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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吃的,安排部署了的任务为什么执行不好?一帮死人吗?”
白县长从没有见刘书记发过这么大火,问道:“怎么了?”
刘书记咬牙切齿地说:“李万长这王八蛋跑了。”
第二十六章:落井下石
二十六
刘书记一句李万长畏罪潜逃,让白县长历立时呆若木鸡。半天回过神来,人就不自然的顿挫跺足起来,口里喃喃道:“雪上加霜呐,雪上加霜呐……这可怎么办?”
李万长的出逃无疑激怒了刘书记,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把嘴里烟雾浓浓地吐出,毅然命令:“这时候,没有时间研究了,我们两个现在决定了:第一,责成公安局立即发出对李万长的缉捕命令,进行全力缉捕。若与反抗或者其他拘捕情况,必要时,可以就地执法;第二,对本次事故涉案主要人员加强监护,次要及无关人员进行司法隔离,防止互相串供;第三,对矿工家属要进行必要的约束,明确宣布,在事故抢险没有完成之前,任何人破坏抢险设备和干扰抢险救人都是违法的。如果有敢于干扰破坏,影响抢险救人,立即实施拘捕;第四,从在现场的县委、县政府的人员当中,抽调骨干力量,充实到一线,参与抽水和后期的救人行动。同时,对参加抢险的矿工和县直人员给于优厚补贴。”思索了一会,刘书记接着说:“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你还有什么?”
白县长对刘书记在如此复杂艰险的环境中,仓促之间竟然思虑如此周密,部署如此到位,内心不由的由衷佩服。然而,从刘书记杀气腾腾的语气中,白县长也感觉到了:刘书记对李万长已经下了全力追杀的决定;对史可平康明禹等人也决心控制,不留余地。这般丝毫情不讲面的迅雷手段,让白县长第一次感觉到,这位县委书记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个人本色,以及关键时刻挽狂澜于既倒的政治气魄。而非常时刻对亲近人员痛下辣手的无情,不免让白县长后背泛起一丝寒意。然而,不管是对史可平康明禹的严密监护,还是对其他人员的司法隔离,都没有超越县委书记的职权,但对于李万长的就地执法的命令,却是超越了司法程序。
听到刘书记发问,白县长斟酌说道:“别的我完全同意,就是对李万长就地执法一条,我保留意见。这毕竟违反了司法程序。”
刘书记又猛吸一口烟,把烧的红红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成碎末,嘴里喷吐出长长的烟雾说:“不怕,出问题我担着。非常时期,非常对策。你责成办公室,以县委常委会的研究决定发文。”
白县长还想说什么,刘书记一挥手:“就这样,你去办吧。要马上落实下去。”
李万长畏罪潜逃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迅速在三号矿区传播开来。矿工家属听到这一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抢险救人已经没有希望了。年纪稍大的家属呼天抢地恸哭哀号,几个愣头青立马反应激烈,他们抓起东西就砸,看到设备就破坏,本能的利用年轻的身体发泄着失去亲人的悲痛。整个抢险现场一片混乱,局面曾经一度失控。幸亏刘书记的命令下达及时,警察也就违反了对家属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规矩,以暴力手段强硬的抓捕了起头闹事破坏的几个人。擒拿推搡的把家属强行送上汽车,连夜打发回县城。正在参加抢险的矿工情绪明显受到影响,一个个垂头丧气,已经没有最初救人的急迫心情了。大家都认为,困在矿井下的人,完了。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史可平和吴征正在三号矿办公室,接受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主持的第一次事故听证会的事故原因调查。从下午一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间十点多。省安监局的人轮换了几茬,采用轮番轰炸的方式,持续不停的就几个问题,从各种角度反复盘问,但史可平就是三个字:“不知道”或“不清楚”。
最初,一进三号矿办公室的门,史可平就发现这个事故听证会有三堂会审的氛围。在安监局的人看来,他已经是一个对此次事故负有重大责任的责任人。中国人的法律观念是淡薄的,安监局的人在心理上已认定史可平相当于罪犯,所以,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客气的。
从接到被调查通知的刹那,史可平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心里明白,对于所有参加抢险的人来讲,现在的抢险救人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而已。真正的工作重心已经随着救人无望而进入事故的善后阶段。那就是追查和明确事故责任人,然后绳之以法,也好对社会各界有个交代。
史可平颓丧异常却又不失平静,默默扫视着他曾经高居上座,倾听汇报,众星捧月般开展工作、最熟悉不过的康明禹的办公室。内心感叹过去座上客,如今有如阶下囚般的人生变故。待到发现吴征也坐在旁听样的侧席时,史可平脑子咣当一炸,深深感觉到人生真是冤家路窄。但他脸上没有带出任何表情,内心知道此时哪怕片言只语的错误,都将使自己陷入弥天大祸。想到此,他脑子里暗自决心一言不发。他明白,任何的调查包括审讯,只要嫌犯对象不开口,怎样威逼利诱都是没有办法的。只要你一开口,哪怕简单的辩解,也都会落入对方早已设好的陷阱。然后被对方步步紧逼,最终突破心里防线,一泻千里的全盘交代。
史可平沧桑疲惫的脸上毫无表情,自然地走向设在安监局人员面前的木头方凳。
刚一落座,刘副局长就说话了:“史可平总经理,因为你最近一直忙于布置抢险,所以我们在事故原因的调查过程中,没有传唤你。现在,事故抢险即将结束,我们希望你作为矿业公司的总经理,对事故原因做一个必要的说明。当然,我作为本次事故调查的主管,有些的询问,可能不是那么对你有利。但是你放心,我们都是国家干部,只要你如实回答,能担待的我们尽量担待。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史可平点了点头,没有吭气。
吴征在史可平进门的一刹那,内心突然有些慌乱。他心理明白,今天的听证会是决定能否战胜史可平的直面一仗。自己已经冲到前台,也就用不着扭捏作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发挥好,抓住史可平的痛处,迅雷不及掩耳般穷追猛打,方能毕其功于一役,让史可平永无翻身之日。想到这里,吴征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变的肃穆真诚。好似一个剑客高手,不经意间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观察着对手的细微变化。好在对手出现破绽的霎间,一剑剜心,置敌于死地。但不到时机,吴征也决心一言不发。
夏茗在保护康明禹的时候,被那些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打的遍体鳞伤。等那些家属一走,立刻扶着康明禹进了矿井。听到外面吵闹声平息下来,这才惊魂未定的打量起康明禹。见康明禹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眼圈青黑又胡子拉茬,回想自己刚才的一幕。委屈伤心的一把抱住康明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康明禹梳理着夏茗的头发,也是泪光晶莹,却什么也不说。
这时,有警察进来通知:凡是与抢险无关人员一律离开现场;康明禹抢险阶段,任何行动,必须有公安人员随同。康明禹问:“那我要和施总商量最后的工作布置怎么办?”警察面无表情的说“施总正在接受调查,要商量工作,必须请示刘书记。”康明禹一听,扭头就往矿井外走。警察亦步亦趋急忙跟上。夏茗追在后面问“你要去那里?”康明禹头也不回说:“我去找刘书记。”
到了矿井口,只见刘书记正给县直机关的人员讲话,刘书记早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却依然有军人之风。刘书记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一定记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我们自己的事业前程,大家也应该积极冲在前面,我就守候在这里看,对于表现良好的,这次抢险结束,我给你们嘉奖;对于懒惰躲避的人,你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一句话:谁砸我的碗,我砸谁的锅。造成严重后果的,将有法律等候着你。一切的一切,就靠你自己的表现了。有什么困难的,你现在也不要给我讲,公道自在我心。等事故抢险结束,我自然给你一个明确答复。”下面干部听着刘书记这火辣辣,却又拉拢许愿的话,个个摩拳擦掌,信心十足。
刘书记恩威并用,看鼓动和威胁的火候差不多了,就说:“你们放心,我刘某人说到做到,决不食言。这对大家来说,也是个机会,希望你们珍惜。好,大家现在解散,休息休息,做好准备打好明天抢险救人的最后一仗。解散。”
康明禹看刘书记也是眼窝深陷,胡茬满脸,但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见刘书记的战前动员会结束,康明禹径直过去,叫了一声:“刘书记。”
刘书记从听到李万长潜逃的消息后,就对史可平康明禹有了偏见。回过头来,见是康明禹,气就不打一处来。气咻咻的问:“什么事?你不在井下督促抽水,跑上来干什么?找我什么事?”
康明禹听着这包含巨大压力的问话,沉默半会,迎着刘书记咄咄逼人的目光固执地反问:“刘书记,为什么现在就已经展开事故原因调查呢?”
刘书记:“这是我们县委经过研究决定的。怎么,你不同意?”
康明禹:“刘书记,我是说,现在是抽水抢险的关键时刻,史总是离不开的,有些具体的安排,我们得随时商量,然后分头执行。”
刘书记:“为什么不行,没有胡萝卜,就不能做素席了?你最好踏踏实实的抽水抢险,不要动什么歪念头。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康明禹还不知道李万长畏罪潜逃的消息,对刘书记的话一片茫然。但抢险最后时刻,确实离不开史可平。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刘书记,我没有什么歪念头,这时候,抢险救人确实不能没有施总。毕竟救人要紧。事故调查可以等抢险结束,随时都能进行。”
刘书记看康明禹被人揍的落拓不堪的样子,听听也有道理,思索半晌,带着意味很深的口吻说:“那好,我出面给安监局的人打招呼,让史总先和你一同抢险。你留在这里督促抽水。”
康明禹却坚持说:‘刘书记,我和你一起去,我向安监局的人说明情况。”
刘书记点头说:‘也好。记住,千万不要有李万长的想法和念头。”
康明禹愕然莫名,问:“李万长怎么了?”
刘书记错开牙关,从牙缝里蹦出:“李万长跑了,畏罪潜逃。”
康明禹惊诧的几乎跌倒,终于稳住身子,抬头仰望繁星满天的夜空,眼中无限悲怆凄凉。久久才悠悠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刘书记想到自己已经下了对李万长就地执法的命令,遂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他以为,他能跑得了。”
第二十七章:挺身而出
二十七
康明禹和刘书记匆匆回到办公室时,就见史可平已经被折磨的疲惫不堪。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凝重而又无奈。在任何调查询问中,被调查的对象如果不开口,对于调查人员来说,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尽管安监局的人员使用不同方式,不同角度的反复质询,史可平就是一言不发。
史可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安监局一帮人束手无策。吴征只好主动跳出,按早先的既定思路,口若悬河、铿锵有力的分析本次事故的责任。
现场主客已经易位,安监局的人员要么凝神倾听,要么奋笔疾书做着纪录,只是吴征一人在铿锵有力的声讨:“………象我们这样的大型国有矿山企业,发生这样的特大责任事故,首先矿长应该负完全责任。但我们凡事都应该追根溯源,这就要求我们应该对本次事故进行定性。那么,这次事故是怎样的一次事故呢?我认为,这是一起错误决策、违章指挥而引发的一场特大责任事故。那么,我们还要问,为什么会发生错误决策和违章指挥呢?那就涉及我们的矿山管理人员的知识层次的问题。作为这样的大型国有矿山企业,它的矿长却是一个农民,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民工。用一个没有文化的民工,来管理这样的国有大型矿山企业,能不错误决策、违章指挥吗?
“所以发生这样的特大责任事故是必然的。我们还要问,我们明知让一个没有文化的民工担任矿长,肯定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特大事故,为什么还要强行任命这样的人担任矿长呢?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作为法人代表的总经理史可平先生最清楚不过了。还有,我们矿管委主要领导早就意识到矿业公司干部的知识结构问题。一个月以前,我们就下发了矿业公司中层干部的任用标准,明文规定中层干部必须要‘大学毕业、工作两年以上’,可直到今天,这个文件为什么还没有执行呢?这恐怕也只有我们的史可平先生最清楚了。综上所述,我认为,史可平无疑应该同样承担主要责任。”
吴征端的好口才,逻辑严谨,推理周密,一番自问自答的推敲叙述,干脆利落的嘎然而止,既把自己的责任洗的一干二净,又满打满算把史可平和康明禹推入绝境。听的安监局的人员神昏目眩,却满对胃口的不住点头。一旁的刘书记见其如此阴狠毒辣,暗自也是倒吸凉气,一时也瞠目结舌。史可平的防线似乎刹那间已被击溃,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康明禹早就听的义愤填膺,连续多日劳累的神经,好似被吴征落井下石的话语霎间调动起来了。在吴征掷地有声的结束语刚一落下,康明禹脱口而出:“吴征,你不光卑鄙,你还无耻。”因为大家都还沉浸在吴征的推理中,所以很安静。因为安静,所以康明禹的话听得很清楚。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康明禹。
康明禹不停地点晃着脑袋说:“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民工,确实是个初中毕业的民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担任三号矿的矿长。但我不是因为文化低,而是因为我就是一个农民工,一个没有吃公家饭资历的农民工。那我问你,你应该有知识,有文化,你也曾经担任过三号矿的矿长,为什么三号矿在你管理的几年里,事故接二连三,并且同样是恶性事故呢?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因为发生了恶性事故,才被免掉了三号矿的矿长职务吧?
“我还记得,我师傅梁工也就是在你担任矿长期间,被你的违章指挥而送了性命。我更清楚的记得,你被免掉矿长的那次事故,也是恶性特大责任事故吧?只不过比今天所困的人数少而已,他们都是因为你的违章指挥而丢了性命,这,才过去两年,你怎么就忘了呢?”
刘书记听到康明禹提起两年前的旧帐,不觉大吃一惊。因为那次事故来的突然,最终和七名死者家属达成协议,没有上报省安监局。这在矿难事故中属于瞒报。现在这个康明禹不知死活,为了对付吴征,一味的扯出旧帐反攻倒算。却不知这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正好给了刘副局长抓住把柄的机会。这样下去,牵连出多少人多少事还不知道呢,尤其自己这个当初做出决定的当家人。看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火辣辣的期待眼光,正等着康明禹继续发挥。形势正朝不可遇见的险恶方向发展,刘书记不觉大吼一声:“康明禹,放你的娘的狗屁。说你自己的事。”
安监局刘副局长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恨不得康明禹继续大暴猛料,也好抓住把柄,追根问底,然后穷追猛打,一网罗收这个桀骜不驯的刘书记。见刘书记破口大骂,遂皮笑肉不笑的对刘书记说:“刘书记,不要发火骂人呀,让他说下去嘛。”
吴征倒吸一口冷气。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康明禹会扯出陈年旧帐。当着安监局的人,一个简单的反攻倒算,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摆到被动位置。吴征感觉冷汗直冒,不觉呆了。但吴征也不是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迷失错乱的人,并且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岂能让康明禹几句话就可以吓倒。吴征鼻子哼了一声,说:‘可惜,你说的已经时过境迁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一次的事故。所以,我们现在全部的精力是关注本次事故。”
康明禹看了刘书记一眼,似乎醒悟,口气缓了缓,疲惫深陷的眼眶里充满无限蔑视:“吴主任,说起来,我们算是难兄难弟,为什么现在要这样落井下石呢?”
吴征一时无话了,沉默片刻狠很地说:‘你是个疯狗。”遂不再说话。
史可平对康明禹及时赶来救驾感激不已。见康明禹在此非常时期,反击吴征竟然口若悬河,犀利慷慨。立马使吴征噤若寒蝉。内心暗自称道:这才是愈见危疑愈显颜色的男人本色。但他毕竟阅历丰富,听康明禹不管不顾的失常发挥,牵扯出过去的陈年旧帐,如此下去,局面必将失控。发现康明禹还要说下去,也就顾不上一言不发的初衷了,赶紧严厉制止:“康明禹,有事说事,没事赶快去抽水,抢险救人要紧。”
康明禹这才回过神,半天恢复了平静,对安监局的人说:“抢险救人到了做关键时刻,我们有些方案,还需要和史总最后商量。我来请史总到井下实地勘察,争取尽快拿出方案。你们看,事故调查能不能暂时先缓一缓?”
刘副局长看到正精彩处,听康明禹话题改变,傲岸的一口顶住:“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康明禹平静地说:“我知道。但现在井下困着28条人命,如果人还活着,我们的计划稍有差错,这个责任应该谁负呢?况且,最后的关头,抢险救人确实离不开史总。”
看刘副局长迟疑不定的样子,刘书记恳切地说:“刘局长,确实是这样。按《三号矿特大事故预案》,所有抢险方案,最终都应该由史总来拍板。三号矿也是史总最初筹建的,他是我们当中最熟悉矿井内部的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抢险第一线。至于事故调查,毕竟没有当下的救人要紧呐。”见刘副局长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刘书记接着说:“左右明天天黑前就可以知道结果,人,不管死活,我们都得先救出来,对吗?”
刘副局长犹豫了半天方吐口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刘书记,你要保证他们不出意外。”
刘书记点头:“那是,那是。凡是涉及事故的人我们都采取了措施。”
康明禹马上扶起史可平要走,刘副局长却放不下康明禹刚才扯出的老帐,忽然说:“康明禹,请你在你刚才所说的谈话纪录上签个字。”
众人脑子嗡的一响,不禁面面相觑,一时呆若木鸡。
负责纪录的小伙立时手足无措,脸色煞白。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血腥厮杀,正看的意乱神迷。因为康明禹不是今天的调查对象,所以就没有把康明禹的一番话纪录在案。在刘副局长锐利的盯视下,只好怯生生咕哝道:“刘局长,我,我没有纪录。”
刘副局长懊恼异常,却又不便发作,梗过脖子对刘书记说:“那好吧。刘书记,你们先忙去吧。这事,我们下来再说。”
几人长出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听到人声渐远,负责纪录的小伙惶恐的叫了一声“刘局长”
刘副局长勃然大怒,手指向门口,狂喝一声:“滚出去。”
刘书记边走边骂吴征和康明禹:“你两个,都是没有脑子的二球。幸亏没有叫抓住把柄,要不然,我看你两个二球怎么收场。都这时候了,还狗咬狗?我看你们和李万长都是一丘之貉。”
吴征和康明禹听着刘书记的粗口大骂,都默不作声。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互相对视的眼神里满是仇恨,目光相逢,又倏而分开。
史可平却问道:“刘书记,李万长不是在抽水么,他怎么了?”
刘书记没好气地说:“抽个狗球的水,这狗日的跑了。”
史可平听了,刚要说话的嘴就裂在半空一动不动了。
大半天,史可平喃喃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刘书记奇怪,这话怎么和康明禹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所说的一字不差。
史可平又恶狠狠地说:“他以为,他能跑得了。”
这下吃惊的是康明禹了,刘书记当初亲口说的,现在居然被史可平说得一字不差。而且两人的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
刘书记停止了粗口,让跟在身后的吴征去休息,叮嘱吴征把脑子用在正道上。吴征哼了声,反正这次事故已经是铁板定钉的结局了,28人的生命消亡。任你史可平康明禹再怎么折腾,也是无力回天。那就只有耐心等待他们最后的悲惨结局,看那时候,你史可平康明禹还有多大能耐。刘书记见吴征去了,偕了史可平和康明禹到了矿井口。
康明禹远远看见夏茗还在井口焦虑徘徊,却已经顾不上关心了,只随着二人进了矿井。夏茗待要追上去时,被警察阻止了。
刘书记已经没有县委书记架势了,累的软踏踏地顺洞壁靠着坐了下去,说:“你们商量,我听着。”
康明禹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说明天抽水到最底平井时,由他一人先涉水进入事故区,先弄清楚被困人员是否活着。然后其他人员依次进入,施行急救。史可平听了,沉吟半晌说:“应该可行。只是你一人进去,太危险了。”史可平还有一层意思没有明讲,那就是被困人员全部遇难,康明禹一旦有意外,留下这一摊子自己怎么收场啊。
康明禹以为史可平关心自己,诚恳地说:“史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史可平说:“如果没人和你进去,我陪你进去。”
康明禹感动的热泪盈眶:“史总,你不能去,现在李万长跑了,我和田宝义进去。如果真有个万一,那也是命。刘书记在这里,我也不忌讳。退一万步,有你在,我们毕竟不会没了下场。假如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有又谁能给我们说话呢!再说,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出意外,我不能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你收拾。”
史可平说:“不光是烂摊子的事,这么大的事故,我不能眼睁睁的把你再搭进去。李万长这一跑倒好,本来他做的孽,我们就坐实了叫他承担。本来我还想给他分担一些责任,毕竟年轻。现在看来,他不值得我们担待,那我们就实实在在给他往实坐。刘书记在这里,你把实际情况给刘书记汇报汇报吧。我们要再不说,吴征这条疯狗还不知怎么狠狠咬我们呢。这次事故已经定性,我们无力回天。你也看到了,今天这半天,风急浪大呀,我们就要翻船了。”
康明禹当然明白史可平的意思,那就是已经到了这种惨烈程度,只有把一切责任推到李万长头上,才能保护史可平和自己不至于万劫不复。
康明禹刚要开口,刘书记摆摆手:“我不想听过程,我要结果。只要人有活着出来的,我刘宝怀自然感激你们;如果全军覆没,我刘某人决不同情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能再昧着良心对死去的亡灵。”
话说到这份上,史可平康明禹明白,刘书记把最后的路都堵死了。三人一时都沉默了。
气氛沉重到极点。史可平清楚,不管是吴征抑或自己,现在都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了。吴征蓄谋已久,趁次机会要穷追猛打,以期毕其功于一役,然后一劳永逸,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再无出头之日。对于自己来说,28条人命的消亡,自己无疑已经仕途到头,再加上任人唯亲,贪污渎职等累计叠加,反正铁窗凄凉已经定局。想到这里,史可平感觉万念俱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其实,刘书记心中极其明白,当年瞒报事故时,为了将后不至于被人秋后算账,在史可平强烈要求处理吴征的情况下,自己曾经亲自对吴征做了说服工作。让吴征答应接受县委和政府的处理决定。当然,条件是两年后风平浪静,复出担任矿管委主任一职。今天,吴征虽然担任了矿管委主任,但局面却远没有风平浪静。而且因为一场28人的特大事故,更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康明禹和吴征仇人相见,也都赤膊上阵。瞪着血红的眼睛要置对方与死地,却不知道这样无异于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架上了熊熊火炉。看他们昨夜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险象环生之间,就已经清楚局面多么错综复杂。当时,要不是安监局那个傻小伙没有纪录,也许关于两年前瞒报的特大事故,就已经是安监局人员工作重心了。这时候的康明禹虽然极力抢险救人,同时对吴征也摆出一副一旦救人失败,必将鱼死网破的架势,不能不让人担忧。在这样的局面下,刘书记决心多余的话不说一句,一切拭目以待。
史可平疲惫地说:“让田宝义来吧,我要亲自交代他,无论如何,他今天得把你活着带出矿井。”
等康明禹安排的人回来后,田宝义却没有一同来。一问,说是找遍了整个矿区,也没有田宝义得影子。史可平大怒,说:“他跑什么呀,再大的事故也不会判他刑,他逃跑干什么?”
康明禹思索片刻说:“宝义不会跑的,他可能追李万长去了。”
史可平:“那好,今天我和你一同进去。”
康明禹没有出声,朝矿井外面望去,发现天已经麻麻亮了。
第二十八章:人都活着
二十八
天阴沉沉的,又闷又热。
下午两点整,关于这次抢险的所有人员都集中在矿井口。一切准备就绪,大家都在焦急等待着抢险救人的最后时刻到来。井下的人员每隔五分钟就利用简易电话报告一次水位下降情况|奇+_+书*_*网|。现场的医务人员都做好了急救准备,救护车、警车已经警灯闪烁,整装待发。现场气氛紧张忙碌。
警察维持秩序时,现场人员自动分化成三组。以史可平康明禹为首的矿业公司人员和矿工组成的突击队;刘书记白县长领导的县直机关组成的急救队;吴征和无关人员被警察隔离在警戒线以外。计划制定的非常周密,也经过多数人员反复讨论,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细节都考虑了进去。分工非常明确,任务已经明白的下达到每一个人。
康明禹和十几名矿工都脱去了衣服,全身只穿一条裤衩,简易电话和急救食品药品都背在身上,赤条条的准备出发。
这时,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把本来压抑沉闷的气氛浇灌的似乎要爆炸一般。人人表情僵硬呆板,彼此可以感受到忐忑不安的内心紧张,不言声的沉默中却又有极其震撼人心的极大嗡声,似远似近的混响在人们的耳膜和心头。
细雨斜飘中人人被淋的湿透。刘书记抬头望望乌云低压的灰蒙蒙的苍穹,内心焦虑不安,急切的思考,如果这雨要继续再下,引发陵江涨水,淹没矿区公路,那时……
听到水位已下降到离矿井顶部十公分时,刘书记环视了一眼现场的所有人员。只见所有人员都浑身湿透,雨中灰暗的天际下,个个表情肃穆的等待着他发布‘出发’的命令。尤其史可平康明禹以及白县长和自己,都是两眼血红,全身疲惫,满脸憔悴不堪,刘书记不觉就有一种悲壮慷慨涌上全身,脑子里突然映出1979年他带领连队在老山前线进行战前宣誓的情景。准确地说,那场残酷的战争成就了他今天县委书记的地位。看看眼前的一切,与当年的雨夜何其相似。然而今天,命运能否再次眷顾自己呢?
刘书记感觉嗓子里有些似苦似咸的东西热乎乎泛滥汹涌。等听到水位已下降到距矿井顶部二十公分时,刘书记一把推开给他要打伞的人,举起电喇叭问:“都准备好了没有?”
下面参差不齐地吼道:“准备好了。”
刘书记点点头说:“好。救人一命,胜过修桥铺路。作为突击队的人员来说,你要救的人是与你患难与共的矿工兄弟;作为急救队的人来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你们出力流汗的时候了。该说的我昨天都说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我和白县长等着你们凯旋归来。”说完,看了一眼史可平和康明禹,见二人点头,刘书记刚要说“出发”时,就听身后“咚”的一声响,吓得刘书记心头猛的一颤。
回头看时,原来是田保义把半死不活的李万长狠狠地摔在地上。刘书记突然脸涨的通红,额角血管突突暴跳。对这个犹如临阵脱逃不负责任的背水小人,他简直恨之入骨。刘书记死死盯了半死不活的李万长看了半天,猛的对身旁的警察狂喝一声:“拷起来。”警察也不管李万长是死是活,赶紧掏出手铐给拷了起来。
众人被刘书记的举动震的心头嗵嗵直跳。史可平本来也对李万长关键时刻的出逃切齿痛恨,但见刘书记非常时期,拿李万长杀鸡给猴子看,不由的五味杂陈,和同样兔死狐悲的康明禹对视了一眼。两人谁也没有吱声,就听刘书记大吼道:“出发”,迷迷糊糊随着大家进了矿井口。
田保义什么也不说,把血迹斑斑的褴褛衬衣脱下一甩,露出伤痕累累的结实肌肉,跟了康明禹身后去了。康明禹在走进矿井的刹那,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的夏茗。他同时也看见了吴征那辛灾乐祸的冷笑的脸。
井下突击队人员在康明禹的带领下,严格按计划涉水进入事故区域。史可平本来要随康明禹一起涉水进入,但被康明禹阻止了,康明禹说有田保义在,自己的一切尽可放心。史可平才勉强留在了事故水域之外。和康明禹悲壮握手后,看他们哗哗划水进入,以至渐渐潜入水中,完全没有了声音,史可平的心口猛的一涨。现在,留给他的只有等待。
矿井口,刘书记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残酷漫长的等待。他一会一个电话,询问井下的进展,但井下的回答千篇一律,都是暂时还没有消息。刘书记象一只困在笼中的狮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原地踏步转圈,似乎发现目标,就要猛扑过来的样子。众人噤若寒蝉,不敢看他狂怒暴躁的样子,都把目光集中在写着安全第一的矿井口。
人人紧张的快要窒息,白县长在焦躁的等待中,过分的紧张焦虑,使他分明听见了自己手腕上手表的秒针在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前进的声音。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悄然度过。突击队下去的时间已经足足一小时了。刘书记抬腕看看表,和白县长互相对望着,那眼神清楚不过的表达:完了。
白县长拉了刘书记到放着电话的简易台子边坐下,点了一支烟递给刘书记,轻轻说:“看来,要考虑下一步了。”刘书记猛地抽了一口,呛的咳嗽着说:“也只有这样了。”然后却什么也不说了,两个人都默默无语。
矿井下的史可平比矿井外的刘书记和白县长更是紧张焦虑,以至于他几次要冲进水中,亲自去探个究竟,却都被身边的人强行拽住了。史可平无奈的蹲在地上,潮湿阴冷的井下,让他控制不住的全身瑟瑟发抖。
这是一种让人近乎发疯的等待。在结局没有出现之前,这样箭熬身心的漫长等待。让史可平身心俱焚。回想自己这些年坎坷颠簸,起伏跌宕的一路走来。原想只要与人为善,和光同尘,自己这一生也不会再有大的波折。谁料想,造化弄人,一场违章指挥造成的惊天矿难,连带着吴征多年的怨仇,一下子又把他推入暴风骤雨般的人生逆流中。摇摇欲坠的搁在岩浆喷涌的火山口上……
昏黄幽暗的矿井下,史可平正凝神思索。
一声激越的电话铃声清脆响起,史可平以为又是刘书记从井口打来,正不知道接了电话给刘书记怎么回答时,却发现是连接康明禹他们的电话,猛然抓起,声音颤抖着问:“怎么样?”
那边是康明禹的声音,不知是冷还是紧张,牙齿都敲的格格直响:“史总……”
就在刘书记白县长万分绝望之际,身边的电话铃声犀利响起,把沉思中的二人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刘书记一把抓起话筒,镇定了一下情绪,只说了一个字:“讲。”
“什么,都还活着?你再说一遍……”听见刘书记急促的问。白县长眺刘书记铁青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血红眼神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知道被困人员生还大有希望,不觉也自振奋激动。
就听刘书记说:“史总,告诉他们,不要急,要稳妥。……要保证万无一失的把人全部抢救出来。你告诉康明禹,只要被困人员能够全部安全脱险,他提什么条件,只要我刘保怀能做到,我无条件答应。好,我预祝你们成功。”
搁下电话,刘书记长舒一口气,猛地站起,拿过电喇叭,用掩饰不住的激动语气说:“同志们,我,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被困井下的人员,他们,都还活着。……”
随着刘书记的话音刚落,现场一片欢呼。那些牵挂着井下被困人员的矿工,禁不住个个热泪盈眶,有家人被困在井下的,甚至激动的嚎啕大哭。
矿井下的史可平在放下电话的刹那间,泪水已经溢满眼眶,蒙胧着双眼久久望着水下,良久才喃喃说出:“天不灭曹呐。”
夏茗在听到被困人员还活着的消息时,一时悲喜交加,不由的双手捂起脸,任泪水顺着指缝溢出。最后实在抑制不住放声大哭欲望,转身小步跑开,躲到无人的墙角,失声痛哭。
和夏茗相同,吴征内心感慨万端,一种有苦说不出感觉让他也想放声大哭。看周围的人欢呼雀跃,吴征内心沮丧的似乎崩溃。造物弄人,人算不如天算。他真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但一看刘书记的目光正深不可测的望向他时,心里咯噔一紧。知道这时候不表现,接下来恐怕祸不旋踵。只好控制住情绪,走过去对刘书记和白县长祝贺道:“刘书记,白县长,这样的特大矿难,也只有在你们两位领导的亲自指挥下,才能这样大获成功。我祝贺你们,也感谢你们挽救了28条生命。”
吴征虽然言不由衷,但表现的诚恳真挚。刘书记和白县长听的不住点头,嘴里却含糊其词道:“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接下来的过程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康明禹冲锋在前,史可平居中接应,刘书记全局指挥调度,两个小时当中,28人被依次蒙着脑袋抬出矿井口,现场的医生迅速做了急救处理。几个危重人员在急救的同时,由警车开道,被救护车呼啸着拉往县医院。其余人员随后由大客车也送往医院。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已经顾不上还在井下的史可平康明禹他们了,各自坐了车一路追随着去了医院。
史可平和康明禹检查完井下的一切,等他们全部步出矿井时,雨已经停了,太阳正从云缝里露出半张笑脸。康明禹和史可平互相对望,两颗沧桑不堪的心都五味杂陈,感慨万端,纵有千言万语,却都一时无从说起。田保义更是无语,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冰冷的脸上,只是两眼炯炯发亮。
夏茗跑过来,叫了声“明禹”,康明禹回头看时,夏茗已经泪花迸流。康明禹刚裂嘴说声“你”时,突然眼前金星乱舞,口里咕哝了声什么,就嗵的倒了下去,一时晕了过去。慌的众人忙成一团。
待康明禹悠悠醒过来后,负责断后的公安局周局长过来告诉史可平和康明禹,在没有接到县委刘书记的命令前,他们暂时必须接受公安干警的监视。史可平十分疲惫的坐在地上,颌首说好吧。
“李万长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是什么原因?”周局长问田保义
“他不愿意跟我回来,所以我点了他的穴。”田保义瓮声瓮气地说。
“那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让他醒来?”周局长惊诧不已,愕然问。
“你带我去,我解开穴道就好了。”田保义满不在乎地说。
于是周局长带田保义上了警车,把带着手铐的李万长翻了过来。只见田保义又重新把李万长翻了回去,在李万长的脖颈侧,猛地剁了一掌。听李万长哼唧出了声,田保义说:“没事了,半小时后他自己会醒的。”
“你是怎么点了他的穴呢?”周局长万分惊异,或许是从事公安的人天生好奇,周局长忍不住问道。
田保义揭开李万长后背衣服,指着腰脊椎处的地方说:“这是人的命门穴,我当时就点了他的命门穴。”
周局长盯着李万长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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