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星星 第 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终于,不知道是在项毅光临“茶庐”的第十次呢,还是第十二次,他和林可才有了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

    那天傍晚忽然下起了大雨,项毅又没有带伞,就被阻在了“茶庐”里一时走不了了。

    “茶庐”的生意那一阵子并不是很好,客人就不是很多,只疏疏落落地坐了四、五座的样子,气氛有些冷清,林可的古筝表演也减少了一些时间,比往常要空闲一点。若是别的日子里,她准会匆匆忙忙地赶场子或者回家去了,可雨是那样的大,她也只有暂时地等上一等了。

    当时,林可已经换下了旗袍,穿着一条白色的宽摆连衣裙,站在门口观察着雨势。风迎面吹过,她的裙裾就轻轻地飘卷了起来,真像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给人一种非常唯美的感觉。项毅看着、看着,就不禁有些心旌摇曳、浮想翩翩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情绪很有一点不健康的味道,心里就有些羞愧了,他怎么可以对林可这样的女人有别样的心态呢?他收敛了一下心神,努力掉转了目光埋头喝起那杯已经冷了的龙井来了。

    “请问———”一个斯文的声音在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从来不和客人搭话的林可!

    “可以……可以……”项毅有些口吃地,“当然是可以的了。”

    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项毅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模样了:她的头发没有一丝是染过的,是那种时下难得一见的漆黑,让项毅看厌了“锈发”的眼睛为之一爽了,而她的发型不再似表演时那样高高的挽起,只是很随便的垂在腰际,松松散散的,这令她这个人多了几分平和的味道;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脂粉了,愈发显出了眉目的清秀来,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得像是水洗过的黑宝石似的,又蕴含着几分淡淡的忧郁,让人感到在它的深处还藏着另一个深沉的、不为人知的世界;她浑身上下并没有佩带一件饰物,只在右手腕上戴了一块样式老旧的表,显然是作实用而非装饰的,这就不像项毅平时见过的那些女人那样叮叮当当、琳琅满目,却更能够显出她个人的韵味来。

    她还是不是很漂亮,但整个人自有一种悦目的清爽和雅致。

    正文 第十一章 渴望深交

    第十一章渴望深交

    一时间,林可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研判着什么。在她那莹澈的眸子地注视下,竟令项毅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简直不知道该说上些什么才好了。

    倒是她先开口了。“我是林可,你是———”

    “我叫项毅。”他忙答道:“项羽的项,毅力的毅。”

    她的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么,叫宁可。是宁采臣的宁,可以的可。”

    她这显然是在套用他的语式,可见她这个人很有一点幽默的,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冷漠。这让项毅感觉轻松了不少,说话也利落了一些。

    “原来,是那个宁啊!”他恍然。

    “怎么?有问题吗”

    项毅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一直以为你姓森林的林呢!”

    “哦?”宁可微微一抬眉。“项先生认识很多姓林的人吗?”

    “也没有认识多少了。”项毅含糊着。心里不禁暗暗惊异于她的敏感。

    “你———不赶时间吗?”他没话找话地。

    “没办法,这雨老是不停啊!”宁可无奈地。“怎么走?”

    “打个的吧。”

    宁可摇了摇头,没有啃声。项毅愣了一下,就有些明白了过来:她一定是舍不得那个钱的。对于生活的艰辛,项毅了解得并不是很深切,他的家庭环境虽然不如颜立国那样优越,但也一直是中等水平,他并没有在物质上有过太多缺乏,工作后的薪水也是超过了一般的工人阶级,又不用养家,虽说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挥霍,但也从来没有过要节约那几块钱的念头。他此刻之所以还呆在“茶庐”不走,并不是真的就走不了,而是自己想刻意留下来罢了。真不敢设想宁可的经济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就那么的不堪吗?连偶尔坐个出租车都不敢?!项毅想象不出来,却能体会到她的为难。生活,对于一个年轻的母亲而言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吧!

    气氛有一点沉重了。现实,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

    项毅转移话题:“你学了多久的古筝?是音乐学院毕业的?”

    她神色有些暗淡地摇了摇头,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有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项毅惊叹了,“那是从小就学起了?”

    宁可点了点头。“是我外公教授的。”

    “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什么家学渊源?”宁可苦笑了一下。“如果外公知道我会靠古筝在酒楼茶肆谋生的话,大概,当年就不愿意教我的了。”

    她说话很斯文,用词也雅,并不同于时下那些出口就成脏的时髦女孩,听着相当让人舒服。可那调子总是有些灰灰的,想必是经历过很多不愉快。项毅想问,又觉得未免有些交浅言深,就按耐住了好奇,故作夸张地问:“你的技法是属于什么派别呢?华山派?还是衡山派?”

    宁可不禁莞尔,“项先生真是幽默!这又不是武侠小说,什么华山、衡山的?”

    “武侠不是,但你可是高手呵!”项毅也不知道自己几时变得风趣起来了。

    “高手谈不上,只是学了一点点山东筝派与浙派的皮毛而已。”

    “果然是名门正派呢!”

    宁可又笑,眉宇间不再有那抹苦涩了,她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项毅看见她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你今天弹的是什么曲子?不像是平时那种通俗型的啊!”

    “哦,是一支传统的曲子,叫作《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是古曲吗?我还以为只是琼瑶的电视剧的名字呢!”

    宁可叹了口气,似有几许遗憾。“古筝本来就是应该弹奏这样的曲子的。”

    “那你就多弹弹这样的曲子好了。”

    “但这样的音乐———没有市场。”她轻叹:“古调虽自爱,今人不多弹。”

    “怎么会没市场呢?”项毅把这些天才恶补起来的音乐知识拿出来“卖弄”了:“现在像你这种会弹奏古典乐器的人是很时髦的,组合也特别的多,像国内的女子十二乐坊,国外的理查德·克莱德曼、马克西姆都走的是这样一种古今合璧的路子,这种新形式的音乐才使得古典的东西容易被人接受吧!”

    “也不尽是如此罢。”宁可轻轻地摇了摇头。“时髦的东西或许是会红上一阵子的,可也意味着马上就会被淘汰的。真正懂得的又有几个人?这于音乐而言并不是好事情。”

    “你不认可通俗的音乐?”

    她似乎很有了点谈兴。“也不是啦,我也喜欢王菲、席昂·迪翁的歌啊!我从来就不觉得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有什么高下之分,音乐就是音乐,各有各的韵味,但当民乐成为了所谓的新民乐,那就是另外一种东西了,至少已经不算是纯古典了。这就好比是现在那些旅游景点的仿古建筑,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的,可总是少了点味道,是缺少了些文化底蕴和历史感罢,就别扭了。”

    “可音乐太古典也实在不是普通人容易接受得了的啊!”

    “这倒也是。”宁可叹了口气,“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还不是在”新民乐“吗?哪有资格说什么呢?”

    “新民乐也很好听的。”

    “可新民乐终究是某种妥协吧!”她有些无奈地说:“而妥协总是有些令人感到遗憾的地方。”

    这话让项毅深有同感,不禁点头。“妥协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谁又不曾妥协呢?”此时,宁可反而有些豁达了。“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懂得妥协吧,而有很多时候妥协也的确是维持平衡的好办法,只要,我们自己有个一定的尺度就行了。”

    “尺度?”项毅问:“什么样的……”

    他还没有问完,就被人打断了:“雨停了!雨停了!”

    宁可看了一眼表,脸上流露出了一抹焦急。“那———我就得走了。”

    走出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我都忘了,我是来感谢项先生的。真是谢谢你常常来听我的古筝了!”

    项毅没想到她平日里那样一副冷淡淡的、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的样子,竟然是明白他来“茶庐”的真实用心。原来,她的观察力是如此的敏锐,心思是如此的细腻的。

    “我———”项毅有点脸红了,仿佛被揭穿了什么秘密似的。“我只是顺便,顺便吧!”

    “那就谢谢你的顺便了。”她诚恳地说。

    说完,她就很快地离开了。剩下项毅独自坐在那儿发着愣,他又有了一种恍如梦幻的不真实感。怎么?他居然就这样正式地认识了宁可!这出乎意料得让他有了几许不敢相信了,意外的同时他又抑制不住地很有些喜悦和兴奋。虽然这一次他们也只不过是认识了,谈论到的也只是一些关于音乐方面的话题,但项毅却很有些“收获”的感觉。毕竟,他们已经算是“熟人”了呵!而且,宁可比他想象中的更易于接近,更有深度。

    从此,项毅来“茶庐”的次数就更多了。他坐的还是那个老位置,喝的还是淡淡的绿茶,听到的还是古筝曲子,看到的还是那样一个宁可,多的只不过是他和她的友谊。

    说确切一点,他们之间实在也算不上是什么友谊的。首先,他们的见面只限于“茶庐”这一个地方,除此之外是哪里都没有去过了,他们所谓的交往也就是宁可看见他不再只是瞟一眼,而是向他微笑致意一下了,或是在她休息的间隙会坐在他的对面来一起喝上几口茶水、聊上几句罢了。而且,他们聊天的内容虽然很广泛,也很随意,但宁可却总是恪守一点:绝不涉及各自的生活。她从来就不问项毅是什么家庭背景、做的是什么工作、结婚与否……大有一些“只谈风月,莫论私事”的味道。项毅自然也就不便问及她的某些情况,对于她的种种也就无从得知的了。尽管,他对她是那样的好奇,很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她个人的事情,但他就是不怎么敢去探究。是的,项毅的确是不敢,接触多了,他就知道了宁可并不是外表上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她是相当温婉而又亲切的一个人,甚至也是有着风趣、活泼的一面的。她的话并不是很多,但非常善于倾听,偶尔表示一下的意见又相当的客观,往往是一语中的的,这表明她是一个阅历、内在都是极为丰富的人,可她这种丰富又并不同于何姗姗的世故或林晓露的那种成熟,并不张扬,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压力,只能让人有种受益非浅和善解人情的感觉;又或许是因为了宁可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缘故,她的年龄虽然是比他的小,却在许多时候显得更像是一个大姐姐似的,对他的态度是体贴的、又带着点纵容的味道。所以,项毅觉得与她聊天、相处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在她的身上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傲气与不可探究的光华,并不那么尖锐,却总能让人感觉得出来这种气势来,让人不得不尊重她。这使得项毅心里隐隐地就有了几分怯意,不怎么敢冒犯她了。而且,他也不愿意去惹她的不快,他可并不想失去她这样一个特别的朋友的。因为这样,他们之间的交情就始终只能停顿在一个点上,就是连称呼都是客客气气的“项先生”、“宁小姐”的,并不能更进一步地加深了。

    时间一长,项毅对这种淡若清风的交往就有一点不甘心了,渴望能有更深切些的接触。

    正文 第十二章 知音

    第十二章知音

    “其实,我们以前是见过面的。”项毅提醒宁可,想以此拉近一下距离。“一个多月前的晚上……”

    “哦?”她诧异地。

    于是,项毅把那个夜晚街头偶遇的情形大略地说了一遍。宁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印象。这令项毅很有些失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真是对不起!”宁可歉然地,“我经常都遇到这样的事情,具体的就记不得那么清楚了。”

    他倒有一点不好意思了,这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你,常常很晚才回家吗?”

    “没办法。有些酒楼很晚才关门的。”

    她说得平淡,但已经能让项毅体味出个中的艰辛了。他很想问一下她的丈夫为什么不去接她,可鉴于她那个不谈私事的规矩,还是忍住了快要出口的问题,只是说:“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就不怕危险吗?还是小心些的好。”

    宁可却答非所问。“你看过《六指琴魔》没有?”

    项毅奇怪了,还是点了点头。

    “林青霞的武功厉害吧?”她笑得有些顽皮。“我们弹琴的都是有神功的呢!”

    “所以你就有恃无恐了?”他笑。

    “当然。”她一本正经地,“更何况,我还可能是一个女鬼哦!”

    项毅失声大笑起来,引来众多的侧目。他只好竭力正襟危坐,但还是忍不住直想发笑。

    “你很风趣的嘛,为什么平时要显得那么冷呢?”

    “生活中是有很多事情不能不令人冷的。”她叹了口气。

    他一时忘了禁忌,冲口就问:“什么事情呢?是你丈夫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触及到了她秘密生活的边缘,宁可没有回答,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空气突然静默得有些沉重了。项毅开始后悔自己的“三八”了。

    宁可的眼神有如寒星。“这,就不劳项先生费心了。”

    她冷冷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又戴上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弄得项毅颇为不自在了。

    对此,项毅不免是有些遗憾的,但总的来说他心里还是满意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只是客人和古筝演奏者了;毕竟,她对他不是已经非常特别了吗?不仅是肯交谈,还常常有笑容的,而其他的人,包括那个趾高气扬的经理都不曾改变过她的冷漠。这,真的已经是跨出了很大的一步了。

    但是,项毅还是很想知道她对自己是如何定位的,这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就忍不住问宁可:“我们算是朋友吗?”

    “你认为呢?”她反问。

    “应该———是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真实的感受:“我自己当你是朋友的,但不知道你是如何看我的?”

    她没有回答,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项毅有些难堪了。“起码,我们也应该算是王家卫说的那种一分钟的朋友吧!”

    她凝望了他半晌,才慢慢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当你是这种朋友。”

    “什么?”他一窒,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而且是毫不留面子的。

    “我当你是———知音。”她又说。

    “知音?”项毅吃惊地,“我……我……并不懂音乐呀!”

    她的目光一闪。“知音就是知音,这与音乐是无关的。”

    她这样的说法让他有些糊涂,也很是受宠若惊了。“这———这———”

    宁可并不解释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了古筝前,戴上了指甲套,准备演奏了。不同的是,她并没有立刻开始弹奏,而是一反常态地说话了:

    “我今天只演奏一支曲子,这支曲子名字是———《高山流水》。”

    然后,她深深地看了项毅一眼,就低头拨动了琴弦。明显地,她这一次弹得分外的投入、份外的认真,那神态也比平日的专一了很多,甚至是浑然忘我的。正因为如此,琴声很快就捉住了每一个人的注意力,本来有些还在交头接耳着的客人的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沉浸在这美妙的音韵之中,完完全全地被感染了。

    项毅心中所受到的触动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深切!他还是不能真正听得懂曲子里蕴含的深邃意境,但那名字、那细腻的颤音以及宁可那一身古典的韵味都使项毅的心里荡起了一股柔情。这种情绪是难以言喻的,但又是切切实实地充满着某种慰籍,令他整个人都感到有些飘飘欲仙起来了。

    在这以后,宁可再也没有说过“知音”这个词语了,仿佛她也从来就没曾这样子说过。她依旧是那么淡淡的,还是听的时候比说的时候要多很多,忙起来,甚至是顾不上看项毅一眼就匆匆地赶场子或回家去了。可奇怪的是,项毅并没有觉得这是被宁可冷落了,也毫无疏离感。他只要看到她在那里演奏,在她的音乐声中,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满足。有些时候,她没有弹琴,也没有言语,只是那样静静到坐在他的对面,他居然也不觉得这种相对无言是难堪的事情了,而是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他们正处于同一寂静之中,交谈的是彼此的灵魂。

    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灵魂在交谈?!这听上去都令人觉得太抽象了些,又像是那些酸溜溜的文人在矫揉造作地故弄玄虚。但事实上真是如此的,宁可就是能够带给项毅这样奇特的感受。

    项毅带着一本屠格涅夫的《罗亭》到了“茶庐”。

    “你喜欢俄国小说?”宁可有几分诧异。

    项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并不是很喜欢看小说的人,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种“多余的人”之后,就对旧俄国这类题材的小说感起兴趣来了,时不时地翻看一下。

    “俄国,俄国……”她喃喃地重复着,神情很有些古怪,似伤感、似怨怼、又似向往。

    “你怎么了?”

    她一惊,脸上又恢复了淡定的气度。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是很少有人去读这样的书了,难得你还会看。”她的眼中有欣赏。

    “哪里啊!”项毅有点脸红了。“是我父母的书,我只不过是随便乱翻翻罢了。”

    “在这样一个声讯时代,肯看书,真是很难得的事情吧!”

    “别抬举我了,现在的人哪有不看书的?你不知道那书市越来越欣欣向荣了吗?”

    “那不一样的。”宁可摇头。“那些教人怎么怎么管理或钻营的书是不能和这些触动人性本质的作品相提并论的。”

    “本质?”项毅自嘲地,“我这个人的本质就和罗亭一样:一事无成的空谈家!”

    “你怎么这样说?”

    “我就是这样一个平庸之辈,明明清楚地看到那么多的不公正,却只能是袖手旁观,什么实际的事情也做不了。没用极了!”

    “这并不是你没用,作为大时代的小人物,谁又不是这样的呢?想独善其身已经是相当的不易了,要想兼济天下就更是难上加难。”宁可关怀地看着他。“我们只要拿尽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心意去为人处世,亦已经算是做得可以了吧!”

    项毅的感觉好了些,但情绪依然低落。“唉!我真的是个多余的人!”

    摇了摇头,宁可开口了。“我个人是一直觉得”多余的人“是很可爱的。”

    “安慰我?”

    她不接他的话,径直说下去:“不论是奥涅金,还是罗亭,他们都比社会上某些人好得多的。他们至少是充满了热情,不甘心沉沦,一心想有所作为,而且也能去关心公益的,虽然最终还是那样碌碌无为、郁郁寡欢地度过了一生,但是他们的思想依然有其闪光的地方啊!也是有一定的价值的。”

    “能有什么价值?”项毅喃喃地问。“最多是庸人自扰的苦恼。”]

    “不麻木就是一种价值。何况,因为他人而苦恼本身就证明了你的善良。”宁可微微地扬了扬眉,“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人不也就是只知道吃吃喝喝、打牌玩乐地过了几十年么?他们根本就没有过自己的思想,也从不具有社会责任感,不做什么坏事情,但也不高尚,平庸的好人而已;再不然就是那种所谓的成功人士,终日都忙于功名利禄,他们是没空闲去苦恼的,更多的时候这些”精英“做的都只是为了煮熟自己的一个鸡蛋就烧了别人的房子的事情,但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心安理得地认为这是商业竞争的正常规律。这些人,难道就强过了罗亭吗?”

    她的声音不大,说得也不激烈,却深深地震动了项毅,心里的某个结似乎正在打开了。他久久地看着宁可,无法将目光从那张恬静的脸上移开,那种睿智而又淡定的气息让他有了几分自卑,同时,他在突然间就感到那一直积压自己内心的惆怅被荡然一空了。

    正文 第十三章 上了一课

    第十三章上了一课

    项毅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过这样奇异的体会,也从来没有谁给过他这样奇异的感觉,即便是当年的林晓露。偏偏这个认识得并不久的宁可就能一直给他这样的感受,从那个深夜的初遇到“茶庐”的相处,她就像是那幅《蒙娜丽莎》里神秘的微笑一样,尽管让人琢磨不透,却是越看就越令他心之为动;她又像是一块磁石似的,总是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在蛊惑着他要往“茶庐”跑,若是几天都见不到她、听不到古筝的叮咚声的话,项毅就会觉得生活中失去了些什么重要的内容。

    虽然,项毅对宁可是怀着这样一种微妙感情,但是,他并没存有其他龌龊的心态的。他们的交往是非常单纯的,他们实在是那种清谈型的朋友。就因为丝毫不带有功利的色彩,在她的面前,项毅所感到的是未曾有过的坦然,所以,宁可于他而言,更多的倒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了。

    项毅觉得这就是人与人交往的最高境界了,但他并没有把这种想法告诉宁可,有些事情说直白了也就贬值了。他想,宁可亦是明白这一点的人。

    到了月末,事务所连着接了好几桩官司。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来,项毅也不能例外,还被刘榆风派去出差了好几天。再去“茶庐”,已经是七天以后的事情了。但这次却不是项毅一个人去的,同去的还有颜立国、陆丽和郝大庆。

    他当然是想独自去“茶庐”看看久违的宁可,在异地的这些日子里,他常常莫名其妙地就会想起她这个人来,又不为什么,就是想了。可他刚一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行李就被颜立国抓了个正着:“走!出去聚聚,我今天小赚了一笔,值得庆祝庆祝,也算是给你接风吧!”

    “我还有事……”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颜立国就已经连推带拉地将他“绑架”到车上去了。上了车,他发现陆丽和郝大庆也在,就更不好推诿什么了。

    四个人先是挑了一家颇上档次的酒楼去海吃了一顿。

    在豪华的包间里,颜立国和郝大庆在那里杯来酒往地称兄道弟,大侃他们这次合作的种种得意之处。可听了半天,项毅还是有点不明就里的,颜立国什么时候也搞起“艺术经济”来了?

    “你不做广告了吗?”

    “谁说的?”

    “那你———”

    “我只不过是介绍几个客户给汤姆罢了。”颜立国笑:“他卖了五幅画,给了我几千块佣金而已。”

    “几千块?”项毅吃了一惊。“那么多!”

    “这哪里算是多了?”郝大庆挺洋派地耸了耸肩。“你也介绍介绍,大家共同发财啦!”

    “什么名画呀?那么值价!”项毅好奇地,“是毕加索,还是梵高?”

    他这话让大家全笑开了,仿佛是听到了最为好玩的事情。郝大庆尤其是乐不可支,夸张地前仰后合着。“项毅啊,项毅!你叫我说你先生什么好呢?!我有那种画,还会坐在这里吗?”

    笑够了,颜立国对郝大庆说:“还是你给他上一课吧!他这人一向都傻得像土著人似的。”

    郝大庆慢条斯理地就开了口:“现在这些有钱人是多了去的,汽车、洋房什么没有呀?他们就要玩点高尚的了,收藏些古董啊、字画啊,就成了时髦的事情了,是不是?”

    项毅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儿明白了。他是知道有人靠替那些富翁代买艺术品赚取差价的,郝大庆无疑是在干这行的,可利润有那么高吗?他又有些不相信了。

    “这隔行如隔山啊!”郝大庆继续指点项毅。“你别看那些大老板们做起生意来是头头是道的,可想附庸风雅,那就玩不过咱们这些行家了。你随便拿幅画给他,说是什么价他们就准认,反正他们又看不出差别来,特别的好蒙。这个空间是相当大的,钱还不好赚吗?”

    “这不是骗人吗?”

    “什么骗人不骗人的?”郝大庆不以为然地。“这叫智力游戏。再说,我们又不是没给他们东西,是真品或者是赝品,对他们那样的人来说还不是都一个样的。”

    “可———欺骗总是不太好的罢。”

    “有什么不好的呀?”陆丽娇滴滴地接了口:“足球比赛还不都是在搞假摔、假球那一套?”

    “瞧!瞧!”颜立国用筷子直敲项毅的头。“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女流之辈懂事。”

    郝大庆掩饰不住轻蔑地摇着头,“照你这么混下去,有没有大的成就还真不好说了。”

    “哦?”项毅被他的口气弄得有些不自在了。“你怎么就知道?”

    郝大庆一副假洋鬼子的作派,连语调都不太像是中国风格的了。“生活就是生活,巴尔扎克在一百多年前就说过了:”世界上没有原则,只有事故;没有法律,只有时势;高明的人同事故跟时势打成一片,任意地支配。“。像你这样的玩清高,充其量就是个温饱水平。人家都在环游世界了,在马尔代夫晒太阳、在巴黎喝咖啡了,你老弟还在那儿被老婆孩子拖着,在为涨价的柴米油盐伤脑筋,你屈不屈啊?”

    “精辟!精辟!”颜立国拍案叫绝。

    项毅眨了眨眼睛,觉得他的话也确实不无道理的,很难反驳。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是觉着不是个滋味。他想起了宁可关于罗亭的那番议论,就问:“难道说就只有金钱了吗?思想的价值呢?”

    “思想?!”郝大庆嗤之以鼻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讲思想这种抽象的玩意儿?”

    “人不正是因为有自己的思想才是高等生物的吗?”

    “可我们这个时代既没有国仇,又没有家恨的,早就不需要英雄领路了,要那么多沉重的思想干嘛?也没有人有兴趣去知道你有什么思想,我刚从学校毕业那会儿,还不是热血青年一个?总是以为搞好自己的专业就能成功了,事实很快就教育了我:这根本就行不通!我是得过好几个奖,可又代表了什么呢?就得意了那么几天,就再没有人来睬你了,结果还是穷得叮当响,说得好听是什么”精神贵族“,其实也就是个叫化子!幸好,咱明白得快,知道了再也不能那样缩手缩脚地活了,知道钱才真的是个好东西,就另外找到了这样一条光明大道。现在不是新贵族一个了?还一样是文化人。”郝大庆权威地一挥手。“如今啊,无论是社会还是人,衡量你高不高等的标准也就看你口袋里有多少钞票了。国家的政策不也是以经济发展为重点么?”

    “难道,做坏人也无所谓吗?”

    “这年月,还管他是什么坏人不坏人的啊!只要能弄到钱,就是好人了。”郝大庆扬起脖子喝了一杯酒。“这就是邓大人”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的精髓所在了!”

    项毅疑惑了。“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可不是?”郝大庆大点其头,接着又挺知己地说:“也是咱们是好朋友,我才给你说实在话的。你不会生气吧?”

    项毅只好笑笑了。心里却实在是惊奇,以前的郝大庆是那样的沉默寡言啊!怎么就几年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丘吉尔式的雄辩家了呢?看来,人家的确是在与时俱进着,自己还真的有那么一点落伍了。

    在高谈阔论中,终于结束了晚餐。

    “时间还早,我们又去哪里消遣消遣?”郝大庆容光焕发地,“洗桑拿?”

    颜立国还没有表示,陆丽就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郝大庆忙故作绅士地一笑:“啊!我忘了这里还有个女士,真是失礼啦!”

    “去KTV唱个通宵。”颜立国提议。

    陆丽还是摇头。“得了,这早就玩腻味啦!”

    项毅心中一动。“那———我们去喝茶吧!”

    “这还不错!”陆丽赞成道:“把姗姗也叫来吧。”

    “她,还要加班。”项毅撒谎了。心里没来由地有一点心虚,好在并没有谁怀疑他什么。

    “叫上林晓露好了。”颜立国捉狭地。“天赐良机呵!”

    项毅白了他一眼,就没理会他了。颜立国总是爱拿这个说笑,其实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仅是有很久没见到过林晓露这个人了,甚至于,连这个名字听上去都已经有一点陌生了。

    “去哪里?”

    “去———茶庐罢。”项毅有些兴奋,“那儿的气氛最好。”

    只要大家喜欢,枫林就会坚持更新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啊!

    正文 第十四章 意兴索然

    第十四章意兴索然

    郝大庆也点头了。“就去那儿吧!还可以看看”倩女幽魂“呢!”

    陆丽奇怪了。“什么倩女幽魂?那里还有电影看吗?”

    郝大庆就把“茶庐”的情况大致说了说,提到宁可的时候,他笑得挺有些怪的。“那女人的气质还真是不错的,又会弹古筝,让人很难忘呢!”

    “古筝有什么了不起的?”陆丽撇了撇嘴,“不过就是个卖艺的。”

    陆丽也算是个音乐人,从小学的是钢琴,已经是上级数的了。现在在一家音像公司作监制之类的工作,却反而最瞧不起那些搞音乐的,说是他们只会给人找麻烦。

    “当然了。”郝大庆有几分献媚地,“有你陆大小姐的钢琴,哪还有什么古筝的份啊?”

    正在开车的颜立国也加入到对陆丽灌蜜糖的行列,和郝大庆有一搭没一搭地恭维着她。陆丽并不感到反感,在那里沾沾自喜得只差没翘尾巴了,如果她有的话。

    项毅觉得他们真是很无聊,就别过头去看车窗外的街景,想着宁可,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来。

    很快地,“茶庐”就到了。

    “茶庐”的生意还是很好,几乎已经坐满了客人。项毅往常那个座位也被别的人占据了,他们只好在离表演台较远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项毅用眼睛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宁可的影子。他忍不住问那个为他们加水的服务员:“今天没有古筝表演吗?”

    “古筝?”那女孩呆怔了一下,“现在没有了。”

    项毅一惊,“没有了?那———宁可呢?”

    这时,女孩就认出了他。“是你啊!又来听古筝的吧!”

    他哪有心思和她寒暄,只问:“宁可呢?”

    “她走了啊!”

    “走了?”

    “宁可她已经———”她正想说,那个经理就打手势让她过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了。她忙一缕烟似的就跑开了。

    看来,宁可今天是不在这里的,可能是跑场子或回家去了。项毅说不出地失望,突然觉得呆在“茶庐”没什么意思了。可他也不好马上就说要离开,来这里的主意不是他出的吗?他也只好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了。有没有古筝听对颜立国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他们三人的兴致依然不错,继续天南地北地乱侃着。项毅只说了很少的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思着。颜立国就笑言这是郝大庆的教育起作用了,陆丽又逼着他讲讲心得体会,郝大庆则是一副救世主的得意样子。其实,项毅哪里是在反思什么?他想的不过只是宁可一个人罢了。

    待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话也说得是很有点词穷了。他们就离开了“茶庐”,彻底地结束了这次聚会。

    回到家,何姗姗已经躺在沙发上在那儿看着一部台湾的九流连续剧,边嗑着瓜子边对着那个小白脸式的男主角傻笑着。那样子毫无一点平日的优雅状,竟可以说是粗俗的了。再联想到平日里她在外人面前动不动就宣称什么“哎呀,不是王家卫的电影我才懒得看呢”的那种小资状,项毅就抑制不住一阵厌烦起来。

    项毅觉得这男女之间的情形,实在是很符合王尔德那句因误会走到一起,因了解而分开的名言。他与姗姗就是这样,他们刚在一块儿的时候,何姗姗是显得那样的温柔体贴,并常常赞赏他的厚道、朴实的,可现在则变成了耳提面命地责怪他不会钻营、不思进取、胸无大志……而他,开始还能尽量以扬长避短的心态去看待姗姗身上的那些毛病,可处的时间越久,在她日复一日地挑剔中,他是越来越难以忍受她的肤浅、刻薄、自私……他们的关系有好几次都僵到了冰点,争执过后、冷战之中,姗姗可没有少下分手之类的最后通牒,虽然最终都是因项毅的妥协不了了之,但两个人的那些矛盾并没有真正得到化解,反而是何姗姗对他是越来越任性,他看她则是越来越厌烦了。

    一转头,再看见在那满地的瓜子壳里自己的行李还原封不动地放着,项毅的心里就更是来气。

    “喂!”他对她喊:“你就不能收拾一下吗?”

    “别打岔!”何姗姗头都不扭一下。“正关键呢!”

    “这种破电视,也就你一个人看了。”项毅嘲笑地,“品味就不能高一点?”

    这一下何姗姗有了反应。“你品味高!是什么社会名流啊?!”

    她的语气很刺耳,但项毅还是忍住了不和她吵,毕竟是自己先挑起争端的。可姗姗似乎已经没心思看电视了,跟他抬上杠来。开始津津有味地历数他们的熟人中某某升职啦、某某发达啦、某某又出国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在提醒你项毅现在有多落魄。

    项毅是知道姗姗的性格最是斤斤计较不过的,你说她一句不是,她就有十句还你。她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故意气自己,本来不想中计的,但她那神色、那口吻还是惹起他的不快来。“别人都那么好,你去找他们去呀!”

    “哎呀,你吃哪门子的醋啊?”姗姗看他急了,语气也缓和了一点。“我怎么会去找别人呢?”

    项毅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一句:“你找谁我也是无所谓的。”

    说罢,他不禁一惊。这种话他向来是不愿意说的,觉得有些伤感情,可今天却很随便就说了出来,并且他心里还真是如此认为的,莫非……

    姗姗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为他这不过是在赌气,反而自得地笑了。“你干嘛气成这副样子?真是可笑!”

    项毅当然不能解释,只有闷声不响地整理着衣物。何姗姗也不再理会他,又陷入电视里那些“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游戏中去了。

    满耳的爱情对白让项毅觉得很无趣,可也没心情和姗姗聊天或看书什么的。听了一阵子,宁可的影子又浮上了他的心头,这令他有了几分莫名的不安,开始坐立不住起来了。“我出去走走。”

    他不等姗姗有所反应,抓起一件外套胡乱地往身上一披就逃跑似的冲出了门。

    “发神经呀!”他听到姗姗在身后嘀咕。

    项毅也感到自己是在发神经,都这个时候了,该到哪里去走走呢?站在马路上,他只犹豫几分钟就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茶庐”而去。

    “茶庐”已经在准备关门了,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再无别的客人,见到项毅,所有的人都是一呆。

    那个经理迎了上来。“对不起,先生请明天再来吧!”

    “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来找人。”项毅一边解释着,一边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见宁可。

    “你找谁?”经理殷勤地问。

    “宁可。”

    “她啊?”他的脸色变了,“不在!不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怎么……”

    项毅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车身走进了后堂,不见人影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宁可出什么问题了吗?他又是疑惑又是担心,心跳都快了起来。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向谁去打听才好,他虽然是“茶庐”的常客,但除了宁可他就并不认识其他的人了。正无奈之际,就看见那个他先前询问过的女孩在柜台那边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是在找宁可吧?”那女孩的笑容很有些文章。

    项毅有点窘。这也难怪了,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地特地跑来找一个女人本来就够引人遐思的了,何况他还是去而复返呢!

    “宁可好几天以前就不在这里做了。”

    “什么?”他心里一凉,立刻又问:“那她去哪里了?”

    女孩淡漠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该怎么联系她呢?”他连问:“她的电话?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女孩只是摇头,然后暧昧地补了句:“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呀!”

    项毅苦笑。他清楚什么啊?他和宁可之间的关系一?(:

    ) ( 绽放的星星 http://www.xshubao22.com/2/2513/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