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 第 18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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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之寒沉吟半晌,“也是也不是……”

    吴茵弯起眉毛,眼睛真如月牙一般,“就算你再……你也不能瞒她一辈子吧。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呢?”

    江之寒道:“小茵,你知道那录像带里是什么吗?”

    这几年虽然门前车马如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却几乎找不到可以促膝长谈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宁静的时间和空间。今晚坐在这里,楼下依然灯火辉煌笑声郎朗,对面的女孩儿美丽依旧,温柔如昔。他忽然有很多倾诉的欲望。

    一开口,他忽然惊觉,十年前的往事居然清晰如昨,大概是最近总是沉思反省的缘故。他说起投资股市的开始,说起楚名扬的好意,说起车老师的故事,说起倪裳外婆的去世。蓦然回首,命运似乎真的是天定。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事件,环节,和巧合会凑到一起,造成那个结局?

    似乎是笑了一下,江之寒结束他的回忆,“才开始的时候,我不愿意拿给她,倒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但我深知她父亲是她心目中的道德偶像,虽然在别人眼里平凡甚至落魄,在她心里却是高大而且完美。虽然他表里不一,但他确实教导她的是那些正确的东西,是很多人很难坚持的东西。我心里想,在那个年纪,去亲手击碎她心目中的父亲形象,未免过于残酷。后来呢,我渐渐把那件事忘记了,因为他不再对我有任何的威胁,也因为……我和她妈妈关系愈发的好。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因为……丧母已经太过于沉重,我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再丧失心目中的父亲是不是太过残酷?”

    摇了摇头,他说:“而且……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她大概以为我想要横加干涉她的私人生活,所以连朋友也没得做。在这种情况下……唉……”

    吴茵沉默了好一阵,“你原本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她呢?你有想过吗?”

    江之寒很诚实的回答:“我原本想,以她的敏感,白阿姨去世的伤痛永远也不可能完全消散。但至少要让它慢慢的淡了,等到有一天她嫁了人,有可以依靠的臂膀可以倾诉的人,不用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事实的时候……”

    吴茵眼神清澈,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我听思宜说,她这几年连男朋友也没有……”

    江之寒默然不语。

    吴茵说:“依我说,如果她能挺过白阿姨去世……那么,她就能挺过任何别的事情。”看了一眼江之寒,“父亲也好,情郎也好,那些事情毕竟都是过去时了。兴许,你告诉了她,她才能真正摆脱过去,去迎接新的生活呢?”

    江之寒轻轻点头,“这些天我也反复想了这事儿……老实说吧小茵,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有当面告诉她的勇气,但我一定是会告诉她的。你说得对,瞒着总不是个办法。有时候我想,也许我最害怕的不是她接受不了,而是告诉她以后的那种不确定性。可转念想来,最糟糕的结果也糟糕不到哪里去,是时候去完全摆脱过去,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了,她也好,我也好,……你……也好。”

    吴茵看着他的眼睛,“也是时候停止逃避了,之寒……问问你的内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然后就勇敢的去把它抓到手。也许有另外一些人会失落,但就如你说的,每个人都会开始他的新生活,没有什么事情会成为世界末日的。”

    江之寒托着下颚,若有所思的凝视她。

    吴茵一笑,“我也开始了呀……”她顿了顿,“我回酒口镇来,有很多原因。但其中很重要一点,我需要和过去的生活做一个了结。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父母,你,聪聪,梁浩……现如今,聪聪结婚了,我算是把她交到小慧手中。前段时间和梁浩深谈过一次,呵呵,他现在同公司的一个小姑娘如胶似漆呢。所以说啊,要说果决,女生终究是不如你们男生的……”

    话里似乎带着些刺,江之寒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

    吴茵说:“我上周打了个电话给倪裳,约她下个月在沪宁见面。新的这份工作,每年大概至少一半会呆在沪宁。既然你已经决定告诉她真相,我不会赶在你前面的。但那件事情,我有自己的那份责任,所以我必须和她当面谈谈,那是我的责任,你说呢?”

    嘴角勾起,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她说:“当然,我还计划着和你好好谈一谈。林墨前段时间写信过来,字里行间好多抱怨,说你越发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但今天听你一席话,我想说的那些东西也是多余的了。我认识的人当中,你是最聪明的,很多时候也是最自律想东西最细致的。只要你愿意停下脚步来仔细思考,我想没有谁能比你自己更清楚什么才是你应该追求的生活。”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我知道你牵挂的人很多,我知道你其实还很年轻,但在生活的某一个时间点,你不得不问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谁,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够得到所有的,舍得舍得,有所舍才能有所得。”

    吴茵说:“你对周围的女孩儿都很好,呵呵,这大概是你的本性是吧。但小墨也好,思宜也好,我也好,甚至楚楚姐她们也好,我回酒口镇那会儿仔细想来,在你心中是相似的。我以为,倪裳是真正特别的那一个。所以一开始我就问你,你为什么没去把她追回来。如果你还继续喜欢她,如果你已经没有一个名分上的女朋友,你们中间不再有任何真正的障碍。白阿姨的去世真的会是一个障碍吗?也许吧,但也许正好相反呢。你做其它的事情不是充满了勇气吗?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总是踟蹰不前,不能决断呢?”

    江之寒看着她,“你对舒兰说过,我最爱的是倪裳,最在乎的是林墨,最信任的是思宜?”

    吴茵微笑,“这妮子……嗯……”

    江之寒看着她的眼睛,“小茵,其实……我是无条件的信任你的,我也是最在乎你的。这几年,我一次也没来这里,是因为心里患得患失,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说了什么,又能真正改变什么。”

    吴茵的微笑荡漾开来,宛如春花怒放。她说,“好了,你不必说了,我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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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715恍如昨日相对时(五)

    715恍如昨日相对时(五)

    江之寒道:“关于倪裳,我这些天确实想过很多。不可否认的是,初恋对我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更傻更天真,更坚决更自信,更相信无条件的分享,和爱情的纯洁永远。在那以后,我没有那么完全投入和自信的去和人相处过,大概部分是拜那一次失败的阴影所赐,再加上自己的人格缺陷。分手以后呢,我确实很挂念她,也很怜惜她,每次见到或者想起总是充满了愧疚。但其实呢,我也欠思宜很多,欠你的更多……”

    他继续说道:“也许是有些不一样。我也试图做很多事去补偿思宜,但我一直坚信她会搞定她的人生,爽爽利利的。我曾经也想过怎么能帮帮你,但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不会接受的,但即使你不接受我也从未怀疑你一定也能独自撑起一片天。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吴茵帮他说:“你觉得没有你,她便不行么?倪裳不如我们坚强自立?”

    江之寒耸了耸肩,“我知道那是错觉……是错觉。其实分手以后,我真的想着做朋友来着。不同的是,分手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当然多是和事业相关的,思宜会打电话给我。她总是说,嘿,我不像倪裳,我没有那么多骄傲,如果需要资金或者扁人,我一定会叫上你的。而每次她叫上我的时候,我其实挺开心的。倪裳呢……虽然她隔着老远,总会在不经意间有人来告诉我,她的生活中又有什么样的困扰,然后我便巴巴的跑去,想要贡献点儿什么,末了又觉得有些时候好心并没有办成好事。”

    他苦笑了一下,“也许,人就是比较贱的吧……你离开青州以后,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都是……梁浩接的。”

    吴茵妙目凝视。

    江之寒说:“我一度以为,即使你并没有和他在一起,那也是你的一种姿态,不希望我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面。我也算是吸取了倪裳的教训吧,好心并不一定会办成好事。”

    吴茵抿嘴,“真正的不同,兴许就是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更在乎她,所以更放不开手?”

    江之寒偏了偏头,眯着眼似乎想要想通什么难题,“真正的不同……我现在回头想来,也许并不是这个。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在别人眼里也是高傲不可接近的,但很快的我能看到你的不安定感,你的……脆弱的那一面。思宜也是那样的。她虽然家境很好,父母也极为疼爱她,但父母离异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但小茵,你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真的变得坚强自信,可以去面对生活的艰难。同样的,我看到思宜一步步的成长,成为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内心也愈发强大。但倪裳呢……她虽然也有颇为耀眼的履历,但不管她是宁大风云人物的时候,还是在电视屏幕上谈笑风生的时候,或者是步入商场之后,我好像看到的并不是她的强大或者厉害,总是感觉她脆弱需要保护。她跑来我我决裂那一天,曾经说,我不再是高二了,不再需要保护和指引。”

    叹口气,他说:“那也许是我的问题吧……那该死的所谓初恋情结。在我心中,也许她真的就停留在十七岁,在我们分手的时候。不管她如何成长,我总是觉得,她内心无比善良和脆弱,敏感又找不到人分担她的委屈和挫折,就像我们分手时候的她。所以我总是想着要把她庇护起来,最好能找个真空,不要去经受任何的风雨。但就像你方才说的,她真的不如你们坚强自信么?……”

    江之寒感慨道:“是啊,她早就不是十七了,就像所有的人一样。你,或者思宜,或者小墨,都不会停留在我们才认识的那个时候。时光飞逝,早就不是一样的境况。”

    吴茵静静的看着他,“既然……你已经想通了,你到底决定怎么办呢?”

    江之寒答她,“先给过去一个了结吧……真相也好,道歉也罢,我想给它们一个了结。至于未来,当那个梦逡巡不去的时候,我才倏然惊觉,自己对未来,对那些不确定性还是充满着恐惧。我曾经一度以为,人生命运皆在我掌握之中。不仅自己的人生,其他人的命运,我也可以左右甚至改变。呵呵,回头想去,那真是太自大了些……”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他很诚恳的说:“了结过去已经很难了。决定未来……我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吴茵给他一个我了解的眼神,似乎思考了一下如何措辞,她才开口说:“之寒,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停下脚步,真正的……认真的去思考一下过去的种种。我和你一样,对未来也时常不知所措。但如果说到我们这几个人,还有你和我们的过去,我觉得有些东西我大概可以纠正你的想法。”

    虽然曾经朝夕相处三年多的时间,她似乎还没有机会和他如此深入的谈如此哲学的问题。那时候,她更像是依附大树的蔓藤,现在却已经成长为和他面对面直插云天的大树。

    她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首先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所谓爱情。但不管爱情是什么,绝不是生活的全部。对于我来说,尤其如此。你今天说了很多道歉的话,说你做过一些错事,说了些伤人心的话。没错,我那时候确实很伤心很难过,但那早已是过去了。正如你说的那样,我认识你的时候,内心彷徨无助,缺少安全感。我想是你改变了那个状况,还有我家的那些事情。这其中,经济条件是一个必要的条件,但我深深知道,那并不是全部,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你总是鼓励我说,小茵,你可以的,你是最好的。那些话虽然,呵呵,可能不全是真的,或者全不是真的,但就像催眠一样,真的慢慢改变了我对自己的看法,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去操控自己的人生,选择我想要的生活道路。你总是赶鸭子上架的压很多事情在我身上,逼着我快速的去学习和适应,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但渐渐的我开始相信自己,开始相信你说的,那些东西并没有那么难。只要有那么个机遇,只要自己肯努力,我也是可以做到别人能做到的东西,甚至比他们做的更好。”

    她目光越发温柔,“所以呢……想起你的时候,我想到的并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相处的那些事情那些话,我想到的是你的出现对我整个人生的改变。之寒,就像我不曾对你说过太多的谢谢一样,你也不必总是对我说对不起。”

    江之寒咬了咬下唇,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却又垂下眼去。

    吴茵柔声道:“如果有一个时光机器,我可以回到过去,我也许会想要改变我们之间的一些细节。但……即使结局最后是分手,我并不后悔认识你一场”

    她看过去,对面的男生抬起眼来,脸上似哭似笑,瞳仁外面似乎朦朦胧胧的有一层泪光。

    她嫣然一笑,“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知道么?”

    江之寒傻傻的条件反射的回应了一声嗯。

    吴茵道:“思宜,小墨,和倪裳她们三个人,不瞒你说,我和倪裳最不熟悉。我觉得她很好,但我们从未敞开心扉深谈过。思宜这个人,和我性格并不相像,出生家庭条件也南辕北辙,但我把她当作是知交好友。她曾经同我说过,江之寒这混蛋,是有生以来伤我最深的人。我原以为父母离婚是我能经历的最糟糕的事情,但很快我发现我错了。但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了。如果不是想要跟上他的脚步,我一定不会那么傻傻的每天工作到深夜,直到某一天忽然发觉自己竟然享受作为一个工作狂的乐趣,直到某一天开始真的对经营企业上起心来,决心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如果没有他,我也许也不会走出父母该怎么相处的牛角尖,一心要阻碍他们各自的婚事。如果没有他,我一定有一个更休闲的人生,在美食,时装,和八卦杂志中度过美好的青春。”

    她揶揄的笑笑,“思宜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有过伤害,她同样不后悔认识,不后悔你出现后被改变了的人生。

    吴茵说:“至于小墨,又有些不一样。我想,她总是最招人疼爱的那个妹妹,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实在是太完美了,个性那么的好。她很仔细的和我说起过你们认识的缘由。就我看来,就是你如何介入和改变了她的生活。很偶尔的,我能听到她的一句抱怨。有一次,方虹对我说过,小墨告诉她,认识你让她变得比以前更有依赖性,性格不知不觉的也变化了些。我的理解,是线条变得更柔和了吧。老实说,我以前也把她当妹妹看。但我们分手以后,她马上跑到酒口镇来劝我回去,那天晚上我便感觉到她对你真正的情义。老实说,之寒,我是做不到她那样的。即使我再爱一个人,我也不会看着他谈一段又一段的恋爱,还要帮着他去劝说曾经的女友,还要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的守候。你最糟糕的那一面,她也许都看在眼里吧。但她还是选择了守候,不是吗?那一年我们在中州聚会,她敬酒时说,我是最能包容你缺点的那个人。回头看去,那个人其实不是我,而是她。”

    轻轻摇了摇头,吴茵说:“所以即使有怨言,我想她是不后悔认识你的。”

    曾几何,她虽然大着三岁,却总是跟着他的脚步。而这一刻,她真的就像在开解安慰小弟的姐姐。

    扁了扁嘴,吴茵说:“我和你说这些,可不是助长你的骄傲自满哦,哼……”她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过去并不总是充满了错误和糟糕的选择,也有很多好的东西。我也想让你明白,未来不管你选择了谁,生活远大于爱情,其他的人同样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那并不是世界的末日。”

    江之寒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如果……我选择的是你呢?”

    吴茵娇俏的笑起来,“我会重新考虑你的追求资格的……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又天真又穷苦的丫头了,不再那么好骗到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楼下已经放起了烟火。坐在楼上,能偶尔看到夜空中滑过的彩光。欢声笑语,更如在远处的潮水,轻轻的却是连绵不绝。

    江之寒坐在沙发上,喝一口端进来的热茶,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对面的女孩儿,和他曾经共度过上千个这样的夜晚。但回想起来,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或者抬头在谈别人的事情,很少有这样平等的,坦诚的,深入灵魂的对话和交流。

    忽然间,他感到十分的骄傲,因为自己能遇到这几个堪称极品的女孩儿,还能在她们的人生中印下如此深刻的印记。如果那一梦真的推倒了第一块骨牌从而改变了他的人生。也许,才是他最可以骄傲的改变。

    窗外已有几分料峭春寒,室内却是温暖的,流动着些不可言喻的,甜蜜又温馨的情愫。被那些梦折磨了那么久的江之寒,似乎终于找到一个避难的所在,肩膀松弛下去,整个人懒懒的,忽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砰的一声,门被生生撞开,带进来一股寒风,也破坏了这安静平和的气氛。

    “吴姐,下面的库房烧起来了”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平头的男子。

    吴茵扬了扬眉毛,正欲站起,又抑制住冲动,坐在那里语气平静的问道:“小温,不要急,说说是怎么回事?放烟火放的?”

    小温点头,“烧的很厉害”

    吴茵脸色平静,“打电话了没?”

    小温说:“打了打了,不过消防队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吧。”

    吴茵这才站起身来,“我们自己的人呢?下面七八十条汉子呢,有人在组织灭火没?”

    小温说:“那附近找不到水管呢,大家在用桶接水,可是杯水车薪啊”

    吴茵和他一起往外走,“房子烧了不要紧,还可以修。关键是……里面有人没?”

    小温摇头,“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吧,大家今天都在外面吃酒。守仓库的老赵,我半个小时前还看到喝的醉醺醺的……”

    吴茵松了口气,“那就好……”财产损失虽然不会小,但哥哥新婚之夜她最关心的是不要乐极生悲出了人命。

    话音刚落,有人在楼梯处便大声叫起来,“吴总吴总,快下来,大家找不着新郎官”

    吴茵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报信人的手臂,“你说什么?……聪聪可能在里面?”

    那人被抓的生疼,却忍住了期期艾艾的说:“好像……好像有人看见……看见聪聪和小腾两个进到里面去放烟火。”那个仓库,三个长溜的房子中间,有一个露天的天井一样的地方。

    吴茵脑子轰的一声,身子软了软,有人已经扶住了她左边的胳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那个人在她耳边说:“小茵,不要慌,一定不会有事的……”

    能进到天井的几个入口中,这一处是相对火势最小的。就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处水管正对着入口处猛喷,却真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

    就着手电筒的光,江之寒最后看了一眼守仓库的老赵匆忙间画的简陋的建筑结构图。

    抬起头来,身边的高大男子劝道:“之寒,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江之寒摇头,“小刚,按理说是应该我一个人进去的。”老周手下这些人,并不称呼江之寒江总,都是和他姓名相称的。

    小刚也是个爽利人,“那好,我们一起进去。如果不在天井里,我朝左,你朝右。”

    江之寒握了握他的手臂,补充道:“千万别勉强,没有通道就退回来”

    站在旁边的梁浩忍不住插嘴道:“之寒……太危险了”

    江之寒吐出口气,“这个火势……等不及消防队了。”他拍了拍小刚的肩,“谢了”虽然领他的工资,也承过他的情,小刚是犯不着为他卖命的。

    小刚其实和江之寒年龄差不多大,他很有些军人的爽快,“之寒,要进去的话,越早越好”

    江之寒点头,又回头朝梁浩点了点头,吩咐道:“看住小茵……”

    哗,有人拿起水管,朝着两人迎头浇过来。

    半分钟后,在一片火海和尖叫声中,两个人影冲进那缺口,倏忽间消失不见

    梁浩呆呆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晚上的酒意早已完全醒了。忽然间耳边有声尖叫,他一回头,吴茵胸口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他……”

    梁浩点点头,安慰她说:“之寒身手很好的,你不是说过吗?他会把聪聪带出来的。”

    在吴茵的身边,舒兰使劲抓住她的胳膊,感觉她身子的整个重心都靠在自己身上,但心里承受的力却又比那体重不知重了多少。

    吴茵眼神有几分涣散。无论经历了多少事,但这一晚,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那火海中,取决上上天的决断。

    (这一周的,大家周末愉快!)

    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716恍如昨日相对时(六)

    716恍如昨日相对时(六)

    吴茵伸出手,轻轻拂掉他脸上的灰。眼前这个男子,外套早已不知道抛在哪里,里面的衬衫被烧了几个破洞,整个人像是刚从碳堆里爬出来,混着灰土和水迹,带着一身烟火味。小腿上似乎蹭破了一块皮,看起来很有些狼狈,只有两只眼睛还是亮闪闪的。

    江之寒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他……不……在……里……面。”语气神色里却少了以往的从容和自信,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吴茵搀了一把身边刚闻讯赶来的嫂子,“小慧……嫂子,你这下放心了吧。快回屋去等着,等我找到他再给你送来,记得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几个中年姑嫂搀着小慧走开了,吴茵转过头,神色似乎很平静,“你没有事吧?”但她的声音出卖了她,颤颤的带着些余音。

    江之寒伸出手,轻轻的握了握她的右手腕,又重复了一遍,“他不在里面。”刚才他冲出火场的时间,大概比小刚晚了二十秒钟。在他们身后,支撑重量的大梁轰然倒下,几乎埋葬了里面任何生还的希望。他心里并不是那么肯定,因为并没有时间搜索房间的角落,倒塌的家具和零星的火堆堵住了他的去路。在火海里江之寒犹豫了那么几秒钟,最后还是遵从理智,迅速的退了出来。

    但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儿的时候,他忽然有些负疚感,和一些愚蠢的想法…也许拼死能救出他的哥哥,真的可以补偿那曾经的伤害?

    “他不在里面。”江之寒喃喃的又说了一遍,活像一个祥林嫂。

    吴茵咬了咬嘴唇,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快去换衣服,我让人好好找一找。”

    江之寒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有几分茫然。

    呜呜,一声尖利的鸣叫,却是救火车已经到了。人群闹哄哄的,面对这新婚夜突来的大火和失踪的新郎,都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火灭了,进去便能知道那结果是什么。不知道怎的,江之寒有些不愿意面对。他不知道去哪里搜寻吴聪,更没有心思去换衣服。在纷乱叫嚷的人群中,他茫然的折身向东,一个人往夜色深处走去。

    那持续的噩梦,难道这次应验的就是这场乐极生悲的大火?他心里念头飞转,无数想法纷乱繁杂,失去了平日的理性和逻辑。

    信步不知道走出去多远,走到一处斜坡,侧前方是矮矮的灌木丛。往前看,是小县城还亮着昏暗街灯的道路。

    “小寒……”有个声音在右前方响起来。

    江之寒摇了摇头,长期失眠看来真会带来幻听。

    “小寒……”悉悉索索的一阵响。

    这一次,江之寒听的分明,他转头看了看那声音源头,大声吼了一声,“快出来”话出口,才觉得嘶哑尖锐,伴着砰砰的心跳。

    十几秒钟的时间,有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借着月光,江之寒看了个仔细,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腿已经软了,浑身都没有力气。

    他虎着脸,“你……在这里干什么?”

    吴聪蜷着身子,脸上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儿模样,“我……我我……把房子点着了。”他飞快的看了眼江之寒,“妹妹……妹妹会骂死我的。”

    江之寒看着他,“所以你就躲出来啦?”

    吴聪忙不迭点头。

    吐出口浊气,江之寒心里不是没有几分怨念。十几分钟前,他险些就被困死在那火海之中。但同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者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却是压过了那丝怨念。

    伸出手,抡圆了对准他的屁股,江之寒狠狠的拍了一下,换来一声痛叫。

    吴聪往回跳了两步,抬眼打量江之寒的脸色,却看见他忍不住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他很知趣的讨好道:“小寒……嘿嘿。”

    吴聪求道:“陪我去找妹妹。”

    江之寒摇了摇头,笑意却还挂在脸上,“你媳妇儿和你妹妹已经商量好了,今晚跪足一晚的搓衣板。”伸手抓住他一只胳膊,他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抓到小茵的身前。

    灭了火的房屋废墟处,还冒着一丝黑烟。

    喧嚣终于散去,大喜之后又是一场虚惊,到头来总算是有惊无险。道贺的人,散去的散去,闹洞房的继续,还有几桌换到室内接着通宵的麻将。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江之寒,坐在刚才发现吴聪的小坡上,吴茵就坐在他身旁。

    夜很静。尤其是经历了酒席的喧嚣和失火的纷扰之后,更显出它的静谧。只在不远处,有断断续续的虫的鸣叫。

    吴茵在黑夜里侧着头,静静的看身边男子的侧脸。他似乎在望着远方,思绪飘得更远,正愣愣的出神。

    江之寒冲进仓库的那几分钟,对于她几乎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她攥着身边嫂子的手,大家都以为是要给她一些安慰。其实,她是更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有几个时刻,她被悔恨包围着…如果早到一步,她一定不让他冲进去救人。

    几十分钟前,他们还坐在楼上讲起他身边的姑娘,和困扰他的那个梦。不自觉的,吴茵也有到些不祥的感觉,隐隐的害怕真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当他冲出来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个人,她那个瞬间心里有的只是欣慰和欢喜。回头想去,又不由有些对哥哥的愧疚。

    吴聪对于她是亲人,也是今生注定的责任。她曾经努力做过,也曾经深刻的厌恶过,最后回过头接受了这责任,慢慢的似乎能够享受这份责任。但身边这个男子对她,意味着远比亲情和责任要多。

    从某种角度上讲,他是比父母和哥哥更亲的亲人…因为他是这个世上第一个让自己敞开心扉倾吐心事,认真的倾听努力去改变自己人生的那个人。她曾经淡漠疏离的亲情,也正因为有他,才慢慢的愈合,有了些普通家庭的温馨。

    所以虽然曾经有伤害,虽然分手经年今日才第一次重见,她从没有觉得他生疏过。如果一定需要在哥哥和他之间选择一个人活下来,她今晚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回答。

    当他冲出火海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似乎真的已经超越了所谓爱情。无论他未来选择了谁,那个最刻骨铭心的初恋,晶莹剔透独立认真的女孩儿,还是那个原来在梦中便和他连在一起,也许上辈子便认识的最精灵古怪,又温柔细心的,她似乎真的都可以坦然接受,甚至乐于见到他们走到一起。

    “我这些天忽然觉得,我是一个带有霉运的人。”江之寒在夜色里说出第一句话。

    吴茵托着腮,只是静静的倾听。

    江之寒说:“高二的夏天是倪裳,高三轮到思宜。这也还罢了,毕竟只是分手而已。就像你说的,生活远大于爱情,更何况那时候我们大概也不太懂爱情。大一夏天呢,轮到舒兰和彭丹丹。如果我不插手,舒兰多半找不回什么公道,但彭丹丹一定不会死。大二暑假轮到林墨,有那么一刻我真害怕她真的就那么死了。大三不用说,是白阿姨的事。大四呢,轮到楚楚姐。你要知道,那个狗日的家伙还是我找人介绍给她的潜在大客户。出国应该很安生了吧,回来一次还碰上晓晓的事,差一点儿就酿成大错……师父也去了,他身体那么好,年纪一点儿都不大。”

    侧头迎上女孩儿的目光,他柔声道:“我真害怕,这一次轮到你……”

    吴茵柔声道:“如果不是你的话,小倩会蹲在监狱里吧,林晓还要想方设法的摆脱那个黑社会的渣滓吧。如果不是你,斯考特这样的家伙一定还在青大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欢蹦乱跳吧,舒兰真的能摆脱往事和喜欢她的橙子在一起?如果不是你,楚楚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吧,思宜也许就在银行里找个职位干一辈子了。而我呢,还在为十万块钱愁得上天下海都没有门路了吧……”

    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些不可置疑的味道,“之寒,你并不是没有信心的人啊,为什么会只看到消极的一面,看不到更多积极的东西呢?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个东西,那么,我告诉你,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有可能去改变命运,而不是被动接受它的那个人。至少……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即使亲如吴茵,聪明如她,也很难感受到那一串梦对江之寒深刻的心理震撼。当年因为那个梦,他莫名的有了很多的信心和动力,推倒了命运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虽然从梦里得到的除了林墨那个名字再也没有其它,但在心底深处不自觉的他很依赖那个梦的开始。时过境迁,当那个梦似乎衍变成厄运的预兆,那种不可抗拒的感觉同样的深刻,而且似乎带着宿命抉择的味道。

    这些天江之寒把公司重新作了安排,马不停蹄的和亲近的人一一会面,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直觉的感到命运的女神正站在街角,随时都可能来敲门。打开门看到的会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也因此深为戒惧。

    他甚至都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只想着和大家道别,然后打开门,看看外面站着的究竟会是什么。

    江之寒笑了笑,道:“如果是我自己的事儿,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现在担心的,不过是把霉运带给了身边的人,尤其是最亲近的人。”

    吴茵看着他,重复道:“你可以改变命运的,之寒。也许你现在的反思,就正在改变它呢。”

    江之寒感激的笑笑,嗯了一声。

    女孩儿捏起拳头,鼓励他,“我知道你可以的。”

    这句话,江之寒曾对她说过无数次,今天她回赠给他。江之寒听了,不由咧嘴笑起来…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句话

    他呵呵的笑着,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似乎是最近夜夜梦醒后的第一次,他感到浑身松弛下来,不再紧绷着神经和肌肉。

    有这么一个人,即使曾经被你深深的伤害过,还会坐在这里,最真诚的鼓励和加油,最虔诚的信任和祝福。

    这一刻,在月色下看身边女子的容光,他忽然有种最真实的自惭形秽的感觉,心里却感到很多的温暖。

    “小茵……”他叫了声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看着彼此,似乎这一刻真正心意相通,以前的种种都不再重要。

    不合时宜的,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之寒把它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皱了皱眉头,这个私人手机号,知道的人很少。

    正准备把来电按掉,吴茵说:“接一下吧,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江之寒哦了一声,乖乖的听从她的指示。

    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略微急促,似乎很陌生但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她说:“是之寒吗?……我是倪裳。”

    (多谢支持这周末有两章,这是第一章。)

    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717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717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这是一个空间极大的书房,两侧的书柜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又一排硬皮精装或者古朴线装的书籍。

    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四处瞅了瞅,恭维道:“刘秘书真是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中外啊”

    刘秘书是个头发稀疏,个子高瘦的中年人。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秘书,有的狗屁都不是,而这一位显然很有些权力。

    他撇了撇嘴,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笑,“孔老才是真正的博览群书,我不多读一点,实在是跟不上。就是现在他记忆力不好了,随口说个典故,我还常常不知道出处,有时候真是战战兢兢啊”

    中年男子呵呵笑着说,“那是那是。”

    刘秘书清了清喉咙,今天特地把他请到家里来,可不是来聊家常或者听些无聊的恭维的,“成处长,那个……啊……那个调查你进行的怎么样?”

    成处长指指桌子上的文件夹,“材料都在里面。”

    刘秘书翻开看了好半晌,皱起眉头,“你是内行,替我解说解说?”

    成处长说:“前两个月我们突击检查了中州实业,羊城经贸,和原来江吴集团下属的几个子公司的财务状况。”他顿了顿,“嗯,账做的很干净,反复研究也找不出大问题。有几个小毛病,都是无足轻重的。”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更重要的一点,这个……我们查账受到的阻力很大。尤其是在中州和青州,刚刚进驻就有很多大人物打电话来关心。这个江之寒,关系网比我们想的要深也要广。”

    他瞄了眼太师椅上坐着的刘秘书,心里鄙夷的呸了一声,对对方有些故作高深的不置可否很有些不屑。在他心里,除了会伺候老头子,一手字写的还凑合,这家伙狗屁都不会。

    成处长说:“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拿回来的材料,我们找了内行老手仔细研究过很久,至少有两个潜在的东西可以深入的挖一挖。一个呢,就是江之寒才开始创业时的一笔贷款,那笔贷款的经手人是现在中州工商行的郭副行长,据查和江之寒的母亲是中学同学。那笔贷款在抵押估值和贷款程序上应该都是大有问题,但时间很久了,对方很可能不合作,有些文件不一定能拿到手。从经验上讲,才开始创业的时候很多人喜欢搞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会做一些非法或者违纪的勾当。这是第一处。这另外一笔呢,是两年前青州一块土地开发的贷款,但江之寒只是申请公司的出资者之一,而且还是小股东。就算查出来有问题,要弄到他身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咳嗽了一声,“那个公司的其他两个股东家里都很有来头,要彻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秘书垂着眼,好像在琢磨些什么。半晌,他才开口道:“既然如此,这一块儿就先放放吧……”

    成处长忍不住瞪了瞪眼,“放放?”

    刘秘书说:“如你所说,即使查出来点什么,他不是公司法人代表,连总经理都不是,要想撇清楚责任不是很容易的事?”

    成处长看了他一眼,“那?……”

    刘秘书说:“必须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成处长在心里瘪瘪嘴,这他不是废话吗?

    刘秘书又问:“成处长,最近请你调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我看你这上面有些资料,能不能大概的解说一下?”

    成处长从书桌上把文件夹拿过来,翻出一叠纸,这些情况他已经烂熟于胸,只需要大概的再浏览一遍。

    他开口道:“江之寒父母都是工人,亲戚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人物。但似乎从开始创业以来,他一直很注意走上层路线。他最经常的一个手法,是通过政府官员的子女搭上关系。在他名下所有公司的股份中,都有拿干股的官员亲属,涉及的人很多,范围很广,军界警界政府部门公检法一个都不缺。”

    不得不说,成处长是个能吏,功课也完成的很认真,“这之间,很多也就是利益关系,应该说不上有多紧密的联系。树一倒,猢狲自然就散了,兴许还有不少愿意倒转头补上一刀的,我以为不必过于担心。但这个名单上有几个人,和他的关系匪浅,是他真正想要倚靠的人。”

    拿出那张文件纸,他一个一个解说起来,

    “顾望山,清江实业公司董事长,父亲顾丛铭少将,现任卫戍军区参谋长,是新班子上台后提拔的第一批将领,据信是最效忠他的军中少壮派人物。江之寒和顾望山是中州七中同学,据说很早便来往甚密。刚才提到的那起地产开发,他便是公司的头号股东兼董事长。我们通过熟悉江之寒的人了解到的情况,两人关系非常紧密,应该是最典型的政商结合,但比一般的政商组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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