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19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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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女人是疯子,为了她的家族,她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咱不能只靠她。”秋染凝重道。

    “现在知道三公子跟南宫家合作的人,就剩下南宫青城了,可他还没有消息。”贺斌轻声道。

    “野狐,你们田家不是一直想来江南分一杯羹的吗?帮我度过这一关。”秋染话说到七分停。

    “那我就代田家谢过秋姐了。其实想保住三公子,说难也不难。”田野狐轻轻摸着下巴道。

    “该怎么办?”秋染眸子倏然来了神采,她跟吴醉音一样都是张三公子的女人,忠心不二。

    “张二爷既然肯在老太君面前为三公子求情,就说明了二爷还是重兄弟情的,这是我们要利用的第一点,不妨劝三公子暂时低低头,向二爷示好,至于诚意方面,我觉得可以把三公子手里的二号幺蛾子丢掉了。”田野狐微笑道,他是在三年前,南宫青城要集中全力对付萧云的江南集团,向秋染借钱的时候,由南宫青城推荐给秋染的,结果秋染很欣赏田野狐的战略目光以及聪明脑袋,就把他留在了身边,作为古道集团的总裁助理,田野狐也想为在京城里并不算得上名门望族的田家多一条出路,就答应了下来,俩人算是一拍即合。

    “二号幺蛾子?那可是三公子花了将近十年的工夫才拉拢过来的啊!”秋染失色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让二爷重新信任三公子。”田野狐轻声道。

    “这问题我决定不了,我要先向三公子汇报。”秋染皱眉道。

    田野狐见她犹豫不决,也没有再劝说,轻声道:“秋姐,子兵伤得不轻,让他去休息一下吧。”

    秋染一怔,望了田野狐一眼,旋即明白过来,轻声道:“子兵,你想上房休息一下吧。”

    贺斌也知道他们肯定有秘密的事儿要商量,马上就点头答允,并让家庭医生上去帮他缝针。

    秋染等贺斌离开之后,抿了一口烈酒,清冽铿锵,然后问道:“野狐,你想说什么?”

    “讨好二爷,丢掉二号幺蛾子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重中之重。”田野狐双手环胸道。

    “你快说。”秋染神色欣喜道,她对张羡鱼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那一年她11岁,小学辍学在家,准备够了12岁就南下打工赚钱。为了筹措1000元经费给父亲开刀割阑尾炎,她在鹅毛大雪中跪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家,得到的几乎都是冷漠拒绝,反而是几家穷得叮当响的邻居给了几十块钱。恰巧,一个看似浪荡的纨绔子弟开车路过,见一个小姑娘倔强地跪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前,觉得很有趣,就此结下了一世情缘,秋染也凭此鲤跃龙门,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富豪。后来她衣锦还乡的时候,把整条村子的人都请来吃饭,当众给了当年为她筹集了几十块钱的穷户每户一千万,让全村人为之震惊,同时也倍感羞愧。

    几十块钱,换一世富贵,秋染就是用这种方式宣泄,报复村里那些势利眼的小人。

    “二爷最忌惮的人是谁?”田野狐微笑着问道。

    “燕中天!”秋染几乎是脱口而出。

    “现在燕中天已经卸下了天师会这丛龟壳,想必也是无牙老虎了吧。”田野狐没把话说满。

    可秋染已经明白过来了,双眸倏然半眯,嘴角渐渐弯起一抹狞笑,像竹叶青吐信子的模样。

    s海的冬夜,尽管依旧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但萧条的街景以及朔朔的寒风,还是透出凄凉。

    位于陆家嘴的环球金融中心77楼一个近300平米的豪华办公室里,开着暖气,驱走严寒。

    昊天集团总裁汪寒梅还在孜孜不倦地批阅文件,她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一空闲下来就会浑身不舒坦,坐哪哪觉着生针,嫁入张家那么多年了,一直如此,这也使得她的口碑特别好。提起二少奶奶,全公司上下哪个不会第一时间就联想起77楼总裁办公室的灯光?总是最早亮起,最晚熄灭。

    桌面上,一杯刚泡的咖啡还在袅袅冒着热气,牙买加进口的真宗蓝山。

    汪寒梅签完一家子公司的担保借款函,伸了伸懒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慵懒而妩媚。

    不知不觉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汪寒梅端着咖啡,慢慢走到了落地窗前,对面大厦的灯光已经全黑了,只有街道还有灯光。

    倏尔,一阵敲门声响起。

    汪寒梅皱了皱眉,她跟心腹常磊交代过,不希望在走之前还来打扰她,可他却当耳边风了。

    “小姐……”常磊拧开门,轻声喊了一句。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想一个人呆呆吗?”汪寒梅没转身,冷冷说了一句。

    “我来也不行吗?”一把浑厚的男声忽然响起,然后对常磊说,“没事了,你忙去吧。”

    汪寒梅明显感觉到娇躯一阵,然后不可思议地回过身去,惊喜道:“至清,你怎么来了?”

    “刚从南京赶过来,知道你这会儿肯定还没走,就直接过来了。”张至清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给你倒杯白开水。”汪寒梅原本并不高的情绪一下子就喜悦起来,满面春风地去倒水。

    “听常磊说,你几乎每天晚上都工作到这么晚?”张至清坐到了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

    “习惯了,你又不在身边,我也不好应酬,就呆在公司呗,踏实。”汪寒梅端来白开水,坐下。

    “是我太疏忽了。”张至清自责道。

    “知道就好。”汪寒梅娇嗔地剐了一眼他。

    “这次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就在专卖店给你买了瓶迪奥香水。”张至清微笑道。

    “啊?这是给我的吗?”汪寒梅喜出望外,接过价值千金香水,又是一声惊呼,笑靥如花。

    “喜欢么?”张至清依然平静如山。

    “喜欢!”汪寒梅难得露出如此娇媚的一面,还在张至清嘴唇亲了一口,看得出她是真高兴。

    “喜欢就好,不过我这么晚从南京过来,除了送香水,还想跟你说个事儿。”张至清轻声道。

    “你说。”汪寒梅仍然沉浸在自己爱人送给自己的礼物上,不时地往空气中喷,然后使劲嗅。

    “今天,曹子英跟秦始帝都先后死了,这事儿你知道吗?”张至清右手轻轻拍着大腿。

    汪寒梅愣了一下,情绪也逐渐从兴奋中抽离,面不改色道:“怎么就死了呢?我真不知道。”

    “是秋染让人动的手。”张至清居然这么快就了解到了幕后指使者。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汪寒梅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打量着迪奥香水精美的包装瓶。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张至清淡笑道,有着一种先礼而后兵的从容。

    “我哪知道?”汪寒梅把散落在脸侧的秀发挽到耳后。

    “寒梅,我很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国度,对我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张至清笑道。

    “兴师问罪来了?”汪寒梅斜看了他一眼,右手紧紧捏着迪奥香水,似乎在强忍着怒气。

    “我如果兴师问罪,你觉着你还能坐在这儿么?”张至清微笑道。

    汪寒梅娇躯一颤,泪水就往眼眶里挤,强忍着不哭,冷声道:“你对我就那么冷血吗?”

    “这不是冷血的问题,你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做事儿要有底线。”张至清平静道。

    “我怎么没底线了?!”汪寒梅陡然尖声道。

    嘭!

    总裁办公室的木门就生生被踹飞,五名恶来迅疾冲了进来,忙问道:“主子,没事儿吧。”

    “滚!”汪寒梅对五名不速之客怒目而视。

    可五名恶来纹丝不动,只死死盯着她,只要自己主子一声令下,不管对方是谁,只有死。

    “出去吧。”张至清轻轻挥了挥手。

    唰!

    五名恶来如同潮退一般,瞬间就没了踪影。

    汪寒梅却被气得脸色苍白,那五名妖孽眼里根本就没她这个主母,欺人太甚!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别去招惹小七,可你总是当耳边风。”张至清似乎就不会有情绪波动,总是那样一副平静祥和的状态,轻声道,“南宫青城背后的主子是谁,我很早就知道了,陶黑石、臧青酒为什么会愿意跟南宫青城走得很近?也是给面子你而已。你利用南宫青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对付小七,我没说你,你收买公子党的丁耘、天师会的宋人骥,我没说你,这次你让秋染当着小七的面儿除掉曹子英和秦始帝,我也没说你,可你为什么还要联合老三去对付小七?老三跟燕中天的私底下交易,想趁机除掉我,这事儿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的容忍了。以后,你要再敢动小七一根汗毛,我不仅会让你汪寒梅痛不欲生,我还会让你汪家从此在上海滩除名,你最好相信我的话,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汪寒梅脸色苍白如雪,浑身痉挛一般颤抖,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这番话完全刺痛她的心了。

    “我的忠言逆耳就说到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张至清把西装的纽扣重新扣好,站起离开。

    汪寒梅甚至没敢抬头看自己的老公一眼。

    “对了,南宫青城我给你送来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不过我不想再见到他。”张至清道。

    人已远走。

    孤坐垂泪的汪寒梅忽然抬头,把手中的迪奥香水狠狠地砸向了门口的墙壁。

    嘭!

    玻璃尽碎,香气飘溢。

    可那颗伤尽的女人心却显然如同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样,再也弥合不了了,再贵也枉然。

    第六十一章 我很痛

    萧云很早就醒了,身旁的苏楠还在熟睡中,那恬静的模样,美得仿若宣纸上的丹青画。

    他一手撑起身子,偷偷吻了一下苏楠的脸颊,然后轻手轻脚地披上衣服,走到阳台上抽烟。

    冬天昼短夜长,此刻的天色仍然是灰蒙蒙的,小区的路灯还亮着,偶尔有晨练的人会经过。

    “还没,还没,还没……”

    萧云吐出一个烟圈,脑海里却回忆着曹子英与秦始帝的临终遗言,想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

    原以为见到南宫伯玉之后,当年的真相会随之水落石出,却没想到比原先更为扑朔迷离了。

    难怪当初母亲会极力劝阻他踏足宁州,萧云禁不住浮起了一个自嘲苦笑,这算自讨苦吃吧。

    不知不觉站在冷冽寒风中已经抽了大半包烟,天色也渐渐翻起了鱼肚白,薄薄的晨雾散去。

    太阳终于露脸了,只不过它一年操劳到头,忙到冬天,就筋疲力尽,几乎放不出热力来了。

    萧云伸了个懒腰,向下望去,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花园里,一个稍微大一点,一个小一点。

    “爸爸,早。”那个小一点的身影很机警,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阳台上的萧云,清脆打着招呼。

    “呱呱早,这么早跟阿瞒哥哥出来干嘛?”萧云看着那个稍微大一点的身影,笑容很祥和。

    “阿瞒哥哥带我锄草呢。”呱呱兴致勃勃地扬了扬手里的竹篮,里面还放了一把小镰刀。

    “这大冬天的,哪有杂草可锄?”萧云哑然失笑,看着自己女儿那天真的模样,相当无奈。

    “少爷早,我带呱呱不是去锄草,是去摘菜,樊妈种的,她说中午炒来吃。”曹阿瞒解释道。

    “嘻嘻。”呱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精致地小脸蛋红扑扑的。

    “去吧。”萧云微笑道,心里暖融融的,自己女儿从小就跟着曹阿瞒长大,俩人的感情最好。

    这一大一小跟萧云挥手告别之后,就小手拉大手地往花园的右侧菜地走去,一路笑声不断。

    阳光铺洒下来,在黄怏怏的草地上拉出了两个很长很长的影子,萧云在阳台上看得入迷了。

    “早。”苏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带着惺忪睡眼,从后面抱着他。

    “早。”萧云回头亲了苏楠一下,帮她把肩上的羽绒服拉扯好,再拥入怀里取暖。

    “曹老爷子走了,你在苦恼该怎么跟阿瞒说吧?”苏楠看着满地的烟头,摩挲着他下巴道。

    “他们爷孙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我的亲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开口。”萧云低声道。

    “那就先瞒着吧。”苏楠心疼道。

    “能瞒多久?老爷子总要下葬的。”萧云苦笑道。

    “这丑人由我来做吧。”苏楠转回身,倚着栏杆,捧起他须根青络的下巴。

    “能行吗?”萧云皱眉问道。

    “阿瞒跟了我这么多年,他的脾气秉性我都了解,而且他也很听我的话。”苏楠柔笑道。

    “那就拜托你了,我怕这傻孩子受不了。”萧云叹息道。

    “放心。”苏楠亲了他一口,轻声道,“你今儿不是要去无锡永兴寺的吗?快去洗漱吧。”

    “好嘞。”萧云嘴上答应着,但还是在阳台上欺负了苏楠好一阵子,才肯乖乖去洗漱间盥洗。

    永兴寺,位于无锡大运河畔红星桥堍的九里矶村,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这座并不算出名的庙宇前身为永兴庵,始建于三国赤乌年间,是我国最早建立的寺院之一。

    人说寺庙是个无争无抢、清心寡欲的地方,如若看破了红尘并万念俱灰,寺庙是个好去处。

    其实不然,如若真的万念俱灰,极乐世界才该是好地方吧。

    萧云由于涉及曹子英猝死案,还得去市公安局报个到,然后依旧让狼屠驾驶着奔驰S600一同前往,车后面还如影随形地跟着两辆车,一辆大众途观里载的是五名狼士,一辆福特E350商务车里载的是五名九处警卫处的警卫员,清一色从中南海退役的保镖,而隐匿在暗处,还有两辆游弋警醒的毫不起眼的面包车,里面同样是各五名九处警卫处的警卫员,只不过没有中南海保镖这层耀眼的镀金衣,但也是从全国散打擂台退下来的彪悍人马。

    如此严丝合缝或明或暗的防御体系,足以见到九处处长虞绿衣的良苦用心。

    初冬的天气,还谈不上滴水成冰,虽然刚下过一场雪,但太阳却适时出来了,暖融融的。

    到达永兴寺后,快接近中午时分了,永兴寺不大,看上去也不辉煌,却是个有历史的寺庙。

    萧云只让狼屠一个人跟在身后,五名狼士及十名警卫员分散守护,暗处的警卫员则没现身。

    迈步走上瑞雪残留的石阶,一大片金黄的杏树便映入眼帘,仿若金灿灿的焰火,叹为观止。

    萧云细细欣赏着,偶有黄得诱人的杏叶落在残雪上,踩在其上,放出悠扬的咔嚓声,好听。

    一路往上,走到寺院的东北角,此处有一片瓦房走廊,专供游人香客品茗休憩,络绎不绝。

    萧云挑了临边的一张桌子,与狼屠坐下,侧头望去,可观赏大半个寺院的景色,香烟缭绕。

    永兴寺讲究禅茶一味,便有了这喜人的品茗长廊,坐下不久,就有一位女师傅给萧云主仆上了盖碗茶具,面色无悲无喜,从拿茶具到斟茶,她的面色平静得就像屋顶的那些小青瓦,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纹丝不动,即便有残雪点缀其上,也不沾沾自喜,这或许就是远离尘世所练就的清心寡欲吧。

    萧云用杯盖扇了扇热气,抿了一口,沁香茶浓,平静无垠的心境倏地荡起了一条涟漪。

    他在等人。

    只有等人的时候,才会如此心不在焉地品茶。

    片刻后,凤凰在石阶上出现,戴着一副墨镜,名贵的皮草推波助澜,梳起一个峨髻的她妩媚得愈发摧枯拉朽,略显空荡地品茗长廊里仅剩的十几名游客几乎全部抬头,雄性窒息、惊艳、垂涎,雌性嫉妒、自卑、艳羡,这些眼神投来,凤凰却统统视若不见,只挥了挥手,身后那个身形如塔、极富侵略性的祝融就识趣地在长廊外停止了脚步。

    萧云微微眯了眯眼睛,便让狼屠也起身离开。

    狼蛮子见到有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大的同类,动物原始的好斗心蠢蠢欲动,走到了祝融身边。

    双塔互不相让地大眼瞪小眼,一黑一黄,一雄壮一威猛,倒也相映成趣。

    “咱俩似乎好几年没这样悠然自得地见过面了吧?”凤凰摘下墨镜,微笑侧着长腿坐下来。

    “缺点缘分。”萧云耸耸肩,然后招手让刚才那位女师傅过来加杯茶碗。

    “也许吧。”凤凰纤手习惯性地把玩了一阵子一把柳叶银刀,女师傅也适时为她端来了茶碗。

    “为什么约我来这里见面?”萧云好奇问道。

    “这儿茶不错。”凤凰莞尔一笑,有点邻家女人的味道,多少抵消了寻常仿若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强人气势,凝望着茶碗里的茶叶,轻声道,“虽然茶叶是普通的茶叶,但处境不一样,所沁出来的味道也不相同,这里的茶更纯粹。我喜欢看茶叶在青瓷杯里的姿态,并固执地认为茶在杯里是她最美的姿态,温润而清丽,你瞧,卷缩干枯的茶叶在热水中花枝招展地漫卷美丽,舒缓而悠然,看它的人悠然自得,它,是否如是呢?”

    萧云没能抓住她的话语重点,索性闭嘴不言。

    “我以前一直没明白茶与禅的关系,一直不知道茶与禅的奥妙,不懂茶,也不懂禅,一直以为,茶,不过是一类饮品,禅,不过是佛家嘴里的玄机,所谓的禅茶一味,不过是佛家枯燥日子里,某某高僧苦思冥想出来的一味调味剂,与凡间所谓的某某文化异曲同工,但有一个人让我明白了,我忽略了最重要的,那就是心态。”凤凰拇指和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镯子。

    “怎么讲?”萧云问道,他似乎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凤凰长篇大论的源头。

    “你看看前面的钟鼓楼,还有长廊里的木鱼,再看看这桌面上的盖碗茶,想象着如果在你眼前的不是古朴青瓷杯,而是一玻璃杯沏的茶,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觉着增添一些矫情而不是朴实?我不知道茶叶事实上是矫情的还是朴实的,我只知道茶叶会因人而矫情而朴实。”凤凰面无表情道。

    “你自己呢?”萧云摸了摸鼻子。

    “我眼里的茶叶是矫情的,也是傻帽的,一枚茶叶,从枝头到制茶仪器,由鲜嫩到干枯,又在茶杯里从干瘪到饱满,不知哪个过程是重生,哪个过程又是消亡,期间经历了多少双手的抚摸与揉压,以及怜惜,或者漠视?可当它走在它生命中最后一步时,散放的却只有芬芳和惬意,这不是矫情,不是傻帽,又是什么?”凤凰说完,抿了一口茶。

    “这跟你约我在这儿见面有关系么?”萧云本来想抽根烟的,一转念,怕破坏气氛,算了。

    “有关系,因为这里,是你当年北逃的第一站落脚点。”凤凰嘴角弯起一条淡淡的勾勒线条。

    萧云倏地皱眉,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慵懒的身子一下子就坐正了,一双黑亮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潋滟端庄的女人,目光似箭。她嘴里说的当年,当然不是三年前他中枪的那一次,因为他当时是在南京,即便北逃,也不可能来到位于南京西南方向的无锡,那这个当年就只能是他刚满月的时候,从宁州逃出来的那一年!

    “而我就像一枚既矫情又傻帽的茶叶,护着你从宁州一路北上。”凤凰眸含泪光,淡淡一笑。

    “你是我什么人?”萧云语气却很冷,因为他还不能判断这个女人所阐述的事情是真是假。

    “你的仆人,是不是觉得我身份立马降下来了?”凤凰自嘲一笑,但有几滴泪水已经落下。

    “你知道多少?”萧云还是没有马上信服,目光沉静,尽管凤凰的话已让他心里翻江倒海。

    “皮毛。”凤凰不落痕迹地抹去那几滴泪水,而这几滴泪水不是难过,而是坦白身份的舒畅。

    “南宫伯玉是不是我爸?”萧云直奔主题,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他,可他却总觉得不真实。

    “不是。”凤凰摇头道。

    “嘶。”尽管印证了心里面的猜测,但是萧云还是不自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想点烟。

    “南宫伯玉只是被燕中天推上前台的一枚棋子,目的只是给你找一个缓冲带。”凤凰轻声道。

    “月婆婆跟江上游?”萧云双手不停颤抖,以至于点烟点了几次都没着,最后凤凰帮了忙。

    “燕中天的棋子。”凤凰轻声道,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因为她感到了萧云眼睛深处的悲哀。

    “月婆婆黑箱子里的出生证明呢?”萧云脸色苍白地啜了一口烟。

    “伪造的。”凤凰轻声道。

    “那为什么南宫伯玉会承认他对不起我妈?南宫青城认死理我是他弟弟。”萧云语气变冷了。

    “燕中天与南宫伯玉达成的共识,而南宫青城是听了他保姆的临终遗言。”凤凰轻声道。

    “不用说,南宫青城的保姆也是得了燕中天的安排吧?”不觉间,萧云对燕老的称呼变了。

    “是。”凤凰不得不承认。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把我一步步引向南宫家,这手笔大得很哪。”萧云怒极反笑道。

    “你不能怪燕中天,这也是他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天尊也支持他这样做。”凤凰皱眉道。

    “哈,你们挖好了坑骗我往里跳,还占着理了是吧?真当我萧云是个白痴么?”萧云怒吼。

    嘭!

    一掌落下,茶几尽毁。

    那十几名香客游人被吓得呆若木鸡,只等有十几个人冲进了长廊,才晓得狼狈而逃。

    凤凰没有在意围住她的狼士以及警卫,依旧安然坐在原位,静看着发怒的萧云,愈发柔情。

    “少主…”

    “我不是什么少主!”萧云粗鲁地打断了凤凰的话,竭力控制情绪,一字一句道,“我很痛!”

    “我明白。”凤凰眼眶通红,被自己身边的人合谋起来欺骗,哪个人知道了内情,能不心痛?

    萧云缓缓站起身,负手望向远处调整情绪,良久,才平静道:“南宫伯玉在你们手上对吧?”

    “对。”凤凰点头道。

    “我想见他。”背对着所有人的萧云细眯起眼睛,神情澹泊,只是眼神却深沉到近乎空白。

    第六十二章 张姓

    太湖,位于无锡的东南面,系华东最大湖泊,也是中国第三大淡水湖。

    其中有48座岛、72座峰,湖光山色,相映生辉,山不高而清秀,水不深而旷远。

    晌午过后,不知从哪飘来一大片成群的灰云遮住了天空,阴沉沉的,还落下了小雨。

    雨势不大,却把冬天的冷意发挥到了极致,冰天雪地的,沁入皮肤时,仿若手术刀般锋利。

    太湖上拢起了一层薄薄的雨雾,飘飘渺渺,如烟似纱,像极了深宫大殿里的嫔妃衣裳,香艳。

    一艘快艇驰骋在湖面上,带起长长的一条白浪,身着立领黑色长衣的萧云冒雨独鳌于船头。

    雨水太冷,凤凰等人躲在船舱里不肯出来,可萧云却觉得这样的冰冷刺骨,更能让他冷静。

    快艇向着太湖西北岸的一个半岛极速驶去,那里叫鼋头渚,是太湖赫赫有名的旅游景点。

    来无锡必游太湖,游太湖必游鼋头渚。

    当代大诗人郭沫若的“太湖佳绝处,毕竟在鼋头”的诗句,更使鼋头渚风韵流扬境内海外。

    在距离鼋头渚五公里处的地方,萧云不仅皱了皱眉头,因为左侧前方有一道风景独一无二: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湖秋。

    快艇一驰而过,萧云却不舍得挪开眼睛,依旧回头死死盯着那叶扁舟,以及披戴蓑笠的渔翁。

    在距离鼋头渚三公里处的地方,一艘体积比较大的渔船出现在眼帘,一面五星红旗飘扬着。

    萧云把情绪从刚才那个诡异的渔翁身上抽离起来,顺着一副软梯,与凤凰一起爬上了渔船。

    船舱外,撑起了一把硕大的太阳伞,伞下,一张矮桌,三张矮凳,几碟菜,几瓶酒,简单。

    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人站在伞下,看着上得船来的萧云与凤凰,微笑道:“来得正好。”

    “让您久等了。”凤凰抱歉道,纤指稍微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

    “没事。”南宫伯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轻声道,“坐。”

    萧云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不自然地坐到了南宫伯玉的对面,凤凰则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今天虽然只是小聚,但菜肴很丰盛,都是无锡的特色菜,花了我不小心思的,你们瞧啊,有拱北楼的阳春面,聚丰园的腐乳肉,三凤桥的酱排骨。还有这瓶酒,无锡特有的,惠泉黄酒,是以泉水浸泡无锡米,而这泉水很讲究,只用清冽甘甜有名的无锡惠山二泉水,然后再用独特方法酿成。”南宫伯玉似乎兴致很高,侃侃而谈道。

    萧云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介绍。

    “但两位,最关键的,还是这四样,‘太湖四绝’,这一味是太湖的白灼银鱼,清康熙年间就列为了贡品,形如玉簪,肉质细嫩,营养丰富,无鳞、无刺、无腥味;这一味是太湖的姜葱蒸白鱼,酷似鲥鱼,但肉质更鲜美,鳞下脂肪多;这一味是太湖的葱烧淡水蟹,青背白肚,黄毛金钩,壳坚、肌丰、膏香;这一味是太湖的醉白虾,壳极薄,通体透明,晶莹如玉,肉嫩味鲜。遇着我,今天算是你们有口福了。”南宫伯玉乐呵呵地如数家珍道。

    “可以吃了么?”萧云不咸不淡道。

    凤凰蹙了蹙黛眉。

    “起筷吧。”南宫伯玉倒不在乎萧云的这种生硬态度,还是很热情地招呼着俩人吃菜扒饭。

    萧云兴许是真饿了,拿起碗筷就开始大快朵颐,若是真有那六道轮回,他肯定是饿鬼投胎。

    瞧着他那股狼吞虎咽的如虹气势,南宫伯玉与凤凰对视了一眼,无奈一笑,也加快了速度。

    不到十分钟,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就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萧云打了个饱嗝,撂下筷子。

    “昔日清朝康熙评价大儒方苞,说他心宽体壮,属于那种放开肚皮吃饭、立定脚跟做人的人。小七,我看你就有这么一点意思。”南宫伯玉摇头叹笑道,似乎还在回味萧云的饕餮。这桌子可是他让人准备了整整一夜的无锡美食,本应该慢慢品尝好好享用,却没想到被萧云带着,都是食不知味,无奈下,南宫伯玉挥挥手让人上来收拾桌面残局。

    “方苞?”萧云不明所以道。

    “方苞是安庆府桐城才子,康熙年间赫赫有名的大儒,以布衣身份行走上书房,足见圣眷之隆。”南宫伯玉见萧云的样子知道他不明白方苞是谁,便简单的给他介绍了一下,轻声道,“我平常挺爱看清史的,便知道方苞这个人物,桐城派散文创始人,晚清时,湘军领袖曾国藩就是在他的学术上,创立了湘乡派。”

    萧云恍然点头。

    “这华国文化中虽然有些糟粕,可是还是有很多好的、优秀的,特别是兵法,比如:《孙子兵法》、《曾胡治兵语录》,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战争貌似离我们很远,但小七你既然执掌了天师会这么一个庞大组织,看看也无妨。”南宫伯玉是一个嗜书之人,也很推崇以史为鉴,轻声道,“世人皆以为曾国藩胡林翼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不知其在治兵上也有很多独到之处,在民国的时候,蔡松坡将军整理编撰了二人的治兵之语,后来松坡将军在YN练兵,护国讨袁都依据这本书。你等会儿,我送你一套。”

    萧云皱眉,看了看南宫伯玉走下船舱的背影,神色复杂。

    萧云当然知道松坡将军便是蔡鄂,《曾胡治兵语录》,他小时候在许重山的书房里囫囵翻过。

    片刻,南宫伯玉从船舱上来,手中拿着一套书籍,递给萧云,轻声道:“有时间好好看看。”

    “谢谢。”萧云没有矫情,收下了。

    “我去叫人冲壶热茶上来。”在下人收完桌面后,凤凰适时选择离开,她知道萧云有话要问。

    “别麻烦了,凤丫头,我跟小七喝酒就行,你下去船舱呆着吧,上面冷。”南宫伯玉窝心道。

    “好。”凤凰有些担忧地望了眼萧云,就走下了船舱,顺便安排饭菜拿到快艇上给随行们吃。

    “来,咱爷俩走一个。”南宫伯玉端起酒杯。

    萧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南宫伯玉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样?”南宫伯玉同样是一饮而尽,大冬天的,喝点白酒,那感觉太爽了,堪比蒸桑拿。

    “清了点,不如烧刀子烈。”萧云拧开瓶盖,又给俩人满上。

    “你在非洲那会儿,经常喝烧刀子吧?”南宫伯玉慈祥地望了萧云一眼。

    “有时候会是伏特加,烧刀子居多吧,反正是烈酒。”萧云随意擦了擦嘴角,轻声道。

    每天都濒临生与死,每天都面对血与肉,如果不是烈酒相伴,怎么能让负面情绪迅速抽离?

    “总是把困楚藏在心中,面上却一副应付自如的模样,这一点你很像你妈。”南宫伯玉笑道。

    “你到底给我妈什么关系?”萧云冷视了一眼南宫伯玉。

    “知己。”南宫伯玉脱口而出。

    “仅此而已?”萧云扬眉道。

    “仅此而已。”南宫伯玉微笑道。

    “你为什么要冒充是我爸?”萧云问道。

    “保护你。”南宫伯玉柔声道。

    “笑话。”萧云不屑道。

    “那个人不是凭你就能对付得了的。”南宫伯玉握了握拳头。

    “你们总说那个人,你是这样,燕中天是这样,丫头是这样,轻眉也是这样,到底是哪个人?”

    “张至清。”南宫伯玉缓缓说出这个名字。

    萧云一怔,不敢置信道:“为什么?”

    “因为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南宫伯玉说得很慢,似乎有一光年那么久。

    萧云脑袋轰得一声,霎时就空白一片,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南宫伯玉,久久不能言语。

    “还记得半日仙在五年前赠给你的那句话吗?‘长弓交错,遮天蔽日’?”南宫伯玉问道。

    萧云还是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像是在太湖水里沉浸了好久,刚被捞上来一样。

    “‘长弓交错’为张,‘遮天蔽日’为云,所以你的原名为张云。”南宫伯玉手指点着桌面道。

    萧云像是死去了一眼,竟看不见他胸口有任何的呼吸起伏,良久,忽然一声大吼:“干!”

    南宫伯玉愣了一下,看着他举到半空的酒杯,叹了口气,跟他碰了碰杯,然后仰头而尽。

    “好酒!”萧云狞笑着又一次给两人斟满了酒,二话不说,杯子就见了底。

    南宫伯玉见势头不对,就没有像刚才那样喝完,而是浅尝辄止。

    “再来!”萧云豪气冲天道,又是一杯下肚,转眼间一瓶惠泉黄酒就空了。

    “小七,慢点喝。”南宫伯玉见他又准备去开新的一瓶,就有些担忧地拦了一下。

    “南宫伯玉,是个爷们儿,就把手放开,陪我醉他娘个一万场!”萧云怒斥着,拧开了瓶盖。

    “七,我知道你难过,哭出来吧。”南宫伯玉心疼道。

    “哭他娘个球!老子生来就姓萧,死了也姓萧,张他娘个十八代祖宗!”萧云大笑怒骂。

    虽说不哭,可两行泪水已经无声无息地滑过了脸颊,这一次,他没再一杯杯喝,直接对瓶来。

    就在萧云一口气干掉第二瓶酒、准备去拿第三瓶时,南宫伯玉拦住他:“你还想知道内幕吗?”

    “你说!”由于喝得过猛,萧云已是有了三分醉样。

    “把酒瓶放下,我就告诉你。”南宫伯玉抓住他的右手不肯放。

    “南宫伯玉,你tm就是个没把的娘们儿!我草!”萧云又笑又哭着骂道,但还是放下了酒瓶。

    “我、谢晓峰、你爸、你妈,我们四个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50年代开始,国家反三反五反右倾等一系列的运动,令山河风雨飘摇,你也知道,我跟晓峰是富家子弟,在当时就属于黑五类,成分不好,好在有你爸家以及你妈家帮衬着,才始终没有被批倒,所以我们四家来往也非常密切,因为你爸知识渊博,阔达豪爽,不拘小节,我跟晓峰都把你爸当成大哥一样敬重,也把你妈当成亲妹妹一样呵护。1972年,我们四个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了响应毛主席号召,改造河山,青年再造,就瞒着家里人,毅然决然舍下了优异的家庭环境,千里迢迢跑到了G肃敦煌阳关镇寿昌村八组下乡插队,也是从那时起,你爸成了我们四个人的核心,他有足够的魅力让人为之倾倒,即便是你妈,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也被他俘虏了芳心。不过,现实总是很残忍的,从1972年下乡,到1979年回城,这七年间,我们从一开始的热情高涨,到慢慢的冷静沉淀,再到最后的反思总结,七年的青春已经一去不复返,而对于国家走向、社会发展、民生疾苦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尤其是你爸,他有着高瞻远瞩般的战略目光,也有着超乎常人的勃勃野心,他看清了所有丑陋的政治阴谋,政治表演,因此他决定自己去实现这个国度的伟大复兴。他曾经在夏河的拉卜楞寺告诉活佛,总有一天,他要征服这个国度,让这个国度按照他的意愿去改造。”南宫伯玉望着阴雨迷蒙的湖面,回忆着那过去的片段,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萧云这时也没有了刚才的暴戾,只趴在桌子上,静静聆听。

    “79年回城后,你爸就开始按照他的人生规划一步步行走,同时他也开始变得陌生,变得阴鸷,变得诡谲,变得圆滑,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凭着一腔热情去做事做人,用他的话说,就是在这个国度生存,必须要学会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所以他开始一边从政,一边涉黑。而我跟晓峰就成了他的左臂右膀,开始帮他实现他的强国富民梦。除了不断地通过你爷爷的关系,攀上权贵政要,他也想通过两手抓,一手抓政权,一手抓黑道,快速向上攀爬。你岳父,也就是林双木,他的银狐堂当时是整个华夏实力最强悍的一个社团,所以你爸就经常跟他来往,甚至在你妈刚怀上你,就跟林家订下了娃娃亲。而后,你爸利用林双木对他的信任,通过大宗师鬼谷子的一己之力,吞并了银狐堂,成立了新的社团,黑龙团,就此,你爸逐步成为了地下世界的王者,他也通过黑龙团把很多世家大族绑到了一起,从而更有利于他在政坛上的发展。”南宫伯玉缓声道。

    “他为什么要冒着随时可能身败名裂的风险,执意搞起黑龙团?”萧云忽然插问了一句。

    “因为他瞄准的最终目标,不是一方诸侯,而是中南海最中间那把椅子。”南宫伯玉沉声道。

    萧云遽然打了一个寒颤。

    *****

    (周末愉快。)

    第六十三章 水至清

    冷雨霏霏,直透人心。

    天穹苍茫,早已被冷雨浣烬,却未如昨日澄明。

    灰暗在无垠里抒展蔓延,混浊的冷仄,一如冬日人们疲惫的眼帘,欲睁,倦容难掩。

    萧云冒雨离开伞下,立在船头眺望不远处的鼋头渚,无情的冬雨把他的头发、大衣都打湿了。

    “二十八年前,你跟你妈妈逃离宁州的那一晚,也是下着这样的冷雨。”南宫伯玉也走过来。

    “那一晚,死了很多人吗?”萧云目眺远方,很艰难才启齿问出这句话。

    “宁州城里不下一万,你逃亡的路上不下两千,你今天去了永兴寺吧?”南宫伯玉忽然问道。

    “去了。”萧云听到他突然提起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那一晚,全寺87名僧人全部被杀,你今天遇到的和尚,早已物是人非了。”南宫伯玉叹道。

    “为什么?”萧云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惆怅缠绕着,就像水草一样,把他死死地困在水底窒息。

    “嗯?”南宫伯玉没听明白他的这个“为什么”所指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大开杀戒?”萧云哀伤道。

    “原本你爸执掌黑龙团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甚至连我跟晓峰也不清楚,却因为一次偶然的打扫书房,被你妈妈发现了他在黑龙团内部的批示,你妈妈当时很震惊,像无头苍蝇一样,便跑来跟我和晓峰商议。”南宫伯玉抹了把脸,把沾在脸上的雨水甩干净,开始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也知道,无论是古代,还是今朝,想在官场政途上走得更远,没钱是不可能的,你要打点方方面面的人物,上峰你要打点,这样才能获得重任,同僚你要打点,这样办事才能事半功倍,下属你也要打点,这样你才能有一班忠心于你的人马供使唤,所以你妈妈、我还有晓峰,我们仨主要是给你爸在官场摸爬滚打提供经济支持的,你妈妈经营着昊天集团,我经营着神骏集团,晓峰则经营着康乾盛世,有足够的资金供他平步青云,也算是他最为信任的三个人,可我们到头来竟然丝毫不知道他一只脚已经涉足了黑道,所以一时间也没想出特别好的主意,但觉着这样会不妥,就让你妈去劝说你爸,不要在权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毕竟纸包不住火,万一东窗事发,就会万劫不复。可你爸当时只醉心于权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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