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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工作以外的来往之后,他们也就迅速地就此做出了某种判断,并且非常神通广大的了解到了他们过去的交情,自然在悄声传说着的同时对宁可改变了态度,几乎人人都对她生出了不小的好感,刻意的有礼貌起来了,甚至带着一些恭敬的味道,就连那个向来严厉苛刻的经理都在一些场合特别地向她表示了善意。在这样一片亲善的氛围中,宁可并不自在,她不喜欢被人误会是那种利用男人好感来捞取好处的人,更希望大家像往常那样随随便便的对待自己,而不是一看见她就笑得不可言说,总是用眼睛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就是好一阵的窃窃私语。
大家这种看好她与老板特殊关系的暗示让宁可的感觉很是别扭,她是觉得秦戈不错,待自己和孩子们都是那样的体贴,更何况他又是知道她那些过去的,在他的面前她就有了一种被理解的轻松,不像在项毅那里,总能感觉到他的那一点探究和在意,令她多多少少有几分不甘和委屈。但是,她对秦戈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暧昧的心思,就更别提那种人们议论中要当老板娘的企图了。本来,她一向都是别人流言的对象,早已经对此是习惯得不为所动的了,可不知怎地,这一次她却觉得特别的触心,生怕这传言会令谁误会似的,到底是怕谁误会呢?她也有些模糊不清,只是开始刻意地和秦戈保持着距离了,至少在“菊花香”里。
可是,秦戈却并没有注意或者说是并不打算和她避什么嫌。他除了“菊花香”还有其他几处生意需要打理的,但他却常常来巡视“菊花香”这一个地方,只要是一遇到宁可,他便会与她亲切地、长时间地交谈,那些内容却又与公事没有一点关联。尤其是晚上,他总是在她演奏的时间准时到达,选上一个最能够看清楚她的位置,很陶醉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古筝,时常是专注到了忘记喝上一口茶的地步。这样的滞留一般是要持续到宁可结束工作、上了他的汽车为止的。他的这种用意不说是路人皆知吧,却也已经是“菊花香”里所有职员共同的谈资和最大的绯闻了。
宁可一出经理办公室就迎面碰上了秦戈,想避开都来不及了。
“秦————”她本来想叫秦大哥的,又改了口。“秦总。”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他关心地,“是借钱吗?”
宁可是那种很少去找组织的职员,一向只是我行我素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的人,又因为以前在“茶庐”有过那么一次“办公室的故事”,更是不愿意轻易踏足男性上司的办公室了。到了“菊花香”那么久,也只为了水星的住院费,她曾进办公室去找经理借过一次钱,秦戈必定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故而,一看见她从经理室出来就有了这种猜测。
“不,不是的。”说到钱,她的脸不禁红了一下。她现在是不怎么需要再去借钱了,因为秦戈已经毫不避嫌又毫不理会公平不公平地给她加过好几次的薪水了,恐怕已经是拿到本城干这一行的最高价了,不仅很引人闲话,她自己也相当的不好意思,总觉得是受之有愧。
“那———你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吗?”
她尽量简单地,“我来请假。”
他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问:“请假?你有什么急事?”
“有一点私事。”她不想多说,何况这事儿也多说不上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他温声说:“你尽管说,别见外。”
他对她总是这样的照顾,温柔而有情有意,如果宁可不是一开始就当他是哥哥的话,真的就很容易陷下去了。
“秦总,没什么事的。”她忙摇头,他已经帮过她不少的忙了,像每天晚上送她回家、去少年宫接送孩子之类的他总是主动去做,这令她有不小的压力。
想来也真是奇怪,要说到帮忙,项毅比他对自己的帮忙还要多许多的,她却并不感到如何别扭,虽然表面上还是泾渭分明的,但心里却能够相当欣然的在接受着,没什么压力。是因为认识的时间长短不一的缘故罢,这似乎就更有些说不过去了,她不是在小孩子的时候就认识秦戈了么?
“喂!”秦戈轻喊,打断了她的冥想。“早就说过,你不要叫我秦总,叫小秦哥或秦大哥都可以的。”
“我————”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叫。
叫秦大哥吧,不免有点套近乎的嫌疑;小秦哥吧,虽然以前是这样叫的,但现在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了。项毅不就认为这个称呼很肉麻吗?
可是———她为什么就要在意项毅的看法呢?
“宁可,你是不是———”秦戈再一次打断她的思路。“是不是在乎我是离过婚的?”
宁可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倒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才是了。
刚到“菊花香”不久,她就听说过这位老板的种种风流韵事,尤其是他那一段短暂的婚史。据说,他的前妻是个很有名的大美人,他爱她爱得不得了,可她却在他那次最大的生意危机的时候离他而去,跟了另一个更成功的男人。这倒也在某一方面成就了秦戈,刺激他把生意做得更好、更大,这之后就几乎再没有失过一次手了。但同时也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身主义者,使他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对女人、对婚姻都失去了信心,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一个固定一点的小秘或情妇,有的只是伴侣,那种单纯的性伴侣,要么是在酒吧的一次艳遇、要么是与某个厌倦了丈夫而出来偶尔寻找激情的美丽少妇、要么就是事毕就交钱的小姐……总之,他是不和任何一个女人建立长久关系的。这种随意的游戏令他的生活自由自在而又平静无事,整个人也显得特别的年轻与潇洒。因而,秦戈一直就是他所在的那个社交圈里最有名、最值得人羡慕的钻石王老五。
与秦戈接触了这些日子,宁可并不认同他的某些行为和观念,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怎样一个内心世界,但她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他个人经历使然,并没有妨碍到谁。故而,她就没有对他上纲上线,也没有因此而心怀警惕或不安。本能地,她是相信他的正直。所以,一向对男人很有戒心的她这一次却能与这样一个男人来往自如了。而秦戈也没有让她失望,他待她是真的很友善,没有丝毫的不礼貌,一如多年以前。
“怎么会?”她实话实说:“离婚不过是你私人的事情,又不是什么错误。何况,这并不是单纯一个人的问题。”
“你就不觉得我花心或————靡乱?”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她莞尔。“你怎么会这样说?”
“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看我的,何况你……”
“我?我很道学,是不是?”
“有一点,有时候还满————可怕的。”
“可怕?”她笑,“野蛮女人?”
他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那种不怒自威。”
“不是武则天吧!”
“哪里。”他被逗笑了,然后正色道:“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是很坚强,可骨子里也很女性,很温柔的,是那种理想的女人。”
赞扬的话听上去总是让人舒服的,但她还是转移了话题。“我还有一点事,就先该走了。”
他有明显的期待:“那————我用车送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她迅速地谢绝。“谢谢了。”
“哦————”他拖长了声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在来自四面八方悄悄窥探的目光中,宁可点了一下头就匆匆离开了。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她依然能感觉到那些的目光还在她的身上盘旋着。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项母发难
第五十一章项母发难
宁可不禁苦笑了,她是没有别的想法,秦戈看上去也并不龌龊,两个人始终很光明磊落的,但这并不能阻止其他的人浮想翩翩,不仅少不了种种猜想和议论,而且是只要一看见他们站在一起就立刻有好几个版本的故事开始流传了。
就连一般不大关心宁可事情的嫂嫂李兰也就此说话了:
“宁可呀,像秦总这样的男人你可得抓紧点儿哦,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啦!”
“是啊。”康明犹豫了一下,“好像秦戈对你是有一点意思,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李兰又细致地,犹如做国情分析似的将秦戈的条件说了一番,言下流露出即使给这样的有钱人做情人也不为吃亏之意,听得宁可暗暗摇头。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运气呢!”李兰怂恿地,“还不把事情敲定?”
宁可不答,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们老是探讨这同一个问题,也不欲争辩了,一概沉默以对。
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让李兰不悦,话开始不客气了。“他是离过婚,可你也有两个孩子呀!”
“是啊,难得秦戈不计较……”康明接过话茬刚说了一半,看到她的脸色,就忙收住了口。
“你都快三十了吧?”李兰尖酸地,“还傲什么?还有几年可傲的?”
康明忙喊:“李兰!”
“不说就不说!”李兰掉过头去。“她又不是我的妹妹,我犯不上多管闲事,只是以后少来借东借西的就行了!”
“她这人就是不懂事。”康明搓着手,“你就别往心里去啊!”
宁可摇了摇头,还是没说什么,但也并不介意。这些年来,比这难听的话多了去了,她若样样都计较,不气死了才怪。更何况她是真的不怪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们这样急于“打发”她,虽然不乏含有几分私心,但多少还是有为她着想的成分。
但是,李兰有一句话却很有点儿触心。
“你是喜欢那个姓项的吧?”她曾经怪怪地问过。
宁可没有回答她,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似的猛地一震。
在回家的路上,有好几家商店都在播放着张学友的那首老歌《一路上有你》。歌曲并不陌生,可此刻这歌声飘进她的耳中,心里想起的却是项毅。一路上有你、一路上有你、一路上有你,她一路上沉吟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细节就全部复活了,清晰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深夜的漫步、品茶的温馨、谈叙的默契……
她这一路上,有的不正是项毅么?
摇摇头,她觉得自己这几天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总是要想起项毅?要在乎他呢?难道这是因为———爱!这样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顿时惊得她停下了脚步,呆怔在了街头。
爱,对她宁可而言一直都是个多么陌生、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啊!她曾经是那么肯定的认为这个字永远都只是字典中的一个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字罢了,她这一生也不可能将这个字与哪一个异性联系起来,可是,她现在居然正陷在这样的情感中,正在爱着!爱着那个叫项毅的男人!
她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项毅对她的感情如何,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一向在这个方面很铁石心肠的她竟然也会付出?!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日子久了、也许是因为他待她始终是那样的温柔和尊重、也许是因为他们真的是很合得来……也许又根本就是因为没有也许。总之,不管有多少个“因为”她已经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真是一件令她震惊到喘不过来气的事情!然而,这又是千真万确得无法的事情!她,宁可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她爱上了项毅!
这个发现令她有好一阵子的不知所措,然后,就有一种陌生的、浓烈的喜悦自心底升起,迅速地扩散到全身上下,竟使她微微地颤抖起来。她想笑,却又泪流满面了。
歌德是曾经那样满怀激情的说过:“呵,被人爱,多么幸福!天呵,有所爱,多么幸福!”她以前并不能体会到这句诗的真意,只不过是一掠而过罢了,到如今才能领略了这个中的滋味。是啊,爱与被爱无疑都是很幸福的事情,而她却能够同时拥有,这岂不是更加的幸福吗?她不能不陶醉其中了。
至于,以后到底会怎么样?会有结果吗?又会长久吗……她都没有去想,也无暇去顾及了,此时此刻,她只知道爱了就爱了,只觉得其是分外的动人、分外的可贵,只想细细地去品味这不期而至的美妙感觉。
严格的来说,宁可的这种想法不免是有些饮鸩止渴,可不知怎么地,向来理性的她现在却忽略了这一点。
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感觉美好就能够美好下去的,现实终归是现实,自会以它的冷酷让人们从旖旎的梦幻中清醒过来。
在强烈的好奇与隐隐的不安中,宁可终于等到时针指到了八点正。几乎是一分不差地,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拉开门,宁可看到的是一个五十来岁,很有气派的女人。
“你就是宁可吧?”她直呼问道,并上下打量着。
“是。”宁可应着,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这女人令她不怎么自在。“您是————”
“我是项毅的母亲。”她简短地说。
她这种并不说明自己的姓名的自我介绍暗含着一丝轻慢的意味,宁可有点明白什么是“不可以有其他人在场”的意思了。
“伯母,您请进。”宁可礼貌地把她让进客厅,并送上一杯绿茶。
项毅的母亲端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喝茶,只是用眼睛研究着房间里的一切,似乎想极力从中发现些什么。她这样一副神气令宁可也无语了,她也开始暗暗地打量起面前这个女人来。她的外貌与水星描述得差不多,不是很高,短短的、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五官端正,但并不柔和,很有几分棱角感,戴着一付纤巧的金丝眼镜,再衬上那一身合体的浅灰色套裙,整个人显得很端庄、很严谨。不用多说,宁可也能断定她不是学者就是坐惯了办公室的领导。
终于,项毅母亲的眼睛定在了她的脸上,那目光相当的锐利,仿佛要看穿她似的。
“你———就是宁可?”她再问。一字一顿地,给人一种审讯的感觉。
宁可本能地一颤,但立刻就恢复了淡定。“是的,我就是宁可。”
那森冷如寒冰的目光继续在她的身上盘旋。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什么事情?”她冷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宁可有些失笑。“我?我怎么会知道?”
项毅的母亲挑了挑眉梢。“你不知道?你就从来不觉得和项毅纠缠下去有点不合适吗?”
此刻,宁可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来意了。这令她一怔,却并不如何意外,只是有点奇怪项毅的母亲是从何知道自己的情形的,是何姗姗吗?可她自己又为什么不来呢?
“伯母的意思是……”
“请不要叫我伯母。”项毅的母亲打断了她,“我可当不起,我们也没有这个交情!”
“那,我该称呼您是————”
“舒红。”
“舒———”宁可刚叫了一个字就住了口,这样直呼项毅的母亲的名字终是不太礼貌。
舒红的唇边荡起一丝冷笑。“就叫舒红吧,像你这种女人是值得我特别相待的。”
这话听上去不免刺耳,但宁可还是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
“从今天起,你必须离项毅远远的,知道了吗?”舒红说得直截了当。声音是冷冰冰的,态度是命令的。“以后也不必和他来往了,任何性质上的。”
“是吗?”宁可面不改色。“为什么呢?”
“为什么?!”舒红谴责地,“你还问为什么,你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她淡淡地应道:“他并没有结婚,是不是?”
“什么?你居然敢这样说!真没见过像你这种……这种……”
她没有说完,但宁可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应该是厚颜无耻吧!她是吗?也许是吧!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真像个十足的第三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不是也证明了项毅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听说,何姗姗还是你的老同学?”
宁可没有出声,不必要解释了,项毅的母亲如果不了解这些情况是不会找上门来兴师问嘴的。
“而你,是后来才认识项毅的吧?”
宁可沉默着。
“而你,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和老同学的男朋友交往?”
宁可依旧沉默,她不想和项毅的母亲过于起争执,她毕竟是一个长辈。
遇到这种无声的反应,使舒红愈发的生气了。“你说话呀!你不敢承认吗?”
“您说的都是事实。”宁可心平气和地说:“我都承认。”
“那你还缠着项毅,想干什么?”舒红轻蔑地看着她,“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是他自己要来的,我,为什么该羞愧?”宁可抬起头来,直视着她。“我想,我是有和任何人来往的权利的。”
她的话令舒红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早就听说你是个厉害角色,果然是名不虚传。”
宁可不再反驳,她只是用眼睛望着这位她初次见面却又如此诋毁自己的女人,表露着她内心的诘问。
这样的目光使舒红有一刹那的窘迫。“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是……”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风雨欲来(1)
第五十二章风雨欲来(1)
像是在证明她这话似的,这时候,水星从里屋走了出来:
“妈妈,这道题怎么做呀?”
宁可是遵照那张纸条上所说的“单独见面”,但并没有把两个孩子也清场掉,也无处可送。而且,她以为她们在场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舒红紧盯着水星,露出一种指责混合着怜悯的神色。
“这就是————你的孩子?”
“还有一个,是她的姐姐。”宁可若无其事地,“她们没有地方可去,我就没有清场了,不妨碍您吧?”
“不————”舒红拖长了声音。“不妨碍。”
轻声地,宁可给水星讲解完那道数学题。
水星这才注意到舒红的存在,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看向了她。“奶奶,您又来了?”
舒红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她的冷淡并不影响水星的热忱。“这一次我妈妈在家,您不会白跑啦。”
面对孩子这种坦白的天真,舒红不能不放松了面部僵硬的肌肉。
“妈妈。”水星又转向宁可,“她就是那个找了你好几次的奶奶。”
宁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妈妈知道了。你快去和姐姐睡觉,明天还要上学的。”
水星听话地答应着,临走时还不忘向舒红挥了挥手:“奶奶再见!”
舒红也不禁挥了挥手。
“她真可爱!”她叹道:“只可惜是……”
她这句颇有含义话令宁可失去了平静。“请您不要那样想,她们是没有一点错的。”
舒红回答得却相当的尖刻:“是的,她们是没有错,可终究是不名誉的。”
“不名誉?”宁可有些被触怒了。“什么叫做不名誉?”
“你———”舒红慢条斯理地,“不是寡妇吧?”
宁可摇头。
“也不是离过婚的吧?”
宁可再度摇头。
“但是,你有两个孩子!”
宁可点了点头。
“这,就是不名誉、不道德的。”舒红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也是违法的。”
法律?违法?宁可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项毅的母亲是做什么的?竟然如此的道貌岸然地在她家里给她和孩子定罪?!真是滑稽!真是可笑!她开始觉得没有和她谈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她站起来拉开了门。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您没有其他要说的,我就失陪了。”
舒红直瞪着她。“你竟然这么无礼!”
宁可面对面地回视着她,在她们交锋的目光里,宁可表露出来的始终是冷静的坦然与令人起敬的自尊。这似乎使舒红有些狼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变换着。
宁可不卑不亢地开了口:“您是项毅的母亲,也是我的长辈,但是您也并没有权力过多的来干涉我们的私事吧。”
“项毅是我的儿子,我怎么没有权力管他?”舒红霍然站了起来。“我是绝对不允许他和你这样的女人搅在一起,毁了自己的!”
“他是您的儿子,可他也个成年人,他想和谁交往都是他的自由。”宁可傲然地,“至于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是用不着您来评判的。”
舒红一怔,用手指住宁可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似气极了,似无话可说,又似乎是不屑多言。她快步走向门口,仿佛一秒钟也不愿多留了。
宁可出于礼貌,还是把她送到了楼道上,为她按开了路灯。“伯母,再见。”
“宁可。”舒红回过头来,“你也不要太得意了,没有我的同意项毅他是不敢怎么样的。”
“这是你们的事情。”宁可淡淡一笑。
下了一节楼梯,舒红再回头,冷然地笑了:“你就别指望什么了,项毅是没有和你怎么着的心的,也就是玩玩罢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
宁可的心一沉,笑容慢慢地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关好了门,她坐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历来,她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虽然她从来不主动惹事儿,但也并不怕事儿,遇到什么非难她总是迎头而上,自己去承担、去面对,直至完全解决为止,而不会去怨天尤人的选择退缩。凭着这样的个性,这么多年里无论是什么样的难关,还是多么难听的流言蜚语,她都能够泰然自如地应对下来。因此,项毅母亲的到来与她所说的那些含有侮辱性质的话语是并不能刺激到她那已经很坚强的神经,也不可能像那些小说或电视剧里的爱上豪门公子的贫贱女子那样委屈地退出,项毅并不是什么豪门公子,她更不是那种畏缩的小女人。对于这类似《茶花女》中的一幕,她心里是自有判断的。
宁可既然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感情,就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轻言回避。公平点来看,她和项毅,既非是罗敷有夫,又不是使君有妇,如果是他自己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惬意,她也不讨厌他的话,为什么他们就不可以交往下去呢?别说是在现今这个时代了,即便是处于十四、五世纪,爱情也是不可能被压制得了的,爱上一个人也是没有错的事情。所以,在面对舒红的责难的时候她就能够坦然、能够理直气壮,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她为什么就该后退呢?为什么就要羞愧呢?难道,她就没有爱的权利吗?
宁可是这样想的,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舒红临走时说的那一句话却令她耿耿于怀了。
她说得很不正确,宁可相信项毅的为人,他是真诚的,绝不是社会上那种“玩玩”就算了的男人;但是,她的话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直以来,项毅虽然对她、对孩子都是非常之好,非常之体贴,可是,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向她明白的表示过什么,就是刻意地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也是退却了的,这固然与他的性格、与何姗姗的存在都有关系,但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现实而裹足不前。
是的,项毅一向是在乎她是有“历史”的,也介意她有两个孩子,并一直为此在犹豫着。这一点,宁可并非是不清楚,她是很早就看出来了的,但心里并不因此就有怨责他的意思。对一个拖着两个稚龄孩子的未婚妈妈心怀顾虑原本就是人之常情,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换作是自己,怕也是缺少告白的勇气吧,又怎么能去苛求项毅呢?可是现在,宁可这种大度的心境却有了一点改变,变得有些斤斤计较起来。也许,这是因为她在发现了自己对项毅的感情之后,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就将他升级了,对他的要求也就相应升级了,她开始对未来、对结局有了某些非分之想,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够抛下那些世俗的观念接纳她这个人,不顾一切的说一句“我爱你”啊!可是,某些事实正如他母亲所料的那样,他是“不敢怎么样”、“没有怎么着”的,她不禁对他的犹豫和不包容就感到有些失望,有些伤心了,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只感到单纯的喜悦了。紧接着,她就有种莫名的恐惧和警惕了,如果这个时候她还不及时地收敛,甚至是抵抗自己的情感的话,再继续放任心里的热情,那只会扰乱她内心的宁静,使她完全失去理智和自我,也会影响到孩子们的生活,后果无疑是很严重的。
宁可是决定要恢复往日的淡然,但是,她对心里的那股汹涌动荡的情绪又有些无力压制,它总是不经意地跑出来干扰一下她的平和,尤其是在单独面对项毅的时候,她就觉得一切能够克制自己的力量离开了她,几乎就想靠在他的肩膀上、倒在他的怀里尽情地去品尝爱情的甜蜜了。然而,她不能!她唯一该做的、能做的也只能是努力保持着沉默与从容,竭力隐藏起眼中闪烁的光和那双颤抖着的手。
其实,赶走项毅,和他断了往来就能够解决问题、摆脱苦恼了,而这也并不是很困难、很复杂的事情,只需要简单而冷冰冰地对他说上一句:“我讨厌你了,请你不要再出现了。”就行了,可是,宁可却怎么也无法做到这一步,又或者说,是她不愿意这样去做。虽然她一直像是冰山一座,可她终究还是个人、一个还不到三十岁容易动情的女人,也就和所有陷入爱情的人一样会变得软化,变得难以自禁,又如何狠得下心来舍下、来放开呢?所以,她自知从此不再见项毅是最干净利落的办法,却还是软弱得像一个身患绝症仍留恋余日的病人似的,明明是清楚最后的结局就是完结,却兀自不肯放弃和项毅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就在宁可内心波澜起伏的时候,项毅也明显的并不平静,他似乎正被某种烦恼困扰着。他开始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变得有些忧郁了,不是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叹气,就是失魂落魄地拿着一支点着了的香烟发呆,直至烧到了手指他才惊觉。
他曾满脸担忧地问过:“最近,有什么人来找过你吗?”
“什么人会找我呢?”她反问,拿不准他是否知道他母亲“家访”的事情,可也不想主动说起,以免有制造事端之嫌。
“我以为……”他欲言又止。
她也不再问,保持了缄默。
“怎么?”她还是忍不住关心:“是工作上不顺心吗?”
他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
“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她进一步试探。
他看了她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宁可很有些失落,她是希望他能够说点什么的,哪怕是只前进那么一小步,也能让她有一定的勇气和信心去期望他们的未来了。但既然他不愿意讲,她也不便追问了。而且,她心里也隐隐的不是个滋味,以前项毅是一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就会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的,可现在,他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是在刻意的疏远她吗?再不然,就是他已经接受了母亲的教诲,决心放弃她了?
宁可在暗暗地猜度着,同时,她也在暗暗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何姗姗随时找上门来的大吵大闹。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既然项毅的母亲都已经知道了她,那,何姗姗也不会是一点耳闻都没有的,而以她的个性是绝不会轻易就算了的。她倒也并不是在怕什么,只须从容应对就行了,她所担心的是这会给两个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着,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宁可还是忙自己的那些事情,项毅照样有空就过来,而他的母亲再没有来过了,何姗姗也没有登门,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无波。
像往常一样,宁可在周六的下午三点准时去彭飞燕家教授古筝。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风雨欲来(2)
第五十三章风雨欲来(2)
这件事,从那次同学会开始她已经做了大半年了,除了开始那两个固定的学生以外,沈琪也偶尔玩票性的要她去教一下子古筝,也是按小时计算薪水的,这令她的收入增加了不少,但心理上却有一点负担。因为,她教了这么长的日子,她的那几个学生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就连一支完整的曲子也不会弹,尽管这并不是她教得不认真的缘故,她们也嘻嘻哈哈的并不在乎,但她向来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负责任的人,不免就觉得有些无功受禄了。故而,她这几天就在考虑如果还没有成效的话就劝她们不必再学了,以免浪费她们的金钱和她的精力。这样是会令她经济上有所损失,但她还是要坚持自己做事无愧于心的底线。
另外,这里面还有一个让人尴尬的原因,那就是她常常在给彭飞燕和沈琪上着课或上完课的时候会碰见她们那富贵逼人的先生,他们倒也没对她怎么着,但可能是深受传闻的误导而将她想象成为了一个极具风情的前卫女人,紧盯着她的目光便有些火花四溅,随便说几句寒暄的话都是暗藏着玄机,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再不退步抽身,她还真说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举动来了。
彭飞燕一点学习古筝的准备都没有,而是在客厅摆了两桌麻将、围了八九个人战得正起劲,其中就有何姗姗和沈琪。
“这———”宁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彭飞燕经常是这样的,她已经习惯了,只是突然间就与何姗姗狭路相逢,可能不仅仅是偶然吧,心里不能不忐忑了。
“哦,宁可来啦!”彭飞燕头也不回的招呼:“你先坐一下。”
宁可只好坐在一边等着,可这一坐却不仅仅是“一下”,彭飞燕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只顾着修长城,把她彻底的晾在了那里。等待的时间本来就漫长,更何况这些人她大多都不认识,看着这群和自己年龄相仿,却珠光宝气的女人旁若无人的又笑又闹的,她感到无趣又无聊,实在是想告辞了事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彭飞燕还是没有一点要离开牌桌的意思。
宁可忍不住了,问:“彭飞燕,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再等一下,等我打完这一圈再说。”彭飞燕忙里偷闲的回答。“就一会啦。”
她同桌的一个牌友好奇地看了一眼宁可。“飞燕,她是来搞推销的么?”
“哪是搞推销的,那种人怎么进得了我彭飞燕的门?”彭飞燕傲气地。“她是我的老同学。”
“你的老同学?”她们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宁可,“不大像啊!”
“真的!不信可以问琪儿嘛!”彭飞燕并不压低声音。“我又何必跟她这样的人乱拉关系?”
在得到了沈琪的证实后,那些女人就感叹了:“看起来,你们这位老同学可混得不怎么样呢!”
彭飞燕不知是在顾全宁可的面子,还是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说了一句:“但她这人还是挺有才气的。”
“才气?”沈琪撇撇嘴。“有什么用?”
这话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啊!这年头干得再好哪有嫁得好管用嘛!”
于是,这些阔太太们就一边打着牌,一边引用社会上诸多的例子来阐明这个观点,唧唧喳喳地很是热闹。她们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议论着,仿佛宁可是个隐了形的人,根本就不顾及她的感受。这些无礼的言辞宁可是全都听见了,但她相当安详的听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说往心里去了,她只是暗暗坚定了那个刚才兀自有一丝犹豫不决的辞职的念头。另外,她还有几分奇怪:一向尖锐的何姗姗为什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呢?
有人在问:“你这老同学来干什么?找你帮忙?”
“她是来教我弹古筝的。”
“古筝?”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你小姐不就爱打牌吗?怎么想起玩什么音乐嘛?”
“这可是艺术。”彭飞燕故作清高状,“能够修身养性的。”
她这话不知怎么就惹起一阵大笑:
“酸死啦!酸死啦!”
“你还艺术呢!”
“修身养性?你养什么性啊?”
笑够了,她们又来了兴趣,齐刷刷的看向了宁可,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古筝好听吗?”
“你会弹什么曲子?”
“这玩意难不难学?”
宁可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她虽然知道只要她此时肯表现出一定的热情和交际技巧的话,就又会多几份家教、多许多收入了,但她是不屑这样去做的,这些女人一看就又是不会真心学习古筝的,何必去挣这种冤枉钱呢?她是个只想凭自己劳动吃饭的人,靠献媚与蒙混,过上再好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有人提议:“这牌也打得累了,不如叫她弹弹古筝,换个口味吧!”
这些正感无聊的贵妇人们立即纷纷赞同了:“好啊!好啊!挺新鲜的。”
于是,彭飞燕就以一副主人的气派吩咐宁可:“那你就弹几曲吧!”
宁可没动,她在竭力的抑制着心里的厌恶。
“就弹那个什么《渔舟唱晚》吧!”彭飞燕盛气凌人地,“《平湖秋月》也行。”
“对不起,我不是来弹古筝的。”宁可尽量维持着礼貌。“今天,我是来辞职的。”
“辞职?”
“我不能再教你的古筝了。”
“为什么?是嫌钱少了吗?”彭飞燕趾高气扬地,“你可不要太贪心了,我给的价可是最高的了。”
宁可慢慢地站了起来,“就因为你出的价高,我才做不下去了。”
“你———”彭飞燕不懂地,“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样教下去,我就真的是对不起这钞票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怎么也学不会,就不必再浪费你的金钱和时间了。”
说完,宁可礼貌地对众人笑了笑就从容地朝大门口走去。
“这人怎么这样?”
“太没有教养了!”
“瞧她傲成那样儿,她以为她是谁呀?”
…………………………
宁可刚刚走出去,就听见身后是骂声一片了。她并不恼怒,却微笑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感到轻松极了,虽然失掉这份高薪的工作就意味着还得去找几份工来弥补损失,以后怕是更劳累了,但从此用不着再面对这种“上流社会”,比起来终究还是惬意要多一些的。
“宁可!”有个女人的声音:“宁可,你等等!”
宁可有些诧异,会是谁在叫她呢?在这种高级住宅区她并没有什么熟人啊!
回过头一看,她不由得一惊:是何姗姗!她,想干什么呢?
何姗姗却没有任何她意想中的辱骂或威胁的举动,仅仅说了一句:“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店坐坐。”
她一面说着,一面直冲冲地往前走,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等宁可同意的意思。宁可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她猜想何姗姗这是要算帐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又怎么躲得了呢?
这一带比较僻静,咖啡店里就没有多少顾客,几乎全是空座。她们就在落地窗前的一个位置上坐定,各自点了一杯咖啡搅动着。两个人面对着面,却并不去看对方,目光都游移在街道上的景物上。那些车辆和行人们因为了那厚实玻璃的阻隔便只有动作没有了声响,看上去一切都像是在那种无声电影里面,死寂而有些怪异,倒很有些适合来作宁可和何姗姗此时此刻的背景。
宁可静静地等着何姗姗兴师问罪,决定不管她要说什么或是骂什么,她都一并领受着不和她争执,虽然她在项毅的母亲面前表现得那样的理直气壮,其实心里还是不无愧疚的,这件事情说到底她还是有错的,何姗姗毕竟是项毅正牌的女朋友,她多少是有点第三者嫌疑的。
可是,连杯子里的热咖啡都已经成了冰咖啡了,何姗姗仍然不见有什么行动,只是一味的沉默着,脸色出奇的苍白,显得很萎靡,像是有某种疾病在身。
宁可准备采取主动了,这么老是磨蹭着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呀。“你是不是……”
可她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何姗姗就猛然站起身来朝写有去卫生间标志的方向冲去,一路上还伴着阵阵干呕声。宁可不禁恍然,她果然是在生着病,难怪脸色会这样的差,也一反常态的对她没有发作了。
何姗姗从卫生间回来后,脸色更加苍白了,但精神似乎好转了许多。
“宁可,我已经知道你和项毅的事情了。”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听上去就少了点质问的味道。
宁可不语。
何姗姗的语气满是讥讽。“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很刺激,很如鱼得水吧!”
这话可不怎么中听,但宁可还是不打算反唇相讥。唉,既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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