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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毅苦笑。他清楚什么啊?他和宁可之间的关系一定是被那些人猜测得很有些“那个”的,可实际上是他们连对方最基本的私人情况都是不知道的。他不是不好奇,但更满意他们这种君子之交的感情,不想和宁可也牵牵扯扯地弄得那么复杂,谁知道现在会成这样的情形呢?
“那———她为什么要走呢?”他想也只能弄清楚这一个问题了。“她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受不了呗!”
“受不了?”项毅有些不信,宁可虽然有几分冷傲,但还是个挺能够忍耐的人。
女孩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后堂,压低了声音。“性骚扰。”
正文 第十五章 相逢无期
第十五章相逢无期
项毅吃惊地,“你是说———”
“不就是那么……”她才说了几个字,却突然住了口,忙低头收拾起茶具来了。
项毅一转眼,正看见那个经理走了出来。“是他吗?”
“我可没说什么啊,你自己去想吧!”女孩撇清地。
项毅还想问清楚一些,可那个女孩明显是想到了“祸从口出”的古训,就再也不肯多言了。
“她没有留下什么话吗?”他还是不甘心。
经他这一问,那女孩忽然间就想到了什么。“好象是留了一封信,是给项毅的吧。”
项毅惊喜莫名。“我就是项毅啊!”
“我知道。”女孩笑了,“你等等,我找找看。”
看着她在那里慢腾腾地翻来翻去,项毅恨不得代替她去找了。宁可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久,女孩才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来。“是这个了。”
信封上写着“项毅”两个字,却是并没有封严的,一眼就看得到淡蓝色的信笺纸。不知是宁可本来就没有封口呢,还是被别的人拆开的。但项毅从那一页折痕过多的信纸和女孩了然的神色上看得出后者的可能性要居多一些,毋庸置疑,这封信即便不是在“茶庐”广泛传阅过,也是拥有过众多读者的了。
展开信,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只有两行娟秀的字迹:
“风中柳絮水中萍,聚散两无情。
请君自珍重,一切皆随缘。“
就这么多了吗?项毅很有几分不甘地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再多一个字也是没有的了。他又抖了抖信封,还是没有他希望的电话号码或地址掉出来。看来,宁可是抱定了“一切皆随缘”的心态了,她是不打算纠缠得过深的,这倒是很符合她与他“淡如水”的交往原则,可项毅的心中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失落,莫非,宁可就这么不再出现了吗?“风中柳絮水中萍”,就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吗?
蓦然间,项毅记起那次他们在谈到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时,宁可就说她最欣赏的是随意的那一种,并叹息着说:“徐志摩的那首《偶然》就说得很好。”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到你的波心“、”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忘掉。“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含有太多的偶然性和不稳定性了,所以就不要太牵强了。”
“这样说来,你认为我们生活中遇见的人就只是插曲、过客了?”
“我也说不好。”她笑笑。“但我想,每个人都像是一颗独立的星球,有它自己运行的轨道,在浩瀚的宇宙中或许会有相遇的一刻,也会交汇彼此的光亮,但如果注定了不能相遇,还要去刻意为之那就等于是一种失控地撞击了,不仅没有什么美丽可言,甚至还会带来毁灭。”
这,就是她不留下任何联系方法的原因了吧!当时他还认为她这样的观点挺洒脱的,现在却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无可奈何,可也只能咽下所有的疑问,离开了“茶庐”。
那一刻,项毅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诀别的味道。他虽然并不清楚宁可离开这里的具体细节,但也大致上猜得出个七八分来:必定是那个经理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才令她忍无可忍地走了的。事情是这样一种的情形的话,以宁可的个性来说是不可能再回到“茶庐”来了。那么,这个地方也将不再吸引得住他了,他还来干什么呢?
出了“茶庐”,项毅没有再坐出租车,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他希望夜风可以驱散一些这突如其来的惆怅。果然,那清凉的气息似乎让他好受了一点。可一想到似乎是再也没有与宁可品茗清谈的机会了,他的心又沉甸甸起来。
回到家,电视还开着,垃圾还是一地都是,姗姗却不见了人影,想是等得不耐烦就回自己的住所去了。看着眼前的一切,项毅心情又烦又乱,更多的是若有所失,但究竟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他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时间遵循着它自己不变的规律前进着,并不在乎谁的生活中多了些什么或少了些什么。
宁可的消失令项毅落寞了好长一段日子,但他并没有去找寻过她。虽然这个城市并不太大,可要找一个只知道姓名的人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非要找到宁可的理由。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即使见了面,又能如何呢?难道就说是想和你聊聊天?那也太滑稽了一点吧!还不如就像宁可所言:“一切皆随缘”的自然。故而,项毅最多是在经过酒楼、茶馆那些地方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多看两眼,又或是,有时候在做着事情的当口突然停顿下来想起宁可这个人来,心情也并没有异常的波动,只是有些许走神而已。
关于宁可,项毅并没有任何失常的举动,甚至没对任何人提到过这件事情,说什么呢?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能算得上是故事的情节啊!但是,他心里面却总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影子若有若无、忽隐忽现地游弋着,有那么一段简单而纯净、美丽而又古典的回忆翻涌着。
渐渐地,项毅也就习惯了没有宁可、没有古筝的生活。这并不困难,一切只不过是又重新回到了过去罢了。上班和下班、约会与娱乐,而那所谓的娱乐也不外乎就是吃吃海鲜、泡泡酒吧、上网浏览一下或者与颜立国去参加些充斥着黄段子、淫笑话的私人聚会……这种浸透着惰性享受的快乐和刺激实在是没有多大乐趣可言,但也还算得上是平平安安,项毅是没有理由去感到不满意的。只是,他又变得相当的沉默而落落寡欢起来,总感到这生活缺少了些什么,那是什么呢?是单纯质朴的交流?还是属于精神的一种细致?具体的,他有些说不清楚,也再没有谁可以和他谈论那些与功利无关的话题了。
偶尔,在能看见星星的夜晚,他就不免要想:宁可是否就是一颗星,正在沿着她自己的轨道前进着呢?他们还会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再相遇吗?
正文 第十六章 变质
第十六章变质
林晓露放下电话,心里很是有些复杂,说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了。
刚才刘榆风通知她:“顾士礼的律师刚刚联系我,说顾士礼同意庭外和解了。”
她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若有所失,哼了一声就没有说话。这使刘榆风误以为她在担心什么,就忙讨好地说道:“你只管放心,和解也不会吃亏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好了。”
接着,他就开始问事情完结后去哪里庆祝的问题,那种套近乎的语气她并不陌生,也清楚地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意图是什么,但她佯装着不懂,礼貌地道了谢就挂了电话。想到刘榆风那副自以为风流的样子,她就不由得想笑了,他以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虽然她不满三十岁就离了两次婚,但她却并不是那些男人想象中的放纵型。
林晓露知道自己不是放纵的女人,只是一个不甘心的女人罢了。
在二十岁以前的林晓露是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她和当时中国所有普通的女孩子成长历程是一样的:活动的范围不是在学校就是在住宅片区里;整天吃的是几乎完全相同的家常便饭,偶尔才会去一次小饭馆;穿的就是那几样和伙伴们相似的服装,大不了就是在头发上多变一点花样;看的是小人书,再大一些就换成了琼瑶、岑凯伦或金庸的小说;听得最多的是港台的爱情歌曲;索要的是翁美龄、张国荣等明星的海报和照片;私下里最为津津乐道的就是“某某男生又在看谁”之类的话题;心底最旖旎的梦想也不外乎是那个“他”了……在这样的氛围里,林晓露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简单,她的内心亦是如此的,正如她文静的外表。
高考的落榜并没有打破林晓露的这种平静,没能够进入大学殿堂她当然是有几分失望的,却谈不上严重的程度,她不过是个女孩子,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雄心壮志,父母对她的期望又一直都不是很高的,甚至还认为落榜反而是一件好事情了;林晓露自己,虽然也是向往过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去见识另外一种生活,项毅在来信中描述那个大都市里的种种新鲜事物也打动过她的心。但是,这亦是限于想想而已,她还是相当满意自己的处境的,除了期盼着和项毅结婚能给自己带来某种改变以外,她就没有更大的奢望了。于是,林晓露的生活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她等着天黑天亮、等着就业的机会、等着项毅的信件……等待的日子是那样的漫长而难受,林晓露很快就体会到了。刚开始时,她还能够做到泰然自若,挺安静地在家里呆着料理家务。可渐渐地,她眼看着待业的同学一个一个地在减少着,不是自己去外面闯荡了,就是靠着家人的活动进了好单位,结果,几个月下来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拎着菜篮子在晃悠似的,她的心就不得不慌了,日子也变得越来越难熬了起来。心中的无能为力及那些没完没了的青菜萝卜和衣服被单令她烦躁到要随时失声尖叫的地步了!可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要为她谋划一个好一点的工作无疑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找了无数的熟人和门路之后,才好不容易的把她安排到了银行里的一个小得可怜的储蓄所当代办员,她总算是有了份工作。
“代办员?”她当时最为要好的同学兼女友吴小文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就这工作?!”
“怎么?”她兀自沉浸在喜悦中,“这不是很好吗?”
小文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地摇了摇头。但林晓露已经从中读出了“低贱”这个词儿来,再一想,好象也真是那么一回事情了,小文不是在市税务局坐办公室吗?轻松又体面的,自己这份工作根本就没法和她的比。很快,有工作的兴奋在林晓露的心里就一点一点地减少了。
紧跟着,她对工作最初的热情也在迅速地消亡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厌倦。能不厌倦吗?每天都坐在那个小得转一下身都困难的方格子里,做着同样的事情:填单、数钱,数钱、填单。单一的动作简直就把她和那些同事们训练成了一个个机器人,条件反射得又像是巴甫洛夫的那只狗。而且,他们还不如机器人,他们不仅是要完成那些乏味得不值一提的工作,还得把每一条神经绷得紧紧地,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不然稍不小心弄错一个数字就问题大了,甚至可以赔得你倾家荡产都还不够。林晓露就在这样的压力中过了一天又一天,枯燥而疲惫,她觉得这简直不是在工作,而是在消耗着她美好的青春!
当然,工作也不是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好处的。起码她的经济是独立了,不但能够贴补一些家用,还可以为自己买上那么一两样小玩意儿了。所以,每次林晓露领了工资就总是要到各大商场去转上几圈儿,她也不是真要买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身上揣着那么几百元钱,心里底气就很足似的,在那些柜台中东看一下、西溜一眼的也是一种享受了。可是,这种乐趣在林晓露的生活中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演变成了一种新的折磨。
那是一个周末,林晓露和小文本来是要一起到公园去照相的,可走到一家才开张的服饰店门口时,见里面挺热闹的,也就顺便拐进去瞧瞧了。
那家店的衣服都很漂亮,而且大部分是外国货,一般是不常见到的。小文就动了心,在毛衣专柜停留下来挑选起来。林晓露在一边也选中了一件很适合自己的款式,在身上比划着,看着镜子里的效果。
“对不起!”那个售衣小姐走过来从她的手中拿过衣服。“这种毛衣很容易变形的。”
本来,这话并没什么不对的,而且那个售货员的态度也相当的礼貌。林晓露也就很自然地把衣服递给了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可是,就在她一转眼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那小姐脸上不屑的神情,不禁就愣了一下。再一看,小文在那里试了一件又一件的,把那些衣服随意的搭在衣架上、柜台上,一点小心的样子的没有,可那个售货小姐呢,半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是满脸献媚的笑容。
林晓露立刻就明白了,她这哪里是在在意什么衣服变不变形的问题啊?她只不过是看穿了小文是真正的买主,而她林晓露只是个寒酸的陪衬罢了。一经明白了这点,林晓露就满心不是滋味,感到每件衣服都在笑话着自己:
“你买得起我们吗?”
她就怎么也呆不下去了。“小文,我们走了吧!”
小文还没有开口,那个售货小姐倒说话了:“你就等等这位小姐吧!”
看她那神态,分明还有一句:“你买不起就走你的好了。”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屈辱在林晓露的心头翻腾着,如果不是在人前,她的泪水都是要流出来的了。同时,她又恨不得买下这里所有的衣服,然后全部砸在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售货员的脸上,看她还笑不笑话别人?可是,林晓露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她能做什么呢?别说是买下所有的衣服了,她就是搜遍全身上下也是凑不够一件衣服的钱啊!
最后,小文终于买下了一件价值不菲的毛衣,在那个售货小姐恭敬的目光中走出了商店。她们又按照原计划去玩了一通,直到天黑了才回家去了,一切都似乎是非常开心和尽兴,一切也似乎和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林晓露知道,这不过是似乎罢了,而她自己也已经在一瞬间长大了。
从那以后,林晓露就不再那么喜欢逛商店,尤其是不愿意和小文一起去了。并且,她变得越来越敏感了,有很多时候别人不经意的一个眼光或一抹微笑就会让她以为些什么,心里是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了。她的外表没有改变,但她的心已经不再平静。在这样的心态下,就连工作的性质也在林晓露的眼中起了微妙地变化。如何不是呢?每天经手的钞票没有几百万也是有个几十万的,可那都是人家的啊!她自己则必须要辛辛苦苦地熬满一个月,并且得保证不出一点儿差错,才拿得到那么薄薄的几张钞票。然后,一切又是从头开始……即便是几十年下来,她也不可能挣得到她一天中数过的那些钱呀!
林晓露并不是有多么的贪恋物质和钱财,那些固然是有相当的吸引力的,但她更多的则是不甘心。她怎么能够甘心呢?无论是长相还是智商,她都不比谁差多少,甚至是超过了许多人的。可那些客户哪一个不是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得不行?直把她当成是自家里的佣人似的呼来喝去的。又拿小文来说吧,她除了家境强过自己几分外,又有哪里胜得过她林晓露的地方了?可她为什么就该高她一等呢?她们说是最好的朋友,可小文平时就总是那么一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故意炫耀这个,炫耀那个的,有很多时候就连说话都是极为不客气的。而并没有半点过错的自己,在这些人面前还不得不忍气吞声地赔笑脸儿。
为什么她就要过那种缩手缩脚、受人冷眼的生活?就该是小人物的命运呢?这太不公平了!林晓露想不通了!
日子一久,林晓露就开始厌倦,甚至是愤恨了。她不想总是这样生活下去!但是,她又能如何改变这一切呢?她除了有一颗不安于平庸的心以外,她是什么能力也没有了的;她除了慨叹命运的不公以外,就只有无能为力的沮丧了。
这种感受在澳洲表姨来访的那段时间里达到了极限。
正文 第十七章 决定
第十七章决定
那个所谓的表姨也并不是他们很近的亲戚,只是她的妈妈是林晓露外婆的表姐妹,七拐八弯地也就算是她的表姨了。本来他们这种亲戚关系就相当的勉强,更何况多年没有往来了,那感情比空气还要淡漠许多的。她肯来走走林家这门亲戚,也不过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情罢了,却把林晓露累了个半死。
多年以后,林晓露依然记得表姨到他们家里来的情形。
那是个阴雨霏霏的星期天,林晓露和在纺织厂工作的姐姐都和同事换了班呆在家里,可她并没有享受到这难得的休假,还没有到五点钟就被叫了起来,她和姐姐、弟弟就在妈妈的指挥下清扫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爸爸则骑上了自行车到几里以外的大农贸市场去采购了。等到好不容易把屋子弄得一尘不染的样子了,还没有缓过气来,爸爸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他们又统统挤在厨房里面去忙活,理菜、切肉、炒酱……终于做了一大桌子林家连过年都没有过的丰盛宴席,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儿静侯表姨的大驾光临。
“晓露!快跑一趟。”妈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喊:“去买一束鲜花回来。”
“用得着吗?”她实在是不想动弹了。而且,她觉得这也可笑了一点,不就是来个亲戚吗?何必搞得像是英国女王要来似的。
可是,妈妈执意要如此,甚至黑下了脸来,她也只好打着伞去了三个街口外的花店。
回来的路上,她那么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一大捧鲜花,不知引来多少人地注视。在那些诧异的目光中,林晓露不再感到有什么好笑的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难堪,她觉得自己活像是一个小丑!
表姨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叫作王玉凤,长相也普通得不值一提。可她的做派却是非常的洋气了,风度虽然谈不上有多少,不过瞧她那架子倒像极了某个皇室贵族前来视察贫民区。那天,大家具体都聊了些什么,林晓露是不能一一道出了。但她很清楚地记得那个表姨在打量着他们家时的神情———鄙薄而又怜悯。也记得她的口气———自得而又敷衍。而林家的人呢,每个都穿着自己最光鲜的衣服,一脸紧张地坐在那里赔着笑;她的父母对王玉凤那些明显很刻薄的话语不但不反驳,还搜肠寡肚地附和着,好象他们欠了她什么似的。
“哟,你们家的晓露长得蛮漂亮的嘛!”
这似乎是表姨对他们家唯一的美言了,可林晓露并不为此高兴。
在表姨张口闭口的“我们澳洲”的宣言中,林晓露简直就是坐如针毡了。她是看上去要比他们优越许多,可也用不着摆出一副贵妇人的模样来啊!而且,澳洲也并不是她家的吧!她有资格轻视他们吗?
好不容易地,那个高贵的表姨趾高气扬地走了,一如她趾高气扬地来。可林晓露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心情复杂地看着家里其他的人都在忙着拆看那些印着外文的礼品袋,并发出一阵阵惊喜的议论,她却碰都没有碰一下属于她的那份礼物。
“你为什么不拆开来看看呢?”姐姐奇怪地问她。“是什么东西呢?”
弟弟打趣道:“是舍不得吧!”
看着他们眉开眼笑的样子,林晓露不禁有些诧异了。难道他们就不感到屈辱吗?
她意兴萧然地摇了摇头。“我有点累了。”
的确,林晓露是很累了,这不仅仅是身体方面,更累的是心理上的。
当林晓露还没有摆脱完表姨来访所带来的郁闷时,生活又给了她另外一个新的刺激。
表姨临走前在她住的那家星级酒店回请了林家。在这之前,林晓露从来就没有踏足过这样的地方:高档的家具、精致的摆设、富丽堂皇的气氛……这一切把她看得呆怔住了。而她的家人,更是活脱脱的就是不用化装刘姥姥!在那些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人们中,他们是显得那么的猥琐而渺小啊!
看着眼前这一切,林晓露再想想他们那个五十平方还不到的家,“天壤之别”这个词就浮上了心头。而且,她有些不懂了:这明明就是在同一个城市中啊,却怎么就像是在两个世界呢?她又有些痛苦了: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触手可及的,为什么对于她却永远都只能是电影中的布景呢?!
在父母闪闪烁烁地言辞中,林晓露终于明白了他们对表姨奉承之极的原因:他们是希望她帮忙使林家唯一的儿子日后能够去澳洲留学。
“要出去啊!”表姨打着官腔。“也不是办不到,可很是麻烦的啦!”
“这个,我们也是知道的。”爸爸笑得是那样的谦卑,“这,不是全靠表姨帮孩子一把了吗?”
接着,妈妈又加入到其中,大违本性地说着曲意迎合的话。表姨则是一副当之无愧的样子,仿佛已经是功德圆满了似的。看着这些,林晓露难堪之余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人们的行为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而要达到这一点,是不能不有所妥协的。像父母,并不是真的就觉得自己低了表姨一等,只不过是有求于她而已,他们就得付出尊严作为代价。
林晓露正在胡思乱想时,却听到表姨说起了自己:
“如果晓露想要出去的话,倒是不难的。”
“我?”她一愣,这怎么可能?
“她呀,学习又不大好,哪里能留学呢?”爸爸直摇头。
表姨笑得暧昧。“这跟学习有什么关系?女孩子嘛,长得又是那么漂亮的,出国还不容易么?”
林晓露有些意外,出国是那么简单的吗?她正准备问得详细一点,却看见爸爸制止的目光,只好沉默不语地暗暗猜测个中的玄机了。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
本来,林家对于那位远亲帮忙办出国的事情是抱着患得患失的心态的,谁知在两个星期以后,竟然还真的就传来了好消息。只是这个“好消息”与林晓露的弟弟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直接涉及到了林晓露本人。事情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就是王玉凤给林晓露作了一回媒,说是她丈夫有一个外国朋友是作工程师的,年薪在十万美元以上,可还是单身。此人特欣赏中国女孩,认为最是适合作太太不过了,就硬托她给物色一个。当表姨的嘛,自然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了,就把这天大的好机会给了林晓露。
乍一听,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出国啊!像他们这种无权又无钱的小市民想要出去当那种三等公民,即便不弄个倾家荡产,也得碰个头破血流的,能有这么一条明路轻松出国实在是该林晓露做梦都会笑醒的了。可是,当林晓露一看那位“外国友人”的照片,一颗心就凉了半截。照片中的那个男人起码也有五十来岁了,尖脑袋、圆眼睛、有些秃顶,并不像是完全的白种人,似乎混了一些南美或非洲之类的血统,没有什么绅士风度,只是看上去有些精明而已。
这样的人?!林晓露瞪视着这张照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了。
“这人———是老了一点,长得也真不那么好看。”妈妈顿了顿,又说:“可男人嘛,这些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什么,妈妈没有再说下去了,但那言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有澳大利亚的国籍!
见林晓露还是不啃声,大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而是一径地拿着那张照片研究着,时不时问上一句:“你说这背后是辆什么车呢?”
“这房子是他私人的吗?”
“这天蓝得啊,真是好看!”
……………………
经他们这一说,林晓露才注意到这张照片的背景:蓝天白云、花园洋房配上一辆亮铮铮的小轿车。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光鲜而气派!看着、看着,她就不由得有了一点动心,在这种地方生活应该是很不错的事情吧!这样一想,那个男人也似乎不是那么难看了。
最后,爸爸说话了:“晓露啊,这是你个人的大事儿,自己要想清楚再拿主意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林晓露知道这绝不只是她个人的事情!而父母那看似随意的口吻里,又暗藏了多少示意和期待呀!
有好几次,弟弟都看着她欲言又止:“姐,你……”
她自然清楚他想对自己说什么,弟弟的梦想一直都是出国去见见大世面,可这是一件多么难以办到的事情啊!但如果她嫁给了那个外国男人,这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而父母望子成龙的愿望也取决于她的一念之间,她应该成全他们吧!可是……
那段时间,林晓露陷入了她一生里最为厉害的思想斗争之中。其实,林晓露最大的困扰并不是自己,而是项毅。
关于她自己,她倒是渐渐地想得挺开了。这桩跨国婚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机会,不仅仅可以给家人带来莫大的益处,更是能够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她是应该牢牢地把握住才是,尤其是在这个她极度不满自己目前生活状态的时候。至于爱情,她心中并不是没有这种旖旎梦幻的,她也曾经是个地道的琼瑶迷,她也曾经期盼着自己有那么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但是,那不过是曾经罢了。真实的生活早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现实就是现实,故事只能是故事!至于那个她毫不熟悉的外国男人嘛,那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旧时代的女人不也都是在“撞天婚”吗?何况现在真不满意了,分手不就得了,重要的是要先过去!反正女人最终都是要结婚的,嫁给谁不是嫁呢?
至于项毅,那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形了。一想到项毅,林晓露就没有那么潇洒了。她说不准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不是那种所谓的爱,但喜欢是肯定的。项毅从小就长得帅气,学习成绩又一直很好,还打得一手好篮球,而家境也是相当不错的。在那么多的男生中,也只有他最能得到女生们的倾心,更别说是几乎是从出生就认识他的林晓露了。自从她看得懂言情小说、知道有“爱情”这个词以来,项毅就是她心目中理所当然的男主角了。可项毅对她却并没有多少“意思”,甚至很多时候地没有注意到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她虽然失望,可也并不敢怎么着,只能悄悄地关注着他罢了。可突然有一天,这样的情形有了某种变化,她居然发现他在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了!难道他也在喜欢着她?!她惊讶得难以置信了,但同学中日益增多的议论及后来项毅从大学里主动来的信件和假期的来访都证实了这一点。虽然他并没有承诺过什么,甚至连“喜欢”两个字都没有说,可林晓露已经确定了———他们是有未来的。
所以,林晓露对于是否要去澳洲这件事情老是犹豫难决的最大的一个原因不是别的,正是项毅。她实在是有些割舍不不下,舍不得他这个人、舍不得这份感情、舍不得……于是,便有两种对立的思想在她的心底争斗着,让她无法决断什么了。
林晓露一直都不能忘记自己在收到项毅的第一封来信时欣喜若狂的心情,也记得他那每一封信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快乐。可是,当她在去或留的矛盾心态中再收到他的来信的时候,压力已经胜过了原有的一切情感,她的心沉甸甸的,回信也就越来越简短、敷衍起来。而在另外一方面,当她再一次读起那些项毅所写的信的时候,感觉也因此而有了微妙的不同了。她的本意是想从中寻求一些留下来的理由,却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项毅的信中是很少有什么甜言蜜语,更多的是文学青年式的感触。那满纸的理想、追求、境界……之类的字眼在这一刻的林晓露看来是多么的飘渺啊!多么的苍白无力啊!而项毅在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理想主义的论调也开始在她的眼中变得有些可笑的意味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呆在象牙塔里、不知道现实是什么的小男生嘛!与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话,她的生活会有什么样实质性的变化呢?她的父母能扬眉吐气么?弟弟能够出国吗?很明显,这些项毅都是不大可能办得到的,即便是能够达到这一目标,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人生是应该活出光彩和意义来,才不会虚度吧!”倒是项毅这句话令林晓露认同。是啊!人应该活得有意义、有光彩,她如果不敢去突破旧有的生存状态,那无疑就是在虚度人生了!
林晓露开始对自己说:“像这样的机会不是常常有的,如果就此错过,剩下的只能是后悔了。”
然后,她又辩解道:“我并没有答应过项毅什么呀,而他也没有承诺过什么呀。”
这样一想,林晓露心里就轻松些了,觉得有了明确的主张,也觉得没有向谁交代什么的必要了。于是,她就拿出火盆来,毅然决然地,她把项毅写给自己的信全部投了进去……
然后,林晓露就投身进了澳洲那个遥远而又陌生的世界。
正文 第十八章 第一次离婚
第十八章第一次离婚
澳洲真的就是个天堂,有着和电视上一模一样的蓝天白云、海湾帆影、高楼大厦,而作为它的首都堪倍拉,当然也更要漂亮很多、很多。林晓露的新家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但是,她却发现自己是掉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
表姨并没有骗她什么,她的那个丈夫大卫·斯通的确是照片里的那个人,的确是个年薪十万美元的工程师,也的确拥有照片中的那些汽车洋房。而且,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甚至是赢得了林晓露的几分好感,衣冠楚楚和彬彬有礼的举止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再加上那颗两克拉的钻戒,这就更使得他整个人比她的想象中要有气度了很多,林晓露不禁有些庆幸自己的选择了。而大卫,也显然对她是非常满意的,虽然是言语不通,但那赞美之意是毋庸置疑的了。事情,似乎是有了一个相当良好的开端。
然而,良好的开端是并不能代表一切就会美好。
在那第一个晚上,大卫粗暴地占有了她。他所有的行为一点都不像是林晓露听到过或想象过的洞房之夜该有的动作,而是暴躁得近乎疯狂,反常得让人生畏。
起初,林晓露因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存在任何比较的基础,她还以为男人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就只好默默地承受着。而且,在平日里的大卫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一副很平静、很体贴人的模样,这使她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可是,这时间一长、次数一多林晓露就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没有哪一次大卫在床上不是几拳先向她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呻吟的时候他又是几记耳光扇得她眼冒金星的,有时候,他还会解下皮带来猛抽她一通,然后才是充满亢奋地占有了她。完事以后,他毫不理会痛得死去活来的她,自顾自地呼呼大睡起来。
这,就绝对不是正常的事情,正常的行为了!
接着,随着林晓露英语的进步和社交面的扩大,她渐渐地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大卫以前是有过婚史的。而且不止是一次!他先后有过三个太太,却都是以离婚而告终,且她们都是起诉过他家庭暴力及性虐待。林晓露还从中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话就真的是傻瓜了,她这个所谓的丈夫实际上就是个心理变态者!
“你应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吧?”她气愤地质问王玉凤。“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玉凤却并无愧色。“人家夫妻间的私生活我怎么清楚了?再说了,这也是你自己愿意嫁过来的,我可没有强迫过你什么呀!”
林晓露一动,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泪水就止不住下来了。“那———我该怎么办啊?”
“这老公打老婆的事儿,哪里没有啊?”王玉凤劝道:“你这婚不结也都结了,就忍忍吧!”
看她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林晓露不能不怀疑这个表姨原本就是在拖她下水的了。但这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想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了,而且就是知道了也是毫无意义可言的,她能怎么着呢?就算是杀了王玉凤,时光也是不可能再倒流了啊!林晓露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断绝了和这个她在澳洲唯一亲戚的来往,这样似乎是稍稍解了一点心头的怨气。
林晓露每次去医院看伤时,那个洋大夫就摇着头劝她:“斯通太太,你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你实在是应该摆脱你丈夫才对啊。”
林晓露只有苦笑不已。她又怎么不想摆脱大卫呢?每次,她一看见他那张扭曲的脸和铁一般的拳头时,她就吓得浑身直发抖;每次,她挨完打都会痛断肝肠;每次,没有个十天半月她是缓不过气来的。可是,她摆脱得了吗?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不仅是举目无亲,还是一个连脚跟都没有站稳的外国人,她的一切还得依赖大卫地赐与啊!当然,她也是可以一走了之的,但是,这不就意味着她白白的来澳洲、白白地受了这一场苦了吗?不!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她是绝对不会甘心的!所以,林晓露觉得自己已经就是一把开了弓的箭,是不能回头的了,她只能选择继续下去这一条路,只有忍耐这一个方法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环境在造就着人的性格呢,还是人自身就有着某些潜在的东西会因为环境的诱导而爆发出来。总之,林晓露惊讶地发现,原来她竟然是那么一个坚韧和有心计的人!
在后来的日子里,林晓露是越来越符合别人对她的称谓———斯通太太。她真的就如同一块石头那样坚硬了,面对大卫地暴行,她非但是不会哭泣、哀叫,在咬紧牙关忍受着的同时,她居然还能够做到时不时地向国内的家人谎报军情:她买了跑车啦、她又去旅游啦、她参加了某个华侨团体……凭着那一点文学底子,她倒也写得声情并茂的。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她的真实生活,如今她在物质上是富足的了,花园洋房住着,名牌衣服穿着,还时不时地寄钱或礼物回去,生活得可谓是锦衣玉食了。但是,她的心情……好在这心情是纯属自知的东西,是外人看不到、摸不着的,只要她不说,又有谁会明白呢?远方的父母就更加是不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了,骄傲之余就是常常来信要她记得把弟弟也弄到那个美丽的新世界去,她能说什么呢?只有答应着,告诉他们放心,自己正在尽力办之类的话。
林晓露这倒并没有敷衍他们,她之所以要孤身赴澳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办弟弟出国,她又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忘掉呢?只是现在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她必须还得等待。是的,林晓露是在等待着,她不仅是要把弟弟的事办妥,更在等待自由。在拼命忍受着肉体疼痛的同时,林晓露的心更是忍受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麻木、沉沦。她一方面小心地敷衍、躲避着大卫的纠缠,尽可能地能避免不和他在一起,并且一直在吃避孕药,以免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来;一方面,她刻意保留着每一次去医院检验的伤单,以利于将来与大卫对簿公堂;另一方面,她像个法学系的学生那样详细地研究了一番澳洲的离婚法,寻求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条款……在准备着这些的时候,林晓露感到自己真像是一只传说中那种正在重生着的凤凰。
终于,在来澳洲近两年的时候,林晓露在一天上午以闪电战般的速度、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大卫,向法院诉请了离婚,并状告他虐待,要求赔偿巨额的精神损失费。
在澳洲,打离婚官司是非常繁琐的,从开始起诉到正式开庭往往要等上好几个月,但由于林晓露委托的律师很精明,自己又把各种证据准备得相当的充分,甚至说服了好几个相熟的本地人违反了西方人不管闲事的原则出庭为她做了证,又加之大卫本来就是有前科的,所以,也不过就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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