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7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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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太过目中无人了,鹿死谁手,还不好说!”那个女人有点气急败坏,气场完全被这个年轻人压住,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撕破脸以身试法,只好祭出杀手锏,向身后呼幺喝六,不一会儿,十几辆马自达又各自走下了两个人,总人数一下去到了五十个,场面彻底占优。那些后来者都是职业打手,受过专业训练,是这些今天约定出来进行山地赛车的公子少爷们高薪聘请的,能征善战,到了这会儿,她觉得彻底高枕无忧了,就连气喘如丝的裘鹤鸣也勉强扯起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微笑。

    “人多欺负人少,貌似是非君子所为。”萧云小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摸摸鼻子。

    “这年头,欺世盗名才是正道,谁还会那么傻,循规蹈矩?”那个女人轻佻笑道,在伤口撒把盐。

    “嗯,有道理。”萧云深以为然,又抽了一口烟,然后惬意无比地吐出来,有点扬眉吐气的味道。

    那个女人深深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突然松弛下来,刚才的针锋相对荡然无存了。

    不过很快,她就恍然大悟,因为一阵如同军人般整齐划一声如洪钟的口号声划破天空,由远及近。

    一百人。

    整整一百人的列队踏着尘土,跑步而来,统一穿着黑色紧身T恤,发达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所有人都在仰头观望,不晓得这队贸然出现的人马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他们铁打的纪律、井然的秩序、高昂的精神、良好的素养,在气势上已经先拔头筹,威风凛凛,谁见了都会打心底里有些发憷,尤其是那群公子少爷,如果这群不是军人胜似军人的莽夫为虎作伥,是给对方卖命的,那就不好处理了,风水轮流转,人数上的一下子就处在了劣势,所以,求神保佑,这群人只是过客,不是归人。

    可惜,事与愿违。

    在跑到撞车现场时,跑在侧边的领队喊停了队伍,说一不二,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收住了脚步,鸦雀无声。理着军人平头的领队皮肤黝黑得闪闪发亮,脸庞的棱角有了几分刀砍斧剁的英气,显得精神奕奕,沉稳成熟了很多,他缓缓环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在了正散漫抽烟的萧云身上,咧开嘴一笑,然后跑步过去,而一直如影随形呆在他旁边的一个女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云少,我没来迟吧?”那个领队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在萧云面前,失却了刚才指挥若定的风范。

    “不早不晚,刚刚好,嗯,不错,有进步。”萧云微笑道,望了望停在外头的队伍,笑得更欢畅。

    那领队心花怒放,似乎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更价值千金的了,惹得他旁边小鸟依人的女人都吃醋了。

    这个喜庆得张灯结彩的领头不是外人,正是消失了近一个月、杳无音讯的薛子。

    那一百人的队伍,都是瘦猴和蝙蝠离开之后遗留下来的产物,散兵游勇的,百无一用,倒不如集结起来好好打磨一番,于是,萧云便让薛子负责召集这帮水平参差不齐的人马到枫岭脚落脚,将铸件厂作为大本营,危险丛生的深山密林作为主战场,日训夜练,经过短短一个月的揠苗助长,虽然现在他们在实战中的战斗力还是差强人意,但已初步成型,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个个都能独挡一面,必须经过日久天长的千锤百炼才成,所幸的是,这群人的底子很不错,有一定根基,且肯吃苦耐劳,薛子训起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起飞。

    而那个似乎已经被薛子彻底征服的女人,也不陌生,是萧云从银狐那里苦苦哀求软磨硬泡才乞讨来的李影踪,这个清秀水灵的妮子曾经在沈阳军区第39集团军的特种兵大队呆过,参加过2006年与俄罗斯合作的军事演习,与另外一个队友组成突击小组,潜入蓝军腹地,成功端掉对方的通信连,荣立二等功,原本晋升道路一马平川,可惜,在08年因拒绝了一个军中大纨绔的求爱,而遭到报复,往上爬的阶梯轰然断裂,她心力交瘁,就选择了退伍。让身手不凡、军事战术素养颇高的她来训练那盘散沙,可谓是画龙点睛。

    “薛子,辛苦你了。”萧云由衷道,自己现在也是趁军队的人了,心情自然激动得奔腾不息。

    “这还得感谢影踪在旁边协助,功勋章有我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薛子柔声道,爱意蔓延。

    “啧啧,之前我跟你苏楠姐说肉麻话的时候,还在惺惺作态,现在却挥洒自如了。”萧云鄙视道。

    “云少,我明白,你这是在妒忌,我不会怪你的。”薛子变本加厉,还深情地握住了李影踪的手。

    萧云差点没晕厥过去。

    而那些染着红颜六色头发的公子少爷原本还想好好大闹天宫一场,却错愕地看到那对英姿飒爽的男女在旁若无人地谈情说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们那些忠诚的打手们果然是值得高价聘请,这个状况还能保持冷静,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暴风眼,时刻盯着那一百人的动态,以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薛子!”

    横空出世。

    这一句不是萧云喊的,也不是李影踪喊的,就连当事人薛子也是云里雾罩,愣愣四处望着。

    竟然是她。

    扶着裘鹤鸣的那个女人。

    薛子刚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萧云和李影踪的身上了,这才留意到她的存在,只一眼,就魂飞魄散。

    那个女人的神情更加离谱,泪如涌泉,泣不成声,浓妆艳抹霎时被破坏殆尽,变成了一个花脸猫。

    李影踪瞧出了一些端倪,但不动声色,只是静静陪在自己男人的身边,没有一点女军人的彪悍。

    “薛子?”萧云悄悄喊了一句,见他六神无主了很久都没回过劲来,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与另外一个女人深情对望涕泪涟涟,无疑是一件自食其果的愚蠢事宜。

    薛子这才反应过来,向李影踪抱歉一笑,然后就对那个女人视而不见了,就当她空气一样透明。

    可那个女人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不依不饶道:“薛子,我是栾红杏啊,难道你忘了吗?”

    安静。

    “我知道你没忘,要不然你刚才也不会一见到我,就灵魂出窍了。呵呵,我们曾经爱得那么海枯石烂,想忘,哪那么容易?薛子,你还记得吗?你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要跟我永结连理白头偕老,在海边建一所房子,生一对儿女,每天看着日升日落,潮起潮落,一直到我们老去。这些话,我一直都记着,记在脑里,也记在心里。”栾红杏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哽哽咽咽说着,让人很揪心,除了她扶着的裘鹤鸣,那双愤怒的眼睛已经着了火,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跟另外一个男人打情骂俏?可现在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光瞪眼干着急。

    而薛子似乎聋了似的,一点没听见,此刻,他的眼里只可容纳一个李影踪。

    栾红杏痴痴一笑,像极了珀尔金斯·吉尔曼《黄色糊墙纸》里面的那个疯女人,双眼无神,继续喃喃自语:“我知道我伤得你很深,但那都是我妈逼的,她势利,瞧不起你一个寒酸小子,百般阻挠我跟你在一起,我一个弱女子,面对着父母恩,能有什么法子呢?我还清晰地记得,我跟你提分手的那一天,是一个雪夜,鹅毛大雪,冷得不行,你却跪在我家楼下整整一夜都没走,而且一跪,就是七个晚上,我心都碎了,可那时候我被我妈反锁在房间里,出不去,哭得泪干了,眼肿了,然后见到你在我眼前彻底消失,彻底消失。呵呵,你也许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人生对于我来说,就苍白无色了,我经常在想,也许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也许你会抱着别的女人在卿卿我我,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很疼,像被刀子剌一样。刚才认出你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兴奋,多激动,可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没认出我,而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海角天涯,而是我站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

    安静依旧。

    “如果你选择分手,我会理解,也会悄然离开,绝不纠缠。”李影踪轻声道,凝视着薛子的眼睛。

    “傻瓜,现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薛子温柔道,伸出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你不后悔?”李影踪抿着嘴唇。

    “后悔是小狗。”薛子打趣道,轻轻一笑,刮了一下她的俏鼻。

    “哼,要是你是小狗,我就不要你了,我才不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呢。”李影踪破涕为笑。

    “我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为你撑起一片晴天的好男人。”薛子轻声道,脸庞顿时深刻。

    李影踪幸福地投入他的怀抱,萧云一直在冷眼旁观,见薛子作了这么一个明智的决定,会心而笑。

    栾红杏却哭得更苦,凄苦,苦不堪言。

    “我跟她说两句话,行不?”薛子轻声道,带着祈求的眼神与语气,凝望着自己心爱的人。

    “嗯。”李影踪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有作任何的无理取闹,知道有些事如果回避,会更糟。

    薛子眼里满是感激,然后走前几步,静静望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很久很久都没开口。

    初恋,青涩,懵懂,梦幻,足以让一个爱情雏鸟刻骨铭心。

    爱情,和魔术一样,明明知道是骗人的,却还在苦苦研究着它的奥秘。

    “借一步说话。”薛子轻声道,语气很淡。

    “好。”栾红杏一口应承,将忿忿不平的裘鹤鸣交给了旁边的一个保镖。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下,迎着微风,和着阳光,静静站着,似一对出来踏青的初恋情人,薛子微眯起眼睛,望着天边那轮失却光辉逐渐暗淡的夕阳,栾红杏像一尾羞涩的红鲤鱼,跟以前一样,低着头,含情脉脉站在他身后,地上的两个人影斜斜铺照。

    “过得好吗?”薛子在沉默了三分钟后,终于收回视线,回过头来,轻声问了一句。

    栾红杏赫然抬头,满脸的妆都被泪水融化,露出一个欣慰笑容,缓缓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过得好吗?”薛子还是依旧重复着这一句,没有第二句,似乎千言万语都寄托在这句上了。

    “一点都不好!这些年我都是在后悔与愧疚中折磨过来的,你说我能过得好吗?”她凄厉哭喊道。

    薛子没有因此而动容,也没有一点的怜香惜玉,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

    (周末来临,精神飒爽,祝各位门徒尽情享受星期五的美妙时光。)

    第六章 荒岛上的荒唐事

    晴天霹雳。

    世事往往如此,想回头也已经来不及,即使你肯沦为劣马,不一定有回头草在等着你。

    栾红杏此刻心如死灰,哭到天昏地暗了,仍然不能控制自如,颇有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态势。

    “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天底下,还有什么话比曾经的恋人说出这一句更伤人的呢?足以心碎遍地,万劫不复了。

    风过无痕。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栾红杏低声啜泣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薛子露出一个并不隐晦的笑容。

    “放屁!你放屁!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栾红杏声嘶力竭喊道。

    薛子却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点都不为她的楚楚可怜而回心转意,绝情到令人发指的田地,背着手,望着远处的碧山绿海,不屑一笑,轻声道:“栾红杏,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的眼泪,不再矜贵,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坐井观天指鹿为马的愣头青。有些事情,摆在心里讳莫如深,好过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也是两全其美的做法,可你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才甘心,好,我就奉陪到底。你骨子里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当年的我太傻太天真,没看出来,受苦受难也算自作自受,但现在不同,我一清二楚了,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也别想用同样的鬼蜮伎俩再次引我上钩,没用。你妈是势利了点,眼里只装着钱,但我还觉得她有可爱之处,起码不会处心积虑玩弄感情,当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左手画方右手画圆,一脚不知踏了几条船,蒙在鼓里的我还以为遇到了忠贞不渝的秦香莲,哪想到是碰上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潘金莲?别尝试着出言反驳这些事实,不怕实话跟你说,这些都是你妈告诉我的,再深厚的母女感情,也顶不上五千块钱的魅力大,这一点,恐怕你没想到吧?今天在这里恰巧相逢,你别痴心妄想着是天造地设的安排,以为可以破镜重圆,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了,人生没那么多缘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还是走我的独木桥。再绝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你好自为之吧。”

    栾红杏脸色苍白如雪。

    薛子果真没有再说话,很决绝地转身,向在不远处翘首以盼的李影踪露出个笑容,慢慢走了回去。

    萧云抽完一根烟之后,又点燃了第二根,微笑道:“裘公子,你是想打呢,还是一笔勾销呢?”

    裘鹤鸣冷冷一笑,显得桀骜不驯,接过保镖递来的一瓶水,灌了大半瓶,那种有气无力的状态才逐渐好转,但仍然有些孱弱,对萧云提出的两样他都置若罔闻,对扶着自己的保镖吩咐道:“走。”那名保镖俯首帖耳,扶着他走向后面一辆完好无损的马自达,可还没走几步,他就停下来,回头指了指还愣在树下的栾红杏,冷声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捉回来,敢在老子面前红杏出墙,活腻了。”

    十几辆马自达逐一发动离开,呼啸而去。

    每一辆经过萧云身边的时候,那些公子少爷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趾高气扬地向他竖起中指。

    萧云只笑而不语。

    裘鹤鸣坐在朋友的车后座,最后一个走,停在萧云面前,降下车窗,轻声道:“我记起你了。”

    “哦?”萧云轻轻抽了一口烟。

    “你叫萧云。”裘鹤鸣的双眼顿时变得犀利,蛇欲吞象。

    “不错,正是鄙人。”萧云微微一笑,卑微得像辛弃疾笔下“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景象。

    “这一脚,我会铭记一生,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裘鹤鸣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我很期待。”萧云微笑道,见他升上车窗要离开,提醒一句,“你那辆马自达没人开走。”

    “不要了,如果你想要,尽管拿去,被别人弄残的东西,不值得我留恋。”裘鹤鸣淡淡道。

    指桑骂槐。

    “真是个败家玩意。”萧云瞧着那辆马自达远去的身影,骂了一句。

    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只敢在车厢里露出半个头,目送着那些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财富象征的车离开。

    那辆撞坏的马自达被遗弃,横在路中间,甘年画跑过去,左摸摸右看看,点点头,又摇摇头。

    “甘主任,感兴趣?”萧云走到他身边,凝视着被撞坏的车头,轻声问道。

    “没仔细瞧过小车的内部构造,就想看看庐山真面目。”甘年画挠挠头,露出几分尴尬神色。

    “拿回去吧,修一修,还是能开的,而且会很抢眼。”萧云轻声道,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行,俺们村的祖训就是路不拾遗,更何况我又不会开,萧老板,还是你要吧。”甘年画说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萧云没有任何的推辞,马上就惶恐不迭地答应了,笑容要多狡诈有多狡诈。

    这年头,管他什么嗟来之食,有白送的拱手相让,打肿脸充胖子,那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傻帽。

    夕阳西斜,百鸟归林。

    村民们合力将这辆破马自达挪开,赵八斗跟萧云呆在一边抽了两根烟,才载着村民继续返村。

    萧云没有再跟着走,因为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找薛子,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怎一个爽字了得?

    “薛子,丫头过几天就要回成都了,到时候你跟着去。”他盘腿坐到了车顶上,大口大口抽着烟。

    “啊?”薛子神情有点不自在,一副喝了中药后的苦相。

    “影踪可以跟着一起去。”萧云一语道破天机。

    薛子立即变脸,眉飞眼笑的,欲盖弥彰得连李影踪都觉得羞愧了,可他脸皮太厚,一点都无所谓。

    “云少,我们走开了,那群弟兄怎么办?”李影踪问道,毕竟一百号人物,群龙无首,易出乱子。

    “这一点别担心,我有个朋友会来,他接手。”萧云轻声道,这妮子很不错,心思细腻,很周全。

    “谁呀?”这句话,是这一对神仙眷侣异口同声问出来的,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云后仰坐在车顶上,凝视着那抹残阳如血,缓缓吐了一个烟圈,微笑道:“他叫弘历。”

    夕阳西下。

    这一片湖泊宽广无边,与长天一色,正是名闻天下的洞庭湖,水波荡漾,金光粼粼。

    湖中有一个小岛,不足100公顷,原名洞府山,传说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就葬于此,屈原在《九歌》中称之为湘君和湘夫人,故后人将此山改名为君山。夏风吹来,轻拂着簌簌芦花,美得犹如置身仙境,岸上渺无人迹,一只水鸟远远的展翅飞过来,落在了岸旁系船的木桩上。

    这里本就是一个荒凉破败的渡头,在小岛的大后方,只是湖周边的一些老船家还会驾临此处。

    此刻,停着今天的最后一班渡船,跟其他渡船不同的是,这艘渡船靠的不是马达,而是人力。

    摇船的艄公是一个连胡子都已斑白的老头子,风烛残年的模样,让人担心他是否会随时驾鹤西去。

    四十年来,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从对岸摇过来,再摇过去,载着那些猎奇怀旧事物的游客。

    生命中,已经没有多少事情能令他笑逐颜开的了,除了酒,哦,对了,还有赌,他很喜欢赌。

    可今晚却打破常规,他对天发誓绝不会去村子里的小卖部里赌牌九了,因为船上有一个奇怪的人。

    这是一个青年汉子,一身黑色棉布大褂,一双黑色帆布鞋,像民国穿越来的异客,样子老实,厚道。

    艄公老头不待见,因为每次见到穿着一身黑的人,运气一定会很黑,连身上最后一块钱都会输精光。

    青年汉子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讨艄公老头的厌恶,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船尾的一个角落里,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那双已经很破的帆布鞋,不晓得他踩过什么地方,鞋底的边沿粘着不少红泥,他的膝盖上平放着一个布袋,也是黑色,很平凡,没啥特别之处,可面上的那幅图案则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画着中华三大奇书之一,袁天罡《推背图》的封面。

    船离岸,泛伏湖上,逐渐融入趋近淡红的暮色中。

    船上的其他游客正拿着各色相机,争先恐后地拍下洞庭湖渔舟唱晚的美景,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青年汉子本性似乎并不离群索居,而是他实在太害羞了,他不但老实,而且很害羞,像个大姑娘。

    甚至连一伙经常在洞庭湖一带出没作案的水贼跳上船的时候,他也没有抬头去看一眼,依然如故地低着头,渡船上的其他游客就没他那样没心没肺了,惊慌失措地尖叫,尤其是女性,几乎是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哭声响彻云霄,可惜,这里是湖中央,两头不到岸,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六个水贼从一艘快艇上跳了过来,手上的刀明晃晃,在残阳垂死挣扎的最后一束光下,寒光柝柝。

    艄公老头哭丧着脸,显得更苍老,轻声道:“阎罗哥,我这个月不是已经交了走船费了吗?”

    “交是交了,可太少,五百块钱,还不够我一晚上叫个小姐。老头,我活阎罗虽然书读的不多,没多少文化,但也常听人念叨一个成语,见风使舵,有些事情不能太死板,得实事求是,对吧?哥们最近手气差,连输了一个礼拜,老底都快赔进去了,缺钱花,今天听说你这船来了几个香港客,想借贵宝地求个财,不过,老头,你放心,我活阎罗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收了你的钱,就不会让你难做,我向你保证,绝不在你这船见红。”那个被尊称为阎罗的水贼望着满船羊入虎口的待宰客,露出了一个豺狼虎豹般的奸诈笑容。

    艄公老头回天乏力,摇头叹息。

    而船上的男人就在瑟瑟发抖,女人在悲伤流泪,身上带的钱财越多,抖得越厉害,泪也流得越多。

    那几个香港客人更是面色苍白,心如死灰。

    只有那个奇怪的青年汉子还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

    忽然,他看到自己黑色帆布鞋的旁边多了一双棕色胶鞋,紧接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就出现在眼前。

    一个水贼拿刀背,抬起这个青年汉子的下巴,笑道:“轮到你了,自动自觉交出来,免得伤和气。”

    青年汉子一副懦弱怕事的胆小鬼模样,愁眉不展,嗫嚅道:“我又不认识你,你要我交什么?”

    “草,别装傻充愣,老子脾气可不好!”那个水贼顿时变得苦大仇深,拿刀面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

    “我不知道交啥。”青年汉子委屈道,那模样,跟一个课堂上被老师冤枉没交作业的学生没啥区别。

    “妈的,长着人的头颅,却顶着一个猪脑袋,把值钱的统统给老子拿出来!”那个水贼骂骂咧咧道。

    “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不值钱的倒有不少,你要么?”青年汉子诺诺说一句,头垂得更低了。

    “他娘的,当老子是猴,耍我玩呢?”那个水贼怒斥道,扬起手中刀,就想砍下去,却被拦住了。

    活阎罗放下拦刀的手,轻声道:“我答应过老头不在船上闹事,想办他,把他带走,慢慢弄。”

    那个水贼言听计从,像拎小鸡一样,把青年汉子从位置上提了起来,带着席卷来的财物一并离开。

    船上的游客愣望着快艇划破平静水面,消失在那片芦苇花丛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心情难以名状,以至于所有人不是在垂头丧气地怨天怨地,而是拍着胸脯弹冠相庆,因为最宝贵的命保住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丧失殆尽也无关痛痒,只是有一点担心那个始终老实规矩的青年汉子,不知道会不会等一下就与他阴阳相隔了。

    这是洞庭湖的一个荒凉小岛。

    没有灯火,没有人烟,日落后,乌漆抹黑,只有几支手电筒在晃晃悠悠,更显鬼魅。

    “哥们,咱只求财,不求命,识相的话,就全力配合一下。”活阎罗拿着手电筒,照着青年汉子。

    “我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我从来不讲大话的。”青年汉子显得很委屈,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活阎罗刚说完,就踹了一脚青年汉子,可惜没能把他踢倒。

    青年汉子好像浑不知觉疼似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擦去衣服上的那个鞋印。

    刚才揪着他来的那个水贼发现新大陆一样,欣喜喊道:“大哥,快看,他大褂里藏着一个布袋!”

    “哦?”活阎罗挑挑眉,这才发现他大褂里的布袋,狞笑,“还说不会撒谎,这本身就是个大话。”

    “这个布袋里的东西你们不能拿,拿了会没命的!”青年汉子闻言赫然抬头,神情显得很不安。

    “你知道老子是怎样长大的吗?吓大的。”活阎罗气焰嚣张地说了一句,接着狂笑,回荡在荒岛。

    几个水贼二话不说,就挺身而出去抢那个布袋,几支手电筒的灯光因此而上下左右晃动个不停。

    可没几秒就不动了,因为全都落在了地上,照着同一个方向,人也落到了地上,躺着同一个方向。

    死因不明。

    活阎罗张口结舌,定定看着自己几个手下在瞬间阴阳相隔,脑子嗡地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都说会没命的,你们偏不听。”青年汉子喃喃,站在那里,沮丧着脸,似乎对这件事情深表遗憾。

    “这……布袋……里……装的……是什么?”活阎罗魂不附体了很久,才哆哆嗦嗦问出这句。

    “茶叶。”青年汉子恭恭敬敬道,又将那个黑色布袋用衣服覆盖住,像国家宝藏一样弥足珍贵。

    “什么……茶叶?”活阎罗恐惧到了极点,不知道什么茶叶会这么歹毒,竟然可以杀人于无形。

    “君山银针。”青年汉子如实答道,又开始垂下头了,他似乎只适应于这个状态。

    “有啥……特别之处吗?”活阎罗浑身微微颤抖,像雏鸟,拿着手电筒照着那个普普通通的布袋。

    “没啥特别,只不过我要把它们送给一个人,你们是绝不能碰的。”青年汉子认认真真答道。

    活阎罗愣了一下,双目倏然圆睁,似乎明白了什么,颤颤巍巍问出一句:“是你……杀了他们?”

    “是啊,有问题吗?”青年汉子的语气很好玩,像一个无所畏惧的小孩子在回答家长的盘问。

    弹指一挥间就杀了五个人?这也太荒唐了吧。

    “你……是谁!”活阎罗气急败坏地问出了一句,手中的刀不知不觉也已经开始颤栗震动。

    “我叫弘历。”青年汉子神情极其认真地回答道。

    这是活阎罗一生之中听到的最后四个字,然后,就变成了死阎罗。

    同样的,死因不明。

    第七章 女人20,30,40

    天堂人间娱乐城第七层。

    这里并不是什么圣洁神明的七级浮屠,只是一个深得人心的国际水疗城,银狐的得意之作。

    一间超豪华女宾浴室包房内,一个偌大的浴池横卧其中,堪比杨贵妃常常胴体出浴的华清池。

    水面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美不胜收的花瓣,使得整间屋子香味浓郁,这是阿根廷盛行的“花水浴”。

    三个女人,三个足以让无数牲口魂飞魄散的绝代佳人正一丝不挂浸泡在水中,闭着眼睛享受愉悦。

    左边那个大约二十四岁左右,最为年轻,也最为奔放不拘,仰着头,湿漉漉的秀发静静搭在香肩,原本狂野的姿态变得平淡不少,两手完全舒展开来,撑在池边,像展翅欲飞的天鹅,诱人无暇的玉峰也浮出了水面,一览无遗,这样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令人叹为观止,犹如一枚瑰丽含蓄的羊脂白玉。如果现在有个雄性在房里,一定会被迷得晕头转向,甚至七孔流血,但她那种冷漠骄傲的气质,不可一世的清高姿态,霎时就让人那颗如饥似渴的心寸草不生。

    此山峻峭,不敢攀爬。

    右边那个稍微年长一些,大约三十出头,一张妩媚端正的圆脸,褪去了少女的清纯微涩,那份成熟无可替代,一笑而起时,泛起两个浅酒窝,醉了人心。虽然单论视觉冲击效果,不及左边那个女人,但像一本意境深远的古书,耐看,越赏越能发掘其中蕴含的湖光水色。她的眼睛并不大,可是灵活温柔,反衬得许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讲得大话那样,大而无当。天生丽质的她似乎从来不喜欢化妆,一切都追求自然,清新,随性,头发没烫,眉毛不镊,口红也没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弥补造化的缺陷,可仍然美得像未经世间玷污的原始森林。

    此山清秀,不忍踏足。

    华国有一句老话:不怕不识货,最怕货比货。

    这两个顶尖美人跟中间的那位相比起来,简直就像萤火之光对皓月之明,顿时矮了一大截。

    男人讲究气势,女人讲究风韵。

    这个女人虽然已经过了四十,但绝世美人的容貌一点也没因岁月变迁而消弭褪色,相反,更添了几分世事洗礼下的风韵,高盘着髻,四平八稳地端坐于水中,典雅,冷媚,柔怡,窒息,惊艳,垂涎,美得摧枯拉朽,像中国水墨勾划出来的一幅版画,也像一朵怒放的大黑色牡丹,饱满而妖艳,更像庙宇里的一座观音,那股清气高不可攀,神情肃穆而祥和,似乎任何大风大浪大起大落,她都不会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令人不得不想起白居易《长恨歌》里头的一句诗:玲珑楼阁五云生,其中绰约是仙子。

    此山雄骏,难以征服。

    “青儿,平常你见到我们,都是口若悬河的,怎么今晚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了?”右边那个三十岁的成熟女人微笑问道,与中间女人顾盼自雄的官场气势大相径庭,那种大智近妖的气质喷薄而出,挪了挪熟透的身子,趴在池边,姿势撩人魂魄,露出整个雪白柔美的玉背,蘸着几片在水中带出来的花瓣作点缀,煞是好看。

    “我在想,是哪阵风,可以把日理万机的周市长从淮安市吹过来。”那个青儿仍然仰着头闭目养神。

    中间女人那张长年累月古井不波的脸庞终于绽放出了一丝微笑,像清晨穿破重重云雾的第一缕阳光,美得难以令人接受,双手捧起一把水,浇在了脸庞,提神醒脑,跟她平时下乡视察新农村建设时,遇到山涧小溪所做的动作一模一样,淡淡道:“你不知道?”

    青儿摇摇头。

    “唉,这还不是得怨那个重色轻友到六亲不认忘恩负义的丫头片子?一南下就直奔宁州这里来,既足不出户,又闭关锁国,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完全把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等抛诸脑后了,那我只好委曲求全,放下手头上的公务,亲自过来看看那个没良心的沐大小姐了。”被青儿尊称为周市长的女人带着几分戏谑语气,埋怨道。

    “啧啧,我的周大美人,你就别找啥堂而皇之的理由了。”沐小青坐直身子,玉峰就沉入了水池。

    “红袖,你听听,这就是你这个好妹子的态度,真是狗咬吕洞宾。”周市长向右边的女人抱怨道。

    “青儿,周姐有时间过来看望你,就该偷笑了,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红袖柔声训斥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才不信咱周长恨市长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千里迢迢赶来呢。”沐小青撇撇嘴。

    “清者自清。”周长恨简简单单抛出四个字,就像她平常安抚情绪激动的上访群众一样,轻描淡写。

    “欲盖弥彰。”沐小青嘴角扯起一个鄙夷不屑的弧度,撩拨了一下青丝,青春无敌的气息跃然纸上。

    “信不信由你。”周长恨永远是这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安静姿态,正往玉润香肩上轻轻浇着水。

    “我就不信,您周大市长是560万人口倚赖敬仰的父母官,多忙呀,今天却不声不响地来到宁州,肯定内有乾坤。我妈就常跟我打电话念叨,说青儿呀,你妈虽说入党也有二十五年了,但扪心自问一句,要论为人民服务这个党的宗旨,还远远不能达标,跟你周姨比起来,自惭形秽,她绝对是党员先进性的模范代表,有正义感,肯为民请命,有责任心,肯以身殉职,有道德观,肯廉洁奉公,同孔繁森一样优秀的党员,人民的忠诚卫士。”沐小青轻声道,那股清冷已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春光明媚的俏皮,拿起池边小碟里的一块番石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油腔滑调。”周长恨错愕恍惚了片刻,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那双摄人魂魄的秋水长眸翻了个白眼。

    “真的,要不你问我妈去。”沐小青皱皱俏鼻,还在作着苍白无力的辩解,像犯人向法官发誓一样。

    “周姐,你发没发现,咱青儿拍马屁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了?”右边的红袖打趣说了句,掩嘴轻笑。

    “严重同意。”周长恨小鸡吃米一样地点头,终于找到知音了,那个小妮子的嘴还真是越来越甜了。

    “哼,你俩就沆瀣一气使劲踩吧,我才不在乎,书上说了,能常随喜赞叹别人的女子,可以吐气如兰,成就甜蜜动听之音声,懂不?”沐小青自鸣得意,扬了扬下巴,向这两个临时狼狈为奸成为同盟的大美人示威,轻咬了一小口番石榴,细嚼慢咽,像吃鱼挑骨一样的谨小慎微。

    “红袖,你发表一下意见。”周长恨轻声道,将烫手山芋扔给了比她智商要高上几个档次的红袖。

    “我只想说一句,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可以将一个女人的性格彻底改弦更张。”红袖不依不饶道。

    一语中的。

    沐小青被戳中要害,脸庞霎时泛起阵阵红晕,原本还想调侃一下周长恨,没想到弄巧成拙了,郁闷。

    周长恨这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笑靥如花,泪水都出来了,一山还有一山高,沐小青也有吃瘪的时候。

    舒畅啊,吐气扬眉。

    沐小青自讨苦吃,只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顺势转移话题:“姨,你不会是想来招商引资吧?”

    “不是。”周长恨轻声道,好不容易停住偷笑,恢复了往常那种浸染官场多年超越常人的从容不迫,高贵圣洁的模样,气注神凝的神情,实在是风华绝代。她总认为,好女人不是案桌上摆设的花瓶,也不是画框里装镶的名画,要自尊,不是弱者,不需要对男人依附投靠,上帝造就了亚当,也造就了夏娃,就是因为女人和男人一样,支撑着这个世界。

    “你当上市长之后,就很少有闲暇时间给我们聚了,很累吧?”沐小青凝望着这个女强人,崇敬。

    “还好,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选择了从政之路,有些事情就必须放弃。古人说,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的确,毁誉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我要求很简单,不求名留青史,但求不愧于心,辛苦一点无所谓,因为辛辛苦苦,过舒服日子,舒舒服服,过辛苦日子。青儿,你妈跟我是青梅竹马,我也当你是亲闺女看待,就多说一句,你现在抛下一切不管不顾来宁州,追求你想要的爱情,我很支持,毕竟能遇到一个心动的人,很不容易。但当局之迷旁观者清,你在经营爱情的同时,要清楚一点,年轻的时候,当你一开始得到得太容易,你会觉得那是我努力的结果,只有当你更熟了以后,回头了,你才会发现,实际上是很多人托着你的,别让自己完全坠入爱情陷阱,而无法自拔。”周长恨谆谆教诲,这个时候,少了些许中流击楫的气魄,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母性。

    沐小青铭记于心。

    周长恨微微一笑,也拿起一小片雪梨吃了起来。

    “好久没回淮安了,这几年发展得怎么样?”沐小青问道,淮安是她妈的故乡,小时候经常住那。

    “还成吧,政通人和,安居乐业,很多城市都只强调发展是硬道理,但硬发展就没道理了,关注民生是非常重要的一课,淮安在这方面做得还行,没有偏科,社会维稳工作落实得相当不错,上访的个例少之又少,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在经济建设方面呢,更是取得了长足发展,去年克服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GDP首次步入千亿俱乐部,同比增长14。2%,增幅居全省第一位,今年省里开两会的时候,红袖她爸还专门点名表扬了一下,很自豪。虽然淮安现在还处于前有标兵后有追兵的处境,但已经成为苏北的中心城市,进入了一个厚积薄发蓄势一跃的新阶段,当然,要为苏北做好南大门这个角色,还任重道远,我一向的风格就是脚踏实地,因地制宜,对着月亮打子弹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坚决不做,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我主抓的重心转移到了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这一块,‘两大基地’和‘三大中心’正逐步完善,通过加大行政推动、载体建设和软环境建设力度,招商引资算是比较成功的,发展迅猛,特别是大量的台商靠拢云集,形成了继深圳、东莞、昆山之后国内第四大台资高地,这一点最令我满意。下一步,要开展大招商了,逐渐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的对内开放格局,引进大型央企势在必行,我已经跟红袖商量过了,由她负责将中国兵装集团的几个大项目迁入淮安,具体的优惠政策以及奖励政策,市发改局正在商讨研究,估计下星期就能上常务会,红袖,反正你还没回北京,到时候出席一下吧?”周长恨慢慢吃完那小片雪梨,侧过脸去,望着正在拿花瓣敷脸的红袖,询问道。

    “周大市长交待到,小女子怎么敢推托?”红袖浅浅一笑,像清晨露水。

    “哎哟,倪总,你说这话,真是折杀我了,淮安要上新台阶,还得靠你鼎力支持。”周长恨玩笑道。

    “客气客气,咱这叫呀,各取所需,殊途同归。”倪红袖后仰着头,小心翼翼地往脸上铺着花瓣。

    “嗯,不错,这两个词用得相当贴切。”周长恨掩嘴一笑,成熟女人的韵味像墨入水中,晕散开去。

    “啧啧,又不是说相声的,你们俩这样对着捧,有意思吗?”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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