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灵魂 第 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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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康明禹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逭。”

    刘书记的命令果然有效。快十点时,塑料厂的塑料管就送来了。先是2000米,拉了满满两卡车。送货的人点头哈腰,一再说明困难,保证其余3000米明天一定送到。康明禹叫不必入库,直接卸在了井口平地上。

    四辆经过改装的矿车上,已经各自安装了一台每小时1000立方米的大功率水泵,直接在矿井口连接了塑料管道和电缆。几十个人分成四组,把装有水泵的矿车小心翼翼推入斜井。在康明禹的指挥下,电缆,塑料管道被一圈一圈解开,随着大型绞车下放的速度缓慢稳步下滑,直接进入汲水区域。一次成功,开始抽水。

    刘书记和白县长等吃完饭,都没有敢休息,直接回到井口督促抢险。史可平看着四条粗大的塑料管喷出昂扬的水舌时,对康明禹这套抽水办法佩服的五体投地。作为矿业公司总经理,他是参加过多次抢险救灾的。只有他,才明白这看似简单的办法,在实际的救灾过程中,有着巧能回天的作用。传统的抽水,用的是钢管。水桶粗的钢管,只六米长,水位下降六米,就得再接一根钢管。五六个人抬着钢管,连接要一圈一圈上紧螺纹。连接完成之后,就再也不能挪动。每次加一根钢管,水泵就得停止抽水,最快也得半小时。实际上是抽半小时,停半小时。而用塑料管,轻巧而不用连接。因为可以随着水泵移动,即使连接,只要从井口外平地连接接可以了。然后让塑料管道逐步随着绞车牵引缓缓下放,水泵可以不停的抽水,确实省时省力。目前一切进展顺利,看来,被困在井下的人员有脱险的希望

    县委刘书记看了半天,也看出了苗头,颌首赞赏,对旁边白县长说:“这个康明禹,年轻有办法。忙而不乱,有气魄。”

    白县长意味深长的说:“是啊,也是个谨慎的人。你说,这次事故,是天灾呢,还是人祸?我们得有思想准备。”

    白县长是在提醒:发生这样的惊天特大矿难,如果抢险失败,28人命丧黄泉。县委书记和县长也难免党纪处分。这将直接影响到今后仕途的升迁。所以要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对事故展开调查,把事故责任人确定下来。一旦抢险失败,得有人负担责任,背起这个最终要向社会各界交代的包袱。刘书记当然听的明白,沉吟半晌,淡然说道:“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抽水,救人要紧。”

    设备安装到位,人员按步就班,水泵正常抽水,衔接有条不紊。下午三点多,整个抢险救灾工作已经井井有条的展开。康明禹看了看表,心里默算了一下。

    距事故发生已经24个小时过去了。

    康明禹叫过李万长,问矿工家属联系的怎么样了。李万长回答说,已经安排工头回他们各自的老家去报信,估计家属一两天就会来的。

    康明禹说家属来了,生活上要照顾好;情绪不好的要多安慰;要保证家属不能出任何问题;尽量劝说家属不要来井口。最后康明禹说:“伤心之地,家属看了徒增悲痛,还是尽量不要让来。你要仔细些,这时的顶点失误,都是我们的弥天大罪。”

    李万长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丝。李万长此时后悔的简直想一头碰死,早先想突破康明禹的藩篱,达到实际对三号矿资源的掌控的想法和做法要多愚蠢有多愚蠢。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因为刚愎自用,下达了错误的采掘任务。可没有想到,实际的透水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算。一小时内,大水就灌满了整个矿井。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令人食不甘味的三号矿长。如果康明禹说明事故原因,那这个弥天大罪的赎罪者,万劫不复的人,只能是他李万长了。还在答应着思考时,康明禹冷森森的说:“我奉劝你,不要误人,也不要误了自己。”

    旁边一直跟着康明禹的警察,见康明禹云天雾地的,两次板着脸对李万长说些深沉莫名的话。在他听来,好似康明禹的忏悔自责。而李万长每次听了,却都惊慌失措,魂不附体的样子。不禁暗自惊诧不已。

    夏茗看康明禹这时稍微清闲了,知道他苦闷积郁的无处发泄。但身边一直有警察监督,就有话也不能随意讲。遂走过去说:“已经就绪了,我陪你走走怎么样?”

    康明禹明白夏茗的意思,但现在稍不留神,将祸不旋踵。不敢轻易说话,只仰天长叹一声:“我那还有这份心思。这样,我们去看望一下在矿的家属。安慰一下他们,别的我做不了,只能表示这份心意了。”回头对李万长吩咐:“叫食堂做点菜,晚上我和大家一起吃饭。”

    康明禹一行几人,来到生活区,挨个看望了家属。家属们也都了解康明禹的为人,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哭闹了几声,也就结束了。康明禹向他们详细的讲解了抢险的方案,告诉了他们现在的抢险进度。让他们不要着急,耐心等待。并请他们对随后两天到来的家属,帮助做好安抚工作。最后表明态度,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把困在井下的弟兄们救出来。家属和部分矿工眼含热泪,充满信任的答应了。

    探望完家属,又回到井口。一路有夏茗陪着,家属们也通情达理,康明禹的心情稍微好转。正好看见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稍做休息后,也到了井口。左边史可平脸色乌沉,右边吴征举止轻浮。吴征显得洋洋得意,却还要控制着假膜假样的一本正经。

    吴征从事故发生到现在为止,只跟随着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保持了事不关己的心态。在对刘书记白县长端差递烟、呵护备至的同时,心里充满辛灾乐祸,甚至有百分百称愿的感觉。看着史可平和康明禹焦头烂额,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他内心就有着似自己报复后的快感。想起当年也是因为矿难,自己被史可平和康明禹整治的丢官罢职,至今余恨未消。现在,有了这样的天赐良机,就应该狠下心,火上浇油。灾难再加厄运,一举把史可平和康明禹打翻在地,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他的胸腔里就默默念叨“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但当着领导的面,口里却是“哎呀,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切,都被史可平瞧在眼里。因为是事故抢险阶段,只好隐忍不发。看着吴征眼睛滴溜乱转,红绿不定的打着主意。史可平心中暗自发誓,只要能度过这次劫难,对吴征决不手下留情。

    康明禹把探望家属的情形给几人做了简单汇报。刘书记白县长听说在矿家属情绪还算稳定,颌首欣慰的说:“好,好,救灾时期,你辛苦了。”

    吴征却一本正经的说:“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康矿长呀,做起家属的工作来,没说的。家属的工作,还是要你来做。”

    康明禹听出了话中指桑说槐的意思,无非说他和矿工家属关系暧昧。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些,也不愿当着刘书记和白县长发作。遂说道:“家属们也都通情达理,表示要以救人大局为重,抢险期间,他们不会制造麻烦。让我们全力以赴的救人。”

    本来这样也就过去了,吴征偏不识相。看康明禹没有反应,就又一板一眼的说:“是啊,我们知道你难,可这是天意呐。好好的做事,天意——难违。”

    这些话,连刘书记听着也刺耳,不由狠狠瞥了吴征一眼。

    史可平对吴征简直恨之入骨,心中骂这个小人,这般时候还落井下石。却没有反击,只对康明禹说:“你忙你的,检查一遍,看还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

    康明禹没有任何表情,对刘书记说:“那,我先去井下了。”

    等康明禹离开,刘书记直盯着吴征冷不丁问:“你说是‘天意’,什么意思?‘难违’又是什么意思?”

    夏茗见吴征一副小人作态,说“吴主任除了幸灾乐祸,还能有什么意思。”说罢轻蔑的扭过了头。她看都不想看那张龌龊的脸。

    吴征:“我----?”

    刘书记嘴里恶狠狠地蹦出:“你就是有些幸灾乐祸。”

    晚上六点钟,康明禹看着两班人员顺利交接,从安全角度详细的检查了一遍。看着水面在一毫一毫的下降,脑子里把这次透水量大体做了估算。又看着抽了半天水,方才反复交代后,返回井口。只有夏茗还在等待他一起去吃饭,康明禹心里感动着,却不能说什么。

    一夜没有休息,黄昏中的夏茗显得憔悴,茕茕孑立在井口平地。康明禹瞧见,想这时候的自己,人人躲之唯恐不及。而夏茗能有这份关切,足见情深。眼睛突然就湿润蒙胧。沉声说:“走吧,一起吃饭。”

    食堂大厅已黑压压坐满了人,寂静的鸦雀无声。人人表情冷峻肃穆,气氛压抑到极点。抢险救灾的饭,是比较简单的,基本按四菜一汤的标准做的。大家也清楚,非常时期,不是为了吃饭。康明禹抬眼一看,墙上挂钟已经显示七点半了。见刘书记已经坐了他平时的座位向他招手,回头示意一下夏茗。径自去了首桌,在下首坐了说:“不好意思,久等了。大家先吃饭吧。”

    因为没有时间召集会议,这顿饭实际是利用吃饭时间开会。目的也是为了讲明情况,稳定人心。用眼神征求了刘书记和白县长的意见,见刘书记示意开始,康明禹站起来,面向众人说:

    “今天吃饭,就是把抢险的工作安排向大家通报一下。在事故发生后,县委县政府极为重视,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亲自组织,并直接领导抢险救灾。我在这里代表大家表示感谢。还有县直机关的领导和公司领导都亲自赶赴三号矿,指挥参与抢险工作,我们也表示感谢。现在,抢险救灾的工作已经顺利展开……”接着康明禹详细的把抢险工作部署讲解给众人,并交代了几条重点注意事项。最后他说:

    “弟兄们,经过初步估算,我认为我们有把握在七天之内,让大水退去,让困在井下的弟兄们重见天日。请大家相信我,我也是农村人。我不会拿我们农村人的生命当儿戏的。但我要求大家:在抢险过程中,大家一定要保持沉着冷静。要稳定心情,不能有丝毫失误。家属也要保持克制,并配合做好随后赶到家属的工作。当次非常时期,我们就辛苦些,以抢险为主,争取早日把困在井下的弟兄们救出来。”

    吴征此时看康明禹侃侃而言,好像把一场特大事故变成了出彩的演说。刘书记和白县长还频频点头,心里就不舒服。见康明禹坐下,吴征也一时忘了这是吃饭会议,也就口无遮拦说:“这么大的事故,你倒还沉得住气,讲话很出彩。可惜天意呀,天意难违。我就不信,你七天能救人出来?”

    康明禹脸色陡变,显然被吴征激怒,眼睛绿森森的,口里一字一句迸出:“吴主任,要说天意,你能脱得了干系?”

    大家听了,忽然之间都怔住了。

    第二十一章:痛心疾首

    二十一

    吴征不清楚被康明禹抓住了什么把柄,果然象被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立时住嘴了。心中在想,非常时期,刘书记和白县长都在场,可别让这条疯狗乱咬。

    一场带有悲怆气氛的饭局会议结束,康明禹带了李万长他们和几个班长去又了井下。在井下的二级绞车平台,召开了发生事故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抢险救灾部署会议。康明禹开口沉重的说:“事故发生已经30个小时了,换句话,就是整整一天半了。人在井下最多只有七天的时间,这么说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剩五天半了。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也累的要命。可是,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我们不敢松劲,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呀。况且,这个时候,能够了解情况和直接进行抢险的人,也就我们这几个人。所以,救人的担子,实际上是落在我们几个人的肩上呐……”

    矿井巷道内阴沉幽暗,灯光昏黄。四条水桶般粗大的白色塑料水管,趴伏延伸向看不见尽头的巷道两头,传出水流通过的嗡嗡吱吱的轰鸣声。在沉闷压抑的环境氛围里,大家各抒己见,都把自己深思熟虑过的建议小心谨慎的讲了。最后归纳成:1、交接班制度;2、监督巡查制度;3、抽水时要注意的几个关键环节;4、所需材料的保障和传送;5、用电保障和一旦停电的应急办法;6、抽水进度的记录分析;7、关键岗位的负责人;8、设备维修保障。

    看李万长口欲言而嗫嚅的样子,康明禹冷冰冰的说:“至于发生事故的原因,那不是我们讨论的主题。事故原因不用说,我心里也明白。至于责任,那不属于我们界定的范围。”沉吟半晌,康明禹悲肃凄怆的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二十八条人命呐。这个时候,一丁点的差错,都将是我们一辈子的罪戾。各位,千万小心呐。”说着,拿过会议记录,和大家一起签了名。

    蹒跚步行出了矿井,在灯火通明的抢险救灾现场,康明禹站立了仰望深夜苍穹。寂寥星河里一弯明月皎洁,繁星暗淡。心中默默祝愿抢险成功,不光是为了28条无辜的生命,也是为了自己和史可平能安然脱此劫难。感慨人生前路巍巍,难以预料,不由得康明禹仰天长叹。跟随的几人也都相互对望,彼此嗟讶唏嘘不已。

    叹息良久,康明禹指着井口旁边,回身吩咐:“给我准备一把椅子,我晚上就在这值班。其他暂时没有事的人,都去休息,后面的事还多呢,不要都累到了。……我去给刘书记他们汇报这边的情况。”

    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刘书记白县长他们他们也不敢休息,都聚集在康明禹的办公室,眉头深锁着在思考。康明禹把一天的抢险进度,抽水办法,工作部署,人员安排,应急方案以及水位下降的速度等做了详细全面的汇报,足足说了个把小时。等康明禹汇报完比,请示刘书记和白县长还有什么指示时,大家都沉默了。好半天,刘书记口气沉重的说:“说实话,对于矿难的抢险救灾,我和白县长等各位,都是门外汉。这样大的惊天矿难,也是我市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想起来让人心惊胆寒。在中央对矿山生产安全三令五申督促下,发生这样的特大矿难,是我们监管不力。我是县委书记,但这样大的事故抢险,作为门外汉,我真的不知道从何入手。在坐的可能就史总还知道些头绪,史总,你是抢险总指挥,你对目前的抢险部署有什么看法?”

    史可平明白,刘书记虽然说的是当前的抢险部署,实际已经有为将来事故调查定调子的意味。因为眼前抢险救人是首要任务,所有的人现在都不提事故的责任。但人人心里清楚,一旦抢险救人失败,接下来的重心就是追究事故的责任。史可平也不愿意现在就提出事故责任的问题,毕竟目下最要紧的是抢险救人。就说:“我参加过多次矿难的抢险救灾,象三号矿现在的抢险部署,我认为是极其迅速有效的。从目前的部署来看,是严格的执行了《三号矿特大事故预案》,几项措施也很得当。目前,水位下降很快,被困人员生还的希望很大。”

    白县长说:“四台1000立方的水泵,一天的抽水量相当于三十万人口的城市用水量。史总,你再想想,看有什么疏忽和遗漏。百密有一疏啊。”

    刘书记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要通盘考虑,点滴的细节也要考虑进去,不能有丝毫的遗漏疏忽。二十八条人命,我们疏忽不起。”

    史可平说:“对于抢险的步骤细节,我反复分析过,没有发现什么纰漏。我现在担心的是电力能否保障……”

    “电力保障你不用担心,我给电力局打过招呼了。不管任何情况下,优先保障三号矿的抢险救灾用电。”刘书记抬腕看看表:“事故发生已经36个小时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康矿长,你说,救人的把握有多大?”

    康明禹说:“如果一切顺利,有对半的把握。”

    刘书记说:“那就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抢险成功。我现在交代你三点:1、不惜代价,全力以赴抢险救人;2、周密考虑,严格部署,不能有丝毫的失误;3、对困难要有充分的估计和清醒的认识。”见康明禹点头,刘书记顿了一下,语重心长的接着说:“你要一门心思用在抢险上。只要把人活着救出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回到矿井口,夏茗已经坐在一张简易的床上,对着粗大的水管发呆。康明禹叫了一声:“夏主任,你去休息吧。”夏茗被惊的一个颤抖抬起头说:“吓我一跳。结束了?”

    康明禹点点头:“你找个地方休息吧,不要把你也累坏了。”

    夏茗摇着头:“你才应该抓紧时间休息。这样,你先睡一会,我在这盯着,有事我叫你。”

    康明禹:“我睡不着。”

    一直跟随监督的警察也累了,见康明禹还不休息,也劝道:“康矿长,你还是休息一下的好。抓时间睡一会。已经三点多了,这么下去人受不了。”

    康明禹对警察说:“你也累了,去车上休息吧。你放心,我不会自杀,逃跑的。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话多了,对我也不好。你放心休息吧。”

    警察又劝说了几句,见康明禹没有丝毫睡意。他自己也累的浑身疲惫不堪,就去边上的车里休息了。

    夏茗看警察没有了动静,看着仰天沉思的康明禹,突然泪如泉涌,遏止不住啜泣起来。康明禹望着深邃夜空一动不动的说:“不要哭了,一切都是命。”

    夏茗双手捂在脸上,压住声音悲怆呜咽:“命,你命苦啊。为什么是你呢?”

    好说歹说让夏茗平静下来,躺在了简易床上。夏茗也累极了,不一刻就沉沉睡去。听到夏茗睡着的声音,康明禹点了一支烟,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盯着发红的烟头沉思。一阵渐渐走近脚步声唤醒了思考中康明禹,觑眼看时,就见李万长扑通跪在了面前。康明禹死死的盯着李万长看了足有移时,冷冰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万长已经泣不成声,满脸泪水压着声说:“康矿长,你要救我,是我下达了错误的掘进任务。”

    “为什么?”康明禹声音低沉中带着巨大的怒气。

    李万长只是轻声哭泣。

    “你不说,我替你说。”康明禹眼睛几乎冒火,声音虽小,却带着丝丝金属的颤音,清晰的包含着极大压力:“不就是为了一个矿长吗?你就敢拿几十人的生命做赌注,把几十人葬身汪洋?你罪大恶极,丧尽天良。我们多少人被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救你,谁又能救他们呢?”

    李万长:“康矿长,都怪我一时糊涂……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水,三个小时,水就溢上了斜井……我想,只要这一炮成功,我就会接替你,成为矿长……所以……”

    “所以你就不顾后果,也不管我三番五次叮嘱你不要贪功冒进,不惜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做赌注?”康明禹恶声说:“你想的好啊?到现在,二十八人生死未卜,你想的还是你自己。就你这样的心地,即使你当了这个三号矿的矿长,又有谁敢跟着你干?谁跟着你会有好的结果呢?你天理难容……我救你?你罪恶滔天,苍天在上,看老天能不能救你?。”

    李万厂长跪着向前移了一步,双手抱住康明禹膝盖,绝望的说:“康矿长,你救救我,你要不管,我就死定了。”

    康明禹无动于衷的被摇晃着双膝。好久,看李万长哭的凄惶,康明禹内心百味俱全,不觉叹息一声,木着脸说:“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看不起你。作为男人,你应该学会承担责任。你自己犯的罪孽,应该自己担当。我救不了你。如果一切顺利,抢险成功,被困的人能够全部生还。那,就是天在救你。你要明白,你只有这一线的机会了,你自己把握。”

    李万长好似看到了希望,止住声抬起头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康明禹:“专心抽水救人,是你唯一的出路。”

    不知什么时候,夏茗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正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两眼闪烁着幽幽的青光。当康明禹对李万长说了声“你去吧”时,夏茗脱口而出:“等一下。”

    两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夏茗咬牙切齿的说:“好啊,是你李万长。原来都是你李万长做的好事。”

    李万长刚要分辩,康明禹施个眼色,只好悄悄溜了。夏茗还要说话,康明禹示意车上有警察。夏茗也就住嘴了,猛的恨恨躺下,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史可平也睡不着,整整一夜,他把与这次事故关联的所有事体综合的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李万长一手导致了这次的特大事故。担心康明禹还蒙在鼓里,看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一个个鼾声大做,史可平惆怅满腹,就独自去了矿井口。

    康明禹看见史可平过来,就迎了过去。两人不言声对望一眼,一起穿过了错综交合的轨道,来到塑料管的喷水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都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一丝微熹,湛蓝天幕里星光稀疏,苍茫天穹下群山黑忽忽的连绵不断。沉默许久,史可平说:“你认为,被困矿工有多大的生还希望?”

    康明禹:“不出意外,有八成。”

    “没有。”史可平说:“按你目前的部署,其实连五成的把握也不到。你漏了一个关键环节——天气。你要知道,现在是雨季,随时都会有暴风雨。”

    大脑轰的一声,康明禹脸色一下煞白。雨季随时将会发生的暴风雨,有暴雨,陵江就会涨水,淹没公路,阻断交通。如果引发泥石流,危及高压输电线路,造成矿山停电。四台大功率水泵无法运转,抽水将被迫停止。最终结果是抢险救人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再往深想,康明禹不由打了个寒战。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一天之内,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史可平接着说:“我参加了多少次矿难抢险,知道其中的难处。但这次关乎我们个人安危,所以要倍加谨慎。我已经从一号和四号矿紧急调了两台发电机组,加上三号矿现有的两台发电机组。一旦发生意外停电,四台机组全部启动,还能继续抽水。”

    康明禹长吁一口气:“是我疏忽了,辛亏你想到了。要不一旦停电,我真就成了百身难赎的罪人。”

    “我已经请刘书记给气象局和防汛站打了招呼,严密关注天气变化外,防汛部门的散雨炮也做好了准备。”停了一会,史可平说:“你想过没有,假如抢险救人失败,你将如何应对?”

    “如果真的那样,我罪不可恕。”康明禹决然说道:“我将承担全部责任。”

    史可平:“为什么?”

    “这个时候,这样的矿难。总得有人给死去的亡灵有个交代。”康明禹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你错了。”史可平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次的事故是人为的?”

    沉默。

    “你不说,我说。是李万长,李万长直接导致了这次的特大事故。”夏茗在他们身后突然发言。

    两个沉浸在思维中男人同时吃了一惊,不由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夏茗已经来到身后。夏茗面对康明禹说:“这样的危机时刻,你还要承担一切。你下地狱,可让真正应该下地狱的人逍遥法外。我想,那些亏死的亡灵也不会答应。”

    “夏茗说的对,你何至于愚蠢至此。”史可平说:“听晚上刘书记的口气,已经有为将来事故调查定调子的意思。那明摆着是要追究事故的责任人,你这样的表态,也就刚好送上门去。你,糊涂。”

    史可平继续说:“还有,你不要和吴征冲突了。这个时候,要知道韬光养晦。”

    “吴征不光辛灾乐祸,还故意火上浇油。一片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思昭然若揭。”康明禹说:“我不阻止,他说不准还会造出什么谣言呢?”

    史可平说:“有些事情,让我出面好了。”

    康明禹说:“史总,我出了事,只要有你在,还可以给我说话。你要被吴征构陷进去,我们谁又有能力替你说话呢?”

    夏茗忽然拉了拉两人的衣服,抬眼望去,警察正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第二十二章:暴风雨来了

    二十二

    三人猛然醒悟。此时,康明禹属于被监视的对象。史可平本来还有好多话要和康明禹谈,一见这种情形,只好缄口不言。夏茗也想趁史可平在场,要劝说康明禹放弃承担责任的想法。看警察已到面前,到口的话只能咽了回去。这时候,夏茗方才清楚,康明禹已是失去自由的人。感慨人生霎间多变,命运无常,漠然之间,夏茗不觉一阵心悸。

    康明禹冲警察点下头,和史可平夏茗微微示意,转身走了。警察也没有说什么,默默跟着去了。

    看着康明禹远去的背影,史可平一时五味杂呈。一整夜的思考,让他对现在的局面感觉有些难以把握。从最初吴征发难,要改组矿业公司中层的干部班子以来,整个矿业公司和他就没有平静过。这里面有自己和吴征的个人恩怨,附带着康明禹和吴征的以往过节。这些,都是过去工作过程中积累的,带有个人仇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县委刘书记对吴征若明若暗的支持;白县长态度不明的冷眼旁观;中层干部调整中,一帮热中上进的年轻人推波助澜;在位多年的干部人心惶惶;夏茗和康明禹似有似无的暧昧关系……都在李万长狗急跳墙的违章指挥中爆发了——28人的惊天矿难。

    局面如此错综复杂,人人心态各异。表面上这次矿难将由康明禹承担主要责任,实际上架在火炉上被烤的是史可平自己。如果矿难抢险失败,28人生命消亡。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牵一发,动全身。中间要再有人痛打落水狗,不管举报,还是反映情况,牵扯起多年的经济旧帐。一个贪污腐败的定性,加上当年自己力排众议任命康明禹为三号的矿长,以至于发生这样的特大矿难。最后是贪污腐败,惊天矿难,任人唯亲,独断专行等累计叠加。只怕真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到这时候,史可平才明白康明禹一直劝他急流勇退的真意。孔子说过:少戒色,中戒斗,老戒得。史可平一生婚姻稳定,女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了;至于好斗,他这些年一直遵循和光同尘与人为善的处世哲学,除了吴征,没有和谁有过不去的积怨;真正令人惊心的是“得”,名誉、地位、金钱,本指望这些东西能保证自己一世无忧。可一旦风吹草动,原来得到的这些东西才是最终的累赘,并且变成了被别人用来落井下石的结实把柄。

    一番名利场的角逐,胜者难以常胜,败者也非永败。造化弄人,当年一败涂地的吴征今天东山再起。出手之狠毒,手段之老辣,一纸对矿业公司中层干部全盘洗牌的建议书,已经让自己处于被动应付的局面。偏偏老天杀人,李万长违章指挥导致惊天矿难。吴征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幸灾乐祸之余,还不火上泼油的落井下石。趁机把自己和康明禹打翻在地,再狠狠踩上几脚,置之死地而后快。但现在四面楚歌时,不能和吴征公然冲突,只有忍耐,等事故抢险的结局。

    这些心思,史可平是不能告诉夏茗的。看着夏茗忧心重重的表情,史可平说:“你告诉明禹,要沉住气,不要和吴征起冲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让人家抓住把柄,要忍,再忍,忍到他难以发作。小不忍,乱大谋。一切以抢险救人为主。”说完这些,仰望朝日冉冉升起,史可平最担心的是暴风雨。倘若有暴风雨,继而引发停电,那抢险的一切准备都无济于事。天道茫茫,难以预知。此时,史可平感到自己步入了从未有过的人生绝境。

    夏茗的思路其实还留在自己和康明禹的个人感情角度,她担心康明禹度过不了这次的劫难。那么,康明禹北子口的宏伟计划,自己三号矿长的理想蓝图,都将随着这次矿难而烟消云散。史可平好象知道夏茗的思路,他感觉一整天都陪在康明禹身旁,对夏茗和康明禹都不好。非常时期,点滴的事情都会有可能被作出天大的文章。夏茗那里知道,惊天矿难固然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人心险恶。史可平似乎在回答夏茗心里的想法似的,接着说:“眼下什么也不说了,只能专心抢险救人。救灾成功,被困人员生还是唯一的希望。你要注意身体,抽时间休息休息,不要老围在明禹身边。”见夏茗惊谔,史可平说:“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惊涛骇浪。你也不要替明禹说什么,一切有我。你年龄小,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时节,最怕的是暴风雨。”

    夏茗:“暴风雨?,是天,还是人?”

    吴征的想法和史可平截然相反。在康明禹匆忙穿梭于矿井和各个抢险工作点之间时,吴征陪着刘书记和白县长在康明禹的办公室,讨论对事故调查的定性。对于史可平和康明禹蓬头垢面,神情木讷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吴征看在眼里,舒畅在心里。回想过去,也是因为矿难,康明禹这条走狗,被史可平指使着利用矿难申讨,害得自己丢官罢职,灰溜溜的忍气吞声了几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三年不到,报应不爽。他们也陷入了矿难的的危机之中,而且是特大惊天矿难。

    罢职后两年多的日夜煎熬和展转经营,吴征终于谋到了矿管委主任的宝座——这个对矿业公司直接有行政管理权的职位。本来计划通过行政手段,先清理康明禹和其他史可平的一批死党,架空史可平。让史可平在矿业公司成为傀儡式的孤家寡人。然后,再步步进逼,让史可平自己知难而退。没有想到,老天帮忙。三号矿发生特大事故,可谓是天赐良机。借次机会,一举粉碎康明禹,打倒史可平,可以省却多少力气。吴征明白,要达到这些目的,必须在事故定性上做好文章。吴征更加明白,矿难事故的定性,直接关系到最终对事故责任人的处理结果。

    所以,吴征对于事故的定性,打算巧妙的予以引导——发生如此特大的惊天矿难,应该定性为康明禹的违章指挥和管理松懈。这样,才可以连带证明史可平的任人唯亲,独断专行。吴征清楚,作为领导,刘书记和白县长也希望把事故定性的调子圈定在违章指挥上。只有这样,刘书记和白县长承担的监管责任最小。何乐而不为?但刘书记他们是不会直接在会议上提出这个观点的,他们是不愿意做这种恶人的。因此,要达到目的,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一番天理人情,有理有据的迎头痛击。让史可平康明禹沉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吴征肃容对刘书记一本正经的说:“刘书记,白县长,省安监局的专家明天就到,他们将会展开事故原因的调查。象这样的特大事故,我们得提前对事故的性质有个定性呀。”

    刘书记瞄了一眼吴征没有回答,却转头问沉思的白县长:“老白,你怎么看?”

    白县长抬起头觑眼看着吴征:“老吴,你是老矿山,你说说。”

    吴征显得无可奈何,说:“这,明显是违章指挥,失误导致的特大事故呀……”

    白县长的口气象白开水:“安监局来了,也得先协助抢险救灾。”

    刘书记盯着看了半天白县长,猛然转头问吴征:“你想说什么?”

    第四天中午,省安监局事故调查组由刘副局长带队,会同了市安监局和县安监局,浩浩荡荡十几人进驻了三号矿。封闭现场,对事故原因展开全方位的调查。省安监局的刘副局长咄咄逼人,一通矿山年鉴,事故预警,督察模式,安全监管……连珠炮似的质问,让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惊诧莫名,张口结舌。在刘副局长的督促下,史可平的身后也被安排了警察跟随监视。刚刚平静下来的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连续几天一眼未眨,康明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大脑恍惚迟钝。被调查组叫去做调查笔录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回答询问的。迷迷糊糊下井巡视了抽水进度,被田保义搀扶着回到了井口。没有半丝力气的康明禹,就连给夏茗点头打招呼的精神也没有了。夏茗听了史可平的劝告,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康明禹了。可她实在按捺不住,不由自主又来到康明禹跟前。

    此刻,康明禹胡子拉碴的,眼神木讷呆滞,脸色青灰幽暗,整个人就象被抽干了血的、灵魂已经游离躯体之外的空壳。见康明禹累的已经迟钝恍惚的没有了思维,夏茗不由心疼得热泪盈眶。众人面前,她只向田保义示意,扶着康明禹在简易床上休息了。康明禹木然的躺下,浑然不觉的睡去。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有休息了,实在太累了。

    一阵凉风突然吹得夏茗一个寒噤,抬头仰望,只见乌云慢慢积聚,而且越来越浓。太阳不知已躲到什么地方,原先明媚晴朗的天空,变的幽深暗黄,把陵江两岸的苍山点染得暗绿闷深。夏茗的心一时灰暗的沉入黑渊,刹那间绝望的不能自己。史可平和康明禹最为害怕的暴风雨来临了。

    乌云之间的电光霎间照亮了群山和众人的脸,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响彻天宇,带着轰隆隆的尾音渐渐远去。豆大的雨滴劈啪啪的落了下来。夏茗晃了一晃,颓然瘫倒在地上。

    康明禹其实没有睡着,他累极了的人,反而睡不着。只是由于太累,已经没有了思维。当第一滴雨点打在他脸上时,他的意识似乎被激活。呼的起身,茫然四下一顾,摸了一把满脸的雨水。远远看史可平一边狂奔一边挥手,猛的醒悟过来。劈手对刚到面前的李万长就是一巴掌,吼道:“去机房,赶快发电。”李万长被打清醒了,撒腿就向机房跑去。见田保义还在一旁发愣,康明禹一脚踹过去,怒喝:“快去,告诉抽水班,做好停电准备。”田保义一个趔趄,狂速冲进了矿井。

    倾盆大雨骤然而下,满地激起鸡蛋大的水泡。忽明忽暗的闪电中,地上积水闪闪发亮,一声连着一声闷雷接踵而来,大地陷入明灭不定的苍黄颤抖中。康明禹仰头面向天空,紧闭双眼,任凭瓢泼大雨浇注,内心的悲怆苍凉无以表达。史可平沉重的耷拉下头,雨水从他的头上哗哗流下,身心沉浸在苍天灭人的无可奈何之中。夏茗绝望至极,跪在地上抱住康明禹的双腿,无声的嘶喊着。

    强烈的闪电过后,又是一声震撼天地的炸雷,矿井口的灯泡倏然熄灭。谁都知道,停电了。

    康明禹被夏茗摇晃着,在忽明忽灭的雷电中,口里仰天长啸道:“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第二十三章:刘书记大发雷霆

    二十三

    在停电的一刹那,惶惶不安的县委刘书记,陪着省安监局刘局长还在硬着头皮接受质询。在对方包含着巨大压力,连珠炮般的追究责任的问询下,已经烦乱不堪怒火直冒的刘书记,在灯管熄灭的瞬间,猛地一个箭步奔向桌边,抓起电话直拨112:“给我接电力局张局长——张局长,怎么停电了……我不管,你要立即恢复供电……这些我不管,如果不能正常供电,耽误了抢险救灾,你要负完全责任……放屁,你组织人,全线监控,务必保证三号矿的电力供应。其他地方即使全部停电,也不要紧。如果因为电力供应影响了这次抢险,你给我辞职。”

    刘书记啪地挂了电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着满屋子的人。就连傲气十足的安监局刘副局长见这般颜色,也被噤住了,众人一时无语。昏暗的房间内,气氛压抑沉重。窗外,暴雨瓢泼倾泻,狂风呼啸着刮过山谷,把山体表面的树林齐刷刷的掠向一边。明灭的闪电中,一声连着一声的闷雷从远处滚滚传来。昏黄的天幕下,陵江的狂涛已经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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