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7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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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是去逛街购物,还是去郊区游玩?这个钟点,恰好是吃饭的点,要不我送你们去新港区吃海鲜吧,我知道有一家的鲅鱼做得非常不错。”那个男人如蚁附膻道,几年前他刚从技校毕业时,曾从事过保险行业,又担任过销售代表,厚颜无耻的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不管对方怎样横眉冷目,他都不会轻易退缩,就像现在,虽然已经被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拒之门外无数次,但他相信,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人毕竟是感情动物,终究会心慈手软的。

    可他没想过,对于苍蝇,不管怎样坚持不懈,都只会落得神憎鬼厌的下场。

    蔡徽羽没有许姐姐那样厚德载物的肚量,可以忍气吞声,她眸子狡黠一转,突然停下脚步,挣脱许子衿的手,在她一片茫然的目光注视下,跑到前面那家鼎鼎大名的阿娥便利店,拿了两瓶红牛,还有两瓶昂贵的昆仑水,乐得坐在柜台里人见人怕的老板阿娥见牙不见眼。蔡徽羽甩着两条大辫子,蹦蹦跳跳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出来,精致脸庞竟然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干净微笑,如果让萧云见到了,一定会以为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她将其中的两瓶昆仑水留下,然后做了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将那两瓶红牛给了那两个尾大不掉的西装男,令到他们俩惶恐不迭,心花怒放。

    礼轻情意重,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蔡徽羽分发完之后,拉着如堕云雾的许子衿继续往前走,还不忘回头跟那两个跟屁虫微笑挥手。

    “吃里扒外的叛徒。”许子衿嗔怪道,敲了一下蔡徽羽的小脑袋,竟然敢犒赏那俩人,真是可气。

    “六月飞雪啊。”蔡徽羽撅起小嘴,摸着有些生疼的脑袋,怨声载道,这个时候才像个小孩子模样。

    “还敢喊冤?这是你自作自受,谁叫你买饮料给那俩人?”许子衿咬牙切齿道,恨恨瞪了她一眼,本来自己不想跟这两个男人发生任何瓜葛,因为任何一个错误的举动暗示,都会导致藕断丝连,现在倒好,对他们这样箪食壶浆,算是彻底骑虎难下了,只怕会出现越描越黑的局面,那就惹火烧身了。

    “谁说我买了?我只是拿了而已,又没付钱。”蔡徽羽小声嘟囔了一句,神情显得无尽委屈。

    许子衿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嘴角渐渐翘起一个祸国殃民的微笑,弯下腰亲了那小妮子一口。

    借刀杀人?嗯,不错。

    身后,阿娥的那把粗嗓门穿透九霄云外:“妈的,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还想不给钱?没门!”

    半个小时后,一辆长途客车载满人,从总站缓缓驶离,出了城区,上高速,直奔南京而去。

    刻木观小学。

    暑假来临,偌大的校园失去了往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追逐打闹,显得冷冷清清,荒无人烟。

    大门口的青砖素瓦下,摆着一张矮木桌和两张旧藤椅,一壶清茶袅袅,一副象棋温润,意境幽远。

    “将军。”老王头将拈在指间把玩的红马轻轻放下棋盘,微笑地喊出这两个字,满脸皱纹华丽绽放。

    “再来。”萧云推棋认输,但心有不甘,这已经是他第7盘一败涂地了,今天还未尝胜果,郁闷。

    老王头抬头,望望坐在对面屡败屡战的年轻人,笑笑,没有说什么,抿了一口清茶后,重新摆子。

    这副象棋的材料不是什么一掷千金的玉石,也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木块,而是一种出人意料的物质,绸缎,光滑似水的白色绸缎,是老王头在学校制作鼓号队的彩旗时,捡来的残羹冷炙,巧夺天工地缠成一个个小圆柱体,然后再用红黑两种墨水钢笔分别誊描,繁体字,颜色轻易渗入布头,泾渭分明,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想起那本风靡世界的《红与黑》来。

    楚河汉界的两边再一次兵强马壮。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萧云只要一拈起棋子,便心如止水,忘乎所以,这种近乎本能的状态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当年跟老爷子或者母亲一盘一盘对弈铸就出来的。今天,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下棋了,之前不请自来过很多回,他跟这位守护了这间小学大半辈子的老人属于那种君子淡如水的忘年交,有不少共同爱好,譬如说下棋,譬如说喝茶,譬如说钓鱼,也有很多共同话题,单单是历史一样,就够两人侃侃而谈很长时间了,从古时候的夏侯商周,五霸春秋,再到当代的三反五反,十年动荡,无一不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聊得不亦乐乎。

    这一盘棋,快如闪电。

    萧云一改之前不温不火的棋风,一开局就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到处点火燎原,企图以四面楚歌的局面,来破坏老王头固若金汤的防守,但事与愿违,全都被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一一化险为夷。一鼓作气的想法化为泡影还不打紧,己方的场面优势急转直下,老王头稳守反击的战术得当,很快就吹响了全面反攻的号角,扭盈为亏的萧云应接不暇,不得不弃子投降。

    这一局如狂风暴雨般,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草草收场,双方所剩之子拢共不超过八个。

    惨烈。

    萧云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却在嘴边处停住,低下头,对着棋盘上的残局沉思,很久,长呼一口气。

    茶,饮尽,一滴不剩。

    “你有心事。”老王头轻声道,微笑着将棋子一颗颗重新摆放好,他一辈子都是这样,平平淡淡。

    “没有。”萧云矢口否认,轻轻放下空空无物的茶杯。

    “书透人性,棋露心境。”老王头乐呵呵说了一句,最后摆放好最为重要的两颗棋子,永远稳坐中军帐的将和帅,轻声道,“第一盘,你下得不咸不淡,第二盘下得束手束脚,第三盘下得磕磕绊绊,第四盘下得瞻前顾后,第五盘下得错漏百出,第六盘下得唯利是图,第七盘下得风声鹤唳,刚才这一盘,下得杀气腾腾。这分明是一个人心境的变化图,起初心不在焉,所以毫不在乎,到中途醒悟过来,就慌不择路,出现连串失误,然后输急了,就放开手脚,背水一战,我说得没错吧?”

    萧云怔住,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微笑,摸了摸鼻子,感慨道:“洞若观火。”

    “谈不上,只是活得太久,看得东西也比其他人多一些,仅此而已。”老王头慈祥一笑。

    “其实我真没什么棘手重重的心事,只是有一个问题,很困扰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身边的一个人原本是胸无城府的,却突然判若两人,变得高深莫测,你会怎么办?”萧云轻声问道,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清茶,虽然不是什么极品货色,香味寡淡,但这里的饮茶周遭氛围,让他流连忘返。

    “你是指许丫头吧?”老王头直戳要害。

    “我有表述得这么显而易见吗?”萧云哑然失笑。

    老王头浮起一个多少带点幸灾乐祸的笑容,低头端详着棋盘,也许在构思着开篇布局,不急不缓道:“‘三岁定八十’这句话,虽然是夸大其词了一些,但它能流传千古,必然有它的独到之处,我个人就很认同。从刻木观走出去的济济人才,多得不胜枚举,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学校每年都会搞一个英雄谱,上榜人员逐年递增。但在历年历届浩如烟海的莘莘学子中,只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直到今天依然历历在目,大言不惭说一句,他们四个与我的关系很不错,哈哈。这其中的一个,当然是你的许丫头了,至于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一鳞半爪也说不清楚,我也没十足的把握说将这丫头看个透彻,不过有一点我很明了,如果你只认为钢琴是她身上最耀眼的光芒,那就大错特错。”

    萧云发愣片刻,若有所思,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又问道:“那其他三个人呢?”

    “两个女孩中的另外一个,叫迟随笔,高许丫头五届吧,啊,不对,六届,她今年应该是研究生毕业了。这孩子绝顶聪明,在学校里,不像许丫头那样低调收敛,样样都要求登峰造极,就连容貌也是沉鱼落雁,没有谁可与她并肩媲美的,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路状元升学,在高考时,也以江苏省状元身份被清华管理学院录取,但她拒绝了,因为她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哈佛大学的offer,当天,她带了一瓶珍藏了三十年的剑南春来跟我庆贺,嗯,陈年佳酿果然非同反响,我现在想想,都记忆犹新。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就是被大家尊称为‘青公子’的南宫青城,这孩子高情远致,德厚流光,永远不会做离经叛道、强人所难的事情,总是设身处地地替别人着想,在古代,肯定是汉文帝、汉景帝这样的一代仁君。最后一个,理所当然就是张家的二少爷,现任常务副省长的张至清了。南宫青城是很多世家公子的榜样偶像,这一点路人皆知,但南宫青城的榜样偶像是谁,恐怕知道的人就沧海一粟了,只有我这样的老怪物才会知晓,不是别人,正是张常务。”老王头这一盘执黑先行,第一步棋便是飞象出田。

    “你怎么知道?”萧云还是做不到心无旁骛,随意走卒。

    “青公子也像你一样,喜欢跟我下象棋,他亲口说的。”老王头移炮过河。

    “张至清,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萧云突然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能让南宫青城折服的人,太不简单。

    “一个好官,一个独一无二的大清官。在他即将离开宁州、赴省里上任的那一天,他来跟我下了三盘棋,都是以和为贵,但你要知道一个事实,你就不会觉我们俩是棋逢敌手了在每一盘结束的时候,他都有一车一炮一马,从头至尾纹丝不动。下完棋之后,他跟我讲了做官的三重境界:其一,自己为光,百姓为尘;其二,百姓为光,自己为尘;其三,与百姓同尘。第一重是我们所批判的,但却是一些领导干部的真实写照;第二重是我们所推崇的,但却是一种很难实现的乌托邦;第三重是可以实现的,而且是最高境界。应该如何与道为伍?老子明白无误地告诉世人:‘和其光,同其尘’。百姓就是为官之道,如果官员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以为别人都在你脚下俯伏,都是草芥、是犬彘、是尘土,那就离百姓道不近,离黄泉路不远了。”老王头在滔滔不绝说完之后,才拈起一枚马出征。

    “这些都是他说的?”萧云皱了皱眉头,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官员?

    “嗯。”老王头点点头。

    “怕是表里不一吧?”萧云虽然没有到嗤之以鼻的地步,但起码不会趋之若鹜般笃信。

    “我当时和你的反应一样,心存怀疑,就问他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能做到独善其身吗?”他说道。

    “他怎么说?”萧云急不可耐地问道。

    “当时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在临走之前,撂下了一句话,让我回味无穷。”老王头细眯起眼睛。

    “什么话?”萧云只要对一个人感兴趣了,就会想方设法,打破沙锅问到底。

    老王头拈起黑马,吃了过河卒,慢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第三章 夫子庙,乌衣巷,晚晴茗轩

    南京。

    六朝古都,依山傍水,龙盘虎踞,风雨帝王城。

    朱自清先生说,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到处都有些时代侵蚀的痕迹。

    夫子庙。

    位于贡院街旁,以庙前的秦淮河为泮池,南岸的石砖墙为照壁,供奉和祭祀儒家创始人孔子。

    这一片古建筑群自古以来,就仿佛是秦淮皇冠,人文荟萃,商贾云集,各色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在1937年被日军炮火毁于一旦之后,常年失修,直到1984年才开始复建,历经接近三十年的修葺改观,到了今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失却了僻静清幽,成为了蜚声中外的游览胜地,每日来此的游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前国家领导人江同志在视察秦淮风光时,曾题词赞美:十里秦淮千年流淌,六朝胜地今更辉煌。

    晌午时分,夫子庙大成门依旧热闹非凡,游人如鲫。

    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孩不声不响地从远处走来,穿过拍照留念的人群,穿过大成门,慢慢走了进去。

    大的那个女孩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身着一件白色的V领短袖T恤,穿着一条白色的修身七分裤,还有一双印染着蓝莲花的白色帆布鞋,全身上下都是纯洁天使一般的颜色。而她旁边的那个小女孩颜色迥异,穿着一件红色的带帽头T恤,一条红色的休闲长裤,背着一个印着吴道子《佛像》的红色书包,全身上下都是熊熊烈火一般的颜色。书包里长年累月放着一个画夹,还有两本书,一本是这位天使姐姐极力推荐、她最近经常翻阅的《深度心理学与新道德》,另一本是纯粹用来打掩护、适合无知儿童看的《小巫婆真美丽》。

    白如雪,红似火。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循甬道丹墀而上,一路吸引了无数侧目注视的目光,她们俩却置若罔闻。

    到了主殿大成殿,许子衿双手合十,虔诚地参拜了孔子铜像,然后逐一参拜了两旁的十二弟子玉像。

    蔡徽羽跟在后头,照葫芦画瓢。

    完事之后,两人去碑廊欣赏了一下当今名流所写的书法碑石,大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产物,艺术价值不高,不值得大书特书细细品味,便继续前行。也许是不喜这里太过入世,一大一小始终囫囵吞枣般的默默走着,不曾驻足停留半秒,对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的东西市场熟视无睹,对“青砖黛瓦马头墙,回廊挂落桂花窗”的店铺风格视若不见。原本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讲究追求一种过程的尽善尽美,狼吞虎咽是一种亵渎,但依现在的情形看,停下来挑选纪念品、跟商贩讨价还价,才是对圣人真正的大不敬。

    走了大半天,一大一小来到了大成殿后街北的明德堂,学宫的主体建筑。在科举时代,秀才们每月逢朔望都会到这里听训导宣讲。华国的学宫,一律都称“明伦堂”,惟独夫子庙的学宫独树一格,称为“明德堂”,据说是宋代文天祥题写的“明德堂”匾额之故。

    “你在这附近玩一下,我去后面的尊经阁找一个人,别乱跑,知道不?”许子衿柔声吩咐道。

    “要多久?”蔡徽羽没有像其他小孩子那样胡搅蛮缠,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时间长短,懂事。

    “最快十分钟,最慢半个小时。”许子衿微笑道,对这个天才儿童善解人意的态度,十分欣赏。

    “好。”蔡徽羽点点头,选择了俯首帖耳,她对于天使姐姐来这里的目的,也猜到了七八分,参拜孔子只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别有用心地与人接头碰面才是主菜,跟谁,她不在乎,这些穿针引线的事情,本来就不属于她关心的范畴,也不好插手,她只是喜欢上了这个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可以默默承受一切的女人,扪心自问,自己如果长大了,处在她那个位置,是不是也能这样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多半不能吧。

    许子衿揉了揉她脑袋,浮起一个淡如风月的笑容,压了压帽檐,绕过明德堂,往后面的尊经阁走去。

    蔡徽羽静静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才戴起红色帽头,遮掩起自己那张精致粉嫩的脸庞,转身去附近好好瞧瞧,刚才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认真细致观赏,此刻有点浪子回头的味道,拥挤不堪的地方不去,粉饰一新的地方不去,专挑一些人迹罕至、宁静和谐的偏僻角落,遇见特别钟情的,就拿出画夹,将那片如画风景记录下来,她的画工虽然还远非登堂入室,但在画面的技巧与构图方面,则是无可辩驳的斫轮老手。

    有些画家把太阳画成一块黄斑,但有些画家借助他们的技巧和智慧,把黄斑画成太阳。

    她属于后者。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也流逝了,还不见许子衿的踪影。

    蔡徽羽坐在明德堂前面的阶梯上,托着下巴,像枯井一样的眼睛,眺望着远方那一片蓝天,静候。

    忽然想起了那个年轻人。

    他,好像也喜欢这样望着远方,抬头三十度,在那一刻,总会让人有些难以名状的疼痛侵入骨髓。

    也许是因为他思念母亲时,跟自己悼念母亲时的情绪太过相似,嫉妒作祟,才不喜欢他的吧。

    “在想什么呢?”一个小时之后,许子衿才出现,见到这小妮子正在愣愣发呆,微笑着问道。

    “饿了,想吃东西。”蔡徽羽轻描淡写地转移了刚才那种哀伤情绪,说出了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

    “走,咱填肚子去。”许子衿似乎很愉悦,喜上眉梢的那个模样,风光无限秀丽,牵起她的手离开。

    一大一小又重新上路,出了夫子庙,往南端走,穿过那条历经千年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的一声感叹,让这条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名扬中外,游人不绝。一大一小也被这条幽静狭小的乌衣巷所深深迷倒,逗留许久,才依依不舍走出去,到青砖小瓦的晚晴茗轩解决温饱问题。

    “这里的小吃怎么样?”许子衿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一桌子南京地道的风味小吃,琳琅满目。

    “还行。”蔡徽羽回答得不咸不淡,不上心,即便已经饥肠辘辘,但也没出现饥不择食的过分举动。

    “过几天,我要回成都了,你去不去?”许子衿见她这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又开了另外一个话题。

    “去吧。”蔡徽羽夹起一块牛肉锅贴,凑到鼻尖嗅了嗅,抿抿嘴,又给放了回去,还是惜字如金。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可以问,我会挑我想说的回答。”许子衿夹起一块鸭油酥烧饼,微笑道。

    “没有很多,只有两个想问。”蔡徽羽对一碗鸡丝浇面情有独钟,一点点吃着,言语终于有了起色。

    “哦?”这个回答,倒让许子衿颇感意外,筷子停在了半空,那块鸭油酥烧饼只咬了一小口而已。

    “鱼好吃,但不能整条都吃掉,对吧?”蔡徽羽眨巴眨巴那双缺乏灵气的眼睛,露出个难得笑容。

    “洗耳恭听。”许子衿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耍起蛊惑来,真像她小的时候,口蜜腹剑。

    “每天一束的玫瑰是送的?每天等候在小区门口的两个西装男人是谁派来的?”蔡徽羽一吐为快。

    “就这两个问题?”许子衿讶异,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她会问出一些个惊涛骇浪的问题。

    “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可以小题大做,换另外两个的。”蔡徽羽老成持重,像《聊斋》里的老妖怪。

    “同一个人,南宫青城。”许子衿没有犹豫再三,就脱口而出,这些问题显然不值得她遮遮掩掩。

    “果然。”蔡徽羽一副早就成竹在胸熟稔于心的模样,夹起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就浅尝辄止。

    “瞧你这老成世故的做派,哪像小孩?好学不学,学这个。”许子衿啐了一口,继续吃鸭油酥烧饼。

    “这是跟我外公那个久居高位浸染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呆得太久,自然而然就被耳濡目染的产物,怪得了我吗?再说了,我要是像个小孩子那样任性闹腾,你今天能这么顺利去见那个神秘人吗?真是买椟还珠的孤陋寡闻,一点都不识宝。”蔡徽羽扁着小嘴,抱怨抗议道,狠狠吃了一箸面,嗯,这样才像一个撒娇撤痴的小孩子。

    “得得得,小祖宗,是我错了,成吧?”许子衿有时候也会对这小妮子束手无策,只好低头服输。

    蔡徽羽得意地挤眉弄眼,但很快恢复冷漠,放下筷子,试探问道:“姐姐,青公子,你也能拒绝?”

    “你不是说只有两个问题?”许子衿可不吃她旁敲侧击这一套,不留情面地戳穿她假途伐虢的阴谋。

    “……”蔡徽羽一时语塞。

    这回轮到许子衿得意地挤眉弄眼了,美得令人目眩。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像酒足饭饱的达官老爷,不理世事。

    玩得有些人困马乏的游客纷纷开始觅食,原本还门可罗雀的晚晴茗轩,霎时门庭若市。

    “姐姐,你知道一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蔡徽羽调皮的时刻少之又少,此时又开始淡漠了。

    “是什么?”许子衿对她的神情变化习以为常,倒不会像萧小七那样的大惊小怪。

    “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说道。

    许子衿愣了一下,天使也有落寞的时候,苍白如月,终于吃完了一块鸭油酥烧饼,也沉默了下来。

    “我说的对吧?”蔡徽羽静静看着她,着实不忍心见到这位清丽无伦的姐姐遭受这样痛苦的罪过。

    “也许。”许子衿跟这个小妮子对视了一眼,也许心虚,侧过头去,望着窗外下络绎不绝的游人。

    “鱼不能以饵为生,花不能以瓶为家,有些事情,该放手的还得放手。”蔡徽羽小孩身,大人心。

    “听过mp3吗?”许子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视线又转了回来,但变得温柔,像清明时节雨纷纷。

    “嗯?”蔡徽羽一头雾水,开导天使姐姐的思想工作未能如愿以偿,只得暂时按兵不动。

    “戴上耳麦,世间一切杂音噪声都消失无影,只有优美音乐在缓缓流淌。”许子衿柔声道。

    “你的重点在哪?”蔡徽羽不想兜圈子,直奔主题。

    许子衿抬眸,凝视着天上一朵白云,微笑道:“喜欢的歌,静静地听;喜欢的人,远远地看。”

    第四章 尘土飞扬,跋扈张扬

    枫岭脚,位于西山区,属于那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缘村落。

    这条路,是村子连接外界的唯一一条通道,很简陋,全是黄土,再洒上一些石米就算完事。

    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跌宕起伏地行走在其上,露天车厢里载了不少人,十几个,男女老少不一而足,大都是枫岭脚的朴实村民。由于偏僻遥远,加上路况不好,村里的一些生活物资相当匮乏,只能到十几公里外的镇上购买,因此,村民们会隔三岔五地扎堆,坐着老村长儿子这辆老弱病残的拖拉机,集体去购买所需之物,以囤积起来。

    老村长的儿子叫赵八斗,已经三十出头了,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在农村算是绝无仅有的异类了,并不是因为他境界太高不近女色,其实他挺想谈个女朋友的,周围的人也给他忙活张罗过,但每一次都是无疾而终,也不是因为他容貌太丑落拓不羁,除了皮肤黝黑了些,其实他挺阳光帅气的,笑口一开,便露出一排洁白无瑕的牙齿,很讨人喜欢。

    归结总总,他之所以还是光棍一条,只因为一句话: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他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不甘于平平淡淡当个安分守己的小民就过一生,常常以鸿鹄自比,小时候在半山腰跟小伙伴放牛,曾说过一番豪言壮语:几百年前,有一个叫朱重八的放牛娃开天辟地,创立了大明朝,几百年后,有一个叫赵八斗的农村崽也要鲲鹏展翅,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可惜,纸上得来终觉浅,空口说大话不知多少人试过,最终梦想成真的,却没有几个。

    人常说勤能补拙,很多时候,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劝勉话语,笨鸟先飞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

    赵八斗的脑袋瓜并不聪明,在学校的成绩很不理想,让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于是在高二时选择了肄业,南下广东打工。可寸土寸金的岭南并没有令他一夜暴富的愿望实现,相反,在四处找工作都无功而返的情况下,还在顺德,被几个北方骗子老手诓去了全副身家,欲哭无泪。骨子里那份倔强又挥之不去,他不肯就这样狼狈地打道回府,无依无靠流浪了大半年,终于在东莞找到了一份当KTV保安的工作,原想着借助这个平台,平步青云,而他老实厚道的品行,加上热情奔放的性格,得到一片赞誉声,经过三年打拼,终于由一个毛头小孩成为了有一定话语权的小主管,可就在他逐渐风生水起的时候,命运女神又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跟一个东北女人惺惺相惜,不久就恋爱了,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偏巧不巧,那个女人是大老板包养的,结果撬错墙脚降错帘,一夜回到解放前。之后,在广东不稂不莠地厮混了几年,没有任何起色,向来骄傲的他不得不低头,虽然终究还是没能衣锦还乡,只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但他父亲赵老六还是很欣慰,这位人民的好公仆、奔波劳碌了几十年依然脱不了一贫如洗的老村长七拼八凑,几乎是倾囊而出,给他买了一台二手拖拉机,做一些运输生意,尽管钱赚的不多,但也算是一条出路,农村人的盼头不大,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已。

    一路尘土飞扬。

    此刻,拖拉机后头的露天车厢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

    因为一个年轻人的存在。

    他似乎总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就像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天那样温婉暖和,能够轻易将快乐感染身边的人,不论你是否天生性格孤僻,也不管你是否常常沉默寡言,都会或多或少在他的魅力感召下,变得开朗,心情也会由阴转晴,尤其是他那抹清净如竹的笑容,总令人想起佛家菩萨那些圣洁无尘的拈花微笑。

    “萧老板,你选择俺们枫岭脚办厂,真是一个明智之举,也可以说是火眼金睛。”一个中年汉子灿烂笑道,坐在靠近车头这一侧,由于车子颠簸,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年纪不算太老,估计只有40岁上下,可头发已经是黑白相间了,叫甘年画,职务是村主任,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今天的主要任务本来是陪妻子去镇上复检颈椎的问题,没想到会在镇上碰到正在头疼怎样去枫岭脚的萧云,载他一程就顺理成章了。对于这个财神爷,甘年画当然得鞍前马后,毕竟那间日薄西山的铸件厂是村子改善收入的最大希望。

    “甘主任,你不会是想我复产吧?”萧云正在把玩一颗光滑圆润的小石头,逗着一个小孩子。

    “难道你不是这么打算的?”甘年画有些讶异,如果不是这个做法,还买下这么一个累赘干嘛?

    “枫岭脚自然风光美不胜收,如果让这家污染严重的铸件厂起死回生,换来的可不是村子焕然一新,很可能是面目全非,而且上报到市里,也不会得到批复,这种丢了西瓜又丢芝麻的事情,甘主任不会想沾吧?”萧云轻声道,向上高抛起那颗小石子,那个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也随之上移,但很快就迷惑不解,因为那颗小石子凭空消失了。

    “……”甘年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舌头,望了眼萧云,虚心问道,“萧老板有什么好的建议?”

    “一句话,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萧云微笑道,摊开掌心,那颗石子又神奇地出现在那里。

    “……”甘年画又一次无语,有种想跳车自尽的冲动,这年头,怎么还兴这个条条框框?早过时了。

    “听说你们村冬天洗澡,从来都不用煮水的?”萧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甘年画还沉浸在那种欲哭无泪的状态,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过了些久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村东头的那口井冒出来的,都是热水吧?”萧云似乎对村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尽管他才来了三次。

    甘年画猜不到他的心思,只好沉默点头。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风景如画的优美环境,拾金不昧的朴实民风,确实是个理想场所啊,如果束之高阁,那真是暴殄天物了。”萧云抬头望望蓝天,无来由感慨了一句,终于大发慈悲,不再挑逗那个可怜的小孩,还慷慨解囊,将那颗小石子送给那个小孩子当玩具,赢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笑脸。

    “萧老板有什么奇谋大计?”甘年画眼睛一亮,稳住这个年轻人,无疑就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还是刚才那句经典老话,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萧云浮起一个贫而无谄的微笑,很欠打。

    甘年画差点没口吐白沫。

    接近傍晚,路旁的树枝切割着残阳,把光的碎屑不断地洒向染金的地面。

    其他的一些村民当然没有那么高的政治意识,参与决策层的讨论,他们只是安静坐着,享受着午后阳光铺洒在身上的那种暖和劲,离村子近了,偶尔有几个老村民操着鸭公嗓子,对着路旁的深山老林引吭高歌一曲,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民间小调,萧云倒也乐在其中,听得津津有味,犹觉不过瘾,亲自上阵,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教那个小孩子唱民谣:风来了,雨来了,和尚背着鼓来了。哪里藏?庙里藏,一藏藏了个小二郎。

    这是母亲教给他的第一首民谣,没齿难忘。

    可没唱几句,他就缄口不言了,因为黄沙漫天烟尘滚滚的路况实在是糟糕,一张口就“含沙射影”。

    “枫岭脚要想发展上一个新台阶,这条路是首当其冲的因素,大修势在必行了。”萧云捂着嘴道。

    “唉,这话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说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一切如旧?”甘年画司空见惯,很自然。

    “不向上面反映一下?”萧云松开手,但还是显得小心翼翼,嘴唇只张开一条缝,显得滑稽。

    “次数多得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每次都用资金不足搪塞,有啥用?”甘年画很无奈,更显老。

    “国家不是有补贴吗?”萧云皱了皱眉头。

    “每公里才补偿8万,剩下的要自己解决,俺们村这个境况,这不强人所难吗?”甘年画苦笑道。

    “闲置一边不能解决问题,总得想想办法。修好这条路,也算是福荫千秋后代了。”萧云轻叹道。

    “可不是吗?这条路不仅破烂,还狭窄,要是两头来车,很容易发生碰撞。”甘年画煞有介事道。

    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话音刚落,巨大刺耳的赛车声就远远传来,震耳欲聋,卷起了一条兴风作浪的黄龙。

    紧接着,十几辆经过专业改造的马自达风驰电掣而来,显得目中无人,在离得很近才肯悬崖勒马,拖拉机因路窄而躲避不及,跟一马当先的头一辆来了个亲密接触,所幸双方都做了刹车措施,才没造成人仰马翻的惨剧,只是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尤其是那辆矜贵的马自达,车头盖都皱得翘了起来,冒起白烟,车内的两个安全气囊全部开启。拖拉机由于势大力沉,占了便宜,负责开车的赵八斗只是由于惯性过大,撞破了脑袋,而车厢后面的村民也没有多大损伤,充其量是鼻青脸肿罢了,但有两个人却毫发无损,一个就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跳下车的萧云,另外一个就是他怀里那个仍在专心致志玩着一颗小石子的小孩。

    尘埃落定。

    片刻,从马自达跌跌撞撞下来一男一女,嘴上不饶人,骂骂咧咧,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妈个巴子,你眼瞎了,还是手断了?不会闪到一旁啊?”男人嚣张道,那一头长发飞扬跋扈。

    对方的身份非比寻常,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赵八斗不敢声张,只得捂着流了不少血的脑袋傻傻笑着。

    长发男见先发制人的做法见效,偷偷露出了一个谄媚奸诈的微笑,随即又板起脸,想方设法让自己显得义愤填膺一些,来掩盖心虚,虽然他跟女伴都并无大碍,但毕竟是自己的速度过快,刹车不及,才造成这次意料之外的车祸,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认怂了,就应该乘胜追击,他冷冷一笑,不屑道:“你们这些刁民,真是不可理喻,一辆破车占了整条道,这路你们家开的?”

    赵八斗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反驳,因为后面那十几辆马自达都下来了一男一女,头发五颜六色。

    这架势,他只是在广东那些年看的古惑仔电影里见到过,寡不敌众,对于寸铁在手的他,当然害怕。

    安然无恙的萧云将小孩子还给在车厢上避风躲雨的村民,掏出手机,喃喃道:“幸好还有信号。”

    甘年画的脑袋撞到车上,起了一个大包,但他没有选择明哲保身,危难之处显身手,才能最好体现党员先进性,他在村民们一片期待厚望的目光中起身,挣脱妻子紧紧不放的手,跳下车,去跟这群来者非善的青年斡旋,亮明自己的身份,想跟对方握手言欢,却情理之中地吃了闭门羹,那个长发青年瞧都不瞧这芝麻绿豆官一眼,搂起自己那个女伴,肆无忌惮地摸着她那圆润傲人的屁股,也不打算息事宁人,对于好大喜功的他来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在自己那么多朋友面前落了面子。

    “傻B,有时是需要人提醒他是傻B的,裘鹤鸣,你的存在,坚定证明了,傻B没有绝种。”

    一句略显轻佻的话飘然而至,霎时引来一片哗然,那些刚才还在隔岸观火的混混纷纷围拢了过来。

    “谁?!他妈有种给我出来!”留着一头长发的裘鹤鸣怒不可遏道,一把甩开那个娇声喘喘的女人。

    须臾,一个永远带着一抹清净如竹微笑的年轻人从拖拉机后面走出来,显得怡然自得。

    裘鹤鸣见到来人,皱了皱眉头,这个年轻人好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那些村民们却探出头,敬畏神明般望着那个年轻人,他站在一群随时动粗的混混面前,竟还能镇静。

    牛逼。

    “裘鹤鸣,就你跟这群乌合之众同流合污,就不要出来外面横行霸道了,很危险的。”萧云微笑道。

    “有种再说一遍!”裘鹤鸣伸出一根食指,强压着怒火问道,他身后那十几个混混早已火冒三丈。

    可他没有听到萧云的重述,只听到了呼呼风声,因为他的肚子神不知鬼不觉挨了一脚,就飞了出去。

    瞠目结舌。

    萧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轻叹息一句:“骂你就算了,非要等我打你,才知道我文武双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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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惊弓之鸟。

    这是裘鹤鸣此刻状态的真实写照。

    在宁州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惯了,很少会被反戈一击,今日一尝其滋味,真不好受,苦得难以下咽。

    他的那些同伴倒还没到人心惶惶的田地,毕竟集腋成裘,人数上的优势明摆在那的,况且平常也没少惹是生非,对于这种箭在弦上的场面并不陌生,心里的底气还是足够临危不惧的,而对方只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其他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一旁作壁上观,不敢针尖对麦芒,这本身就是一件长自己威风灭对方士气的利好情况,哪还怕个球?想到这点,个个都同仇敌忾,露出了青面獠牙的本性,准备一触即发。

    跟裘鹤鸣一起的那个女伴染着一头红发,并不算漂亮,只是比较妩媚一些罢了,搽脂抹粉的脸庞很平静,没有噤若寒蝉,也没有霜露之悲,只是慢慢走过去查看裘鹤鸣的伤情,没有露出半点伤心落泪之类矫揉造作的神情,担忧之色也只是昙花一现,就恢复如常,扶着他踉踉跄跄起身,走到如同局外人一般风平浪静的萧云前面,抹着朱红胭脂的嘴唇冷冷咧开,现出一个蛇蝎美人般的笑容,淡淡道:“你够种。”

    “过奖了。”萧云微笑道,看着脸色苍白的裘满仓一眼,笑意更浓。

    “一个人,如果不清楚河的深浅,就贸贸然下水过河,很可能凶多吉少。”那个女人冷笑道。

    “不怕,我会游泳。”萧云说了一句顶心顶肺的话,点燃了一根红塔山,不急不缓吐了一个烟圈。

    “我这里有18个兄弟,个个都是罪孽深重的主,最好掂量掂量,逞能不会有好下场。”她眯起眼。

    “几个绣花枕头,充其量只是拉虎皮扯大旗的货色,蒙得了谁?我这人,没啥特殊癖好,恃强凌弱的事情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不做,就是喜欢做点亲痛仇快的蠢事。不是我妄自尊大,你刚才也见到了,我只是轻轻一挥脚,你的男人就飞跌出去了。实话实说吧,在打架斗狠这一方面,我并不是狐假虎威花拳绣腿,我想,该掂量掂量的,是你们吧?”萧云微微一笑,弹了弹烟灰,就连威胁的话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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