念念不忘,难道喜欢上他了?
不可能。
她是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童话故事?早就被遗忘在地下室的箱子里了。
可惜她不知道,感情这事,就像打了麻药后的状态,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那个人都是迟钝的。
韩雪从厨房咳着嗽出来,显然受不了浓烟的刺激,连连深呼吸了几下,才缓过气来,然后走向黄皮树,坐到了竹椅上,不客气地接过纳兰葬花递过来的凉茶,喝了两口,很没气质地斜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垂暮之年的夕阳,那丝恬淡笑容从来没消失过,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放松。
“在想什么呢?”韩雪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十分好奇。
“没什么,在想七婶提到的那个帅气的年轻小伙。”纳兰葬花笑着道,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想他干什么?”韩雪撇撇嘴,挑了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将杯子放下。
“他,惹你生气了?”纳兰葬花挑挑眉毛,对于闺蜜的爱情世界,她充满了探知欲。
“如果是就好了。”韩雪轻声道,语气有点秋末冬初的败落感,撩了撩头发,靠着椅背。
“啊?”纳兰葬花听到她那句,很讶异,同时也很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他从未理睬过我,也许,那个雨夜的邂逅,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韩雪叹息道。
“这……”纳兰葬花也不知道怎样劝说才好,索性就缄口不言了。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容不下第三者,无论这第三个人是以怎样的角色出现。
“开心么?”韩雪闭上眼睛,很快就从失落的精神状态中抽离出来,果然是个情商高手。
“嗯。”纳兰葬花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残余的水迹。
“真的?”韩雪睁眼,满脸狐疑地盯着她。
“嗯。”纳兰葬花轻声应道,握着纸巾,低下头喝了一口凉茶,甘甜润肺。
“可我觉得你没刚才在车上偶然碰见你朋友时那么愉悦。”韩雪露出一个狡黠笑意。
“哪有?”纳兰葬花微微有些羞涩,像朵半开的花骨朵儿。
“那个朋友是男的吧?”韩雪特意加重了“男的”这两个字的音量,笑意愈发蛊惑人心。
“喂!”纳兰葬花十分无语地瞪着死党,作为一个爱情低能儿,每每谈到异性,她都紧张异常。
“好啦,不调侃你了。”韩雪手下留情,收敛起充满取笑之意的笑容,又靠着竹椅闭目养神,双脚伸直,两只小手随意垂下,叹了口气,轻声道,“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清淡寡欲就好了,烦恼肯定少了一大半,你看七婶,无欲无求,总是笑脸迎人,多好。”
“我的韩雪同志,别自欺欺人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能耐得住清闲,每天这样碌碌无为?”纳兰葬花微笑着,少有地挤兑起了韩雪,轻声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说实在话,七婶她的生活层次,只是处于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你不同,舞台搭在了世人之上,注定是万人瞩目的,梅雨坞这等清雅的所在,不是不好,只是离你太远了,要知道,种菜养鸡,也是要讲究境界的。”
“你以为我乐意抛头露面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吃人家饭,受人家管。”韩雪叹声道。
“这是因为你不愿接受家里人为你铺的路,自己闯,当然要付出些代价了。”纳兰葬花笑道。
“人总要学会自己走路,不然某天摔跤了,没人会去扶你的。”韩雪轻轻喝了一口凉茶。
“真羡慕你。”纳兰葬花细眯起眼睛,静静看着夕阳在山头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净是些无用功。
“小花,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韩雪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言多语必失了,连忙道歉。
要论身不由己,自己的闺蜜是最有发言权的,在她面前提这个,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笨蛋,对你,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在感慨,为什么我家的长辈那么冥顽不灵,不能像你家那样,可以通情达理一些呢?你知道吗,挂在我爷爷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无论是我小时候买玩具,还是我大了买衣服,都会听到他讲这句,我听都听烦了,哎,看到你爷爷开明地让你海阔凭鱼跃,我心里落差特别大,唯有‘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纳兰葬花轻声道,将凉茶一口气喝完,不剩一滴。
“那帮老古董就是这样,思想闭塞,搞了一辈子的政治暗斗,习惯了控制人。”韩雪愤愤道。
“这是命,改不了。”纳兰葬花眺望着已经没有了太阳的夜空,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渐渐熄灭了。
韩雪沉默着。
乡村的烟囱开始忙碌了起来,各家各户的炊烟笼罩了整个村落上空,像轻纱般梦幻,缭绕。
纳兰葬花拿出相机,设置好夜景闪光,将这幅弥足珍贵的画面摄入镜头,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小花。”韩雪忽然轻声呼道。
“嗯?”纳兰葬花放下相机,转过头望着她。
“如果这次你被纳兰锦玉抓回去,真的会妥协,跟甄青衫结婚么?”韩雪忧心忡忡问道。
“会。”纳兰葬花没有丝毫犹豫,轻轻说出这个字,又再次举起相机,抓拍下日落后的消融景色。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哥找到你的。”韩雪握紧小拳头,眼神中腾起一抹坚定,前所未有的执着。
纳兰葬花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泛着泪光,闺蜜的默默支持胜于一切。
在她心里,甄青衫这个人太过于诡秘怪诞,而甄家,本来就是个盛产怪胎的阴阳怪气家族。
幸福?天大的笑话,如果进了这个家族的大门,不心理变态才怪呢,可惜,命运是无法抗拒的。
悲哀。
“吃饭了。”七婶在屋里头大喊着。
七叔刚刚卸下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鲜活的鱼,他蹲在门槛上,满脸欣慰地抽着旱烟。
两个女孩收拾起竹椅跟水杯,有说有笑地往屋里走去,忙活了一天,肚子早就开始叫了。
农家菜,清淡,温馨的一夜。
梅雨坞有一条小河绕村而过,与外面的西江一水相连。
小河源自深山老林,蜿蜒曲折,而河面不大,恰好可令小桥轻卧,岸边杨柳依依。
在离村口不远处,临河而起建着一座水阁木桥,没有名字,村里的老人也不知其年代几何。
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了,村民都各自归家,少有人行,只有一些来此度假的城里人忙着离开。
桥上却静静立着三个人,一动不动一个多小时了,像三只幽灵,每个路过的人都要偷瞄几眼。
“锦玉,不进去?”韩小窗兴许是站累了,一屁股坐到了桥栏上,点燃一根烟,惬意吐着烟圈。
“让她再享受一段这种日子吧。”纳兰锦玉依旧轻轻煽着那把古朴折扇,扇尾的红绸游荡着。
“夜长梦多。”韩小窗皱皱眉,神情肃穆,凝视着那间屋子亮着的淡淡黄光,又默默抽了一口烟。
“她回去之后,可能就再也不会露出笑颜了,让她多笑一会儿。”纳兰锦玉还是选择不进去。
“小花,很可怜。”一向不苟言笑的谢翘楚百感交集,把玩着一支向村里孩子讨来的弹弓。
纳兰锦玉没有再说话,只是轻笑着,异常温柔,可谁也没发现,他的眼睛正在悄悄湿润。
第二十六章 伊人清泪为谁弹
夜色漫漫,月满中天。
萧云从梅雨坞回来,就去跟苏楠会合,简单吃了个晚饭后,便回到了邮电小区。
吃饭的地方是苏楠挑的,叫樱花食府,算是宁州一家比较知名的食肆,外观并不起眼,所处地段也不是市中心黄金位置,可要去用餐却必须要预订,颇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感觉。最初是因为原市委书记张至清到古城区调研,推掉了区府安排在五星级酒店的午宴,兜兜转转来到这里,品尝了一顿老百姓日复一日都会吃的午餐,赞不绝口,被一同而来的电视台记者曝光,结果一炮而红,网上也是好评如潮,食府的名声就在口口相传中渐渐壮大,许多人慕名而来,想一探究竟,这个被书记大人青眼有加的普通饭馆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内幕,张至清之所以选择这家店,并不是因为两袖清风故作姿态,在全市人民面前做一场政治秀,而是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据说与他故去的父亲宁州四将军之一的张河殇有关。
樱花食府很厚道,并没有因为名声大噪而哄抬物价,依然是走平民路线,各种菜肴价格适中,这也是它备受恩宠的原因之一。这里离着宁州大学不远,搭公交车也就两三站的路程,紧挨着一条小河,虽然格调不算高档,价钱也不算高,但氛围清幽,这条马路边上种着两排樱花树,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浪漫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不少宁大的学生就是这样被俘虏的,成为了这家饭馆的座上常客。
苏楠可以说是一个比较挑肥拣瘦的人,尤其对于吃来说,要求很细致,但她却对这家店情有独钟,足以见得樱花食府的魅力并非浪得虚名,她最爱吃这里的黄焖高山娃娃菜,虽然跟亭台酒店相比,味道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尝起来绝对达到回味无穷的境界了。萧云可没她这样讲究,随遇而安,口味不偏,慢腾腾吃着,还不时停下筷子,凝望着对面女神的吃相,浅浅微笑,这是一幅再美不过的画面了。
秀色可餐。
在席间,趁着苏楠喝汤的这个空当,萧云见缝插针,向她透露了公司将向新港支行贷款两百万的事情,平地一声雷,苏楠惊诧得差点被来不及下咽的浓汤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调整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不出意外地惹起了邻座客人一片关注的目光,甚至酒楼侍者都带着非职业性的和煦笑容瞧着这对有趣情侣。
由于剧烈咳嗽的缘故,苏楠脸上泛起红晕一片,妩媚得格外诱人。两百万的贷款,对于一个刚刚起步一穷二白的企业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这个消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深知按照江山实业的实际资产评估是绝对不可能贷到两百万的,就好比潘长江穿不了姚明的衣服一般,没那身材,再好的衣服也穿不了。
她强忍着好奇心,不说话,手托着下巴,满脸狐疑盯着萧云,似乎想看透他脑子的构造。
可萧云这厮的的确确是一个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别人越是急不可耐,他越是心平气和,一点也不理会苏楠的无声质问,只是微微笑着,唇线的那道弧度不仅醉人,更是气人,优哉游哉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芥兰,放进嘴里嚼烂咽了下去,苏楠的双眸瞪得更大了,他却仍视而不见,不时清哼着京剧名段,梅派的《坐宫》,又夹了一块东坡肉,吃得有滋有味,直到苏楠拿着筷子夹住他的筷子,不让他继续夹菜,那双清澈美眸准备喷火时,他才决定高抬贵手,不再逗她,采取春秋笔法,轻描淡写地说他与支行行长是朋友,贷款的事就是这个朋友帮的忙。
苏楠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就没有多问什么,倾国一笑,很快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去了。
她知道,当男人含糊其辞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代表着有些事是女人不应该知道的。
男人历来都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骨子里就透着帝王思想,老想着隐藏一些秘密,到了适当的时机才会和盘托出,这样显起来比较高深莫测,可以拔高自己的身段,因为他自认为比女人知道得更多,才会更有魅力,才会让女人顶礼膜拜。
酒足饭饱,各奔东西。
当萧云回到家时,挺晚的了,邮电小区很多户人家的灯都已经熄灭,四周静悄悄的,许子衿还没睡,用橡皮筋扎起一头黑发,脸上敷着几片青瓜,正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韩剧,很娴静,美眸一眨不眨的,清丽无伦的脸庞流着两行清泪,地上遗弃着很多揉成一团的纸巾。
自从这丫头住进这个家后,增添了许多温馨之意,厅里房内摆满了各种可爱的公仔,或者是青郁的小植物,墙上也挂起了不少饰物,让屋子不至于那么孤冷。而墙上除了“折戟沉沙,笑傲天下”的一帖字以外,旁边又多了一幅字帖,是萧云用狂草写就的:长弓交错,遮天蔽日。字体潇洒狂逸,虽然还是没有写出如张至清那种超脱世俗的意境,但已算上乘之作,连一向难得称赞他的许丫头也拍案叫绝。
他每天睡前都会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这幅字,试图猜透其中的意思,却始终一筹莫展。
“丫头,在看什么呢?哭成这样。”萧云轻声问道。
静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萧云摇摇头,转身锁好门,换好拖鞋,这也是小丫头定出的军规之一,然后第一时间走进厨房泡了一杯茶,水温不高,正好能让茶素慢慢渗出来,坐到了许子衿旁边,看到她仍是泪流不止,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从小就怕这丫头哭,放下水杯,从纸筒里抽出一张纸来,将那几片敷面的青瓜拿开,温柔地帮她擦拭着泪水。
许子衿泪眼婆娑,斜望了他一眼,神情微微黯然,没有说话,稍显疲惫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任由他擦拭着滑过脸庞的泪水,等他动作完全停止之后,才侧过脸去,贴着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声,纤指跟着他心跳的节奏,轻轻地一点一点戳在他的手臂上,偶尔啜泣一下。
我见犹怜。
萧云扔掉纸巾,将仍在播放中的韩国电视剧关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叫你不要看这玩意,你偏不听。这韩剧都是情感毒药,胜过砒霜,让女孩们整天幻想着发生那种不切实际的爱情故事,除了害苦华国的男孩们,还有什么价值?广电总局真应该把这败家玩意给停喽。”
许子衿没有抬头,也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蜷缩在萧云的怀抱里,似乎想这样过一辈子,过了很久,才轻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小七哥,你觉得纳兰性德的这几句词写得好吗?”
萧云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伤春悲秋起来了?南宫青城移情别恋了?”
许子衿闻言,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美眸盈泪,却还是坚强地忍了回去,旋即埋下头去,轻轻道:“初相遇的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的时光,都是快乐的。即使偶有一些不如意的地方,也甘心消受,因为抱着憧憬,所以相信一切只会越来越好。所有的困难,都是微不足道,满天的星辰,都在你面前失色。我的世界里没有我,全部是你。”
“嗯,这是纳兰性德惯有的爱情风格,充满感伤的情调,我就不明白,你说他一个堂堂大男人,放着江山如画不去感叹,只是着笔于男女情感之类的,多小资?丫头,你还是少看他的词集为妙,不然你又会变成另外一个张爱玲了,无病呻吟是最令人受不了的。”萧云又抽出一张新纸巾,低下头去,敬业地帮许丫头擦净残余泪痕。
“会是这样吗?”许子衿轻声问道。
“当然。”萧云没有任何犹豫。
“男人小资一点不好么?非得破釜沉舟乘风破浪闯出一片天地来,才甘心么?这样多累呀。”许子衿没有理会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轻轻枕在他的胸膛,眼睛却望向了窗外的夜色,轻轻道,“小七哥,你知道吗,‘人生若如初见’也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就是从没有遇见过,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哀怨情愁了。”
萧云如临大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若在平时,这种残杯冷炙的话语是绝不会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女孩口中说出来的,他将许子衿从怀里扶起,凝视着她的眸子,有些担忧问道:“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是南宫青城吗?如果是,我会让他跪在你面前,哭着向你道歉。”
许子衿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和谁都没有关系,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确定?”萧云还是满脸狐疑。
“你很烦。”她没好气道,抱起了一个泰迪熊靠枕,两条修长雪白的美腿伸直到桌面上。
“没事就成。”萧云知道这丫头的脾气,跟她爸一样倔,没再多问,端起水杯喝了口茶。
许子衿把手提电脑关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怎么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今天公司刚刚搬了新地方,老板请我吃饭。”萧云面不改色,弯身拾起那些废弃纸团。
“又请你吃饭?昨天你不是说请过了吗?”许子衿记性很好,马上翻出旧账反击。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怎么能混淆在一块呢?昨天吃了饭,今天还是得吃饭,正如太阳每天都要在清晨升起、黄昏落下一样,不能因为千篇一律,就戴上有色眼镜,不公平。”萧云强词夺理的本领也不低,收拾干净地板后,索性就将整杯热茶喝完。
“他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许丫头并没有被他这个悖论所吓倒,又问了一句。
“他是。”萧云轻声道。
“哪有老板天天请员工吃饭的道理?”许子衿反驳道,将几根散在侧脸的青丝顺到耳后。
“听过刘备怒摔阿斗收买人心的故事么?江山实业刚刚成立不久,老板为了激励员工的积极性,这才请我吃饭的。趁着这资本家的良心还在,咱就得狠狠地宰他几顿,以后被他残酷剥削时,心里也好受些,不至于哭鼻子骂娘。”萧云有条不紊地应对着,没有丝毫破绽,不过心生悲凉,跟这丫头说谎很痛苦,往往是为了圆一个谎,得说十个谎言来滥竽充数。
趁着许丫头思考的空隙,萧云又去厨房冲茶,这回端着两杯出来,茶香浓郁,沁人心脾。
许子衿顺手接过一杯,又盘腿坐好,审视着他,问道:“今天就你和老板两个人吃饭?”
“当然了,公司规模小,员工还没有多少,我算是开国元老级的人物了。”萧云轻声道。
“那你的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哼,你还骗我!你刚才抱我的时候,我都闻到NinaRicci的香水味了!”
萧云不慌不忙,似早有准备,故作惊讶道:“你闻出来了?天,我要输老板一顿饭了。”
“什么输一顿饭?”许子衿刚想继续质问下去,不料萧云抛出这么一句,不免有些疑惑。
“说来话长。我老板特别爱他的夫人,今晚刚给他夫人买了瓶NinaRicci。因为他知道我家里住着一个大美女,吃饭的时候心血来潮,要跟我打赌,说你一定会闻出NinaRicci的香水味来。我当然不信了,因为你平常用的是Cabotine,怎么可能会闻得出来别的牌子的香水?我就跟他打了这个赌,哎,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闻出来了,郁闷。”萧云一口气解释道,后背不知不觉渗出了一些冷汗,要想瞒住这鬼灵丫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真的?”许子衿仔细瞧了瞧他的脸,似乎想找出一点说谎的蛛丝马迹来,却毫无所获。
“如假包换。”萧云神色依旧,微笑依然。
“哦。”许子衿将视线转回到茶杯上,双手磨砂转悠着,轻轻地吹着水面,热气腾腾。
两人的心湖终于归于平静,安静地品着杯中茶,彼此没有交谈。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铺洒进来,照在那盆万年青上,绿得愈发精神。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许子衿默默抿了几口茶之后,侧过脸去,问道:“饿吗?”
“嗯。”萧云慵懒斜躺着,翻着一本这丫头看的生僻如天书的冷门书籍,《雾月牛栏》,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追着迟子建的作品,时光可以打败一个徒有美貌的女人,却无法击败一个有知识和情操做底蕴的女人,同样是恋爱、婚姻、家务,红尘种种的挣扎徘徊,而读书的女人,会比他人生活得更明净。
许子衿起身,走向厨房,开始淘米洗菜,煮一小锅白米粥,再配上几碟冷菜,做粥的米是她跑了很多地方后精心挑选出来的,是南岭一带的粳米,冷菜的来源更简单,邮电小区住着不少老人,他们闲来无事,就因地制宜,在小区的几块角落空地里开辟菜园子,种了不少青菜萝卜,而许丫头充分展示她的亲和力,跟老人们混得相当熟,时不时陪着他们跳舞耍剑,使他们在黄昏之年如沐春风,因此大家都当她是亲孙女一样溺爱着,几根青菜当然不在话下。
“丫头,今天小宝和孔阳不是接你去宁大转了一圈吗?感觉怎么样?”萧云在厅里问道。
“嗯,还行。”许子衿在厨房里答道,往锅里倒了一点麻油,萝卜丝的香气更足,扑鼻而来,“宁大的校园清幽雅致,亭台楼阁、花苑美湖坐落其中,可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了,听张宝说,宁大的主校园部分还是当初乾隆下江南时的行宫呢。”
“哦?有意思,那我改天得去瞧瞧这座闻名天下的江南学府了。”萧云轻声道。
“值得一去。”许子衿端着一碟菜出来,看见他仍然游手好闲,气鼓鼓道,“过来帮忙。”
萧云无奈起身,帮着拿碗筷,再端出那小锅新鲜滚热辣的白米粥,口水早不知咽了几次。
许子衿除下围裙,坐到他身边,也不吃,只是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狼吞虎咽,一碗白粥下去,瞧见他嘴角残留着几粒饭米,掩嘴轻笑,嗔视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的粗枝大叶,笑着拿过一张纸巾为他擦干净,萧云则毫不在意,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美食,恨不得一次全歼灭。
她微笑看着萧云转眼间消灭了一碟萝卜丝,忽然记起了什么,轻声道:“哦,对了,小七哥,你等等我。”然后回房,拿出一张制作精美的纯金邀请卡,递给萧云,轻声道:“这是张宝给你的,两个星期后,鼎湖会馆有一个名流宴会,届时宁州各界的知名人士也会到场的。”
“知道了。”萧云点头含糊道,口里的青菜还在咀嚼中。
这事张宝在前两天已经跟他通过气了,他很是感动,知道张宝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来认识更多的人,这对还在蹒跚学步的江山实业未来发展有着莫大帮助。很多创业的人一开始踌躇满志,到最后不了了之,很多时候是因为时运不济,不是做出来的东西空泛过大显得不切实际,就是没有伯乐能够点石成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能在刚上路就遇到贵人相助,太难得了,比第一桶金更弥足珍贵。
许子衿美眸盯着萧云,带着几分期待,试探问道:“小七哥,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那晚我是去认识一些知名公司的高层,看有没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你一个小丫头参和什么?乖乖留在家里看你的韩剧,你怕闷的话,我让薛子过来陪你。”萧云坚定道,那天晚上的宴会,他打算带着苏楠去,这可是让江山实业出名的好机会,不能让许丫头去搅和了。如果让她看到了苏楠,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阵像来。
“我才不要他来陪我!不带就不带,谁稀罕了?”许子衿不满道。
“送你一瓶Cabotine当补偿,成不?”萧云退而求其次。
“这还差不多。”许子衿嘴角终于露出浅浅的弧度,像一艘扬帆起航的乌篷船。
萧云定下心来,把那小锅白米粥消灭得一干二净,擦擦嘴,收拾起碗筷。
许丫头帮着忙,轻声道:“小七哥,过两天你陪我去一趟刻木观小学吧,我想回去看看。”
“好。”萧云轻声道。
夜静静流走,那一盏孤灯幽幽亮着,那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仍然不知疲倦地谈天说地。
很温馨。
两个小时前,一辆林肯车内。
车里放着优美的钢琴曲,清扬动听。
张宝专注地开着车,他喜欢林肯的静与稳。
孔阳则斜坐在副驾驶那里,无聊地捣腾着手里的iPod。
许子衿坐在后排的位置,穿着一件印着“wisdom”英文字样的白色T恤和一条接近天蓝色的花摆长裙,清新可人,那是一种富有侵略性的漂亮,不知能让多少自诩波澜不惊的成熟男人为之一震,也许是觉得冷了,她将空调口移向了另一端,小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一闪而过的街景,清丽无伦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如水美眸很干净,黛眉轻锁,不知在想着什么烦忧事。
“小衿,今晚的日本菜还好吃吧?”张宝不愿见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找个话题聊天。
“还好,不过我不大喜欢吃生的东西。”许子衿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昏黄灯光滑过脸庞。
“哦,那我们以后就不吃日本菜了,生的东西吃多了确实无益,下次我们试试韩国菜。我知道在新港区那边有一家韩国菜很有名,叫什么我忘了,不过演艺界天后韩雪也很喜欢去那吃。”张宝优雅地控制着方向盘,来回扫着两个倒后镜。
鸦雀无声。
半天没得到许子衿的回应,张宝不禁又叫了声:“小衿?”
“嗯?”许子衿这才回过神来,轻笑道,“好啊,只要有人请客,去哪吃我都无所谓。”
“小衿,下次就叫小宝请你去亭台宾馆吃满汉全席,吃穷他。”孔阳忽然插上一句,手里还在玩着iPod里的游戏,今天带着这丫头逛了一天宁大,无以伦比的美貌,使到她无论走到哪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在她身边走,真有点当保镖的虎落平阳感。
张宝腾出手来,甩手给了孔阳一个大板栗,怒骂道:“你丫还好意思说?说好今天中午那顿我做东,晚上这顿你请。你倒好,一句忘带钱包了,就啥事也不管,只顾着放开喉咙吃,那几十碟盘子都快要垒到屋顶了。”
孔阳摸着脑袋,委屈地撇撇嘴道:“我真忘带钱包了嘛,要不你翻,翻到就是你的。”
“你以为老子不敢?”
“哎哎哎,你还真翻哪……”
许子衿听着两大活宝的打闹嬉戏,掩嘴轻笑而起,但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窗外。
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眸子一滞,脸色大变,整个人呆住了。愣愣地回过头去,透过车后玻璃再往那家餐厅望去,这回儿,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个女人的对面,甚至,她似乎看清了他脸上的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清净如竹。
车外,一片樱花落下,泪水不可抑止地滑过她的脸庞,黯然神伤,悲凉似寒天冷雨。
第二十七章 烟雨醉宁州
母亲告诉萧云:丑角,也许比英雄更知人生的辛酸。
她举了一个例子:卡里尼是意大利最著名的喜剧演员,他的演出经常使到整个那不勒斯城的人们都笑断肚肠,这时候,有一个病人去找城里的一个医生,来治疗他致命的忧郁症。医生劝他到戏院去看卡里尼的演出,病人回答:“我就是卡里尼。”
大悲者常会以笑谑嘲弄命运,以欢容掩饰哀伤。
因此,萧云总是尝试着让自己远离聚光灯,低调前行,而他的生活也的的确确简单到近乎胸无大志,除了书和茶,就是等着许子衿的一日三餐,养养小鱼,种些花草;偶尔与苏楠去斜阳河畔看看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五柳居,然后顺便在河边钓个鱼;或者一边与端木子路下棋,一边探讨着公司发展前景,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两个围棋高手对弈的竟然不是围棋,而是军旗或是斗兽棋这类很孩子气的棋子;又或者,邀上张宝和孔阳两大顽主到郊外森林打打猎,寻个野味解解馋,狍子、黄鹂之类的走兽飞禽就别想了,运气好,能碰上一两只出来找水喝的豪猪。
对于他这种得过且过不理俗世纷争如闭关老僧的生活方式,苏楠颇多怨言,一点也没有那些杰出企业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创业精神,她劝说了无数遍,往往是水过鸭背,一点用也没有,到最后反而被他说服了,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了。
不过,最近几天萧云好像转了死性,每天都奔波劳碌,争分夺秒,看得苏楠一愣一愣的。
上午他跟着孔阳到市府办转了一圈,在市长公子的撮合下,跟综合科的人见了个面,东扯西拉地谈了大半个小时,内容当然都是无关痛痒的,不过公关嘛,当然得从边缘化话题开始,到了中午就叫孔阳约张宝出来,简单吃了个中饭,下午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新港支行,在行长办公室跟贾伯侯谈了一两个钟头,抽了半包烟,出来后,知会了许子衿一声不回去吃饭,就坐公交车去舶来区找端木子路,两人连夜赶出了一份《关于西山区房地产发展可行性报告》,转天这份东西就出现在了贾伯侯的桌面上。
当然,萧云这样不分昼夜地颠簸,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良心发现,只是为了抓住机遇。
J。P。Holland有句名言:上帝会给每个鸟食物,但不会把食物投入巢中。
萧云绝不是广撒网好捕鱼的那种人,而是擅长于放长线钓大鱼,他的耐心,世上绝无仅有。
孔阳告诉萧云,省里已经明确表态,支持宁州市政府开发西山区影视基地,并且会提供一切便利条件,包括省里报批手续程序、企业准入审核程序等等,都会大开绿灯。知道这个利好消息时,萧云还躺在屋子的沙发上假寐,当时他兴奋异常,一个鲤鱼打挺而起,吓了在旁边拖地的许子衿一大跳,他二话没说,奔回房里打电话给金爷,平湖苑的购房计划立即被提上议程。
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种,抓住了的机遇就是运气。
眼红的人只知道冷嘲热讽,永远不肯低头走路,一辈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庞月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脸色阴沉,闭门谢客,关在办公室里骂娘骂了半个小时,那只跟了他十多年的茶杯也被摔得粉碎。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运作起了庞大的官僚人脉关系网络,单单跟省委副书记羊落笔打诉苦电话就打了五通。羊落笔曾是庞月明在省党校上课时的老师,两人感情笃深,当然会护犊,在省委常委碰头会上多次表示宁州的事情应该由市委市府决定,省里不应干涉太多,而曾经的宁州一把手张至清也许是因为刚刚上来,有些拘谨,并没有说出什么令人觉得眼前一亮的东西来,还是打着官腔,偶尔蹦出一句“我们应该相信民主集中制”之类的冠冕堂皇话语,几个常委始终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由此看来,宁州这趟浑水是越来越难澄清了。
清晨。
天阴沉沉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
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落无数的雨丝,潇潇,细如愁。
烟雨,宛若一个朦胧梦境,又如一曲轻柔的小令,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溶掉一个身心。
萧云依旧坚持每天的晨跑,他不知道这份闲情逸致还能维持多久,所以很珍惜这段日子。
“外面下雨了,你还要去吗?”许子衿淡雅脱俗地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头道,其实她很早就起床了,穿着一条可爱的宽睡裙,一头青丝扎起,正在煮着早餐,自从住进这里之后,她早已经习惯了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瞧见萧云在这种天气还要出门跑步,有些担忧,就放下手中的活走出来,神情柔和地凝视着这个被她守望了十几年的男人。
“没事,这样更好,凉快些。”萧云在门口系着鞋带,这双旧帆布鞋让许丫头洗得崭新。
“我给你熬碗姜汤,回来喝。”许子衿轻声道,虽然萧云极少生病,但终究不是铁打的。
“成。”萧云微笑道,转身开门,一股微微寒意扑面而来。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百年老店买一笼小笼包吧,我有点馋了。”她叮嘱道。
“好,你给我几个硬币,我怕带钱会淋湿掉。”萧云轻声道,自从她在,就很少买早餐。
“等等。”许子衿回房,从一个墨黑色的小钱包里拿出几个平时买菜找的硬币,递给他。
萧云放进口袋揣好,跑步出门,雨丝漫天飞舞而来,衣服很快湿透了,T恤沾水很重,他却轻松自若,与平常一样的时间跑到小西湖,没差半秒,兴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纵然今天是周末,晨运的人也没见多少,只有湖边的大榕树下有几个风雨无阻的老人在兴致盎然地打着太极,一招一式毫不马虎,有板有眼,还有五六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湖对岸的小亭子里,右手拿着铅笔,左手捧着画夹,正在给这幅美丽的雨中即景誊描速写。
萧云没有想过夏天的宁州竟也会下起如此细腻的江南之雨来,有些奇货可居的惊喜感。
他放松完后便负手而立,站在湖岸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浑身被细雨侵蚀,也全不在乎。
眼前是一幅淡雅到极致的画卷:烟雨,柔和,缠绵,尤其于江南。淅淅沥沥,如雾如烟,耐着性子,不急不躁,将整个宁州都揽进怀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浸润。轻细的雨花,像飘忽的雾,白茫茫的,轻吻着人的脸,微微觉着痒;又轻轻濡湿着衣裳。
小西湖被这无边丝雨笼罩而起,仿佛一个含羞的江南少女,盖起了一层薄纱。湖中一叶轻舟悠悠荡然而至,飘徙于沉默不语的湖面。一个披着藏青雨衣的女人站在船头,擎一楫竹篙,撑破小西湖平静的水波,正细细地打捞起湖中的杂物,还湖面一片干净,悦耳的渔歌伴着微熏的雨香,缓缓而来。
老船坞,旧石桥,长竹篙,小西湖,一同沉睡在江南温软的水床上,泛出柔美的光晕。
有多少故事从湖底弥漫开来,又有多少情节在这淡磨如镜的水面蹁迁?
细雨迷朦中的宁州在宁静中弥漫着惬意,迷离中透着些许释然,繁华褪尽,庸碌的红尘从身畔滑过,让你忍不住亲近她,以期涤去心灵的浮垢,使灵魂轻盈起来;让你忍不住眷恋,纵使你不愿在浊世中做隐士,你也想长久地与之亲近,纵使你留恋尘世的灯红酒绿,你也不得不承认宁州是美的,美得动人心魄,美得让人忍不住为之歌咏。
萧云完完全全被这美景陶醉了,于雨中打起了灵箜拳,“扬灵兮未极,箜篌醉中谣”是这套拳法的精妙所在,拳无来势,亦无去势,一如这飘渺而至的细雨,轻逸绝伦。那几个正在树下一丝不苟耍着太极的老头子瞧见了,惊艳万分,纷纷停了下来,定睛细细观赏着,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感觉自己在那个年轻人面前打拳,有点班门弄斧的窘迫。
后生可畏。
萧云并没有过多理会他们的众目睽睽,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挥舞着,松弛着紧绷的肌肉。
而这雨似乎受到了他拳势的感染,越下越大了,好像是千万支魔指,好像是千万条琴弦,弹出了千变万化的声音,满湖荷叶被打得笃笃作响,几个老人还是十分理智的,没有拿自己风烛残年的身体逞能,撑起一把把黑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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