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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魔法没有经过系统认证,将不被视作一种可靠的调查取证方式,警方也不被允许用这种方式影响犯人思维,获取想要的线索。
但东方不亮西边亮,美国人因为国情限制,整体都对人权因素看的过重,但是在Z国,却完全没有类似的顾虑,尤其是中国的“魔法管理员”赵真雪本身就是公安系统出生,再加上Z国特有的从上到下政治结构,在破案需求的刺激下,Z国领先世界,率先承认魔法在侦破案件中起到不可磨灭的作用。
三年前,魔法正式引入司法概念,意识侦查被认为是一种可以代替犯人口供,值得信赖的直接证据。
现在在Z国,许多比较重大的案件基本不用怎么审,也完全不需要破案过程,只需要把所有的嫌疑人找来,几名审判员在保证互相独立的情况下,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对犯罪嫌疑人使用意识侦查,同时写出侦查材料。审判一般为三到五人,比较重大的案件会用五到九人,如果每一个人所描述的情形都一致,那基本就可以在法律层面上认定,材料说明的情况,就是犯罪嫌疑人所经历的事实。
两年前,这种方法开始被检查机关用于经济犯罪侦查,结果……全国简直是一片震惊,媒体一致惊呼,今后要对局级以上干部每年固定扫描一次,这种方式应该和公务员财产公布一样,成为常设性的预防机制。
对此,官方的解释是,限于魔法的限制,目前暂不采纳,但政府将会加大魔法在经济犯罪领域的使用率。
302 理当如此
对于政府说的这些话,身为魔法管理员的赵真雪自然明白,那都是谎言,按照目前卡梅尔给Z国的魔法配额,别说是给所有官员每年一次检验,就算是将这个魔法消耗翻两番,也完全能够做到,意识侦测是一种魔法消耗非常小的法术,尤其是在针对特定“意识目标”的时候,在类似预防犯罪这种事情上,魔法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还是在Z国没有开放意识网的前提下。
像在欧洲,南美等允许意识网存在的国家,类似的工作比起国内简直是方便了无数倍,在国内她还需要不断搜集疑点和证据,在掌握了一定材料的基础上,再对人进行抓捕,审问,但她所做的工作在欧洲,特别是北欧政府风格偏向社会主义的政府,类似瑞士,丹麦……是完全不需要的,因为政治传统的不同,那里的官员有着和国内完全不同的境遇。
国内这两年对经济犯罪的打击力度虽说比起以前,有了大踏步的前进,从纵向上来看,进步不可谓不大,但这种进步如果通过横向和其他国家比较,就会很容易发现,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当前的欧洲,一个参与选举的议员,如果他敢说自己不是意识网用户,对意识网有反感,拒绝在他工作时候佩戴通讯器,接受意识网的监督,哪怕他的政治能力再高,演讲的话再天花乱坠,也根本不可能得到多少选票。
在国内,官员虽说在经济问题上的胆子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在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隐性的渎职,或多或少的利用一下手中权利,这些问题都还得以容忍和存在,因为相比起四年前那些官员的所为,他们现在犯的这些小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魔法的使用,只是让这个官僚体系中的一些出错比较厉害的人被揪了出来,但并没有改变它权利架构的本质,官员们也许变得不那么贪婪了,但这并不就是说,他们变的比以前更能干了。
赵真雪曾经就天真的以为,把所有的贪官抓完,剩下的就是那些好官,但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贪污并算不上官僚系统最大的弊病,渎职才是,官僚体系最大的问题不是它产生了多少坏处,问题而在于,它产生好处与坏处的比例。
赵真雪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卡梅尔的李立天,对于他的回答,赵真雪现在还印象深刻:“即使你能把所有出现问题的官员都抓光,把他们关进监狱,或者杀头,就像明朝的朱元璋一样,但你如果不能让继任者发挥他们的才干,整个体系的维持成本必然不断攀升,等到全社会都无法承受这个成本的时候,就是整个体系崩塌的时候。”
赵真雪现在之所以还坚持做自己当前的工作,正是在于,她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在尽力拖延这个时间的到来,她知道最后体系崩塌是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占全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国,将在一夜之间为意识网所控。
是的,时至今日,她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尽管现在的她已经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加入了意识网——作为Z国的魔法管理员,她不必为自己支付入网的百分之十意识,却可以体验到意识网其他成员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说,在意识网普通用户的当中,她是一个隐形的存在,赵真雪坚持认为,意识网哪怕是有着千般好处,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人,不应该仅仅为了那些好处,而放弃完全独立的思维状态。
抱有赵真雪这种想法的,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也不仅仅出现在这聊聊几个反意识网国家,事实上,四年前,就在德国,也是当时全世界意识网使用密度较高的国家之一,海德堡大学就有过一位哲学专家的教授做过类似的预言——
他说如果把意识网看成一种产品,继续按照当前的速度发展,这种产品最后会在未来某一天完全垄断我们的精神世界,而且凭借人类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打破这种垄断,在未来的某一天,很可能出现,当一个国家意识网使用者大大超过非意识网使用者,而更可怕的是,所有的意识网使用者因为意识网的缘故,彼此之间能够“充分理解”,这种理解甚至能够超出国家,民族,和信仰,形成一种更高意义上的互相认同,这种认同感蕴含着巨大的潜在力量,如果不善加引导,一旦以不合理的方式爆发出来,很可能出现又一个极端民族主意**。
这位教授的预言在最近这两年已经出现了些许的苗头——在非洲、西亚的一些国家,特别是类似伊朗、索马里、苏丹、尼日利亚等等这些极度不发达,却又极欲摆脱当前困境的国家,纷纷把意识网这种新兴事物当做救命良药,其中的一些国家竟然公然把每一个国家公民都需要义务使用意识网,否则就是犯罪这一条写入法律。
固然,这些国家的政府这么做,是寄希望通过意识网,来巩固他们的政权,当然,也有另一层意思——他们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赢得卡梅尔更多的一些“魔法配额”,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在那些意识网用户越多的国家,卡梅尔相应分配的魔法就会多一些,而掌握了魔法,在这个时代跟掌握核武器也没什么差别,而前者在使用时还少了很多技术限制。
就在这两年,地球上所有国家之间的战争几乎都停止了——甚至之前一度让让人以为无望和解的巴以双方,美国这几年也终于消停了下来,世界警察的称号不复存在,因为战争的根源,仇恨,已经随着意识网的扩展,消失不在,就算有人强行发动战争,双方的士兵也会在互相开枪之间,同时互相交流,海德堡的那位教授说的没错,一个崭新的、超越性的民族正在这个星球上缓缓诞生。
如果现在要让所有人评论,就当前而言,在世界上实际政治影响力最大的国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变成了卡梅尔。
赵真雪现在相当能够理解,政府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谎,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所有人都无比清楚的明白,他们使用魔法抓获的人越多,自己统治的力量也就越薄弱,但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意识网就像一条在后面追着他们跑的狼,他们前进的速度但凡慢了一点,很有可能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赵真雪知道,其实哪怕再大,再高的领导,他们心中的想法,恐怕也是和自己一样,和其他国家的政府一样,内心深处不可抑制的恐慌,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意识网是不可阻挡的,或者说,阻挡它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从卡梅尔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结局,他们现在做的,只是尽量延缓这最后时刻的到来。
改革需要动力,而卡梅尔的出现,恰恰成了这种动力,当然,有国家会因为动力而跑的更快,而有的国家,却因为缺乏这种勇气,索性一放到底。
三年前的时候,在乍得周边的几个国家都已经屡次提出要加入意识网联盟,但因为卡梅尔政府的条件苛刻——他们不承认这些国家的统治阶层日后在意识网内哪怕一丁点的特权,哪怕许多小国的总统想要的仅仅是一个全权公民的身份,所以这些提议还是最终作罢,最近这几年,在这些国家内部起义不断,甚至还有**武装公开提出,让卡梅尔提供魔法援助,作为回报,战后他们将无条件加入卡梅尔。
但是本着卡梅尔之前与各大国家签订的“合作条约”,其中就有一款,卡梅尔绝不干涉任何一国的内政,在这个前提之下,卡梅尔官方委婉的拒绝了他们好意,并告知他们,如果他们最终起义成功,掌握政权,卡梅尔届时会热忱欢迎他们的加入。
从传统的政治角度来看,卡梅尔领导层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免也太拘泥死板了,按照地球人的“政治经验”,像条约这种政治性的承诺,起草就是为了方便日后撕毁,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是绝对需要遵守的,但不得不承认,恰恰是这种愚蠢,为卡梅尔在全世界赢得了一定的声誉,这种自缚手脚一般的表现,也让许多心存疑虑的国家放下了心。
……
短短的半个多小时,最郑建国来说,就像是度过了他漫长的一声,当车最终停下来的时候,窗外的暴雨也已经停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雨点滴答滴答的顺着屋檐滴落着。
两名警察押着郑建国走出车门的时候,他扬起脖子,最后看了一眼挂在高处,黑暗中朦胧的国徽,在这一刻,他感觉到内心深处,许久不曾体会的内疚和懊恼,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这一辈子,不值!
两名警察很快押着他进入了审讯室,赵真雪没有跟进去,根据程序,在其他几名审判员没有到来之前,她是不能私自进行意识审讯的,不过按照惯例,她会在这段时间内用常规审讯来了解他的一些基本情况。
赵真雪坐下之后,吩咐其中的一名警察为郑建国解开了手铐,郑建国此时的心情看起来比刚带上车时要好上了不少,在双手获得自由之后,他还礼貌的问了一句,能不能抽烟,赵真雪对那名警察点头示意,于是他便为郑建国点上了一支。
缭绕的烟雾中,郑建国轻声问:“小雪,你爸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四年前的赵真雪是不抽烟的,但这个时候,她却习惯性的也问警卫要了一只:“还好,今年体检的时候,医生说他除了有点高血压,其他一切都好。”
郑建国点点头:“身体好就是好啊,现在这个时代,说什么都是假的,健健康康的活着,比什么都强,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快28了吧,怎么还没找对象?”
赵真雪弹了弹烟灰,又自嘲的笑了笑:“你见过哪个男人会喜欢抽烟的女人的。”
“你这么漂亮,这些年就没和人谈过对象?”赵真雪见过许多像郑建国现在这样的,在进来之后,平时看起来嘴很紧的一个人,会突然变得特别能说,特别想找话题,这是好现象,这说明审讯对象的心理防线已经打开,他有倾诉的**,只是需要适当的铺垫而已。
“没,”赵真雪回答,然后又开了一个玩笑,“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不会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女朋友掌握的一清二楚。”说完之后,赵真雪略带深意的看了郑建国一眼。
但郑建国却似乎根本没注意。
“可惜啊,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郑建国又缅怀似的提到自己的儿子,不久,忽然性质有点高,对着赵真雪略带兴奋的说,“他以后要是回来了,你还没嫁出去,不如给我老郑家当儿媳妇好了。”
赵真雪本来想亲口告诉他,他儿子就是当着自己的面被杀的,自己还是最重要的帮凶之一,但当她抬起头,平视着满头花白的郑建国此时一脸笑容的模样,终于还是没说话,只是还给他一个笑容:“好啊。”
郑建国也笑了:“真羡慕你爸爸,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
“真同情你,生了郑清这么一个人渣。”赵真雪在心里说着,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
郑建国又看了她两眼,然后主动将话题回归到自己身上:“我听说,到你们这来的人,每一个都是有什么招什么,想瞒也瞒不了是吗?”
赵真雪点了点头。
“真好!”郑建国躺在椅子靠背上,闭上眼睛,如同遐想一般看着半空,“你知道吗,看到现在的你,我就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要是魔法再早三十年出现,恐怕,现在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赵真雪还是没说话,只是静静等着郑建国说出更多,说话会让他心理上的戒备逐渐松弛,这对之后的意识审判有好处。
“我没赶上好时候啊,”郑建国长叹一声,“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十年,恐怕**都能实现了吧。”
真是讽刺,被抓的犯人盲目的乐观,而作为审判员的自己,心中却充满了不确定:“也许吧。”她说。
四年来,除了贪污问题,国内其他方面存在的问题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根本就没有得到彻底的改善,尽管现在每年都会收到卡梅尔巨量的合金板订单,世界经济也随着卡梅尔的介入,或者说,“魔法技术革命”,各国都随之出现了新一轮的经济增长,但国内的情况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改善。
国内最大的三座一线城市,当前的房价甚至在理论上,已经超过了卡梅尔,下一步可能有望和地球同步轨道的几个永久性城市比肩,因此被人们戏称为“太空房”,因为魔法电力的出现,电力成本出现了大幅下降,这几年来全世界许多汽车企业都开始研发以电作为动力的汽车,国际油价受此刺激,接连数次下调,由四年前的七八十美元一桶,持续跌至当前的不足五十美元,差不多跌了有一半之多,但讽刺的是,国内加油站的价格不降反升,日前已经达到……
因为“魔法电”的介入,国际发电成本已经从之前每千瓦时0。7美元左右,平摊到当前不足0。5,也就是说,魔法为当前世界电力节约了近三分之一的成本,如果不是因为许多国家出于能源安全的考虑,这个成本还将继续下降,赵真雪知道,在卡梅尔,这个成本几乎为0,居民用电都是免费的。
而在国内,全国各地的电力系统以“魔法电”打压常规电,导致发电成本升高为理由,累计召开了数十次电力价格听证会,每一次听证会的结果……
因为卡梅尔空间门的出现,几年前国内在铁路系统的巨大投入几乎全部泡汤,但平民百姓依然很高兴,因为在卡梅尔交通公司第二**范围降价之后,走空间门的花费就已经和火车票差不多了,而让人讽刺的是,某部为了体现自己的存在感,以国家安全的理由向中央建议,取消一些城市的空间门,并对卡梅尔交通公司的“门票”征收额外税收,这笔税收据说将用于补贴国内的铁路交通系统……
鉴于以上这些现象,赵真雪不认为,**会优先出现在国内,而不是卡梅尔,事实上,根据某些新闻报道,现在的卡梅尔,其实已经算的上具有**的一些雏形了——几乎百分之80以上的工作岗位都由国家提供,每个人都能保证最基本生活所需,唯一一点比较难办,而没有达标的是,尚未达到“按需分配”的阶段。
如果把这个范围缩小到卡梅尔的全权公民,赵真雪会承认,也许,卡梅尔真的已经做到了。
看到赵真雪脸上显露出的表情,郑建国反问道:“怎么,你不信?”
赵真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我暂时没你这么乐观。”
“不过那一天我大概是看不到了,”郑建国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在这一刻,赵真雪觉得自己一向熟悉的这位长辈,脸上露出了一种自己从未见过,但却觉得熟悉非常的沉醉表情,“但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这种表情自己曾经在卡梅尔见过很多,尤其是在自己见得最多的那几个施法者脸上,甚至有时候,从镜中自己的脸上,都能看到这种表情,这表情如同一个人抽烟吐出的一瞬,但它比抽烟更放松,也更纯粹,这是理想主义者的微笑。
“小雪,问你个问题。”郑建国说。
“嗯。”
“要是待会你们用那个什么意识审讯审讯我,结果发现,在我做的这些事情里面,也有你爸爸的参与,你会怎么做?会像抓我一样,把你爸爸抓到这里来吗?”
“不,不会,”赵真雪说,“如果是那样,我会申请回避。”
赵真雪话刚说完,门外的警察打开了门,他对着赵真雪点点头,提醒道:“来了。”
赵真雪知道他说的是其他审判员,于是她习惯性的站起身,准备朝门外走去,但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又折了回来,对着郑建国,她最后问了一遍:“你刚才说,我父亲也参与了你的事,这是真的吗?”
郑建国看了赵真雪一眼:“反正过几分钟你们就会知道,早知道和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真雪摇了摇头:“如果他确实与此案件有关,我现在就会申请回避。”郑建国不明白,在审讯过程中,审判者在对被审判者进行“意识侦查”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将自己全身心代入,如果他所说的事情为真,这将对赵真雪产生莫大的影响,而且很可能是负面影响。
郑建国咧开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父亲从政,我从军,不是一个系统,我刚才只是纯粹一个假设,看你的样子,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你个人恐怕有些难以接受吧。”
“不,”赵真雪又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我不会觉的奇怪,自从我第一次开始从事这份工作的时候,我就已经清楚,在这个官场中,不太可能存在一个绝对清白的人,你不例外,我父亲也同样如此,你们所作的只会在量上存在差距,这是制度……或者说,这是一种官场文化,你们既是这种文化的受害者,也是参与者,我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怕我的感情可能影响到对这次案件的准确判断。”
当铁门关起的时候,郑建国才恍然大悟一般回过神来,回想起赵真雪最后说的那一番话,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心中。
他知道,在他这一辈曾经失去的某些东西,如今又回来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303 刺杀与保护
审完郑建国,走出检察院的时候,赵真雪按了按自己有些发麻的太阳穴,顺便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深夜一点多,此刻在她的脑中,还是下意识的重复播放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审讯内容,按照之前的经验,这种因为长时间意识侦查所引起的副作用,起码需要经过好几个小时才能缓慢恢复。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刚刚在电影院,看了一场三四个小时的超长电影一样,脑子里完全被电影的情节所填满,甚至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也情不自禁的带上一些宋建国的色彩。
晚饭前刚刚下起的暴雨已经停了,大概是因为被大雨漂洗的原因,空气中到处都能闻到一股泥土的芬芳,赵真雪抬头仰望了一下夜空,大概是因为云层还未消散,夜空中还保持着一整片漆黑,看不到一颗星星。
赵真雪没有选择开车回家,她现想一个人静一静,醒一醒脑子,往常这种情况,她一般会选择独自步行,她家距离这里并不近,开车的话也要十几分钟,如果是步行,可能要花一个多小时,赵真雪知道,她现在没有这一个多小时,明天早上肯定会有记者来采访,或者还要配合宁州政府做一些宣传,回去后还要背背发言稿……
所以,一般她会选择折衷方案,走十几分钟路,找个站点等夜班公交车,或者打车,然后再回家。
长长的街道上现在空无一人,赵真雪刚走上街的时候,恰好路过一辆计程车,车主经过她的时候微微减了一下速,见她没有打车的意愿,又很快加速着离尘而去,赵真雪眼睁睁的那辆车在视野中越变越下,终于消失,于是她又低下头,盯着地面上地砖的图案,然而她刚刚作出这个动作,却又有些疑惑的转回头,像是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
周围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灯下有蚊虫迎着这些许额光明在不知疲倦的飞舞,赵真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能是眼花了吧,赵真雪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是四年前的赵真雪,她绝对不会如此大意,然而,这四年来卡梅尔与世界各国之间的和平态度,已经让她认识到,自己的生命对卡梅尔来说毫无意义,不管自己的态度如何,卡梅尔官方都没有伤害她的立场。
赵真雪并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她,现在的Z国,也不是四年前那个Z国,时过境迁,许多事情都在不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浓重的夜色中,数百米之外一处普通的的建筑中,其中有一扇正对着街面的窗户再一次谨慎的被打开,一片漆黑的房间内,一双眼睛正紧紧的贴着瞄准镜,镜头中出现的画面,正是只顾低头行走的赵真雪,一个红色的用于定位的小点,正以在微弱的幅度,在她背上左上方,心脏的位置处徘徊。
刚才她在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不是错觉。
为了让这种幅度摇摆幅度进一步减小,提高射击精度,狙击手开始悄悄屏住自己的呼吸,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渐渐靠近了扳机,镜头中,赵真雪的身影正在以相对规律的幅度,在准心附近徘徊,枪手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这个晃动的速度,同时,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
随着赵真雪的脚步,他在心中默数着数字,“3”,左脚,身体右倾。
“2”,右脚,左倾。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特别慢,赵真雪的身体如同想象中一般,跨出了左腿,而她的身体,也随着脚步,微微在镜头中回归左方,而随着她这很普通的动作,背后那死神的眼睛正不紧不慢的朝着预定位置移过去。
“就是现在!”枪手在心中默念,手指毫不犹豫在扳机上用力一抠下去……
意料之中的后坐力并未出现,空气中,只传来轻轻的一声“咔”,听到这个声音,枪手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好像自己正被自己的枪击中一般,他非常清楚,这正是撞针击空的声音。
只是在一瞬间,这名枪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还维持趴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也没动,但嘴里却喃喃的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帮她?我是在帮你们啊!”
尽管在行动之前先他已经多少知道,会有很大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但那个时候他觉得,这只不过是卡梅尔官方的言辞,只要他们意识到自己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不但不会阻止自己,甚至会帮忙也说不定,当自己真的遇上这一幕时,他完全失去了方寸,忽然浑身觉得不知所措起来,刚刚还是满腔的热血,如今却感觉如坠冰窟。
没有人来回答他心中的疑问,阻止他的人只是取走了他枪中的子弹。
镜头中的赵真雪越走越远,终于,在一个路口处,赵真雪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一栋围墙之后,她本人并不知道,就在刚才,自己刚刚躲过了第17次针对她的暗杀。
“17次了,手段就不能有点创意,除了枪还是枪,整个有创意的,下毒之类的也好啊,他们难道不知道,只要他们在掏出枪的一瞬间,我们就会收到警报,比闹钟还灵。”卡莫转过脑袋,对坐在他身旁的宋成云说道,宋成云还紧闭着眼睛,看来正在保持观察,对他说的这些没有搭腔。
“他好像知道我们!”又看了一段时间,卡莫说,“不,应该是肯定知道我们,一点惊讶也没有,你看他现在的眼神,我都有点心软了,好像被人抛弃,失恋了一样……呸,我都在说什么呀……喂,云,是不是主动和他说上几句?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哦,他就是,你看……”
从空间之眼传回的画面中,那个枪手正从自己装枪的提箱中,拿出一个通讯器,他小心翼翼的把通讯器带上手腕,手指就像抚摸情人一般,轻轻抚过玻璃镜面,但……
通讯器没有亮。
从外貌上来看,这位枪手的年纪其实比宋成云和卡莫大不了多少,但他们的命运,却是千差万别,此刻,他只是一个寻求安慰和解释而不得的普通用户,而坐在空间站的卡莫和宋成云,却已经成了冥冥中,从高处俯视他的神灵。
通讯器的失效似乎在枪手的意料之中,他脸上只是微微出现了一丝落寞,手指却又不自觉的再次抚过镜面。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这位年轻的枪手就一直在重复刚刚他所做的那一个动作,手指如同寺庙中的僧人抚摸佛珠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着始终暗淡的通讯器,但让人遗憾的是,尽管他这个动作做的是如此的纯熟,甚至可以说虔诚,但通讯器始终没有给他合适的反应。
“他这么做是在干什么?”卡莫不太理解的问宋成云,“难道他不知道因为Z国禁用通讯器,所有通讯器只要在Z国,联网申请都是不予通过的吗?”
“我相信他知道,”通过镜头,宋成云看着那位同龄人一直重复着失败,一时有些感慨,“他连我们的存在也知道,更别说这种公开的政策了,他现在只是在等待一个奇迹,他认为我们应该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些解释。”
“我们会吗?”卡莫说,看了一眼宋成云之后,又加了一句,“你会吗?”
宋成云摇了摇头:“不会,站在我们的角度,只要阻止他就行,那是在Z国,我们没有执法权,无谓的暴露可能反而会让这种人的决心更加坚定,虽然我有这样的权限,但我不会这么做。”
“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用户,简直可以称得上信徒,按照规定,我们应当尽量避免在这类人前出现,给予他们看似额外的待遇,这会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幻想,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意识网,都不是好消息。”
这是卡莫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啊,你们监察部的人都很无聊……”
卡莫的小牢骚让宋成云露出了微笑:“工作吗,哪有不无聊的,毕竟,这是为了卡梅尔政府干活。”
说到卡梅尔这三个字,卡莫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为了卡梅尔。”他把这句话又庄重的重复了一遍。
“你看,”宋成云对着卡莫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就很无聊,你们近卫军的那种无聊。”
“不过要是仔细想想,他也是蛮可怜的,”卡莫遗憾道,“要换做是我,刚刚接触意识网没多久,又被禁用了,估计心里也跟猫抓了似的,会难以自制吧,再加上一些新闻,和民间传言的误导,可能也会走上他这条路。”
“人们所见的,决定他们所做的,”宋成云说,“我们现在站在卡梅尔,手里有魔法,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没有什么能够迷惑我们,世界在我们面前透明,当然觉得他这么做不可理喻,但要真把我们置身其中,站在他的立场,恐怕做出的判断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鸟,而赵真雪就是那把锁,可能在他看来,只要打开这把锁,就能让笼子里所有人都自由……”
“这就是他要杀赵真雪的理由?”听宋成云说完,卡莫又问道,“你猜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被人花钱雇用的杀手,难道,他的亲人其中就有被赵真雪抓起来的官员?”
“我不知道,原因可能有很多,”宋成云摇头,“被抓的官员只是一小部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企图刺杀的凶手,认为赵真雪本质上是统治者的帮凶……不过这一位,看他的样子,我猜可能是之前的意识网用户,可能还是特别狂热的那种,因为赵真雪曾经公开说过,在意识网问题上,她始终坚持反对意见。”
“如果他想用意识网,直接来卡梅尔申请移民就行了,干嘛还要……”
卡莫这种小学生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问题终于让宋成云无法招架,他只能两手一摊:“我也只是猜测,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不是可以意识侦测……”
宋成云正想再次为卡莫普及监察部的管理制度,忽然,卡莫有些面色的说:“不对,云,你看,他在准备做什么?”
回到空间之眼的镜头,宋成云惊讶的发现,画面中的年轻枪手正从包里拿出一柄造型别致的匕首,虽然宋成云不懂太多的军事知识,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应该是一把军刀。
枪手郑重的解下自己手上的通讯器,将其小心的放回一边,然后他拿起那把匕首,将锋利的那一边对准自己的手腕的血管。
仔细思考了几秒钟后,他又改变了注意——他直接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
“他要自杀!”卡莫惊叫道,几乎下意识就想出手相救,但却被宋成云一把拉住,“别动,他只是想试探我们,引我们出来。”
果然,那个枪手在等待了十几秒之后,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只能无奈的垂下了手臂,就在卡莫以为这是一场虚惊的时候,宋成云却又对他提醒:“注意……注意他的刀……他现在是真准备自杀了……准备好空间之手,我说用你就用……”
“用!”没隔几秒,当年轻的枪手终于最终确定,自己彻底被意识网抛弃后,右手猛的用力,匕首的寒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就在半空中,凭空消失了。
“我就知道,你们在,你们一定在,你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拳头,枪手的脸上出现异样的神采,他在床上抱着被子,像一个小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一般,兴奋的在床上来回翻滚,他又拿起那块通讯器,高高举在自己眼前,这种近乎孩子气的表现与他之前开枪时的神色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谈谈吧,”宋成云用意识传送主动对对方说,“额……刘成是吧,你怎么会想到自杀的?还有,为什么要杀赵真雪?”
“这原因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宋成云的问题似乎有些出乎刘成意料之外,“因为她反对意识网,我只是在为意识网的前进道路扫清障碍。”
果然是这样,坐在办公室里的宋成云和卡莫互相看了一眼,卡莫对他翘起了大拇指:“猜的真准。”卡莫传话道,宋成云却有些哑然失效。
他才刚刚应聘上监察员两个月多月事件,这算起来应该是他第一次单独处理类似事件,按照林泉的说法,这种实际影响不大,但处理起来比较棘手的事件,正是对普通监察员最好的考验。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宋成云知道,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是上帝,或者类似引路人,引导者的位置,“但你知不知道,在卡梅尔,我们有我们综合性的规划,你这么做,非但不能起到帮忙作用,反而会给卡梅尔,给意识网带来麻烦。”
“我知道,”刘成当即就回答,然后他又连忙保证,“不过请你们放心,如果我一旦的手,我就会在这里自杀,保证不给你们带来任何后患。”
刘成的态度简直就让宋成云有些苦笑不得,死?你以为卡梅尔关心你的死活?以卡梅尔如今的地位,还需要有人搞这种“恐怖”式的暗杀?开玩笑呢吧。
“不,不,不,我想你还是没明白,”宋成云说,“我说的麻烦,不是说你死后会给卡梅尔带来麻烦,而是说,赵真雪这个人,对卡梅尔有着重要意义,她的死,会给卡梅尔带来麻烦?能理解吗?”
刘成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他当然不能理解,他要是能理解,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在他想来,如果没有赵真雪的存在,也许整个Z国现在都是……他认为,只要他今天的刺杀成功,明天就回成为所有人眼中的英雄,卡梅尔的有功之人……
“这都什么年代了,”宋成云说,“怎么还有人相信,靠阴谋,靠暴力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像赵真雪这种魔法管理员,是目前维系卡梅尔与地球上许多国家的重要纽带,正是通过他们,卡梅尔才能在最近几年取得这么快的发展速度,我们保护他们还来不及,刺杀?开什么玩笑?”
看着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指点江山的宋成云,卡莫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白眼,鄙视道:“拿李部长说过的话现学现卖,当我没听过这次讲话啊。”
“我只是在说道理,顺手就引用了,只是引用,引用而已。”宋成云尴尬的解释道,“不过说真的,最近这些年,Z国的发展应该说还不错,以前在我印象中,记得治安还不错,怎么现在感觉反而有点乱了呢?”
“那是因为你爸是警察,让你产生的错觉吧。”
“不,不是,”宋成云指着房间内还支在窗前的那只狙击步枪说,“起码,我以前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谁会在市区,用这种武器搞刺杀,之前发生过最严重的一个案件,也不过是有人在银行门口杀人抢钱。”
“反正我对治安没什么感觉,”卡莫撇撇嘴,“你知道,在来卡梅尔之前,我是乍得政府军的一名军人,哦,对了,你怎么解决这个麻烦,不会是一晚上都耗在他身上吧。”卡莫指着在一旁沉思的刘成说。
宋成云挠了挠脑袋:“我试试看吧,不行就让他自身自灭,本来是处于好意要救他,没想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成目前是非意识网成员,也就是说,站在宋成云的角度,他完全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他们之前没有任何的义务和权利可言,宋成云之所以会出现阻止他自杀,也不过是恻隐之心稍动罢了,他原本以为,刘成可能是因为仇恨,或者个人立场原因,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斌不是那么回事。
“刘成!”宋成云的声音再次在刘成脑海里出现,“如果你真这么想加入意识网,我可以把你接来卡梅尔暂住,明天你自己去和移民局……”
“不,不,我不去,”听完宋成云的建议,刘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抵抗似的摇了摇头,“像我现在这样,进去了最多也就是拿张蓝卡,魔法可能都接触不到,我要凭自己的努力,在外面做出一番事业,最后……你说吧,有哪里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什么都可以干……”
“什么都可以干吗?”
“只要你说的出,我就做得到……”、
看着刘成现在的这幅态度,宋成云立刻下意识想到,在卡梅尔内部,特别是空间站几个人嘴里,流传出来有关田军的故事,他曾经向林泉证实过,田军这个人确实存在,而传言中他做的那些事情,也大多属实。
“又是一个田军!”一脸兴奋的刘成自己还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宋成云就彻底放弃了他。
“田军?”卡莫不明白,问出口之后,宋成云又为他解释了一遍,之前田军所做过的事情。
卡莫听完,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哦,我明白了,魔鬼!”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宋成云没有心情再继续听刘成说下去,径自就切断了联系:“算了,白费唇舌,自作孽,不可活,他想去建功立业,那就让他自己去好了,卡梅尔需要的是人,而不是长得像人一般的武器。不过话说回来,刘成他这么做,算不算是一个汉奸……”
“一定这么算的话,云,你现在也是那个……”卡莫张了张嘴,恩啊了很久,终于才想到这个名词,“那个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宋成云笑笑,“说的没错,不过就是太直接了,你知道,在汉语习惯里,我们一般不把话说的这么直接。”
“那应该怎么说?”卡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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