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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找茬吗?”
“按职权,人家是有权追查瞒报事故的。不管时间多久,我们毕竟是瞒报了两年前的特大责任事故。”白县长总是不能放心,忧心忡忡地说:“把柄被人家抓在手里,恐怕不好挽回呐?”
“别人是出于公心调查,他是出于私心调查。他调查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我能让他得逞?哼!”刘书记毫不在乎,鼻子里哼了声,说:“况且,当初瞒报事故后,我也想过,这件事,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所以,我后来以个人名义向市委递交了事故的过程说明,讲清楚了为何隐瞒不报的原因。市委常委会时,也顺便通过了我的情况说明。”
“谋定而后动,还是你刘书记高明啊。”白县长这才明白,心头似乎豁然一亮。眼前这个看似粗鲁莽撞的县委书记,心计如此深沉,谋划如此长远。原来,他早已争取了主动,做好了一切防备。怪不得敢于毫无顾忌的公开侮辱甚至得罪盛气凌人的省安监局刘副局长。这一点,不得不让自认为宦海精英的白县长自愧不如,从而打心眼里佩服。不过,作为县委常委的二号人物,这么大的事,县委书记竟然单独行动,只顾撇清自己。这,又置他这个县长于何地呢?白县长内心有些不悦,口里却说:“那,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至少有我们两个人签名,你的责任也小一点嘛。”
“既然我做的决定,就应该我来负责任。”刘书记当然听出白县长的弦外之音,诡谲一笑,复又真诚说:“当然,不牵扯你进来,也是为你今后考虑。仕途不易,万一过不了关,你我都陷进去。岂不是洪洞县里没好人了?再说了,你当时也在国外考察嘛。”
“感谢了。”白县长听的无可奈何,一语双关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你不要多想了,现在,象你这样想干事的好干部不多了。能担待的,我们得多担待一点。”刘书记语重心长,叹了口气说:“至于瞒报事故,也是不得已的做法。我是真心想承担全部责任的。多少条人命,一下子就没有了,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农民。我这样做,也是为我自己的良心求个平安呐。”
刘书记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忧伤,白县长无疑也受了感染。他是正经大学哲学系毕业,看问题从来是以矛盾为出发点的。是啊,国家正处于改革攻坚阶段。既要坚持改革开放,坚持治理整顿;又要发展经济,健全管理。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工厂纷纷倒闭,工人大量下岗,农民种地赔钱,财政入不敷出,群众上访不断,社会治安混乱……各种社会矛盾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凸显。中央要求稳定压倒一切,在这样的局面下,上级各部门加强了监督执行。地方上为了财政收入,又不得不踩红线,甚至越过红线。因此,监管部门和地方上发生矛盾也就在所难免。
“一切都是矛盾呐!改革进入攻坚阶段,要破茧成蝶,总得有个阵痛的过程嘛。你也不要自责,我们要一切向前看嘛。”白县长思索良久说。说过之后,感觉话题太深,又笑道:“对了,刘副局长给我们下了一份所有矿山企业,停产整顿三个月。”
“什么?所有矿山?这不典型的公报私仇吗?”刘书记显然十分吃惊。
白县长当然明白,刚刚建成的冶炼厂,基本安排了电器厂和食品长的下岗人员。二期扩建的选矿厂按说可以完全安排倒闭的缫丝厂的人员。可这一切,都是依托资源为主的矿山来完成。没有了矿山的原矿,一切都无从谈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在各项工作都紧锣密鼓如火如荼即将完工,将要投产时,三号矿的特大事故,引发一纸限期停产整顿的整改书,对于已经申报完毕,将要成立集团公司的矿业公司,无疑打在了软肋上。
刘书记考虑了半天,下了决心说:“按他要求做吧。冶炼厂,选矿厂二期投产时间只有向后推了。原计划国庆投产和矿业集团成立典礼,推到元旦后吧。趁这个机会;也好把矿业公司的管理层人事调整一下。不过,在人事任命上,这几个企业的管理人员一定要精明强干。要懂经营,会管理,而且要年轻有文化。”
白县长明白,刘书记上任四年来,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雷厉风行,对城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拓宽了市区的中心道路,修建了环城公路,使原来破烂肮脏的市区变的干净整洁,焕然一新。同时,关闭了一批连年亏损没有前景的企业,大力发展以矿业为主的工业企业。在发展矿业企业的同时,刘书记坚决反对仅仅靠外销原矿换取财政收入的做法,提倡对本土资源进行深加工。这样,在县委县政府的全力支持下,不光建成投产了年处理原矿10万吨的选矿厂。在选矿厂运行平稳、效益良好的带动下,又进行了选矿厂的二期扩建,一举把原矿处理能力提高到年30万吨。同时筹建了年产2万吨零号锌的冶炼厂。
等到这些企业投产发挥作用,C县将成为西北乃至全国重金属生产基地。在以矿业为主体的工业企业带动下,其他产业尤其第三产业将不可遏止的蓬勃发展。其时,本县将不会再有下岗失业人员,并且从根本上扭转财政入不敷出的困境。有了财政基础,政府就可以出面,对本县最大的企业轧钢厂进行技术改造,提高产品质量,发展外销产品……到时候,一个集重金属生产加工为一体的新型工业城市,将奕奕生辉般矗立在祖国的大西北。
由于这些成绩,刘书记在任职的四年里,官场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留下了开拓型干部的美名。尽管在某些领导心目中,刘书记有不听招呼的现象,但谁也不能掩盖其实实在在的成绩。最近更有传言说,在下一届的市委班子中,刘书记将直接进入市委常委、常务副书记的行列。
关于两年前的瞒报事故,也就是10万吨的选矿厂刚刚投产之际。由于其他矿山原矿产量有限,选矿厂面临着严重吃不饱的状态。作为一个靠银行贷款组建的大型企业,光一年的利息就上千万。刘书记担心选矿厂变成有政绩、没成绩的面子工程,在史可平的坚决反对下,命令当时三号矿的矿长吴征,不惜代价扩大原矿产量。吴征不敢违背刘书记的意愿,盲目开采,造成了死亡七人的特大责任事故。
事故发生后,吴征主动承担了一切责任。刘书记也信守承诺,瞒报了此次事故。但瞒报的另一因素――也是主要因素,是为了让选矿厂顺利运转下去。虽然后来表面上对吴征做了处理,实际上,刘书记内心清楚,吴征是代他受过。所以,矿管委主任一职刚空下来,刘书记就力排众议,一力任命吴征就任。吴征虽然提心吊胆的等了两年,最后却是变相的提升。
这些事情,作为官场人物,只能藏在内心深处,永远难以示人。
“人事任命上,我们会按你的要求去考察企业的管理干部。但庆典时间不能往后推,我们还是按计划,在国庆节前召开集团成立和投产庆典。”白县长微笑着,向前探了探身子,靠近刘书记,带着些神秘而又坦诚恳切地说:“你马上就要到市委高就了。你辛苦栽的树,桃子还得你来摘。”
白县长说摘桃子的意思是,刘书记年底进入市府已经成为定局。按常规,自己也将按部就班接任刘书记的位置,成为本县下一位一号人物。但元旦前后是县市级党政部门最忙的时候,县直机关部门人事酝酿,乡镇干部换届,参加市县两级的两会等等。再说了,象这么大的政绩工程典礼,在省市领导和各家电视台面前,就应该由一手操劳辛苦的刘书记主持才对。如果拖到年底举行,刘书记或许已经走马市府。自己主持这样宏大的庆典,反倒有掠人之美。
“什么栽树不栽树、桃子不桃子的。你我还讲这个。至于高就的话,更是没有影子的事。”刘书记当然明白其中意思,哈哈一笑,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摆手说,后面的话却是官话连篇:“我只知道,但凡我们在这个位置一天,就得干好这个位置应该干的事。说实话,这几个企业关系着我们今后的发展根本。所以,我才对这几个企业的管理干部极其重视。你,不会怪我手伸的长了吧?”说罢,觑眼看着白县长。
按常规,书记负责党务,也就是人事;县长负责政府,也就是财政。企业这一块应该由县长负责,不管是企业人事,还是企业经营,权力都应该属于政府一把手的县长。但刘书记作风强悍,从不假手于人,凡事都是一竿子插到底。起初合作的一年里,白县长还据理力争,后来见刘书记霸道跋扈,不同意的事非要闹的鸡飞狗跳。久而久之,只好所有事情都让着这位强梁书记。
“刘书记,你这话可让我惭愧。有你运筹帷幄,我们就等着决胜千里。哪里会不识好歹呢。”白县长被随随便便将了一军,立即摆动双手,含笑解释。对这个年底就要走马市府副书记的上司,白县长严肃而又极其诚挚赞美说:“刘书记,我也说实话,跟你搭班子四年,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你的工作思路,对政策形势的把握,关键时刻挽狂澜于既倒的个人气魄,还有一往无前的开拓精神……说真的,我自认为,我这个科班出身的人远远赶不上你。虽然,你工作中发起脾气来,有时候有些不近情理。可事情过后,你又能一如既往的合作共事,没有半点芥蒂,这,让我深深佩服你的襟怀。我觉得,和你这样的人同呼吸,共进退,即使错了,我也无怨无悔。但多少事实证明,最终的结果,你总是对的。”
这一番发自肺腑,诚恳动人的褒奖,听的刘书记如沐春风。细细想来,自己也确实如白县长所说:风格凛冽,襟怀坦荡;大公无私,一往直前。而白县长本人也确实是:沉稳有余,开创不足;心思灵动但却瞻前顾后。当然,白县长这样的人虽然开创不足,但用来守成,应该绰绰有余。听了这不着痕迹,但恭维意味十足的话,刘书记脸上体现出富有成就的表情。发自内心回应的同时,却说出另一番担忧:“是啊,这几年,我们是一路冲锋过来的。但这几年,我们只顾攻城略地,却忽视听了基本的企业管理。你我都清楚,世间任何事,有一利就有一弊。这些企业——姑且叫成绩吧。这些成绩,现在看来是似乎是成绩。如果搞不好,是不是会变成我们的累赘呢?你想过没有,十几个亿的贷款,假如后续管理和资源配套没有衔接好,一旦崩盘,我们将一生背上这个沉重的政治包袱。”
白县长被说的内心一惊,想想也确实如此,遂没有说话。
“因此,在我们手上创建的企业,不光要保证它顺利生存下去,而且要发展壮大。这就要求我们要有高素质的企业管理人才。”刘书记深思熟虑,语气决绝:“所以,几个月前,我就责成吴征以矿管委名义,下发了对矿业企业中层管理干部进行调整的文件。要把那些年轻有文化的大学毕业生,提拔到关键的管理岗位上……”
白县长非常清楚,其实就是这样一纸文件,弄的整个矿业公司人心惶惶,人人跃跃欲试。三号矿的特大矿难,也是因为李万长不知深浅,试图摆脱康明禹而私自指挥盲目爆破,进而引发了差点葬送28条人命的特大责任事故。
如今,虽然李万长被关进看守所,将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眼前的这位县委书记吗?
很明显,象这样全面的选拔和变更干部,不经过周密的研究部署,就直接下发干部变动文件,不引发地震才怪哩。但,面对这样的强梁书记,即使身为县长的白生瑞,也对其所犯的错误难以启齿。
“谁知道,吴征拿了鸡毛当令箭。为了对付史可平,把个事情搞的一塌糊涂。而且还引发了特大矿难,差点让我们万劫不复。现在回想起来,犹自心惊胆战呐!”刘书记口气深沉,带了些忏悔的声音缓缓说:“这也怪我急于求成,好大喜功,没有做好研究部署。……”
刘书记能够如此检讨自己,倒让白县长刮目相看。当初;是他强迫吴征对三号矿盲目扩大生产;等到死亡七人的事故发生;他却又授意吴征承担了全部责任。然后把吴征一撸到底;最终度过了难关。如今;一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吴征重新复起;刚担任矿管委主任不久。他又支持吴征急于调整矿业公司中层干部;以至于让李万长迫不及待的要表现;引发28人的特大事故。幸亏史可平康明禹他们全力抢险;使得一场惊天矿难抢险成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就其现在一番心意抒发;又叫白县长有些懵懂。他在想;在这个人身上;既集中了男人的正直和阴暗;又合成了政客的果断和诡谲;不可谓不复杂。
“你也不要自责,这些都过去了,我们还是考虑下一步吧。”白县长知道;刘书记已经决定了矿业集团的领军人物,在带有反省意味的独白之后;应该是对人事最终决策的宣示了。他安慰着还在自我检讨的刘书记,依然把话题引向焦点。问:“哪你认为,将来的矿业集团,人事应该如何安排呢?”
第三十三章:危机四伏
三十三
史可平一夜没睡。
他一方面把收集到的关于找寻小惠的消息反馈给康明禹,一方面密切探询着李万长的抢救进展。史可平并不担心小惠的出走,对他来讲,这只不过是小孩子和家长闹别扭后的负气出走,过一段日子,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自己会回家的。而李万长此刻的生死,却有可能在最终的事故结论中决定自己的去向。在极度关注李万长的生命安危时,史可平把事故发生前后的各种迹象进行了归纳整理。
从吴征走马上任矿管委主任以来,以上级主管部门的角度,不停的给矿业公司下发了各式各样的指导管理文件。大到人事变动,小到生产经营不一而足,搞的矿业公司人心惶惶,经营管理频发混乱。史可平为人深沉,经验丰富,以不变应万变,把吴征的多少良苦用心都消弭于无形。而最终引发三号矿特大事故的,是县委刘书记一手支持的矿管委下发的关于矿业公司干部变动的文件。使得李万长为了获得晋升,不惜铤而走险,制造了28人的特大事故,从而让凡是与矿业公司有关的单位和个人深陷其中。
如今,事故抢险圆满完成,无一伤亡,算是苍天有眼,自己总算躲过了这一劫难。可是,危机远远没有过去,事情还在发生着变化。首先,李万长被殴打以至生命垂危;其次,吴征狼心不死;第三,昨天午饭,刘书记不惜撕开脸面,公然侮辱省安监局刘副局长……
这些事情,要是单独分开就事论事,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但如果连带在一起来分析,情况就显得不容乐观了。第一,假如李万长死了,在事故最终的结论上,谁也不会把一个死人怎么样。那么在社会压力下,自己和康明禹将是首当其冲的责任承担者;第二,吴征目下虽然被两年前瞒报的事故弄的焦头烂额,但从刘书记气势汹汹的侮辱刘副局长来看,刘书记已经对瞒报的事故处理胸有成竹,要不然他不会这样蛮干的,只是吴征不知道而已。如果吴征很快明白过来,依然不会放过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第三,刘书记虽然有了这次事故成功抢险的成绩,也对瞒报的事故有了应对和化解的办法。表面看来,一切将畅行无阻。但致命的是,他不应该去侮辱和得罪一位省级主管部门的副局级官员。在国家对矿山安全极度关注的政策环境下,这无疑是飞蛾扑火,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这年头,得罪谁都可以,得罪主管部门和上级,就是死路一条。刘书记以县处级的身份公然侮辱厅局级的刘副局长,政治上的火候显然还有欠缺。刘副局长四十多岁,能占据如此高位,抛开身份背景不说,就其高高在上的强悍与傲慢,肯定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当着下级的面,受此侮辱,能够善罢甘休吗?
所以下一步,自己面临的是县委刘书记和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之间的龙虎争霸。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然都会围绕矿山事故来做文章。作为矿业公司的总经理,被夹在中间,是否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结果尚未可知。
既然对形势有了深刻明晰的认识,史可平也就有了应对危机的方案。他非常清楚,现在跟了刘书记,立马就不好过;现在和刘副局长站在一线,将来绝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决定脚踩两只船,谁都不得罪,自己在左右逢源中坐山观虎斗。虽然这样很危险,弄不好会双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但上下权衡,只有这样,或许是度过危机的最好选择。
史可平分析的一点不错,当刘书记和白县长认为危机已经过去,开始对未来的矿业集团进行人事谋划时,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一早起来,把自己从省城带来的几个部下召集在一起,郑重其事的召开了一次会议。
刘副局长闭口不提自己被侮辱的事,先从国家关于矿山安全的政策大环境讲起,引申到国家发展,老百姓安居乐业与社会安定团结的联系,着重讲了经济发展与老百姓生命安全对社会稳定的辩证关系。最后得出结论:一个地方经济再怎么发展,也不能忽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一个政府再怎么重视发展经济,如果对老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那这样的政府,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府,这样的领导,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换言之,这样的政府,就应该垮台,这样的领导,就应该下台。
刘副局长科班出身,讲话掷地有声,思路严谨。在慷慨悲壮之中洋洋洒洒出一篇忧国忧民的正义文章。几个下级这才见识了刘副局长的胸中丘壑,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迅速把这篇讲话整理成文,在征得刘副局长的同意下,打算拿到国家安监局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他们也认为,现在,这样的好干部不多了,这样的好文章也不多了。
最后,会议形成了一份上报省委、省政府《关于C县×××三号矿特大事故的处理报告》,报告对本次事故的起因、经过、结果叙述之后,重点汇报了关于两年前,同样发生在该矿死亡七人的瞒报事故,重点指出,该县领导只顾发展经济,忽视矿工生命安全,最后观点鲜明的指出,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利益格局下利益导向的产物,暗自包含的意思是:相关地方领导是利益环节的重要一环,为了个人利益而有包庇纵容的嫌疑。同时申请,对两年前的瞒报事故进行彻底查处,依法追究相关人员违法违纪的责任。
这些还不够,刘副局长还委托省安监局办公室,邀请省报、党刊、电视台等社会媒体,对事故的处理进行监督报道。
部署完成这一切,看大家都匆忙出去,刘副局长点了一支烟,长吐一口浓雾,心里念叨:“刘保怀,士可杀,不可辱,你侮辱我太过……”
史可平上班后,打电话给康明禹询问了李万长的抢救情况后,接着打电话托朋友帮忙寻找小惠。等接到刘书记电话通知,说安监局将要所有矿山停产整顿三个月,要他做好准备。史可平口头答应着,内心却暗笑刘书记肤浅,矿山停产整顿哪怕三年,也是对企业不对个人。刘副局长绝对愚蠢不到只拿企业开刀,反而放过他这个始作俑者。停产整顿的决定表面合乎情理,恐怕这是人家虚晃一枪,先稳住你。接下来,真正的好戏就要开演了。
史可平几次都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书记,但刘书记没有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很快就挂了电话。
史可平叹一口气,只好把想法深深压在了心底。
当晚,史可平在黄金海岸请省安监局的人吃饭。他的目的,就是要未雨绸缪,搞好和刘副局长的个人关系。夏茗也被从梁工家接来,参加了这个看似平常不过的宴请。刘副局长一改冰冷傲慢的表情,笑容可掬的和史可平推杯换瓒。拉的都是家常话,谁也没有提昨天午饭的事。最后一杯酒是刘副局长敬给史可平的,在刘副局长饱含情谊的话语中,史可平脊背一阵阵发凉。
“你有时间了,要多和安监局的人接触,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不要怕花钱,出门在外,都挺不容易的。”送走所有客人,史可平淡淡地对夏茗说:“另外;要多注意他们的动向。”
夏茗不明白史可平为何突然关心起安监局人员的生活起居了,但‘要注意他们的动向’这句话她无疑听明白了。
第三十四章:两头都不得罪
三十四
七八天时间眨眼过去。夏茗果然没有辜负史可平的托付,通过安监局一位对她暗生情愫的小伙子,很快就把刘副局长的计划摸的一清二楚,甚至把他们的报告文件及刘副局长的那篇慷慨正义的文章,全都复印一份,统统交给了史可平。
史可平对刘副局长的大作拜读之后,发自内心击节赞赏的同时,感叹刀笔杀人。有了这份报告和文章,加上媒体记者的渲染报道,把瞒报事故自然导入司法程序。到那时,刘书记和吴征内外交困,真正吃不了兜着走。刘副局长不光文笔老辣,官场功夫也极见功底。这样一番有计划的文攻武围,把政策因素和舆论监督两样武器用的炉火纯青,矛头直指县委刘书记,足见用心良苦。刘书记能否安然度过,尚在未知之间。
对矿业集团的人事初步议定后,县委刘书记就带了工作组下乡去了。从乡下回到办公室,一大早,刘书记就打电话约了吴征和史可平,准备代表组织和两人谈话。把吴征出任矿业集团董事长、总经理的人事打算告诉他们。按常规,这一职务应该由管理矿业公司多年的史可平担任。刘书记觉得已经决定了吴征出任,找史可平谈话的目的,只不过是想通知一声。
但接下来的谈话,却让这位刚愎自用的县委书记瞠目结舌,措手不及。
刘书记虽然就事说事,吴征还是听出有对自己的照顾的意思。那就是关于两年前的瞒报事故,说白了,这个职务就是对自己独自承担了一切的补偿。听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安排后,吴征兜头给刘书记一瓢凉水。
“我不会担任什么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刘书记,我也奉劝县委,先不要把这个决定付诸文件。”吴征明显带有气恼,仗着和刘书记的私人关系,冷冷地说。由于最近气氛超乎寻常的平静,吴征明显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四处打听与综合判断之后,不禁让他大吃一惊。安监局的刘副局长不光没有被刘书记折服,而且酝酿着更加凌厉的攻势。自以为是的刘书记当然不知道这些,还在为羞辱了对方沾沾自喜。吴征几次想私下接触刘副局长,都被婉言拒绝。这一切,更加证实对方在有预谋的实施一项针对刘书记和他的计划。吴征多次和刘书记联系,想共同商讨对策,都因为刘书记忙于下乡而搁浅。如今,蒙在鼓里的刘书记不知道迅速化解危机,而是急于安排自己出任集团老总,这让吴征不禁怀疑刘书记的政治敏感性。遂不顾刘书记的感受,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捅娄子了,我们有麻烦了。”
“大惊小怪,没什么。瞒报事故这件事,我后来向市委、市政府打了报告,说明了瞒报的原因。市委常委会也通过了,如今旧事重提,谁会理会这件事呢?”刘书记显然没有明白形势的严峻,等吴征把说完,轻松一笑的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对于瞒报事故,你肯定是向市委汇报过的。要不然,你不会公然侮辱刘副局长的。这一点,我们都想得到。你还没有说,你现在还是县委书记,没有人会拿两年前的瞒报事故难为你的。”吴征换了一副自问自答口气说:“可你想一想,国家目前对矿山事故重视到什么程度?矿难事故的责任人,几乎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对于瞒报事故摆出一查到底的架势。到时候,不要说县委,就是市委,能和国务院直属的安监局抗衡吗?又有那位领导愿意在一片声讨之中为你说话呢?”
吴征说完,起身悻悻而去。门口遇见刚到的史可平,还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史可平进来,正独自深思的刘书记换了笑容,热情招呼坐了。刘书记本打算,直截了当告诉史可平关于矿业集团人事任命的事,但他听了吴征一堆牢骚,此刻留了个心眼。刘书记想要看看史可平的态度,就随口说:“听说你最近和安监局的关系处的不错,老在一起吃饭?”从当初事故抢救过程中,吴征辛灾乐祸的要把事故责任强加在康明禹身上,被逼急了康明禹也就不顾一切的翻出了吴征两年前的瞒报事故。结果,被要利用事故创造政绩,拿地方领导立威的省安监局刘副局长逮个正着。加上刘书记极度反感刘副局长其人,不惜当着下属的面公开侮辱。结果,被激怒的刘副局长经过周密部署,决心拿刘书记等人开刀。刘书记此问其实是在敲打史可平,警告史可平不要和刘副局长沆瀣一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啊,矿难事故虽然定性了,毕竟没有结束,所以还得应付呀。”史可平知道自己和刘副局长的私下接触,肯定瞒不过耳目灵通的刘书记,料到有此一问,因此也不隐瞒。史可平还知道,今天谈话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矿业集团的老总人选已经内定为吴征。史可平也想等刘书记把这个消息公开后,自己再拿出安监局的文件,看刘书记如何应对,然后从容改变刘书记的决定。
等了半天,发现刘书记没有下文,史可平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这几天,有些事情想急着给你汇报,听说你下乡了。有些事,是必须当面向你汇报的,可是你不在,只好忍耐着等你回来。这个你先看看。”说着把一叠复印的文件递了过去。
等把文件认真看完,刘书记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从报告和文章来看;简直是字字刀枪;招招见血封喉。如果刚才吴征所说的仅仅基于分析,就判断出趋势的严重,刘书记还半信半疑。而此刻,真真切切的文件就摆在面前,不由得刘书记不信。沉默半晌,口里喃喃道:“好啊,来者不善啊。”
尽管刘书记没有表现的惊慌失措,史可平还是感觉到刘书记所受到的震撼。便把自己知道的刘副局长的计划向刘书记娓娓道来。
刘书记愈听愈惊,这才明白自己已经被笼罩在一张无形大网之中了。思索良久,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史可平的良苦用心,态度立时改变。带有感动而真诚地说:“史总,雪中送炭呀。……其实今天让你来,本来是打算通知你。我们通过研究,决定让吴征担任矿业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职。现在……”
对于吴征出任矿业集团领导一事,虽然是刘书记和白县长秘密酝酿决定的,但史可平还是提前知道了。此时,刘书记当面讲出来,史可平却不动声色,微笑着等待刘书记说下去。
“现在来看,这个决定是草率了些。看来,我们得全力应付目前面临的危机了。”刘书记终于认识到了危机,没有理会史可平顿然轻松下来的表情,自顾自说:“感谢你呀,史总。说实话,在这个时候,你能给我看这些和说这些,还能够和我站在一起,我真的很感谢。吴征这个人没有大局观,你就谅解一下。毕竟我还是县委书记。我们共事多年了,还是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说呢?”
史可平没有想到刘书记这样坦率,点点头,依然缓缓说,语气也是极其真诚:“刘书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征和我再怎么闹,也是窝里斗。他无非认为,两年前是我抓住事故不放,最终让他丢官罢职。其实,那么大的事故,他作为矿长,他不负担责任,我们怎么向家属交代……”
“不说这个了,这些我都清楚。”刘书记对自己一手造成的事故当然清楚,却不愿意就此谈下去。摆摆手说:“不过,你要警告康明禹,如果安监局再行调查,要他一定管好嘴巴。这次他要不说,安监局何至于就知道两年前的事。”见史可平要替康明禹分辨,刘书记愤愤地接着说:“当然,也怪吴征不识大体,逼的康明禹咬他。不过,刘副局长真要抛开个人名利和私心,不要有意为难,我又何必与他过不去呢。我们当兵出身的,最见不得这种人。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哼!”
…………
从县委大院出来,史可平长吁一口气。现在,他在剑拔弩张的两方都取得了信任。至少目前,双方还不至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样自己就可以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
两年前的事故,只剩下了康明禹一个证人。史可平曾私下交代过康明禹,如果能够安全度过危机,一定要守口如瓶,对过去的事故矢口否认。一旦被双方架在了火上难以脱身,那就毫不犹豫的对吴征反戈一击。死死咬住穷追猛打,让吴征永远不得翻身。
第三十五章:新闻发布会之后
三十五
得到省安监局办公室各项工作筹备到位后,刘副局长立即轻车简丛,赶回了省城。为了迷惑刘书记一帮地方领导,临出发前,刘副局长还亲自出面,主持了关于三号矿事故预后的意见会。会上重申了所有矿山企业停产整顿的事,要求各企业迅速开展关于安全生产的自查自咎,最后表示,安监局将对三号矿两年前的瞒报事故展开调查。
刘书记已经清楚刘副局长的全盘计划,脸上挂了些蔑视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应付着。
史可平浪迹官场多年,多少大风大浪从容闯过。知道刘书记和刘副局长已经水火不容,摊牌在即。尽管双方内心都铆足了劲,但在会议上,却又都表现的谈笑从容。临别握手告辞之间,轻松自然的互道辛苦感谢。把个了解内幕底细的史可平看的心惊胆战。
回到省城,省委主要领导关于事故报告的批件已经下发到省安监局。局长亲自向刘副局长传达了省委领导的意见,表示全力支持刘副局长对C县事故的处理意见,坚决支持对瞒报事故的处理方式。局长最后指出:对事故的责任人,不光要从严、从重,而且要从快的进行党纪行政处分,必要时,可以申请司法介入;同时调动舆论监督的力量,利用媒体,造成铺天盖地的申讨浪潮。从而树立安监局在老百姓当中的正义权威形象,震慑那些利益至上,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的不法之徒。
经过紧张周密的筹备,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省报,市报,甚至省城的晨报、晚报也派记者参加,分量最重的是省电视台《热点访谈》和新华社驻省站的记者。各路人马济济一堂。刘副局长在省委宣传部的一位处长的陪同下,西装革履,神采昂扬,缓步进入新闻发布会现场。
在一片闪烁不定的镁光灯下,那位处长简单明了的介绍了刘副局长和本次发布会的内容。接下来,在记者的提问中,刘副局长对C县三号矿28人的特大事故做了说明。从发生事故的原因、事故抢险的经过,到事故抢险的结果做了详细解释。言语之中,侧面突出了在这样一次特大事故的成功抢险中,省安监局人员扮演了指挥调度、协调把关的中流砥柱的作用。刘副局长口口声声说,抢险成功是所有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但在台下记者听来,是刘副局长的英明决策,正确领导,成就了事故抢险的成功。
所有记者都认为,这样自我标榜表功的发布会要结束时,在没有记者的提问下,刘副局长话锋一转,说:“各位记者朋友,大家可能都认为,我们今天这个发布会,是自我标榜的表功,是讲我们的成绩的。我澄清一下,不是。”斩钉截铁的话后,刘副局长缓了缓,严肃沉重的自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召开这个发布会呢?我们是要揭盖子——公示我们工作的失误和不足。”
台下记者的胃口立马被吊了起来。要知道,如今的政府部门,讲成绩成江成河,讲不足凤毛麟角。在记者此起彼伏的提问中,刘副局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会痛心疾首,一会切齿痛恨,不停的承认工作的失误和不足。一番对社会弱势群体和农民工生命的关怀跃然脸上,呼吁社会各界共同关怀矿工生产安全,而对那些利益至上,忽视矿工生命的社会败类共同声讨。慷慨陈词中,刘副局长以C县三号矿两年前的瞒报事故为例,表示在改正官僚作风的同时,决心以三号矿的瞒报事故为起点,不管牵扯到什么人,牵扯到那一级干部,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最后,刘副局长衷心感谢新闻媒体的同时,诚恳邀请各位记者监督采访三号矿瞒报事故的追踪调查。
刘副局长的讲话赢得了一阵久久不息的掌声。
这次新闻发布会是电视直播的。省委宣传部对这次新闻发布会极其重视,专门下发文件,要求各地市主要领导以及与矿业有关的单位,要组织人员现场收看和会后学习。
C县,所有与矿业有关的头头脑脑都聚集在县委的小会议室,收看发布会实况。虽然远隔千里,大家都从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嗅到了某种火药味。
刘书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认真观看着电视直播,丝毫不理会旁边如坐针毡的吴征。发布会一结束,刘书记站起来,扫描了一圈面面相觑的众人,冷冰冰地发话:“这样,明早八点,在这个会议室,在座的都参加学习讨论。散会。”说罢头也不回,转身出去。
李万长在医院抢救脱险后,在IUC病房待了一周,伤情基本稳定。小惠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让照顾李万长的康明禹时刻牵挂。看李万长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康明禹便迅速回到县城,呆在师傅家中,整天陪着愁眉苦脸的师娘。小惠音信全无,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三号矿的事故还没有最后定论,康明禹暂想要外出寻找小惠,却被史可平通知暂时不能离开。听着师娘一声一声不停地唉声叹气,把康明禹搅的心浮气燥又六神无主,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只好耐着性子安慰一直摸着眼泪的师娘。
在县委会议室看完电视直播,康明禹搭了史可平的车。(因为三号矿事故还没有结束,从市里回来,康明禹就把自己专用的三菱车主动上交,做出一副等待处理的样子。尽管史可平说这样没有必要,但康明禹还是不愿意被人抓住任何把柄,以免给史可平造成新的麻烦。)一路到家,谁也没有说话。
史可平在家随口安排妻子做饭,说要和康明禹喝两盅。关上书房的门,史可平就平静地盯了默默无语康明禹,默默地看。史可平想劝说康明禹,要他先不要着急小惠的事,全力应付目前的困境。史可平还想把目下的形势剖析给康明禹听,也好让他心里有所准备……
史可平心里有好多话,想和康明禹说。看了好半天,见康明禹还是一言不发,史可平只好轻声问:“在担心小惠?”
心事重重的康明禹“嗯”了声。
“不让你外出,是刘书记决定的。”见康明禹还在赌气,史可平说:“我知道你着急,我又何尝不是呢?谁的孩子谁心疼,孩子离家出走,杳无音信,换了谁,也是急火攻心。可是不行啊,我们都被卷进这样的事态风浪当中,却又难以脱身。任何人,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象烟一样不见了,却不能伸手去抓一把。”史可平充满无奈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叹口气说:“或许,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不见血的残酷……”
“我不管什么官场不官场,政治不政治。我只是要求,你批准我离开,我要去找小惠。她是我师傅师娘唯一的血脉,找不见小惠,我师娘也活不了几天。你知道吗,我师娘因为小惠离家出走,都快哭瞎了?”康明禹被限制外出,小惠又杳无音信,也正在焦虑的生闷气,说起话来神情激动。他一口打断史可平的话,几乎是在嘶喊。说完这些,康明禹眼里迸出了泪花,摇着头喃喃说:“小惠是我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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