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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岁月匆匆,转眼间,小小葱已经三岁了。
一年前,夏侯弃正式册封她为南陵公主,并将整个南国赐给了她,南陵公主因此而成为景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拥有自己封地的公主。
夏侯弃与绝晓却习惯了叫她小小葱。
小小葱的样子像极了绝晓,脾气却是相去甚远,不过三岁年纪,已是淘气异常,除了绝晓,谁都管不住她,夏侯弃也不行。紫阳宫里的宫女更是常常找她不到,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踪影。
春风送暖,花香满室。
开了窗的紫阳殿里没有焚香,只有温暖的风儿送进阵阵清雅的鲜花气息,萦绕在鼻息间,似有还无。
绝晓俯首于寝殿外间的书案上,时而颦眉思索,时而展颜微笑,书案上堆满了奏折。三年前从南国回了天城后,夏侯弃不知生了什么心病,时时要将绝晓带在身边,因为怕她无聊,便将奏折分给她看,绝晓在霄云城时就已经能够帮助蜀王处理政事,过不了多久,便能独立批阅一些普通的奏折,景国的朝臣们若是知晓皇后如此干政,怕是又要“冒死”进谏了。
安静的寝殿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喘息声,绝晓抬头,只见一个沾满了泥巴的小脑袋由门外探了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先是扫过绝晓,很快在室内转了一圈,见屋里没有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伸出圆乎乎的小指头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不要告诉橙苞姑姑看见我了。”
母亲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绝晓点点头,也小声开口:“父皇还在休息,不要打扰他,出去玩吧,别跑太远。”
小小葱点点头,却仍站在门口。
“怎么了?”
“我今天新交了一个朋友。”
难怪她小脸上晕着异常的潮红,作为天城里最受娇宠的小公主,她的意思没人敢杵逆,却也因此交不着真心的玩伴,绝晓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有些寂寞的。
小小葱拉了拉身后,果然又探出一只小脑袋,是个十分清秀的小男孩,绝晓觉得他有些眼熟。小小葱扯着小男孩的衣袖,将他带到绝晓面前,小男孩很腼腆,低了头乖乖跟住小小葱。
小男孩身上的衣着用的是上好的绸缎,领口袖角饰有雏龙纹,绝晓揽过小小葱,拿丝帕清拭她额头上的泥巴,告诉她:“他是你的皇兄。”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显然都不明白绝晓说的是什么,小小葱开口询问:“皇兄是什么?”
“皇兄就是嗯你的父皇也是他的父皇。”
小男孩在听到“父皇”两个字时明显抖了一抖。
“那您也是他的母后?”
不待绝晓回答,小男孩突然插进嘴来,“不是,我的母后不是她。”
两个孩子同时看向绝晓,瞪着四只渴求的眼睛,绝晓正发愁该怎么解释,却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
“你怎么起来了?”夏侯弃近日得了风寒,太医嘱咐他卧床静养。也只在近几年,绝晓才知道,长年的沙场征战在夏侯弃身上埋下了多少伤病。
小男孩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哆哆嗦嗦跪下,“儿臣,儿臣参见父皇。”
小小葱看着自己新认识的“皇兄”,不明白父皇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怎么会在这?”夏侯弃皱了眉问他,一副训斥的口气,小男孩再度抖了抖,绝晓看不过去,扶了他起来,“冲孩子发什么火?”
这边,小小葱已经粘到了夏侯弃身上,“父皇父皇,皇兄是什么?”
夏侯弃看了绝晓一眼,将小小葱抱坐在自己腿上,脸上满是温柔的神情,“我的小公主不用知道皇兄是什么,你没有皇兄。”
“可是母后说,恒是我的皇兄。”夏侯恒是小男孩的名字。
“母后说错了。”
小小葱扭头看向绝晓,那眼神大约是,原来母后也会错。
将两个孩子打发出门,绝晓坚持要夏侯弃回去躺着,夏侯弃却开始耍赖,将她圈在怀里,“一起,要不我就不睡。”
绝晓倒真是有些累了,与他一同睡下,软软蜷进夏侯弃的怀抱,
温香满怀,夏侯弃睡意全无,闭了眼,轻轻抚她的背。
“书案上介绍孙将军的书卷,看了没?”
“看了。”
“觉得怎么样?”
“得看绝淑的意思。”
“挑了这么久都挑不出合意的,她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耗下去。”
三年前,夏侯弃突然将绝淑封为楚国夫人,不久后,在朝中放出风声,大意是皇上一直以兄妹之情待楚国夫人,如今欲为她寻一位良夫,以公主之仪下嫁。
“我还是希望能尊重她的意思。”
“好吧。”
“晓儿?”
“嗯。”他的怀抱温暖安适,她快要睡着了。
“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
北方扎兰部落将要举行封嗣大典,邀请夏侯弃前去观礼,夏侯弃原本是要带绝晓和小小葱一起去的,小小葱听说要去大草原,兴奋过了头,临行前一天反倒病下了,绝晓只得留在天城里陪她,让夏侯弃独自上路。
绝晓一路将夏侯弃送到了都城外,五千铁骑静立待发。这边,皇辇里,夏侯弃却还迟迟不愿下车。
“怎么办?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绝晓脸上顿时羞红一片,夏侯弃把持不住,直拥了她吻了又吻,到最后,几乎是被绝晓“踹”下马车的。
夏侯弃终于翻身上马,长臂微抬,示意启程,看着他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绝晓却在心底生出莫名的渴望,渴望他回头,再看她一眼。
心有灵犀一般,夏侯弃突然调转马缰,回身向她奔来,绝晓禁不住“呀”地一声低呼,他已经来到了眼前。
大约也不知道要自己回来做什么,他在车外徘徊了两圈,只开口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小小葱只发了几天烧热便痊愈了,大约是原先的期望太高,待她得知自己去不成草原之后,哭闹得极凶,越是哄劝脾气越大,竟拿起床头的枕头给摔了出去,恰巧砸到一名宫女身上。绝晓即时便沉下脸,她什么时候学来这样的坏毛病?原本也想过带了她追上去,但经这么一闹,反倒不能遂了她的愿,这样宠下去,以后但凡有什么事不能顺了她的意,只怕便要如此胡闹上一番。
小小葱自然想不到真能砸了人,也不敢哭了,怯怯望着绝晓,绝晓却不理她,命人关了门,留她自己在屋里。
晚间,橙苞过来禀报,说是哭了一阵子,抽抽啼啼喊了会父皇,这会大概是太累了,歪倒在床上睡了,晚膳也没用。
橙苞的眼圈红红的,定是哭过了,绝晓当然更是心疼,可咬咬牙,狠了心没去看她。
三更天,清米提醒了几次该歇下了,绝晓褪了衣饰斜靠在床头,仍是不放心,叮嘱了清米去瞧瞧公主睡得是否安稳。
清米刚领了命,却听奶娘在门外唤了声娘娘,只见一个小人儿摇摇晃晃走进来,穿了袭淡粉色芙蓉绣纹睡袍,怀中紧紧抱了自己的锦红小枕头,站立于床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拿一双含了氤氲水雾的乌溜溜大眼瞧住绝晓,小眉头微蹙,小嘴儿微抿。
绝晓哪会真与她置气,见她这模样,心中更是化成了水,掀了被角示意她上来,小小葱见状,立即像猫儿一样迅速钻了进去,服服贴贴窝在绝晓胸口,再也不愿意动一下。
小小葱很快将大草原置于脑后,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好处,如今父皇不在,她可以每晚都窝在母后怀里睡觉,夏侯弃纵然万般宠她,可只这一样说什么也不曾答应。
半个月后,从北方传来夏侯弃回程的消息,小小葱一面惦记着父皇给她带回来的好东西,一面害怕不能再跟着母后睡觉,颇为烦恼。
月色笼罩下的紫阳宫寂静异常,绝晓安寝时不爱点灯,也不喜宫人们在内室值夜,除了耳边小小葱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外,便只剩窗外柳条儿遇着微风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刚刚进入浅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将她惊醒!她侧了身仔细听,确实是脚步声,紧促而密集,应该是有许多人在殿外走动。
“清米?”她试着轻轻叫了一声,果然立即有人回应,来人却是橙苞。橙苞自从一年前嫁与御前侍卫长曹容后,晚间已经不再当值了。
“怎么回事?”
“天城里发现了刺客,御前侍卫军将寝殿围住了。”
刺客?不怪绝晓诧异,莫说她来天城的这些年从未遇过,而现在,夏侯弃人不在天城,刺客又想要刺谁?
怀中小小葱无意识翻了个身,小孩子睡得沉,没有被吵醒,橙苞静悄悄退下,外面也再没了动静。绝晓却失了睡意,刺客的目标到底是谁?夏侯弃在回来路上是不是也遭了袭?在床上辗转了半晌,直到屋里已透进些许光亮,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着后不久,手臂被人轻轻晃动,“母后,母后。”
睁开眼,小小葱不知为何站立于床边,身上只穿了件薄绸睡袍,绝晓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小身子骨果然是冰冰凉的,“怎么了小乖乖?”
小小葱拿小指头在嘴边“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眼睛瞥向床边屏风处,神神秘秘地,“那边有位师叔,他叫我不要大声说话。”
顾不上理会小小葱用语的奇怪,绝晓心中猛突,屏风后有人!
将小小葱包进锦被里,示意她不要出声,小小葱大概以为这是个游戏,一脸的紧张与兴奋,憋红了小脸,乖乖闭了嘴。绝晓抽出床下一把利刃,悄无声息地走向屏风电光火石,手起刀落的瞬间,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那人伸手接住她来不及收回的招式,却因此而牵动了伤口,呼吸急促。
绝晓简直无法相信,无法相信自己眼前这位浴血的刺客,竟真的是林蕉?!!
不愿惊动太多人,只让橙苞与清米进来帮忙处理了伤口,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林蕉自己又是大夫,按照他的嘱咐及时上了药,总算是性命无碍。
将林蕉安顿好之后,绝晓将她们摒退,橙苞有些不愿意,还是让绝晓给遣下去了。
林蕉苍白的脸上展开一抹笑,虚弱却和煦,“这么放心我?”
绝晓沉着脸帮他调整靠垫的高度,“若是不放心,早把你丢给门外的侍卫军了。”
林蕉仍是笑,淡淡的,不见一丝暴戾与焦躁。
绝晓在床前坐下,等待他的故事。
“林蕉不是我的本名,我叫做宫希成,已亡庆国的五皇子不要这样看我,当初遇着你,并非有什么预谋我的母亲原先只是父皇身边的一名侍女,我的出生也并未给她带来多少荣耀,从小我便与兄弟们格格不入,只陪着母亲,母亲患了病,我日日帮忙着宫人照看她,渐渐就跟着学了些医理,后来母亲去了,我不愿呆在宫里,奏请父皇允许我出宫学医,他竟也答应了直到在樊州城遇着你,再未踏入过风临宫所以,除了身份与姓名,我没有欺瞒过你什么,而这些,早已经被我遗弃”
“景国攻打庆国的时候,我人在塞外,当时甚至没有想过要赶回去,回去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在听说父皇的死讯时,奉了一碗酒祭他。”
“宫家残存的一些家臣找到了我,希望能为父皇报仇,我并不想,国已破,人已亡,做这些根本毫无意义,徒增无谓的牺牲。可他们太固执,竟然以死相逼,当着我的面,死了一个,两个”
“别皱眉,他们不是要我复国,也不是要杀夏侯弃,你知道的,庆国亡时,夏侯弃还在霄云城,他们想让我手刃了亲手杀掉父皇的那个人,夏侯离。”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宫家家臣的密报却说,他仍活着,而且,人就在天城。”
“你,成功了?”
“没有,我们连他的藏身之处都没能找到。”林蕉平静的诉说着,仿佛与他无关的故事。
橙苞走进来,端了一碗药,绝晓接过,亲自递给他,“安心养伤吧,别的我管不了,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紫阳宫里藏着“刺客”,御前侍卫军大多心里有数,可在这天城里,特别在这紫阳宫,娘娘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大家只有小心守护着紫阳宫,谁也不敢进去拿人。
小小葱很高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白脸叔叔叫师叔,可白脸师叔会讲有趣的故事,她很喜欢他。今天,师叔给她讲草原上的故事。
“真的呀?收了男孩子的第一张兽皮,将来就要和他成亲?”小小葱一双黑眼珠乌溜溜转着,父皇说给她带回一张白虎皮,会不会是男孩子的第一张兽皮呢?
“是啊,人生中的第一张兽皮对于草原上的男孩子非常重要,如果他愿意送给一个女孩,就是想要和她成亲。可是,南陵知道什么是成亲么?”
“知道知道。”小小葱拼命点头,炫耀自己的聪慧,“父皇告诉过我,父皇和母后成亲了,所以父皇可以抱着母后睡觉,我不可以和母后成亲,因为我是女孩子。”
“”
“师叔,为什么不讲了?”
“讲,讲,你想听什么?”
“师叔,为什么你的脸是红的?”
“呃没,没什么”
几名殿外侍女听见了里屋的对话,掩了口笑,却不敢发声。恰巧绝晓从廊前经过,看见侍女们一个个憋红了脸的样子,不知道她们在高兴些什么,却忍不住微微笑出来。
天城的另一头,同样是皇后居所的栖鸾宫却是异常的冷清,宫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因此,当太后的凤辇驾临时,有人甚至忘了要怎样行礼。
好在太后此时没有心情与他们计较这些,匆匆执了郑氏的手往里间走。
将所有宫人摒退,太后仍压低了声音,“鸾儿,你的机会终于来了!紫阳宫那位,据说藏了个刺客!”
郑氏眸光闪了闪,很快黯淡了下来,“那又能如何?皇上不会因为这个治她的罪。”
太后冷哼,“皇上或许会容忍她藏个刺客,却不会容忍她藏个男人。”
仿佛被点醒一般,郑氏眼中即时又闪现出一丝希望,“可是,可是,皇上那么宠她” 仍是有些犹豫。
太后瞪她一眼,似乎是有气,“不怪你总是抓不住皇上的心!男人的心思你真是半分也不懂,皇上越是宠她,越是容不下这种事!”
“可皇上现在不在宫里,等他回来了,刺客早被她弄出去了。”
“所以得把这事给捅出来,叫她没法子瞒下去。”太后说完便起身,拉了郑氏就要往外走。
“母后,这是要干什么?”
“刚才的话你没听清吗!当然是去紫阳宫!”
太后的声音里透着不耐,往常这时候,郑氏是不敢违抗的,可今日却一反常态,挣了太后的手直往后退,“我不去皇上要是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又能怎样!”太后瞪大了眼,满脸的怒容,眼角那深深的皱纹因此倒舒展了一些,“废了你?打入冷宫?你自己瞧瞧,你可还有半分皇后的样子!你这地方与冷宫有什么区别!”
郑氏无力跌坐于地上,掩了面抽泣,“我我早死了心了”
太后只冷眼看她,许久,怒气稍降了些,“就算是不为自己打算,你也得想想恒儿!那位要是再生个儿子,还能容得下你的恒儿?!!”
郑氏身子猛颤了颤,呆坐了一会,胡乱摸了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母后一切都听您的。”
太后与皇后,本应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却在紫阳宫外,被御前侍卫给拦了下来,不管太后怎样撂狠话,侍卫们却是面不改色,太后带来的宫人们哪是御前侍卫的对手?自然不敢有什么作为,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绝晓从宫中迎出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幅尴尬的场景,她从未独自见过太后与郑氏,也有些不自在,微微对着太后福了福,叫了声“太后”。
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让太后那嚣张的气势不自觉敛了敛,努力摆出威严的架势,“怎么?皇儿不在,这紫阳宫哀家便进不得了?”
绝晓微微侧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她的不言语十分不敬,可姿态倒还恭顺,太后不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重重“哼”一声,甩了衣袖进去了。
二“后”于偏殿落座后,只喝茶,却不说话,郑氏是不敢说,太后则在掂量着怎么开口,她没料到御前侍卫会这样护着,原本想让人把那刺客给搜出来,如此看来是行不通了。
绝晓陪坐着,渐渐有些不耐烦,她答应了小小葱一起去园子里放风筝,小家伙这会可能已经着急了。
“太后是为了刺客的事情而来?”
郑氏差点摔了手中的茶杯,她竟然大方地承认了?太后同样惊诧地看向绝晓,这情况与自己原先设想的完全不同。
“太后请放心,刺客的事情自会等皇上回来定夺。”
她的意思是,她会把刺客留到等夏侯弃回来?她会把这事告诉他?能相信她么?可不相信又有什么法子?太后原本是想来抓了人,对绝晓狠狠训斥一番,解解这些年的怨气,如今却让她两句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她那云淡风清的样子更让人心里堵得慌,难道自己竟是想错了,皇上不会因为这事动怒?心中正翻滚着无数念头,却见里间走出来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见了满屋子的人也不怕生,只望着绝晓,脆生生开口:“母后,为什么还不走?”
“这就去了。”绝晓的话是对小小葱说的,眼睛却看着太后,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太后心中顿时怒火炽烧,却不好发作,小小葱偏偏在此时来到她身边,仰了头看她,问道:“你是谁?”
连个小孩都敢对她如此不敬!太后荣华半生,近几年来被冷遇,心中本就积满怨气,今日又连番受到羞辱,简直就要失了控!绝晓看出太后情绪不稳,刚要出口唤回小小葱,却是为时已晚,只见太后一个反手打在小小葱身上,小小葱禁不住这样大的力道,直直后仰栽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绝晓惊呼着冲上前抱起小小葱,却见小小葱紧闭了眼,已是昏死过去。
太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凑上前想看看情况,无意中拦了绝晓的路,绝晓狠力将她推开,一记眸光扫过去,骇人的愤怒,太后不自觉连连后退。
太医迅速赶来医治,说只是碰了头,没什么大碍。林蕉听说小小葱受了伤,硬是让宫人扶他过来看看,太医的话本让绝晓松了口气,可林蕉那皱眉的模样又让她心中悬了起来,紧张问他,“情况不好?”
林蕉摇摇头,“今天的伤没什么问题。可是,她体内有余毒,从母体带出来的余毒。”说完直直看向绝晓,“你生她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绝晓不知道林蕉为何以这种眼神看她,将自己曾服了同命蛊的事和他说了,林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鹰沉,绝晓也跟着害怕起来,“小小葱到底会怎么样?”
林蕉还是摇头,转而看向小小葱,“她体内的毒不会造成明显的伤害,只是会让她的身体比一般人差,就像是这次,一个巴掌就能让她昏迷。也没办法完全医治,只有慢慢调养倒是你自己”
绝晓有些糊涂,她自己?怎么又扯到了她自己?她的毒不是三年前就解了么?
林蕉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微微展颜,“其实也没什么,不用担心。”
绝晓被他没头没脑一通话说得莫名其妙,只觉得他在吓唬自己,没再多想,一心扑在了小小葱身上。
三天后,传来夏侯弃即将到达天城的消息,比原先快了许多,想必是他知道宫里出了事,日夜兼程。
夏侯弃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小葱,小家伙已经没事了,陡然见到父皇,喜不自禁,扑进他怀里又笑又闹,好容易拿草原上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将她安抚,又跟着绝晓去见了林蕉,出人意料的,竟还对他寒暄客套了几句。
从林蕉的屋里出来后,夏侯弃拉着绝晓回寝殿,一路上默不作声。他探望小小葱,探望林蕉,脸上始终都带着笑,绝晓心中却一直忐忑着,这会儿,他果然便沉下了脸。
回到寝殿,命宫人们全都出去,大白天竟还关了门,绝晓心想,大概是要被骂了,一个念头没转完,猛地被拉进他温暖的怀抱,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却又舍不得推开,手臂缠上他的腰间,紧紧环住。
贴进他宽厚的胸口,闭了眼静静倾听他的心跳,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他扛上了肩,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忍不住就对要对他拳打脚踢,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回是被他压在了床上,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欲望,绝晓皱眉,“大白天的,别闹。”
他终于开口说话:“你倒是闹得凶,一会收留个刺客,一会又让孩子受伤。”
绝晓对于这样的指控显然不愿意承认,“林蕉是我师弟,怎么能不管?小小葱,小小葱那事是个意外。”
“意外?你不让她们进来,会发生意外?”
“我怎么能把人拦在宫外啊!”趁着她分神说话之际,他已褪尽她的衣衫,大掌在她胸口用力揉捏,她吃痛叫出声来。
她恼他不讲道理又“施暴”,扭了头不理他,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歪下头看她,小心翼翼探问:“生气了?”
依旧不理,他举手做投降状,“好吧,是我错了,皇后娘娘您就饶了在下吧!”
绝晓咬了唇苦苦憋住,眼中的笑意却抑制不住地宣泄而出,夏侯弃见她不再生气,温柔地吻上她的唇唇舌的纠缠,身体的交合,眼波的流转,将短暂分离里深深的思念,完完全全倾诉给了彼此。
掌灯时分,寝殿内漆黑寂静,怀中的她仍在沉睡,温热的鼻息萦绕在他的脖颈间,挠得他全身都酥酥麻麻的,埋首深深吸一口独属于她的体香,将她用锦被包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床铺。
出了门,贴身近侍何易已捧了诏书立在一旁等候,夏侯弃摆驾来到西鸾宫,他三年多未曾踏足的地方,郑氏接驾的声音里带着惶恐,仿佛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废后诏书由何易颂读完,郑氏却离魂了一般,瘫倒于地,也不去接旨,何易见夏侯弃转身欲走,只好将诏书抛下,跟了上去。
“弃哥哥。”身后转来郑氏微弱颤抖的呼唤声,夏侯弃敛了敛眉,还是停了下来。
“恒儿你会好好待他吧?”语气里,抱有些许希望。
“随你一并出宫。”
“不!!”郑氏突然惊跳起来,几步冲至夏侯弃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你不能这样对他,他是你儿子!你亲生的骨肉!”
夏侯弃转身,面容平静,“你明知道不是。”最平常的语气,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听在郑氏的耳朵里,却如同惊天炸雷一般,她张大了嘴瞪住他,说不出一个字。
“你与夏侯离私会的事情,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这一次,郑氏真正是面如死灰,眼神逐渐开始游离,说着连自己都怀疑的话,“那也不能肯定,孩子一定不是你的。”
夏侯弃不愿意与她再纠缠下去,直接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朕从未碰过你。”
踉跄后退两步,郑氏眼中的不置信迅速扩大,到最后却大笑出来,说不出的凄厉鹰冷,声音也陡然尖利,“你就是这样骗你那位心肝宝贝?她也信?”
“西域有一种幻药,吃了会让人迷醉,产生幻象,把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当作发生过,朕以前来你宫里时,曾让人在你的饮食里放下这种幻药。”
“不!你骗我!不可能!这不可能!”郑氏紧紧捂住耳朵,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地大吼,拒绝听进残酷的真相。
夏侯弃再不愿多待,转身离开了栖鸾宫,吩咐身边的何易,“备一辆车,将他们送出宫去。”顿了一会,“夏侯离也一并送走。”
何易惊呼,“皇上!”
夏侯弃置若罔闻,大步走向紫阳宫,寝殿里已是一片灯火通明,绝晓与小小葱坐在外间的餐桌旁,在等他一起晚膳,心中突然升出满满的幸福感,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小小葱见了他,立即欢喜地嚷出来:“父皇!父皇!”
夏侯弃揽过小小葱亲一下小脸,顺势也亲了一下绝晓,在烛火的照耀下,她们的欢颜带着融融暖意,化了他的心。
一个月后,林蕉的伤势彻底痊愈,夏侯弃一家三口一起将他送到城门外,小小葱不愿意让这位会讲故事的师叔离开,一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直到夏侯弃保证明年带她去草原上看望师叔,这才勉强叫她止了泪。
离别在即,侍卫牵来给林蕉准备的马匹,林蕉却指着路边一棵杨柳向绝晓开口道,“能摘一支柳条送我么?”这个要求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绝晓挑挑眉,抱了小小葱下车。
夏侯弃疑惑地看着林蕉,等他开口,林蕉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绝晓。
“有人用换血的法子解了她身上的蛊毒?”
“你怎么知道?”绝晓自己都不知道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
“因为同心蛊就只有这么一种解法。”林蕉将视线转回车内,“换血会带来的弊端,你也知道吗?”
“弊端?”夏侯弃愣住,摇了摇头,当年齐宗与绝晓换完血之后,很快便死去了,没听他提起有什么弊端。
“大概那个人也不知道,换血后的身体,禁不起大量的失血。”
原来只是不能失血,夏侯弃松一口气,但很快胸口复又紧紧揪起,脑中嗡嗡,“你的意思是,她不能”
林蕉低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是的,她不能再生育孩子。”
宽大的车厢内,气氛突然凝结,眼见绝晓已摘了支柳条回来,林蕉赶紧拿出一只青花小瓶递给夏侯弃,“这个能治愈她的失血。”还没等夏侯弃眼中燃出希望,很快又补上一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因为”
翻身上马,绝晓抱着小小葱与他挥手告别,她们身后不远处,夏侯弃的脸上也带着笑,却让他不忍再看。
“师叔,你要赶紧送一张兽皮给女孩子,要不然就没人和你成亲了。”这是小小葱给他的临别“赠言”。
绝晓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林蕉,你也不小了,该给我找个弟妹了。”
“嗯。”林蕉点头微笑,“只要能遇着合适的姑娘,我会的。”
最后一次挥手,林蕉拉缰前行,走下去许久之后,回首,她正准备踏上马车,身边高大挺拔的他,小心翼翼呵护着。
晓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我的心里早已根种下一名女子身影,植得太深,扎得太牢,挥不去,斩不断,也没人能够替代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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