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星星 第 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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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老人们开始在吃午饭了。那些在休息日才来探望长辈的儿女正在旁边陪伴着,有的还亲自在端水喂饭的,也算是利用这个机会敬一敬那还残存不多的孝道罢。

    姗姗的父亲因为是属于特殊情况,就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由一个护工专门喂饭了。他斜靠在轮椅上,被动地接受着那个粗里粗气得像个男人似的大婶护工一勺紧接着一勺的食物,看上去他很有些应接不暇的困难,恐怕根本就来不及咀嚼就得吞咽下去了。

    “请你慢一点好不好?”项毅看不下去了,“这样,他是不好消化的。”

    那个护工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噜了几句什么。项毅虽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也猜出她是在骂自己多管闲事之类的。他碰了碰姗姗的手肘,示意她提提意见,可她满脸不耐烦地站在那儿不出声,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

    这时,汤水顺着何姗姗父亲的嘴角流了下来,弄了他一身都是。

    “看看你!看看你!”姗姗比那个护工的反应还要激烈,“弄成这个样子,真恶心!”

    说完,她用纸巾掩着鼻子就往外退去。“我去给爸爸缴这个月的费用,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看着。”

    “什么德行!”护工对着她的背影不满地嘀咕道:“是女儿不是?”

    轮椅上的老人脸色更加灰暗了,干涩的眼睛欲哭无泪。项毅不知道该说些怎样安慰话才好,就只有帮着护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裤。看着那萎缩得变形的身体,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一片恻然。项毅曾经看过他车祸以前的照片,是那么高高大大、健健壮壮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呢?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护工也在叹着气。“这样子活着还真不如……”

    她的话没有说完,其意却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了,项毅不禁深有同感。忽然之间,他心里有了一种可怕的联想:如果自己老年也成了这副模样该怎么办呢?于是,他不免就很有些不寒而栗起来。顺势地,他又想到:那个时侯,会是谁在关心、照顾他,陪伴在他的身边呢?他想了又想,竟然,找不出有那样一个人来!按说,何姗姗应该是那个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人,但是,她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能够给项毅这样的信心,她真的可以牵手一生吗?

    刚收拾妥当,姗姗就适时的出现了。她连坐都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离她父亲有一定距离地方对他说着“自己要小心”、“注意不要感冒了”之类的话,那不痛不痒的态度一望即知是在例行公事。

    项毅看着她,只觉得陌生、陌生……

    从养老院出来,项毅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我约了姐姐和姐夫要去那边,你去不去?”姗姗在问。

    她所说的“那边”是指她妈妈现在的新家,项毅也曾经去过几次的。

    “我不想去。”

    “你怕什么嘛?我妈又不会吃了你。”

    项毅的确是不想见到那个未来的丈母娘的。这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有些讨厌她的缘故,她明明就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却偏偏要和她女儿们一样赶流行,穿红着绿的不说,还总是涂着一张血盆大口,见了就让人大起恐怖之感。这且不论,最要命的是她为人很是尖酸刻薄,就是到酒楼去吃个饭,她都是没有哪一次不刁难服务员的,有一两次甚至把那些刚刚工作的小姑娘当场骂得痛哭流涕,她不仅不觉得过意不去,还一副很是洋洋得意的样子。再一想到她那么心安理得地弃病中的前夫而不顾,项毅就怎么也无法对她心存敬意了。而她呢,也是那样明显地看不起他,总是那么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股子“你配不上我女儿”的味道来,和项毅聊上五句话倒有三句是含讥带讽的。所以,项毅对她一向的态度都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搭话就最好不搭话的。

    在这个时候想起何姗姗的母亲,项毅第一次对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女”的老话生出一番很深切感慨来了。莫非,姗姗也会成为她母亲的翻版不成?看她目前这副样子,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项毅都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挑姗姗的不是呢?难道,是因为宁可吗?

    一想到宁可,项毅心里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不禁微笑了起来。

    “昨晚聚会上那个叫什么宁可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闲聊似的问姗姗。“真的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她呀,的确是我的老同学。”姗姗撇了撇嘴,“以前可是我们班上的风云人物呢!”

    “她是班长吗?”

    “那倒不是。但仗着会弹个破琴,总是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讨厌得很。”

    “看她那样子挺随和的,不太像啊!”

    “你知道什么?”姗姗嗤之以鼻地。“她现在是人穷气短,高中那会儿可嚣张得不行的,班里除了那些贱骨头男生,是没一个女生喜欢她的。”

    “嚣张?”项毅诧异了,他可从来没将这个词语和宁可这样的人联系到一起过。

    “可不是吗?”紧接着,何姗姗就开始历数宁可的种种“嚣张”行径了。项毅一听之下也不过就是些宁可如何的傲气啦、不爱搭理人啦、从不参与聚会啦、又是怎么样耍小把戏吸引男生啦……她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些细节,又夹杂些个人的评语,使整番话都充满了一种恶意的色彩,但也把宁可学生时代的形像勾勒了出来:清高自诩,与众不同,异性欣赏,同性不容。

    哎!人物的嘴脸刻画的确是比较明显,但现实中比何姗姗更令人心酸的都还有!我很看不起这种人,朋友门觉得喃?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高山流水

    第二十七章高山流水

    这与今日的宁可相对比大致上还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她现在要温和得多,可能是因为她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的缘故吧。想到这里,项毅就问:“她已经有孩子了吗?”

    姗姗更有了兴趣。“可不是吗?而且还是两个哟!”

    “那———她结婚很早?”

    “她结婚没结婚倒是没听说过,只是高中毕业才一年不到吧,就有人看见她手里抱着一个,身上背着一个的在菜市场买菜,问她是谁的孩子,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落荒而逃了,没鬼才怪呢!”

    “你是说,她并没有丈夫?!”项毅吃惊不小。“她……她是未婚妈妈?”

    “这还用得着猜吗?”姗姗非常轻蔑地,“一定是她和哪个男人鬼混留下的后遗症了,而最后那个男人又把她给扔了。”

    “你别信口乱说!”他有些激动起来。“她并不像那样的女人。”

    “她不是那样的女人?那她怎么没有丈夫啊?”

    “这———”他语塞了。

    “再说了,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辩解过啊!”姗姗得理不让人地,“这次琪儿在茶楼遇到她就问她丈夫在做什么,她当时就承认自己并没有结过婚的,可那两个孩子又是明摆着的,又没有谁诬赖她,可是她自己招的呢!”

    看来,宁可没有结过婚却有孩子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项毅心里不禁很是失望了,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但传统的观念并不是一点都没有的,一个女人未婚而有子毕竟还是说明了一些什么问题的,他简直不愿意把那些猜测加诸到宁可的身上去,她应该不是那样的女人啊!但是,她———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他弄不清楚了,开始有了一种被冷水淋过的感觉。

    “看她以前总是一副正经得不得了的样子,还不都是装的!”姗姗总结道。

    “也许,她有什么苦衷呢!”项毅冲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回过头来一想,就有几分相信是大有这种可能了。是的,事情必定是这样的了,以宁可那样清雅的个性来说是不会做什么龌龊之事的,准是有着某种不得已的原由的。那背后,会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他更想了解了。

    如此一想,他就涌起一种急于与宁可见面的冲动来了。

    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你不是要去你妈那儿吗?别误了时间。”

    “那你又到哪去?”

    “我———”他差点说出“菊花香”三个字来,不过最后还是说:“我也回我妈那边去。”

    他知道,姗姗向来就不怎么喜欢去他那个“老家”的,总觉得他的父母都很古板,令她十分的别扭。他这样一说,她是十之八九的不会跟着来的了。他并不是存心要欺骗她的,只是不想她知道自己与宁可是认识的事情,以她的个性及对宁可的成见而言,结果必定是牵强附会上一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才罢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何必让她介入呢?

    项毅不无内疚地看着姗姗所坐的出租车淹没在车流中,这才另外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菊花香“。”他抱着几分碰运气的心态说,还真担心那个司机不知道地方。

    其实,他这份担心实在是很多余的。那些出租车司机简直就是活地图,似乎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找不到的。顷刻的功夫,就把他送到了“菊花香”那个古香古色的门口了。

    “菊花香”是一间茶艺室,因为还附带着一个不小的院落,就比“茶庐”更大,更有情调,大约是为了与名字相符,除了那些绿色的盆栽植物以外,还种着不少的菊花,又恰值这是深秋季节,大部分的菊花正在盛开着,散发着一股又一股淡淡的菊花香味,真的就是名副其实了。其间,又是以黄色的菊花居多数的,那景致乍一看去竟和项毅梦中所见到的相差无几了。所以,他虽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却并没有陌生的感觉。

    这时还不到五点,离宁可说的表演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他是来得太早了一些,而且他还没有吃午饭。可他还是不想离开,要了一壶碧螺春和几碟茶点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周围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地围坐在一起,很亲密地在喝着茶,聊着天的,气氛相当的和谐、愉快。整个“菊花香”就只有项毅一个人是单独在喝茶的,这里又不似在酒吧,单独占据一张桌子就份外地显得扎眼,于是,那些客人们在谈话之余、服务员在送茶的间隙都会忍不住向他投去诧异的注目礼,弄得他颇不自在的,只好低头一味地喝着自己的茶。

    就在项毅饮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之后,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有淡淡的暮蔼和着水气在空气中弥漫着,再加上朦胧的灯光,使得“菊花香”里就很有几分如梦、如幻的氛围了。

    忽然,一阵熟悉的“叮咚”声传入项毅的耳朵,他浑身像是触电般地一震,手中的杯子几乎就掉在了地上。急忙地,他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宁可:她正坐在一簇簇菊花当中,虽然并不像他梦中那样穿着白纱长裙,而是一身宽宽松松的旗袍,但依然是白色的;当她举手拂琴之际,那大大的袖摆也有几分飘飘的味道;而她此时所弹奏的恰是那首《高山流水》!

    是巧合,还是某种心灵相通?这一切的一切居然是如此的符合着项毅的梦境,他不禁呆怔住了!同时,他亦有了几许迷失的感觉,真弄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了。

    不同的是,眼前的宁可并没有在薄雾中消失,而是在一曲之后发现了他。于是,她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将目光停驻在他的脸上良久、良久,然后,她对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在花丛中、灯光下显得份外的美丽,竟然很有些———炫目!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思绪飘飞

    第二十八章思绪飘飞

    在这半个小时里,宁可这已经是第八次在示范右手花指的指法了。

    “你是怎么教的嘛!”彭飞燕气呼呼地,“害得我老是学不会!”

    宁可苦笑了,但还是很耐心地重新演示了一遍指法。“这并不是很难的,只要多练习就行了。”

    “练、练、练!总是在练这些个没有用的指法,什么时候才弹曲子?”

    宁可愣了一下,她感到这个问题实在是幼稚得不合逻辑,可又不得不回答:“如果不把基本的指法练熟,是弹不了曲子的。”

    “这么麻烦!那学这破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彭飞燕不耐地把古筝一推。

    宁可同情地看着那架古筝,这可是音质很好的上品,却要常常经受彭飞燕的摔打,真是可惜了。她也想劝彭飞燕别再学下去了,她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又不肯下功夫去练,这样子就算是再学个十年八载也还是学不会的,又何必白白的浪费时间和金钱呢?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个阔气逼人的老同学大发牢骚,思绪却已经飘出很远、很远去了。

    在这以前,她是完全和他们不通音讯的,虽然是几乎都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着,却是很少碰面的,再加上她自己刻意地回避,就更是没有这种机会了。就在半个月前她却意外地遇到了沈琪,那时,她正在“菊花香”演出,刚弹奏完出来就被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给拦住了。

    “宁可!你是宁可!”那女人的声音尖尖的,听上去有些似曾相识。

    “我是宁可,你是———”她疑惑地看着那被脂粉掩盖的脸,实在记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这么一个“高贵”的女人了。

    “哎呀,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女人嗲声嗲气地,“我是沈琪呀!高中那个琪儿呀!”

    经她这一说,宁可就想起来了,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高中三年都坐在自己前排的沈琪。隐隐约约地,她又跟着就记起了这个沈琪那三年一直都对自己并不怎么友好的一些细节来了。

    寒暄了几句,两人就有些无话可谈了。

    “我还有点事,就……”宁可看了一眼表,心里惦记着寄放在邻居家的女儿们。

    沈琪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清高样儿啊?”

    “对不起,我是真有事儿。”

    沈琪露出满不在意的神气,热情地说:“过几天刚好要开同学会,你一定要来参加哦!”

    “同学会?”宁可觉得这词语真是陌生。

    “真巧!是高中的同学聚会,地点就在我家。”沈琪语带讥诮,“姗姗、飞燕她们都要来的,大家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可别又放鸽子啦!”

    沈琪所说的“放鸽子”是指高中才毕业不久时同学间组织了好几次聚会的事,也都通知过宁可去的,她因为妈妈的过世而要面对一些纷乱如麻的状况,哪里还有心情去参加什么同学会啊?后来,又接到过一两次这样的邀请,她都没有能挤出时间去成,如此一来,别人就认为她这是在摆架子、装清高,而且又不像是会出人头地得了的样子,也就不再愿意花功夫来通知她了。渐渐地,她和那些老同学也就彻底地断了往来了。她倒也不感到有多大的遗憾,反正她与那些同学的关系一直是淡淡的,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何况她每天都是忙得天昏地黑的,也实在是没那个空闲,不和谁应酬也就罢了。

    这次,她自然也是想拒绝的了。可还不等她开口,沈琪就已经把地址塞到手里了。

    “把你的丈夫也带来,人多热闹嘛!”

    来了!这样的问题又来了!她就知道沈琪就会扯到这上面去的,不禁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解释什么。

    “哦!我真是糊涂了,我记得你似乎并没有结过婚呀!”沈琪夸张地拍了拍手。“不过,我听说你有两个女儿是不是?”

    “是的。”她面无愧色地回答。

    “天啊!两个女儿?!”沈琪夸张地掩住了嘴。“就你一个人带,那不是很累吗?”

    她笑了笑,未置可否。

    “别说累了,光是经济上就够你受的了吧!”沈琪轻蔑地看了看周围。“不然,你也不会……”

    她还是笑笑,没有说话。当一件同样的事情被不断地问起的时候,被拷问者就会有了一种很强大的免疫力,麻木得不会再有什么尴尬的感觉了。宁可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现在她在面对那些讥讽性的言语和态度时就完全做得到真正的无所谓了。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两个家教做做,收入会很不错的呢!”

    听她这一说,宁可就不由得有些心动了。近来,她的经济状况是越来越不乐观了,虽然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打工赚钱,每天不仅要赶几个场子去表演,还得经常都工作到半夜三更的,已经到超负荷的地步了。同时,她又是那么的节俭,她已经记不清有几年都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物了,好在她大多数的时间有演出服可穿,也就不需要去另外购置衣服了,女人这一项属于重头的花费倒也就这样很好的解决掉了;另外,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外,她平日里是绝不肯乱花一分钱的,就连鞋子坏了也是她自己学着修理,居然也似模似样的,完全是可以与葛朗台相媲美了。但是,即便是如此钱还是远远的不够用。在这个物价日高的社会,她每个月要维持三个人的开销、要按时交房租、还要同时交纳两个孩子的学杂费用……这些,仅仅靠着她一个人那点并不是很稳定的收入实在是相当的困难,她必须得尽快多找几份兼职才行,但她既无高学历,又没什么体力,还得空出时间去照顾孩子,许多事情也就轮不到她来做了,所以这些日子她跑了无数次的人才市场、劳动市场都是一无所获的,都有些绝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地遇到了沈琪,露出了一线生机来。

    宁可有些窘,但还是说:“如果可以的话,那就请你多费心了。”

    “没问题啦!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好了。”沈琪满口答应,但神色却不无揶揄。“同学会那天给你准信,你得来啊!”

    宁可明白她暗地里在怎样的贬损自己:你宁可不是一向清高得很的吗?为了那一点钱还不是要势利的拉老同学的关系网!

    的确,她在高中那阵子是比较不合群,甚至是显得很孤傲的。那时候的她因为一味地想着自己的抱负:考上中国音乐学院。每天的时间都是安排得密不透风的,自然就忽略了和其他人的交往,而且,她也确实是觉得那些只知道穿衣打扮、议论明星绯闻的同学有些肤浅,和自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再加上她们也很是瞧不起她的家境,彼此也就谈不到有多少交情了。这样一来,虽然真实的她并不清高,却也被人家认为是个傲气十足的人了,因而就引起了班上很多女生的非议。

    她当然很清楚若去参加同学会的话会遭遇到怎样的难堪,但她想着家教的事情也就破例地去参加了。果然,在同学会上她受到了沈琪她们共同的奚落和轻蔑,那些冷言冷语不可能对自己没有一点作用的,尽管她磨练得已经相当的超脱了,但听着还是不免有一点刺耳,伤害却还谈不上的,这些比起她这几年在生活中所遭受到的种种难堪又算得了什么呢?自从高中毕业就踏入社会以来,她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忍气吞声”,这才知道挣钱也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地用劳动就能够换取报酬的,要想最终拿到那几张薄薄的钞票,还不得不付出精神上的屈从才可以。而且,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长得还不算是丑陋的女人,更会遭遇到某些无礼的纠缠,她所碰到的大多数老板或上司都是中年男人,他们好像都处于“七年之痒”期间,见到稍微中意一点的女性就有调情的欲望,或明追、或暗示的,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抓住你不肯放手了。尤其,她还是个没有丈夫的单身母亲,这似乎在某方面证明着她是风情万种的、是不检点的、是很容易上手的……那些男人就对她颇有些无所顾忌了,总是以为可以轻易地和她发生点什么激情故事。虽然,她对此是非常地反感,有很多次都想摔那些男人几个耳光,然后再拂袖而去,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有那次在“茶庐”,那个经理做得太过份了,竟然趁她去领薪水时把办公室的门关住,就想强行逼她就范,她这才忍无可忍地离开了。在多数情况下,她还是选择以冷漠、婉拒的方式应付了事了。她不是没有傲气,但在生活的重压下,光有傲气有什么用呢?想来那古时的陶渊明之所以敢说出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话,必定是家有薄田的,否则他如何有心情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呢?她宁可又有什么?既无田产,又无东篱的,只有两个稚嫩的女儿要抚养,也就只能“摧眉折腰事上司,继续不得开心颜”了。所以,同学会上那一点点侮辱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何况,她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她没想到同时就得到了两份家教!本来是只有每周去李家教琴的,可不知怎地彭飞燕也来了兴趣,不打牌而要学学这民乐了,要她周末去教授她弹古筝。虽然教她们两个阔太太弹琴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一下子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解决了不少的问题,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另一桩令她没想到的就是:她居然又遇到了项毅。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思绪飘飞(2)

    第二十九章思绪飘飞(2)

    其实,在“茶庐”看见项毅的第一眼宁可就已经认出了他就是那个自己在街头邂逅的男人,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后来,他几乎是天天到“茶庐”来,很明显地就是为了听她的弹奏,却并不上前来搭讪或纠缠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拿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她,一副很温文尔雅的样子。见的次数多了,她渐渐地对他就有了很深的印象,又很有些好感了,毕竟,他是为她而来的啊!人,有谁不喜欢被重视、被欣赏呢?她宁可也不例外。在观察了他好一阵之后,她竟然就有了想结识他的想法,平生第一次地,她主动去和一个男性的顾客搭了话。他们的接触也不过就是谈谈话的范围,可与他在一起时的感觉就正如某位作家在一篇散文中所描述的那样:“我们用不着看彼此的服装,用不着打听彼此的身世,我们一眼看到一颗珍珠,藏在彼此的心里,这一点点便是我们的一切……”或者,正是基于这一点,她虽然并不知道他背景,却对他有了一种奇怪的、较为充分地认识:他完全不同于时下那些功利味十足的男人,也不是那些只知道享乐放纵的“新新人类”,他本质上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心中还保留着那么多难得的正直、朴素的理念。也许,这样的男人会被某些人认为是没出息的类型,可她却对他有着一种敬意和欣赏,觉得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因此,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消除了戒备心,慢慢地放弃了自己那个“不与男性走得过近”的禁忌,把他看着是真正的朋友,乐意和他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了,那感觉真的是非常自在,非常惬意的。

    虽然,他们一直都是相处得很投机的,但是,当他说起那次在深夜第一次相遇的情形时,她却矢口否认了。本能地,她不希望自己和项毅有更深一层的交往了,她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淡化下来比较理智。因为,她不无惊骇地发现:随着和项毅日益增多的来往,她的感情开始被他的言语所左右了,她的意志开始被他的目光所动摇了,本来一向都静如止水的心竟然动荡了起来!在见到项毅的时候,她亦很难保持平和随意的心情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陌生的、火辣辣的激动情绪。这样的反常引起了她前所未有的恐慌,她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啊?!难道,是项毅唤醒了她尘封的情感?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她不能不害怕了。不!她是不能够去爱什么人的,不能让任何人来破坏她的宁静,来改变金星和水星的生活。况且,她早已经深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哪个男人会真心与她共度一生的,即使是认可了她,也是不肯接受那两个孩子的,所以,她又何必要把自己陷进感情的旋涡里去呢?那无疑是在飞蛾投火,自讨苦吃,并且于己于人都没有益处。

    于是,她退缩了。开始有意识地与项毅保持距离,克制自己的欲望,给那有些过热的感情降温……恰恰就在那个时候,又发生了那样一件让她不能再在“茶庐”呆得下去的事件,她不能不觉得这正是上天在暗示她该抽身远离项毅这个人了,虽然有些不舍,但她还是说服了自己,没有留下任何地址就那么毅然决然地走了。

    她原以为从此以后那个叫“项毅”的男人注定是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在日复一日地忙碌中,她那有些遗憾的心情也逐渐在归于平静了。遗憾什么呢?人生的事情本就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更何况她当年抱起金星和水星姐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是选择了、决定了的啊!既然是如此,就不应该有后悔或犹豫的心态了。

    可谁知道,这世事难料,仿佛老天爷存了要考验她的心似的,居然让她在同学会上再一次与项毅遇到了。她心中是不无惊喜的,一个忍不住竟把工作的新地址告诉了他。可冷静下来她又不能不顾忌了:他,竟然是何姗姗的男朋友!而且,从这几天在彭飞燕闲聊中她更得知他们已经是谈婚论嫁的那种关系了。她还在希翼什么呢?唯一该做的就是对他更加淡漠才是。幸而,“菊花香”位于城郊,交通远不如“茶庐”那样便利,项毅来的次数也就没有那么的频繁,又加之他本人的工作也挺忙的,现在往往是要隔上两三周才见得了一次面,要做到疏远他也就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想到这些,宁可就怅然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唉声叹气的?”彭飞燕敏感地。“是在嫌我苯么?”

    “没有,没有。”她连忙解释,把心思重新放回到教琴上面来了。

    彭飞燕却没了兴趣,在古筝上一阵乱拨。“不学了!我今天不想学了。”

    她看看也实在是教不下去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彭飞燕没啃声,只是看了一下墙上的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还没到点儿呢!她只好继续干坐着,静等这时间地流逝。

    忽然,彭飞燕提议道:“你弹几曲来听听吧!”

    看到她那副轻慢的神情,宁可恍然间明白了:她之所以要跟在自己学弹古筝,并不是对音乐有多大的兴趣,而是愿意花上一点学费来“享受”奴役她的乐趣,以此来报复她宁可高中时代对她的那份冷落。

    宁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只是低着头拨动了琴弦。她弹奏的是由古琴曲改编成筝曲的《广陵散》的下半阕,曲风悲凉抑郁,刚好暗合了她此时心中的不平之意,也算是一种渲泄吧!否则,她能怎样呢?为了那几百元钱,她不得不忍着啊!

    彭飞燕显然是听不懂琴音的,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你这弹的是什么呀?难听死了!算了,算了,你走吧!”

    宁可站了起来,默默地离开了这个华丽得有些张扬的地方。

    因为这次的教授意外的提前结束了,宁可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还很是宽裕,就不打算坐公车回去了。虽然要走上三站才能到家,但能省下这次的车费刚好给姐妹俩买牛奶喝喝,也就挺是划算了。

    周末的街头充满了商业气息,几乎每家店铺都贴出了以各种名目而大减价的告示来留住人们的脚步,这古老的技法仍然起着巨大的诱惑效用,尤其是对于女人们。所以,宁可一路上碰见得最多的便是那些被物质欲望刺激得很是兴奋的女人与紧跟在她们后面、拎着购物袋的男人们。他们的形像看上去多少是有那么几分俗气和平庸的,但还是令宁可产生了些许的羡慕之感来,这,亦是一种幸福吧!

    在路过一家商店的服装橱窗时,宁可停了下来。那里面挂着一件淡紫色的羊绒毛衣,样式别致而高雅。她觉得它一定是很合适自己的,想象着穿上它的样子,她就有几分怦然心动了,不禁伸手摸了摸钱包。但这种想法也仅仅是停留了几秒钟而已,很快地,就被自责所取代了。她在想些什么啊?买衣服?!疯了不成?还有那样多的地方等着要钱用,她居然在想买什么衣服!

    宁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自己怎么还是消灭不了这无谓的虚荣心呢?

    她再不肯多看橱窗一眼,掉头快步地走开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又一桩烦恼

    第三十章又一桩烦恼

    刚走到巷口,宁可就远远地看见两个女儿在正在那堆还在拆迁中的废墟上跑着,着实地吓了一大跳。来不及买牛奶了,她就忙喊:“金星!水星!别在那里玩了,快过来!”

    两姐妹一看到她,就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宁可又喊。她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别家的小孩子是不是也都这么让人担惊受怕的呢?这两个小东西就没叫她省过心的,再这么下去她非得心脏病不可了。

    她一手牵着一个往家里走去。“你们以后不准去工地上玩了,很危险的,知道不知道?”

    金星乖巧地点了点头,水星却不以为然。“人家都在那儿玩的嘛!”

    “还顶嘴!”宁可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地。“看我不打你?”

    水星拽住她的手摇了起来,撒娇道:“妈!你别生气了嘛,人家改了还不行吗?”

    “就你淘气!”宁可无可奈何地笑了。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个样子,老是调皮、犯错的,可事后又会讨好卖娇,好让人不忍惩罚她。宁可呢,想着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也就没那么较真了,次数一多倒被这小机灵鬼看出了她这一“死穴”,不免就有些恃宠而娇了。再看金星,虽然和妹妹是同样的相貌、同样的身高、同样的年龄……但性情却是完全的不同。总是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做什么都是有条有理得像是一个小大人似的,从小到大,宁可为她操的心还没有水星的一半多。

    宁可把两个孩子一对比,就不能不慨叹造物主的伟大了:居然可以令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性,即使是外表上是那样的相似。这不是很神奇的吗?故而,这两个女儿在她的眼中都是可爱的,她对她们都是一样的疼爱,若谁真要她分个厚薄来,她还实在是没那个办法的。

    “作业完成了没有?”她问。两个孩子刚上学前班,也开始有些作业什么的了,又多了一件该操心的事情。

    “没作业。”水星嘴快。

    “胡奶奶呢?你们又是瞒着她跑出来的,是不是?”她又问。

    胡奶奶是住在她们楼下的邻居兼房东,宁可现在住的阁楼间就是她的。这是一个很和气的退休老太太,因为交房租的关系便时常有些往来,又因为她常常要兼好几份工作,在照顾孩子的时间上就很不方便,刚好胡奶奶的孙子与金星姐妹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的,宁可就拜托她顺便接送一下,有时也管管午饭什么的,在她晚归的时候亦过来照看一阵子。加上胡奶奶这个人不同于其他的邻居,并不怎么变着法子来打听她的私生活,宁可觉得她的为人还不错,她就成了在这一片区里宁可唯一来往得较多的邻居了。

    但是,别人的热心归热心,却也没那义务帮助你的吧。宁可是很明白这一点,在每个月交房租时便会另外给胡奶奶一些相应的报酬。故而,她们的关系也就处得挺不错的。

    回答她的还是水星。“胡奶奶又去和刘奶奶她们商量大事情去了,才没空管我们呢!”

    她所说的大事情还真是件大事情,就是这一阵子片区里人人都在议论的拆迁。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属于这个城市的棚户区,建筑物大多都很老旧了,还有不少是危房,早就应该拆除规划的了。这里的居民虽然也是恨不得能快点离开这儿,好搬到水电气齐全的公寓楼里去,可是,事情真的进行起来却并不顺利,主要是住户与开发商之间达不成共识的缘故。这一片的房子是不怎么样好,但位置是处在城市的中心地段,很有点寸土寸金的味道。可开发商提供的房子却远在城郊,交通、医疗等等都不方便不说,购房款又高,不仅要求要一次性付清不说,还不肯给予一定的补偿。住户们当然非常地不愿意了,何况又都是些平民阶层,也拿不出那么多的房款来,都认为开发商得更优厚一点才对,但谈判了好几次开发商就是不让步,于是乎,居民们就一直决定谈不妥就绝不肯搬迁。事情就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就在前几天里,这种僵局终于被打破了。可情况对于住户方面却更为不利了,开发商那边拿着市政府发的搬迁文件要求所有人在限定的时间里搬走,否则按“钉子户”处理,就强行拆房了。开始大家对此还是置之不理的,继续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但这种“负隅顽抗”还没有到第三天就遭遇到了断水、断电的待遇。这样一来,人们的正常生活就立刻乱了套,很多人的意志就被瓦解了,也就有了怯意,要么就自己想办法走了,要么就干脆接受了开发商的条件,原本是七十来户的“团结同盟”就七零八落了,只剩下三十多户人家了,而这三十多家的“圣斗士”里还有一大半是持着观望态度,随时都是可能变节的,真正坚决的也就是些像胡奶奶这样的老头、老太太了。所以,他们这一群棚户区的元老们就经常聚在一起开会,商量对策,写信、上访地忙活着,并且扬言解决不好的话他们就要和房子共存亡。

    胡奶奶每次一遇到宁可就会叮嘱:“咱们坚决不走人,看他推土机敢压过来不?”

    宁可总是唯唯诺诺地并不确切的回答。她当然也气忿开发商的所作所为,但她只不过是个租住户,没那么多的深仇大恨,自然也就没有存鱼死网破的心。而且,她看着附近的房子有很多都在拆迁了,到处是一片狼籍的,她就不能不考虑到女儿们的安全问题,实在是急于搬走算了。可她这几天一连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出租房,只好暂时留在这里了。

    唉!这又是宁可一个新的烦恼,而且是必须得尽快解决才行的。说来说去,一切问题的根本也就是一个字:钱!只要有了足够的钱,什么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可是,要怎么样才有足够的钱呢?去借吗?该向谁借呢?还是……

    宁可正在一面走着,一面思忖着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胡奶奶在送着那些“战友”。巷子很狭窄,她只好拉紧女儿们贴墙站着,让出路来。

    这些人在经过她们的身边时,都不约而同地在用眼角上下打量着。那目光是宁可司空见惯的意味深长,而且很有些无礼。她并不因此而生气,只是奇怪,他们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怎么还有闲工夫来研究别人?

    “宁可啊,你有认识的人是律师吗?”胡奶奶问她。

    她立刻就想地了项毅,心里异样地一动,以至于竟忘了回答胡奶奶的话。

    胡奶奶也并不是真的就指望她答复,而是想宣告一下刚才的重要决策:“我们决定了,去法院告他们!我就不相信了,这个社会就没个讲理的地方了吗?”

    接着,她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宁可好几次都想离开,又不便就这么走了,只得先把女儿们打发回去,自己留下来静静地听着。好不容易,等到胡奶奶说得告了一段落,她这才趁机告辞了。

    她并没有上楼,而是直接拐到了厨房。

    这种旧楼房本来是过去那种工商小业主的私有房屋,面积并不是很大,一家人居住是挺宽裕的,但要同时被三、四户人家瓜分就很是狭窄和拥挤了,空间被分割得杂乱不堪不说,还不得不共用一个厨房和卫生间,不仅不方便,而且没有一点隐私感。以宁可并不怎么合群的个性来说,是相当不喜欢、也相当不适合这样一种部落式的群居生活的,每次一走进这个小厨房她就有种压抑的、喘不了气来的感觉。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唯有尽力忍耐,这里的房租可是整个城市最便宜的了。或许正是因为了她这种心态,所以,虽然她已经在这个厨房里煮了好几年的饭,和众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过上百次了,可还是没有和他们产生什么友谊,就连那种闲话家常的交情都还够不上。

    宁可刚一进厨房,那些原本说得兴高采烈的主妇们就像是被谁下了缄口令似的,齐齐地住了嘴,又齐齐地把目光射向了她。她礼貌地对每个人笑了笑就系上围腰,挽起袖子开始淘米做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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