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10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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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啥好难过的,有时候,看得太透反而不快乐,还不如幼稚得没心没肺。”苏楠轻声道。

    苏墨砚叹息,然后柔声道:“楠楠,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像小时候那样,爸给你擦眼泪。”

    “我真没事。”苏楠抬头,望着自己老爸那张真诚的脸庞,展颜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削苹果。

    “爸怕你把苦都憋在心里,难受。”苏墨砚轻声道,眼里依稀闪烁着泪花。

    “如果我还是几年前的我,或许我会哭得天昏地暗,甚至寻死觅活的,但幸运的是,我不再是那个我了,陈道白让我蜕变了很多。”苏楠终于削完了苹果,搁下刀子,轻轻咬了一口,淡然道,“有些事,不是我不在意,而是我在意了又能怎样。既然改变不了现实,倒不如穿上皇帝的新装,骗骗自己呢。爸,既然话匣子说开了,不怕跟你交个底,这辈子,我只认小七这一个男人,你骂我不孝顺也好,不要脸也罢,要我嫁其他男人,对不起,我做不到。”

    “想好了?”苏墨砚轻声问道。

    “嗯。”苏楠坚定点头,没有半点犹豫,转头望向了远处飘渺缭绕的柴烟,轻声道,“我记得两年前,我还整日沉溺在被陈道白伤害的痛苦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一句话,‘青春是打开了就合不上的书,人生是踏上了就回不了头的路,爱情是扔出去就收不回的赌注’,我一直铭记着。所以,爸,我知道你不会反对的,对吗?”

    “你过得开心就好。”苏墨砚微笑道。

    “谢谢爸!”苏楠喜上眉梢,可没几秒就黯淡下来,小声道,“可妈那边……”

    “我会做工作。”苏墨砚轻声道,端起酒杯,一杯烧刀子就下了肚。

    “爸,你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苏楠探出身,在他额头上着实亲了一口。

    “得,你呀,也别高兴太早,你也知道你妈那性格,直肠子,善恶分明,好打不平,最看不惯的就是男人满肚子花花肠子,我可不敢打包票她能接受你的决定。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要是不待见小七,你可别赖我。”苏墨砚提前打了一针预防针,尽管那天晚上在阳台跟田桂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暂时说服了她,但保不齐她哪天受了刺激,死活反对苏楠跟小七在一起。

    “爸,你是谁呀?你是这天底下我妈最爱的人,她还能不听你的话?”苏楠挤眉弄眼道。

    “少来这套。”苏墨砚挥挥手,咬了一口香肠,接着吃了一大口面,等咽了差不多,才开口道,“楠楠,你也别怪爸啰嗦多事,虽然爸不反对你跟小七在一块,可有些话,我作为家长的,不得不跟你说。你看啊,我跟你妈都这个岁数了,辛辛苦苦养了你27年,图的什么?不就是希望咱闺女能有个好归宿么?如果你是真心爱小七的,爸永远支持你,但你要是因为经历过一次伤害,不想再重滔覆辙才选择小七的,爸劝你还是尽早回头是岸。”

    “谢谢爸提醒,我很清楚我对小七的感觉,也很清楚我的选择所面临的挑战。”苏楠肃穆道。

    苏墨砚沉默不语,接近五分钟之后,才轻骂了一句:“傻丫头。”

    “一点也不傻。”苏楠扬扬下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苏墨砚摇头,轻轻叹息:“男人等不了,却时常说等你一辈子,女人等不起,却等了一辈子。”

    第十四章 伟大的男人

    夜幕降临。

    入夜的亭台宾馆灯火辉煌,霓虹闪烁。

    萧云与林紫竹的婚宴就要开始,二楼大厅摆了六十六桌,几乎坐满,只疏疏落落差几个空位。

    现在,整个大厅都在反复播放着喜庆的乐曲,耐心等待着两位主角的出场。闲暇之余,人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讨论的焦点基本都集中于坐在中央大桌子上那两位春风满面的老人,林双木,黄达人。可以这么说,出席今晚这场婚宴的人有近九成并不认识新郎官萧云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百分之一百都认识那位时不时与林双木低头咬耳朵的风云人物,黄达人。

    这位曾经的土皇帝叱咤江苏政坛长达数十年,影响力至今犹在,足见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政治棋盘在江苏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在座的谁也没有预料到,就是这样一位在江苏翻云覆雨的老人竟然有萧云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干外孙,今天他这座大风向标指明了方向,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尤其是那十个摸爬滚打了好些年才混到省里高层的政治人物,更是对还未露面的萧云衍生了一种敬畏感。

    婚宴的主持人是陆羽与倪红袖。

    虽然这是两人头一次见面,可一个冷静,一个大气,配合起来倒也天衣无缝。

    现场气氛迥然热闹不少。

    而当两位主角缓缓步入大厅的时候,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意识停止交谈,屏住呼吸。

    这是无以伦比的一帧画面。

    全场的灯光缓缓熄灭,只留下一盏探射灯,照在两位新人身上,如同大明星走在星光大道一般夺目耀眼。新郎不算帅得令人睁不开眼那种主,却干净,飘然出尘,而新娘则是实打实的美,惊为天人。林紫竹挽着萧云的手,全程低头浅笑,在旁人或祝福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走上了舞台,接过倪红袖递来的麦克风,静静站立。

    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云拿着陆羽递来的另一个麦克风,望着大厅黑压压的人群,像是一位即将要作最后一场重要演讲的总统候选人,神情较为肃穆,甚至有些紧张,踌躇了几秒,转头望了眼动人到让人不敢正视的林紫竹,悄悄做了一个不太明显的深呼吸,然后才缓缓道:“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骗子。”

    一开口就引起哗然一片。

    萧云对大家的这个反应像是早有准备,没有慌张,神经逐渐松弛了下来,嘴角处的弧度也浮现了往日的清净如竹,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我这么说,会遭到很多男同胞的鄙夷,但你瞧,正如现在的情况,他们虽然心里很不爽,可没一个敢站出来否认的,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笑声四起。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漂亮的,还是不漂亮的女人都会被男人骗,有所不同的是,幸运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大骗子,骗了她一辈子;而不幸的女人呢,只找到了一个小骗子,骗了她一阵子。我希望我能做个大骗子,这样,我就能骗我的妻子一辈子。”萧云侧头,凝视着林紫竹,饱含深情。

    众人终于领悟过来他的真实用意,毫不吝啬地响起了一阵掌声,脸上都带着会心微笑。

    林紫竹虽然也在浅笑,可眼神却很凌乱,如同一头小鹿懵懵懂懂误闯入狼群中的慌不择路。

    “今天,由于我母亲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无法赶不回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感到相当的遗憾,但不管怎样,她都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生命本是一种缘,你努力追求的东西可能永远也得不到,而你不曾期待的灿烂却在你淡泊从容中不期而至。我以前小,不懂事,总觉得这句话太扯皮,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还真是这样。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不认识我是谁,这是应该的,我本身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可我比一般人要幸运,因为我在最没有期待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女人,我的妻子,林紫竹。”萧云说着,轻轻牵起了林紫竹的手。

    众人的掌声又一次雷鸣般响起。

    “老婆,再大的承诺我给不了你,但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你穿高跟穿累了,我会背你走,你鞋带松了,我来绑,你不想吃饭了,我来喂,你想睡觉了,我来抱,你生气了,我来哄,你变黄脸婆了,我就变小老头。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一直陪你酸甜苦辣,陪你春夏秋冬。”萧云凝视着林紫竹的眼睛,万种柔情地说出这番肉麻话。

    林紫竹呆呆地望着萧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演戏吗?

    而众人的掌声也再一次哄堂响起,有不少女性还羡慕地乱嚷嚷了几声。

    林紫竹很快回过神来,柔声道:“多么庆幸,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你,拖曳着一地的幸福。”

    萧云微微一笑,这妮子台词说得还真顺溜,几乎以假乱真了,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俯身吻上了她的红唇。林紫竹虽然没有不顾情面地在外人面前一把推开他,但还是看得出她的愤怒与不甘,紧紧闭着眼睛,全身痉挛般颤抖,绝美的俏脸浮现一抹苍白中的红润,就像是凄美玫瑰,在夜空中哀怨的寂寞绽放。

    礼花齐放,盛大婚宴正式拉开帷幕。

    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后,一个大人物的不期而至霎时引起了一片经久不息的轰动,省长倪悟道。

    他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进来,直奔中央的大桌子,与黄达人握手交谈了好一会儿,才坐下。

    可婚宴并没有因此而被打断,人们继续谈笑风生,菜也依旧在一道道上,丰盛而美味。

    “倪叔叔,谢谢您今天大驾光临。”萧云适时端着酒来到倪悟道面前,显得毕恭毕敬。

    “四爷叫到,谁敢不从?”倪悟道看着黄达人,开了个玩笑,惹得主桌上爽朗笑声一片。

    “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萧云端着满满一杯酒,尊敬道。

    倪悟道没有婆婆妈妈,端起那杯之前喝了半个多钟头才喝去小半杯的茅台,一饮而尽。

    “之前一直跟红袖姐说要去南京看望您,可一来怕您太忙,没时间,二来呢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多事纠缠在一起,抽不开身,就一拖再拖,而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实在是高兴。”萧云轻笑道,他今晚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脸色颇为红润,就连神情都有些轻飘飘的,没有往日的淡如止水。

    “不着急,往后有的是时间。”倪悟道淡笑道。

    “嗯。”萧云笑着点头。

    “四爷早两个星期就已经跟我提过你今天大婚的事,我一直没敢给肯定答复,怕临时有事来不了,抹了四爷面子。今天恰巧没啥重要的任务,就下午有个会,能赶上你的婚宴,我很开心。由于四爷叮嘱过今天不许送厚礼,我不敢坏了规矩,就把我珍藏的一幅画送给你,不算名贵,但很有意义,是中央美术学院黄永玉教授的一幅人物画,叫《自得其乐》,画中写了几句话,特别有意思,‘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很应景,希望你能喜欢。”倪悟道微笑道。

    萧云接过这幅画,笑逐颜开,仔细端详着,爱不惜手道:“我当然喜欢,太喜欢了。”

    倪悟道淡然一笑,似一座巍峨青山,稳重而内敛。

    婚宴接近尾声,六十六桌的客人走了差不多一大半。

    林紫竹的很多大学同学还没有走,围拢在几桌聊着闲天,毕业后难得一聚,今天是个好机会,就多呆一会儿,叙叙旧话。林紫竹原本想拉着萧云过去敬几杯酒的,再怎么着也得要体现一下主人翁的热情,可他却偏偏在此刻不知所踪了,找遍了整个大厅都寻不见他的踪影,令她气绝。

    “小宝,你大哥去哪了?”林紫竹将正跟大家伙聊得兴起的张宝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不知道啊,刚才有个人来找他,他就匆怱忙出去了。”张宝回答道。

    “什么人?”林紫竹皱着眉头,显然,她对自己丈夫的临阵脱逃不称职而感到不满。

    “不认识,反正不是女的,你怕什么?”张宝嬉皮笑脸道。

    “怕你的头。”林紫竹一拳打在张宝的肚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她却没事一样加入同学当中。

    亭台宾馆后头有一条小巷。

    这里平常是用来堆积垃圾的,不起眼,到了晚上只有孤零零一盏路灯,很昏暗,少有人来。

    可今晚却出人意料,这里一下子出现了几个人影,异常吊诡。

    “怎么样,萧云,那几张照片还算精彩吧?”邱式笑容玩味道,嘴里叼着一根烟,中华。

    萧云忍住沉重杀机,默不作声。

    “我之前还真没想过,明秋毫这小子竟然能跟咱香港鼎鼎大名的陈老师相提并论,拍得出这么精彩绝伦的照片。你看紫竹那欲仙欲死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干起活来’还是很靠谱的,而且还很懂得女人,花样百出啊,啥姿势都有,哎,萧云,你想不想看观音坐莲的?我这还有,想要就立刻给你,哈哈。”邱式狂妄笑着。

    萧云双眸冷风如刀,死死盯着口无遮拦的邱式。

    始终在一旁默默抽烟的庞超群弹了弹烟灰,轻声道:“邱式,别太过份,万事留一线。”

    “跟这种人还用讲这个?我呸。”邱式轻蔑道。

    毫无征兆,萧云骤然出手,精确无误地一手掐住了邱式的脖子,越收越紧,邱式惊恐挣扎。

    呼吸困难,满脸通红,双目狰狞,大脑缺氧,邱式觉得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愈发恐惧。

    “萧云,你想干什么?!”裘鹤鸣大吼一声,可他之前吃过亏,站在原地动不敢动。

    “这话应该我问。”萧云微笑道,手上的寸劲并没有放松,邱式命悬一线。

    “你杀了邱式,想过后果没有?”庞超群见邱式快要断气了,心里虽乱,但还是能保持镇定。

    萧云冷笑,多少带点不屑一顾,但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过火的事情,松开了手。

    呼!

    邱式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弯着腰大口喘气,但那股畏惧还是挥之不去,退后了好几米。

    “我们今天引你出来,目的很简单,跪下给我们磕三个响头,照片还你。”庞超群轻声道。

    “好。”萧云没有任何的磨蹭拖拉,话音刚落,他就跪在了地上,至至诚诚磕了三个响头。

    庞超群他们仨有些始料未及,从没想过他竟然为了这照片,完全把男人的尊严抛到了一边。

    “这样还不行,你还得跪着从这里到巷口,再从巷口跪回来!”裘鹤鸣不肯罢休,继续刁难。

    “好。”萧云照做不误。

    庞超群看着那个跪着向前的身影,很吃惊,难以置信,这就是那个让自己屡次难堪的年轻人?

    “还要怎样?”萧云跪着来回了一次,站起来,膝盖处的裤子已然渗了一些血迹。

    “你还得……”邱式继续发难。

    “够了,照片给你。”庞超群打断了邱式。

    “超群……”邱式望向庞超群。

    “我说把照片给他。”庞超群一字一句道。

    邱式欲说还休,但最后还是听话地把照片连同底片、U盘全给了萧云,尽管心不甘情不愿。

    “谢谢。”萧云接过来,转身离开,没有其他任何的附加动作。

    邱式望着他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齿,问道:“超群,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东西给他?”

    “当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尊严,我们作为同类,应该给予尊重。”庞超群抽了口烟。

    “对他尊重个P。”邱式吐了口痰。

    “草,你怎么长个驴脑袋啊?”裘鹤鸣终于忍不住骂道,踢了邱式一脚。

    “你干嘛?!”邱式冲裘鹤鸣怒喊了一声,摸着被踢疼的屁股,一头雾水。

    “你刚才没见萧云随手就可以杀你一百次吗?玩大了可能会得不偿失,懂不懂?”裘鹤鸣道。

    邱式这才明白庞超群的用心,摸着被掐疼的脖子,还是不甘愤懑道:“真是便宜了丫的。”

    “对付他这样的人,得有耐心,等着吧,很快,他就会痛不欲生的了。”庞超群阴森一笑。

    亭台宾馆,二楼大厅。

    “你去哪了?”林紫竹见萧云从外面进来,就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带着质问的语气。

    “去见了几个老朋友。”萧云微笑道,不温不火。

    “真的?”林紫竹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骗谁也不会骗你的。”萧云张开嘴笑道,笑容干净。

    “你抽烟了?”林紫竹捂着嘴抱怨道。

    “刚才有些闷,在门口抽了几根。”萧云挠挠头。

    “喝那么多酒,就别抽烟了。”林紫竹故作漫不经心道,但关心之意还是掩饰不住。

    萧云幸福一笑,然后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走,老婆,给我介绍一下你的那些同学。”

    林紫竹虽然有些忸怩,但在公众场合还是顺从地由他握着,嫣然浅笑走向自己的大学同学。

    一个男人,不管在外头吃多少苦憋多少怨,只要能带干净笑容站在女人面前,他就是伟大的。

    第十五章 大信封

    夜,深邃而难懂,那一丝寂静如涓涓细流,直钻人心。

    婚宴落下帷幕之后,宾客散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萧云也与林紫竹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家中。

    这里是位于楚河区的锦绣花园,锦湖集团新近开发的一个高端楼盘,濒临鼎湖,价格去到一万五每平米,贵得令一般人敬而远之。萧云的两层别墅单门独户地矗立在楼盘的西北角,别墅前有一条蜿蜒远去小河与外界分隔开来,小河上的一座木制小桥成了进出的唯一通道,妙不可言,市价去到六百万,是柴进士送给萧云的结婚礼物,堪称大手笔,萧云这种脸皮厚如历史的主,当然来者不拒,欣然接受了。

    别墅前是一个不算大的小花园,中央有个喷水池,一个西方仙童正在乐此不彼地尿着水。

    在喷水池的前面有几张石凳,摆在河边,可以坐在上面乘凉,或者垂钓,如果河里有鱼的话。

    一个古稀老头正蹲在石凳旁,伛偻着身子,抬头凝望着天上那轮纯净明月,双目变得平和澄清,手里拿起那个泛黄的竹节烟斗,敲了敲被摩挲得有些油光发亮的烟斗壁,掏出火柴刚想点燃烟丝,就剧烈咳嗽起来,每一下都抓肝挠肺的,甚至令人怀疑他会不会把肺都咳出来,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才渐渐平息。

    “夜了,外头雾水大,进去吧。”萧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老头的身后,由衷关切道。

    “不碍事,我抽口烟就进去,你先回去吧,她还等着你呢,春宵一刻值千金。”曹老头笑道。

    “为老不尊。”萧云白了他一眼,然后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同样抬头仰望着天上明月。

    “今晚的婚宴很圆满吧?”曹老头慈祥笑着,擦亮一根火柴,终于咂巴咂巴抽起烟来。

    “不太圆满,跟天上的月亮一样,还有些缺陷。”萧云摇摇头道。

    “为什么呢?”曹老头皱起了眉头。

    “因为你没去。”萧云轻声道,收回远眺的视线,静静望着缭绕在烟雾中的曹老头,眼神似敬仰着一个麦田守望者一般崇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老头在萧云的心里总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种情感不浓不淡,可就像一道伤疤贴在皮肤上,抹不去擦不掉,使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恍然产生了亲情这种稀有情愫,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要把这个老头从凤凰那里接过来家里住吧。

    “我不好凑热闹。”曹老头咧嘴一笑。

    “所以我没勉强你。”萧云也笑了起来,他喜欢现在的感觉,很有家的味道。

    “以后要对自己的妻子好一点,绝不能让她受伤害。”曹老头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会的。”萧云点着头,却没明白为什么曹老头要强调这么一句,他想问却没问出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曹老头竟然用清亮的嗓音将辛弃疾的这首《丑奴儿》唱了出来,而且是韵味十足的唐山落子形式,令人如痴如醉,宛如此刻的溶溶月光,惨白而淡泊,清灵而静谧。

    “这首词竟然可以改成唐山落子?”萧云颇为吃惊。

    “好听吧?”曹老头微笑道。

    “相当好听,谁改的?”萧云迫不及待问道。

    “说了你又不认识,说来有什么用?”曹老头一句话就扼杀了这个话题。

    萧云也识趣,没死缠烂打,用手撑着身体,昂头望月,然后忍不住掏出一根烟来解乏。

    “黑龙团又死大人物了,你知道吧?”曹老头忽然开了一个新话题。

    “两广的掌门南飞雁前天被发现蹊跷死在家中,致命伤是喉部的一剑封喉。”萧云脱口而出。

    “现在外界有很多流言蜚语,都在传南飞雁是死在公子党之手,你怎么看?”曹老头问道。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萧云吐出一个烟圈。

    “屁话,南飞雁是一个九品高手,能随随便便就杀得了吗?而且是一招致命,只有九品上高手才能做到。三大宗师肯定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暗杀,剩下的只有六个人能做到,其中四个是九品上高手,这四个人当中有两个是黑龙团的人,还有传说中的仙子与西北王姜乱世,都不太可能,那么唯有两个人有重大嫌疑,江湖中最嗜杀的残虹一式和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无影。”曹老头冷静分析道,一种如青苔般冰冷的气息沁入肌肤。

    “残虹一式干的。”萧云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曹老头吃了一惊,他总以为这个年轻人有些浪荡,却每每出乎他意料。

    “山人自有妙计。”萧云浅浅微笑,他可不会暴露自己是公子党五处的头目。

    “你知道就好。”曹老头长叹一口气,用一种沙哑的嗓音如释重负道。

    “放心吧,我不是刘备,不会乐不思蜀的。”萧云弹了弹烟灰,知道这个老头在担心什么。

    曹老头笑笑,深吸一口烟,吐出呛人的烟味,然后轻叹道:“这些年黑龙团老死人。”

    萧云听到这句感叹,骤然皱起了眉头。

    “死一般的小喽啰也就算了,可黑龙团这些年死的都是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算上南飞雁,有六个跟着鬼谷子打天下的功勋元老没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曹老头嶙峋枯瘦的手指关节敲了敲手中的竹节烟斗,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两下,灰白的眉毛轻微斜起,瞥了眼神情淡漠的萧云,吐出一口浓烟。

    “是有点不对劲。”萧云微微眯起眼睛。

    “有人要重新洗牌了。”曹老头缓缓说出这句话。

    “陶黑石?”萧云的眉头皱得很深。

    “嗯,他应该是看出了黑龙团打下江山后,有些人不思进取了。”曹老头淡淡道。

    萧云不说话,只眺望着远方。

    “你回去吧,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洞房花烛夜,别陪我这个糟老头了。”曹老头笑着道。

    萧云嘴角微翘,起身,将烟头以一道完美弧线弹下小河,轻声道:“那明天见。”

    “明天见。”曹老头慈祥微笑,堆起满脸历经风霜的褶子。

    萧云转身,下意识抬头瞥了眼二楼的主人房,发现灯还亮着,悄悄呼了一口气,慢慢走回去。

    而曹老头依然蹲在那里,一边抽着旱烟,一边仰望着千古不变的明月,四下无人,口里幽幽唱起了一首也是别人教他的元曲,《正宫·塞鸿秋》: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觑了动人情,不由人心儿硬,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空灵悲凉,凛冽彻骨。

    夜晚很安谧,房间很干净,大床很柔软,多么适合睡眠的环境啊。

    可是躺在床上的林紫竹深深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坠入梦乡,因为那个死人就像一条捕食的毒蛇,肯定在暗处伺机而行,必须高度戒备。所以即便她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短兵相接了,她还是不择手段地强打十二分精神,甚至在太阳穴与眼圈处涂抹了大量的清凉油,用来刺激神经,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她刚喝完一杯牛奶,稍微松懈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睡呢?”萧云从外面走进来,脸上的灿烂笑容让人想起了旧时活跃在上海滩的特务。

    “有你在,怎么敢睡?”林紫竹嘴角泛起一个冷酷弧度。

    “我没那么恐怖吧?”萧云摸了摸鼻子。

    “你应该记得我们之间的二十二条规定吧?”林紫竹一脸警惕道,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记得。”萧云手里头随意抛着一个苹果,走到床边的沙发,翘着二郎腿坐下。

    “那应该记得第三条‘结婚后,分开住’吧?”林紫竹冷漠道,抱起了一个枕头。

    “有点印象。”萧云斜着眼睛想了想才答道。

    “有印象就好,麻烦你出去,我要休息了。”林紫竹下了送客令。

    “既然不想我进来,为啥刚才不锁门?不会是欲拒还迎吧?”萧云坏笑而起。

    “神经病。”林紫竹骂了一句。

    “不是吗?”萧云的笑容愈发邪恶。

    “让你进来,是为了当面跟你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林紫竹冷冷道。

    “口是心非。”萧云咬了一口苹果。

    “爱信不信,现在麻烦你出去,我真的要睡了。”林紫竹面无表情地指着门口。

    “我要是就不走呢?”萧云扬了扬如刀双眉。

    “那我走。”林紫竹说着,就下床穿鞋,抱着枕头要出去。

    “得,好男不跟女斗,我认输,现在就走,行吗?”萧云无奈起身。

    “不送。”林紫竹还是那副不悲不恸不喜不怒的模样,重新爬上了床,整理着被子。

    正慢慢走向门口的萧云忽然改变行进路线,向林紫竹走去,亏得她够警觉,第一时间转身。

    “你想干什么?”林紫竹厉声道,手里头已经多了一把剪刀,颤颤巍巍地指向萧云。

    萧云没有再往前走,只是静静望着那把剪刀,很久,才轻声道:“要这么样防备我吗?”

    “我是一个弱女子,这样做也是被迫无奈。”林紫竹仍然没有卸下戒心,全身高度紧张。

    “如果我说,今晚在婚宴上说的那些话不全是演戏,你信吗?”萧云凝视着自己的妻子。

    林紫竹一愣,眼神有些凌乱,但很快稳定下来,冷声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萧云柔声道。

    “你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收起你的自作多情吧,我不是那些懵懂少女。”林紫竹冷笑一声。

    “你说谎。”萧云淡淡道。

    林紫竹不以为然一笑,撩开粘在嘴角的几根秀发,轻声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死角,是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的。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每个人都会有一道伤口,或深或浅,我把最殷红的鲜血涂在那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每个人都会有一行眼泪,喝下冰冷的水,酝酿成热的泪。我把最心酸的委屈汇在那里,你不懂我,我也不怪你。萧云,不怕实话跟你说,从我在十里清扬第一眼看到你,就开始讨厌你了,我们俩就是天生的相斥,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改变吗?”萧云问道。

    “没想过。”林紫竹不假思索道。

    “抗拒别人对你好?”萧云又问了个问题。

    “我没这么说过,我是个女孩,当然希望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包容,有人让我撒娇,有人可以吃我做的饭,有人会说我很乖,有人能陪在我身边,有人能在过马路时拉着我的手,有人能给我安全感,有人喜欢带我逛街,穿高跟鞋走累了能有个人背。我只是个很简单的女孩,想要的并不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实现这些小小的奢望,但我知道,那个人绝不是你。”林紫竹冷若冰霜道。

    “听过一句话吗?‘岁月培养了我们的耐心,时间越短,我们越会耐心等待。’”萧云问道。

    “没听过。”林紫竹虽然口里答得还是很干脆,不拖泥带水,但心里却产生了些好奇心。

    “好莱坞传奇巨星伊莉莎白·泰勒说的。”萧云给出了答案,揉了揉眉心,接着道,“她是一位既成功又失败、既幸运又可怜的女人,上帝赐予了她美貌、财富、荣誉,却吝啬给她幸福美满的婚姻。她一生中爱过7个男人,有过8次婚姻,然而,这8次婚姻没有一次让她真正幸福过,而她也从没有尝到过爱情的甜蜜,带来的永远只是媒体的炒作与丑闻,所以,她才会痛心疾首地告诉世人,‘岁月培养了我们的耐心,时间越短,我们越会耐心等待。’”

    “你什么意思?”林紫竹皱起了黛眉。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耐心等待你爱上我的那一天。”萧云往前走了一步。

    “绝不可能,你,别再走了,站住别动!”林紫竹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剪刀。

    可萧云无动于衷,又往前走了几步。

    “再走,别怪我不客气。”林紫竹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放心,在你爱上我之前,我绝不会动你,这个,给你。”萧云只是想把一样东西交给她。

    “什么来的?”林紫竹迟疑道,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那个大信封,死活不肯接过来。

    “我说过,今晚会把你最想要的东西给你。”萧云微笑道。

    “你不说我就不接。”林紫竹倔强道。

    “我把它搁在台面,晚安。”萧云把那个大信封放到梳妆台面后,就转身离开了。

    林紫竹连忙跑过去锁门,然后靠着门犹豫了很长时间,才鼓起勇气去打开那个大信封。

    把里面的东西刚抽出来一看,她的脑袋立即就陷入了一片空白,心里头的震撼经久不息。

    因为,大信封里装着的是离婚协议书,上头已经有了萧云的签名。

    第十六章 意图

    清晨六点,雾气仍然缭绕,白皑皑一片。

    有点宿醉的萧云已经醒了,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天花板发呆。新婚燕尔,身边却没有新娘作陪,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可萧云似乎并不在乎,这桩婚姻本来就不是建立在心心相印的基础上的。而原本这个钟点应该是他练习仙子教的那些心法的时刻,可他似乎也浑不在意,迟迟未动,一直攥着手机不撒手。

    因为他在等一条短信。

    六点十二分,手机短信提示音终于响了,动听异常,萧云急不可耐地打开短信一瞧端详。

    “已到沈阳,勿挂念,新婚快乐。”

    萧云轻轻皱着眉头,然后思忖了下,回了一条短信: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半晌,那头又回了一条: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

    萧云这才会心而笑,迅疾回了一条“我心随卿至,天涯若比邻,愿一切安好”,然后放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开始盘腿而坐,陷入了苦思冥想状态,全身的肌肉也随之放松,臻入佳境。这套心法是仙子专门为他量身订做的,可以让他在人淡如菊的状态下,去练就气息的控制,进而在出手时做到挥洒自如。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才功德圆满,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套很正式的服装下楼。

    “七少,这么早就出去?”一个已经年过花甲的胖女人正在擦拭着楼梯扶手,和蔼笑道。

    “樊妈,早。”萧云微笑打着招呼,这个胖女人不是普通人,是林紫竹的奶妈,自从林紫竹的亲生母亲被枪杀之后,银狐就让她一直守候在自己女儿身边,已经二十来年了,无论风雨兼程,还是酷热寒暑,她都是林紫竹最信任也是最依赖的一个人,两人的感情深厚得甚于亲生母女。

    “昨晚睡得还好吧?”樊妈问道。

    “还行。”萧云有点心虚。

    “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樊妈很有耐心地打听道。

    “啊!樊妈,我有点急事,得马上走,晚上回来再跟你聊。”萧云选择了遁走。

    “要记得吃完早餐再出去。”樊妈叮嘱道,那抹笑容意味深长。

    “哦。”萧云敷衍地应了一声,不敢回头,蹬蹬蹬像逃命一样地往楼下走。

    曹老头还是习惯性地蹲在门前抽烟,烟雾弥漫间,冷眼观着外面的世界。而傻子曹阿瞒则拿着一根木棍,满院子追狗,萧云被这个有趣的场景吸引住了,站在楼梯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时真的很羡慕曹阿瞒,无忧无虑,生活简单,既不用费尽心机去算计别人,也不用绞尽脑汁去处理世事,多幸福啊。

    就在萧云还没羡慕几秒的时候,忽然瞥见一个再意外不过的身影在厨房出现,呆住了。

    林紫竹。

    “起来了?”林紫竹端出一锅热腾腾的白粥,见到萧云,笑着打了个招呼,没有任何的冷漠。

    “啊,起来了。”萧云愣愣答道,惊愕得有点神游四海,这娘们怎么转死性了?一定有阴谋。

    “过来喝粥吧,特地给你熬的。”林紫竹推了推眼镜,绽放出笑容,水灵到让人自惭形秽。

    “哦。”萧云应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那锅糖衣炮弹,怕有啥差池,脚上没敢动半寸。

    “发什么愣啊,还怕我下砒霜?”林紫竹见他纹丝不动,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萧云开宗明义问道。

    “没有。”林紫竹摇头道。

    “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萧云又问了一句。

    “萧云!”林紫竹愠怒道,平复一下心情,“你爱吃不吃,曹爷,叫阿瞒进来,咱吃早餐。”

    “我们不饿,你让七少爷先吃吧。”曹老头当然没动,只是微笑着望向了萧云。

    “好,你们都不要吃了,我自己一个人吃!”林紫竹赌气道,然后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独食难肥。”萧云走过来,柔声说了一句,然后拿起碗,也盛了一碗,坐了下来。

    “这粥有毒的。”林紫竹冷声道,看都没看萧云一眼,嘟起小嘴轻轻吹着热气。

    “怕啥,我有解药。”萧云懒管三七二十一,趁热吃,狼吞虎咽的,末了还不忘舔舔嘴唇。

    林紫竹白了一眼他,神情依然是冷若冰霜,可嘴角却偷偷微笑而起。

    萧云也许是真饿了,这已经是他的第七碗了。

    “你穿得这么正式干嘛去?”林紫竹还在慢条斯理地解决她的第一碗,好奇问了一句。

    “等下要去市政府开个会。”萧云含糊不清道,口里满是热粥。

    “你吃慢点!”林紫竹终于看不过眼了,提醒了一句,然后又问道,“开什么会?”

    “不清楚。”萧云选择了三缄其口。

    “切,装什么呀,你要说,我还不一定乐意听呢。”林紫竹撇了撇嘴角道。

    萧云笑而不语。

    在林紫竹以为他还会再吃一碗的时候,他却撂下了筷子,她眨了眨眸子,问道:“不吃了?”

    “饱了。”萧云站起来,拍拍肚子,显得心满意足。

    “今晚会回来吃饭吗?”林紫竹问道,此时此刻还真像两小口刚结婚时的难舍难分。

    “回。”萧云微笑道。

    他虽然不知道这娘们为什么态度会在一夜之间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但他很乐意接受。

    “那我给你煮饭。”林紫竹浅浅微笑道。

    “好。”萧云点点头,整理一下着装后,坐上那辆等候多时的玫瑰红凌志,向着市政府出发。

    蹲在门口的曹老头回头望了眼正在收拾碗筷的林紫竹,头一次笑得那样的舒心,那样的欣慰。

    市政府一号楼,1605会议室,高朋满座,气氛融洽。

    “感谢凤总的详细介绍,让我们对帝品御厨这个项目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同时也增强了我们上马这个项目的信心与决心。下面,请孔市长作重要讲话,大家鼓掌欢迎。”新上任的常务副市长顾翰墨作为今天座谈会的主持人,无论是在时间、语境的控制,还是在讲话内容的拿捏尺度上都做得无可挑剔。他很年轻,撑死了不过三十,相貌堂堂,理着一个平头,更显精神,应该是女性心仪的那种魅力男人。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是一名空降兵,来自水深不可测的首都,北京,平时的作风低调得有些过分,极少抛头露面,以至于宁州上下谁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背景。

    在掌声中,孔南行正了正坐姿,笑道:“今天的重要讲话刚才已经讲完了,我是画蛇添足的。”

    笑声一片。

    他顿了顿,端起那只锈迹可循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问道:“帝品御厨准备投资三个亿?”

    “三个亿是公司的注册资金,项目总投资是七个亿。”凤凰从容解释道,她很欣赏坐在对面的这位父母官,因为他并没有那种浸染官场多年的狡猾多诈,也没有那种久居高位的顾盼自雄,显得书生气甚浓,典型的学者型官员,让人不会产生敬而远之的隔阂感,而坚毅的眼神以及沉静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内心深处的铮铮风骨。

    孔南行点点头,然后将视线慢慢转移到坐在凤凰右手边、一直都默不作声的萧云身上,他当然认识这个年轻人,黄达人出席他的婚礼,就等于正式向世界宣告了与他的关系,谁还能忽视这个年轻人呢?孔南行当然不会,笑了笑,轻声道:“听说萧总昨天大喜,抱歉,因为人还在上海,今天早上七点才落的地,未能亲自出席。同时,也一定要替我向令夫人转达歉意,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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