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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不语。
何姗姗的语气满是讥讽。“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很刺激,很如鱼得水吧!”
这话可不怎么中听,但宁可还是不打算反唇相讥。唉,既然是自己有错在先,那就得受着,更何况,何姗姗现在这副样子也让她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是她伤害了她所致吗?
“我可真没有想到你们会搅到了一起。”何姗姗冷笑着问:“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可项毅却并不是那种花心萝卜,你是怎么把这样一个木头勾引到手的啊?介绍介绍你的绝技吧!”
这话就更不中听了,宁可不禁皱了皱眉。
何姗姗倒自己回答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向来就擅长这一套的,不是吗?”
宁可保持着沉默,在等待着更激烈的进攻,可何姗姗却不再说话了,只用一种研判的、怪异的眼神紧盯着她不放,好象她是个裸体女人似的。这目光比那些刻薄的话语更令人感觉不舒服,宁可还是只有忍着。
隔了一会儿,何姗姗再次开口了:“你们想怎么办呢?”
“我们?”宁可不能不回答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和项毅之间并没有什么。”
“你用不着那么急着撇清,我知道你们还没有怎么着。”何姗姗显得很笃定,“至少,在肉体方面。”
宁可有点脸红,但也奇怪她怎么会如此清楚他们的情况,是项毅招供的吗?这似乎又不太可能。总之,她是了解得相当的清楚了,是有备而来的,无疑是要给自己大大的难堪了。她会怎么做?扇她的耳光吗?
就在宁可猜测着何姗姗下一步又会怎么样的时候,她却拿出一支烟来点着了,自顾自地抽了起来。那张化着浓状却仍显病态的脸在烟雾里很有几分高深莫测。她是在思考,还是在矛盾?宁可就无从得知了。但她自己这个时候却真是有些矛盾的,自从她意识到爱情的来临,一颗心就时常因爱而留恋着、欢乐着,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啊!她当然是不甘心,也就不愿意结束和项毅的来往了。但是,按常理来说,她是应该主动退出的,应该远远离开他,还何姗姗一个公平才对的啊!
两种对立的思想在宁可的心里交战,最终,她还是与所有初尝爱情甜蜜而忽略其他的女人一样屈从于感情了,决定忍受何姗姗的一切责怪和侮辱,但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或许,这是不正确的,可只要这错误里包含了爱情的欢乐,也是值得的罢。
一支烟抽罢,何姗姗并没有什么宁可想象中的过激行为,而是慢腾腾地从随身的“华伦天奴”中拿出了一张纸来,像递交国书或合同般慎重地交到了宁可的手中。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迟来的表白
第五十四章迟来的表白
这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上面写在何姗姗的名字及某种化验的结果,虽然宁可的医学知识有限,但还是很容易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何姗姗已经怀孕五十五天了。
怀孕?!宁可有几分种的迷糊,但立即就恢复了意识,轮到她脸色苍白了,何姗姗的怀孕不就意味着项毅要作父亲了吗?意味着……她死死地,有些仇恨地盯着这张纸,一时之间疑惑、妒忌、失望、气愤种种情绪全都心里翻腾开来。
她心里的这种情绪必定在脸上有所流露,因为何姗姗正带着一种欣赏的神气看着她。
“这事情项毅还不知道呢!”何姗姗娇滴对地。“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小孩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项毅有多喜欢小孩,宁可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一想到他和金星姐妹在一起的情景,她的心里更是刺痛了。
“他会是个好爸爸吧?”何姗姗连声问着,显然是要逼着宁可回答。“是不是?是不是呢?”
“是。”宁可被逼不过,只好应了一个字。
“你说是就是了,你已经很了解他了嘛!”何姗姗笑了。“他一定是一个好爸爸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气开过了头,宁可开始感到手和脚都有些冰冷了。
何姗姗还是在笑,一脸的幸福状。看着这样的她,嫉妒就像一条毒蛇啃噬着宁可的心,令她觉得好疼、好痛。在这之前她不是不知道何姗姗的存在,可一直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概念,从来就没有现在这样具体和触目惊心。
挺直了背,她终于问了出来:“你们,会结婚吗?”
“当然啦!”
宁可不愿意在何姗姗的面前表演软弱,咬牙,还是干巴巴地说:“那————恭喜你们了。”
“到时候,你可要来喝杯喜酒啊!”
最后,何姗姗留下这样一句话和一串轻笑就扬长而去了,剩下宁可独自发着呆。
一杯冷咖啡喝下去,宁可清醒了许多,她不能不回去了,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的。
宁可同往常一样回到家,又同往常一样地洗菜、做饭,但心里却翻江倒海,失望和怨怼折磨着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虚伪!真是虚伪!她在心里骂着项毅。他怎么能一面在她面前表现得情意绵绵的,一面又和何姗姗纠纠缠缠呢?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这真是虚伪!她真是看错了他!越是想下去,宁可就越是难受,越是郁闷,刚才还觉得是甜美如蜜的爱情此刻已经变成又辛又辣的苦水了。
在怨恨中,她又不禁替他开脱了。她又何必这样责怪他呢?他有他的生活,有他交友的自由,他也没曾对她许下过什么诺言,最多是有过那么一点暗示,她也不是他的什么人。那,他要和谁来往,和谁恋爱,和谁上床,不都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吗?她哪有资格去计较、去嫉妒?细细想来,项毅于她而言其实就如同是一颗偶然划过天际的流星,只不过是她生活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再则,他对她的感情里不也是一直存在着犹豫吗?以为在某种程度上是意味着一种负担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将自己生活中的这付重重的担子压到他的肩上呢?她更是决不愿意,也不屑去成为任何人的附属或牵绊的。
而且,纵观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她也不是毫无过错的,明明是早就发过誓不去爱任何男人的,明明知道是不能陷入情感旋涡的,明明是一开始就应该躲避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这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才失掉了内心的安静和宁和,多少是有点自作自受的,又能去怨谁呢?
这样想了又想,她的心情平和了许多。接着,她想的就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问题了。分离吗?她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有些办不到,试想,如果她坚持不肯放手的话,不是没有留不住项毅的可能,但是,何姗姗又该怎么办呢?但是……
“妈妈,妈妈!”水星跑过来打断了她的沉思。“我的肚子好饿啊!”
她心里正乱糟糟的,只随口应道:“哦。”
水星又问了:“妈妈,我明天可以把那个洋娃娃拿去送班上的给王佳佳吗?”
“她过生日吗?”
“不是。”水星喋喋不休地,“老师让我们给她献爱心,因为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就像个歌里的泥娃娃一样,好可怜的!”
这样一句不相干的话对宁可却像一把利剑似的,直刺她紊乱的心。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就像个泥娃娃。”她喃喃地重复着,“就像个泥娃娃。”
水星没有听清楚。“妈妈,你说什么?”
“我说。”宁可顿了顿,声音坚决了起来:“我说应该了断了!”
水星显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又被她脸上决绝的神情吓住了,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乖乖地走开了。
准六点,项毅来了。宁可和孩子们正在吃饭,她却不再像过去那样给他添一付碗筷了,只是埋头吃自己的,好象根本就没有看见他这个人。
“你去上班吧!”他照例说:“我来看着她们。”
上班?这倒提醒了宁可。“借一下你的手机。”
项毅听话地把手机给她,“要给谁打电话吗?”
她不理会他,径直拨通了秦戈的电话。
“秦————”她本来是要叫“秦总”的,但一瞟眼看见项毅关注的样子,临时就改了口:“秦大哥吗?我是宁可,今天我想请一下假,可以吗?”
秦戈自然是满口答应,并问:“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宁可急忙拒绝,但并没有立即就说再见,而是语气柔和的寒暄了好几句这才挂上了电话。
“为什么不上班呢?”项毅关心地,“是身体不舒服吗?”
宁可摇头,这时的她比生病还要难受,又哪里有精力、有心情上什么班啊?
“休息休息也好。”项毅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还很有兴致。“那我们就出去玩玩,去看动画片好不好?”
水星立刻响应。“好啊!好啊!去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可喝住了:“看什么看!吃完饭去复习功课!”
“可是……”
“少讨价还价的!”宁可的火药味更大了。“快复习去!”
两个孩子被吓住了,很快就吃罢了饭,噤若寒蝉的进房间去了。
她沉着脸收拾完一切,始终是一言不发。项毅自然就感觉出不对劲来,但他并不肯告辞,而是拿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长久的沉默终于使他沉不住气了,他说:“要不,明天我再来吧。”
宁可立即顺势答道:“明天你不必来了。”
“怎么?明天你又会请假?”他紧张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话中的关切令她一阵感动,好不容易才说:“没有,我并没有不舒服。”
他仍然不放心。“那你为什么要请假?是心情不好吗?”
“不是。”她真恨自己的软弱,怎么就说不出些冷硬的话呢?这样又如何赶得走他?
“不管你明天请不请假,我还是要来的。”他凝视着她,“你,怎么了?”
“我很好。”她挣扎着。
他不再说话,注视她的眼里有忧郁、有爱怜,她的心有些迷离了。突然,她记起了那个孩子,记起了自己的决定,一颗心开始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她的语气僵冷了:“请你不要来了,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他一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来了?”
“因为————”她清了清嗓子,尽量使声音稳定。“你会很忙的。”
“可这一段时间我并不是很忙啊!”
“你会很忙的。”她努力地笑了笑。“你有喜事了。”
“我有喜事?”项毅莫名其妙。“什么喜事?”
“你要结婚了。”
“结婚?”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难道,你想……”
她飞快地打断了他:“是你和何姗姗要结婚了!”
“我……和……何姗姗……”他口吃地,“何姗姗……”
“她已经有了————有了你的孩子。”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完了这句话。
“有了我的孩子?”他一愣,然后冲口就叫道:“不可能!”
她不满了,“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的意思是说————”他有一点忸怩地申辩:“我是说我们,我和何姗姗已经有很久没……没在一起过了,真的!”
这话令宁可产生了他们“在一起”的情景联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她板着脸。“但何姗姗的确是怀孕了。”
“她找过你了?”他的声音颤抖了,“她把你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她的声音也颤抖了,“只不过给我看了一张化验单罢了。”
“怎么会?”他也不那么自信了,“怎么会是这样?”
他开始回忆起来,显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烦躁不安,不停地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仿佛是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否认什么。
唉!宁可叹气了。这有什么用呢?事实就是事实,并不是你不愿意承认就可以抹杀的了的。所以,她决心要面对事实,也希望他能够面对,并承担一切。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责任心。”她轻而清楚地说:“而只会逃避的人是可鄙的,让人瞧不起的。”
项毅停止了踱步,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嘴唇颤抖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可以想见,他的心里正在经历着怎样激烈的斗争,又是怎样的矛盾和苦恼着。然而,她的心情又是平静的么?一样是在不舍和痛苦的心境中挣扎着,必须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才能勉强的维持住外表的平静和镇定。
“是吗?”他终于问了:“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的看法并不重要,有没有孩子也并不是事情的关键,而是事实的本身。”她淡淡地,“你自己斟酌罢。”
他面有愧色。“我……”
“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她更冷淡了,一副“请便”的样子。“你回去慢慢想吧,我要休息了。”
“我们————”他的声音里含着祈求,“还是朋友吗?”
朋友,这是一个多么暧昧,又是多么富有诱惑的词语啊!她虽然还没有点头,但也没有表示不同意的决心。不能否认,对眼前这个男人,她还是残留着某种渴望和幻想的。
这明显地给了他一种鼓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那么,我还是能来找你?”
她一惊,他若是与何姗姗结了婚还来找她,那么,她算什么?红颜知己?还是情人知己?这样一想,强烈的悲哀就涌上了心头。
“何必?”她的笑容有几分凄凉。“你认为还有那个必要吗?而且,毫无意义。”
他急了。“但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啊!”
“什么叫离不开?”她摇头。“这世界绝不存在谁离不开谁。”
“可是我就离不开你啊!”他的回答像个不理智的小孩子。
从他这冲动的话语中,她听得出它的真实性及蕴含在的情意,不由得在感动中沉默了。
他也在羞赧中沉默了,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又都诉说着一些什么。这一刹那,那些所有因为羞怯、因为顾忌、因为自尊……而没能够说出口的告白全部清楚无遗地表露了,他们,在彼此的凝望中终于明白了彼此的一番情意。因此,时间、空间似乎都已经停顿了,停顿在这他们眼神交汇的光芒之中。
可是,这是不是太迟了一些呢?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相思苦!
第五十五章相思苦!
“太晚了。”还是宁可先清醒过来。“再见吧!”
她的声音并不激动,也不高亢,但那种诀别的味道却是明显而浓烈的,他不可能听不明白。
“再见。”他机械地、无力地重复。“再见。”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他有所行动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就像一个走向刑场的囚徒似的疲惫而绝望地走出了她的家。
宁可躲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这熟悉的、孤独的身影慢慢地消逝在路的尽头,他种种的好就如同电影镜头似的在眼前一一闪现,她的心就开始刀绞般地一阵痛过一阵了。
“谢谢!谢谢你!”她喃喃低语:“项毅,谢谢你!”
此时,有一滴水珠似的东西在宁可的脸庞滑动。是雨吗?可天边的太阳还没有落山呀!这水珠很快就滑进了她的嘴角,湿湿的、热热的、咸咸的,竟然是———泪!
她居然还有泪?!自从母亲逝去以后,有将近十年了吧,她就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了。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是坚硬如石或是失去了流泪的功能,没想到现在却……
她不敢相信,然而这泪水却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有温度。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宁可的生活与以往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依然是工作和孩子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及精力,似乎一切都是忙碌而有平静的。但是,这其实也就是似乎而已,似乎的一如既往、似乎的平静、似乎的……生活中失去了那个叫作项毅的男人,似乎一切又都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是的,一切其实已经在改变了,只不过这种变化是无法用肉眼看得见的,是宁可内心深处不可触摸的伤痛。虽然她的外表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但心里却始终怀着一种出殡的情绪,就仿佛突然失去了生命中一个最亲密的人似的,无比的悲切,却又偏偏是欲哭无泪。可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亲人逝去呀,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呢?难道就因为了一个项毅么?他有这样的重要、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吗?她连自己都有点弄不清楚,就更加无法对人言说了。何况,在她的生活里原也是无人可诉。她唯有将这一腔的哀愁和疑惑默默地埋在心底,一任它去翻腾、去发酵。
但宁可毕竟不是修炼到极至的圣人,这心情多少还是有所流露的,最直接的就体现在了她的琴音之中。完全是无意识的,她所弹奏的竟然都是些悲怀伤情的乐曲,不是《长门怨》就是《蕉窗夜雨》,她弹得是分外的投入与动情,幽幽咽咽、凄凄惨惨的,让听者也有了悲从中来之叹,即便是那些毫不懂音律的人也能够听出一些个中的愁苦来了。
秦戈当然也有所察觉了。“宁可,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
“没有怎么?琴声为什么会这样凄凉?”
“曲子本来是这样的。”
“那就别弹这种曲子了。你再这么弹下去,我这”菊花香“就得改名字了。”
“改名字?”
“改叫”悲情坊“或”黯然屋“得啦!”
他的幽默并没有逗笑她,她的脸色反而更加黯然了。
“宁可,你到底是怎么了?”秦戈不再开玩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能有什么事?”她笑得有些飘忽。“我只是没有休息好。”
这次,宁可倒没有说谎话。自从不再与项毅见面之后她就有了点失眠的毛病,不管她把睡觉的时间拖到多晚,还是身体有多么的疲倦,可脑子里总是乱糟糟的就是难以安宁,眼睛闭得再紧,却是毫无睡意可寻,常常是要辗转反侧到天明。有时候好不容易模模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但又会陷入各种各样的梦中去:时而,她回到了童年,正仰着头听父亲在朗诵着普希金的诗歌,那饶口的俄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了,到最后就响成了嗡嗡一片的咒语,像密不透风的围墙似的让她窒息,让她眩晕了;时而,她牵着金星和水星悬浮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在繁星中遨游,开始还非常的意气风发,可渐渐地就迷失了,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孩子也突然间就消失了踪影,无论她怎么喊啊、找啊,也没有一点回应,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了,那心情慌乱茫然得一如待祭的羔羊;时而,她又身处于一场热闹的婚礼上,项毅是新郎,何姗姗是新娘,他们在婚礼进行曲中手挽着手、微笑着从她的身边走过,项毅明明是看见了她,却又根本没有瞟她一眼,仿佛从来就不认识她或者是她原本就不存在……就这样,梦魇来来往往地纠缠着她,直到她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然后,就是长久的、挥之不去的惆怅。
宁可在这种不可解说的苦闷地折磨下,身体自然会很受影响,她比以前清瘦了许多,明显的憔悴了,尤其是脸色,总是很苍白,简直像是个严重的贫血病人。做事情也开始恍恍惚惚的老出差错,向来善于做菜的她却时时不是忘了搁盐就是放错了调料,吃得两个孩子直皱眉头。同时,她不知道怎么搞地变得特别敏感而多疑起来了。在表演古筝的时候,经常是弹着弹着就走神了,眼睛老是有意识地在客人丛里搜索,希望能够发现某个熟悉的人,但次次都是徒劳无功。在失望之后,她就全无了弹奏的心情,一首曲子匆匆地应付过去了事不说,并且错绽百出;空闲之余,她的心也不能够得到休息,各种猜测和疑问充塞在其中:项毅现在怎么样了?他结婚了吗?他可曾想起过她……本来,这些问题是可以从房东颜立国那里得到答案的,可过强的自尊心是不允许她问出口的,而她又不再与彭飞燕她们来往了,也就断了另外一方面的消息,种种疑问也只能是闷在心里面了。正因为如此她就加倍的疑惑、加倍的惶然了;更严重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她现在走在路上总是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有很多时候还真的就在晃眼之间看见一个高大的、似曾相识的人影,她似乎辨认出那是谁了,然后她的一颗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就要破胸而出了,可等她好不容易定神去细看时,并没有什么跟踪者,也不存在什么似曾相识,有的只是一些全然陌生的路人和自己孤独的影子。这么几次三番地折腾,宁可就不能不有些疑心自己会是那种妄想症或强迫症的患者了。
今天又是这样。
从“菊花香”一出来,秦戈的车就准时的停在了宁可的面前。“我送你。”
她照例婉言拒绝了。说是照例,这“例”也不过是从她在明白了自己爱之所在之后的刻意避嫌罢了。
“最近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坐我的车呢?”秦戈笑得有点无奈,“我车上有炸弹吗?”
“不是。”她解释,“我是坐得太久了,走走正好活动一下。”
她的这个借口已经用过好几次了,秦戈未必就信,但他是个相当自傲的男人,是不会死缠烂打的。他并不拆穿她什么,只是颇有风度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离开了。
自从项毅不再登门以后,宁可就在邻居中雇请了一个在暑假勤工俭学的中专女生晚上过来照看一下两个孩子,花费是多了一点,但让她终于放下心来,下班也从容了许多,也有工夫在路上散散步,放松放松,借以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心绪了。
而且,她也真怕回家。项毅离开了这么久了,可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还留有他的气息和印记,这是他坐过的椅子、那是他翻过的书、这又是他用过的杯子、那又是他……他好象个无处不在的幽灵似的游荡在她的生活中,左右着她的视线。即使是她努力地去视而不见,孩子们又会提醒过不停:
“妈妈,项叔叔怎么不来了呢?”
“妈妈,我今天给项叔叔打电话啦,他说他忙得很。”
“妈妈,你是不是和项叔叔吵架了?”
…………………………
孩子们就这样项叔叔长、项叔叔短的问个没完没了,令她心烦意乱得几乎就要疯掉了,直到她声色俱厉地下了缄口令:“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提项叔叔了,听见没有!”
两个孩子被吓住了,还真的就不怎么敢在她的面前提到项毅,但那充满疑问的眼神还是在说“项叔叔……”,叫她如何平静得了?
这些天的夜色都出奇的很好,星星在皎洁如玉盘的月亮旁边调皮地眨着眼睛,轻柔的风带着凉意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穿行,不时地让树枝有节奏的摇摇摆摆,在幽幽的灯光映衬下,那晃动的影子就犹如少女婆娑起舞的曼妙剪影。这一切是淡泊而又美好的,就像是王维的诗或东山魁夷的画。
漫步在这诗与画的空间里,宁可的心却无法宁静。黑暗使她有些寂寞无助,面对未来的勇气和信心慢慢地在摇动着;孤独又唤起了她对往昔的回忆,曾几何时,有那个人相伴的夜晚是多么的温馨啊!可现在他又在哪里呢?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这一看似乎还真的就瞥见了一个人影!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有人呢?又是她的幻觉罢。她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走自己的,却听到了一阵急而快的脚步声响起,难道真的是————她不禁停了下来,却怎么也不敢回头去证实,只是消极地等待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近了,直到了她的身边。但是,它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响了下去。宁可凝神望去,脚步的主人是一个工人模样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刚下了夜班急着往家赶,只好奇地瞟了一眼她这个敢在深夜里游荡的奇怪女人就匆匆走远了,瞧他那副戒备的样子,说不定还在心里担心她是个女劫匪呢!
宁可自嘲地笑了笑,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幸好没有人知道她的这种心思,否则真是贻笑大方了。一抬头,正好看见夜空中那些星星,它们真像是一只只神秘的眼睛,早已经把她的心事窥探得明明白白了。
星星,她最喜欢、最欣赏的,认为它们才是造物主最美妙的作品。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就是尘世中的一颗星星,是独特而又孤独的行走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只有在遇到有缘的那颗星时才不会孤寂、才会发出交汇的光与热来,而这样的几率又是少之又少的。她也曾经在心里暗中以为项毅就是那样一颗在茫茫夜空中能够与她相互辉映的星辰,也曾因此而欣喜不已,可是,这终究只是她美丽的想象罢了。项毅,即便是一颗星星,也是天上那一颗参星,而她却是那颗商星,是注定只能遥望不能相聚的。
突然,宁可记起了一句诗,不禁就吟了出来:“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
这是南朝诗人的一句咏雁诗,出处较僻,并不如唐诗宋词那样有名,却是母亲生前常常吟诵的句子。当年,宁可虽然是明白母亲所寓何事,可对此也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受。直至今日,直至此刻,她在这样的黑夜中、这样的寂寞里才真正明了诗中那份沉重的悲哀和无可奈何。是啊!早知道不能长相厮守,还真不如就从来不曾相遇过,独自挣扎在滚滚红尘虽然艰辛,但又怎及得上这半路离别给内心造成的痛楚?
想到此处,眼里就有水雾升起。她把眼睛眨了又眨,试图把它们逼回去,可是,她失败了,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泛滥奔泻的势头仿佛就是要在这一刻里将她那十几年都抑制了的泪水全流个够似的。
渐渐地,宁可已经无力去控制自己的这种情绪了,掩着脸,在这深夜无人的街头,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哭着,为母亲,为自己,为孩子……或许,她是什么人也不为,就仅仅是单纯的、发泄的为哭而哭罢了。
夜越来越深了,风也越来越凉了,一阵寒意直透宁可的心脏,使她蓦然惊觉了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竟然如此不管不顾地在这里痛哭流涕,而全然忘了还有两个孩子在家里等待着她。金星、水星!她一震,就完全地清醒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抹干泪水,挺直了脊背,她开始快速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步伐平稳而坚定。
在那次街头痛哭之后,宁可的状态就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一些忧郁,有一些郁闷,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坚强和淡然,但是,她已经成功地使自己不那么苍白,不那么敏感了,至少,是不会轻易就垮掉的。
“宁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过就是在错误的时间对一个错误的人动了一点心罢了。”她对自己说道:“这只是你生活的一段小插曲,你要知道,生活的重心是如何去抚养和呵护你的孩子们。”
的确,她可不是那种容易垮掉的弱女子,这些年来她失去的东西还少了吗?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并没有被压倒,这一次当然也不会的。因为,她的生活中并不是只有爱情,她也不能只在乎爱情,照顾好两个小女儿才是她目前、乃至于将来的首要任务,也是她不可推却的责任。相比之下,其他那些感情上的纠纠葛葛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就是些无足轻重的闲愁而已,除了徒增烦恼、扰人心志之外,是没有多少现实意义的。认清了这一点,宁可的心情就平和了下来,对项毅的感情虽然还没有完全释然,但痛苦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在减少了,心里的那些煎熬,也在忙碌的工作中麻木了,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掩埋住了。
就这样,宁可在淡定自若的外表下修复着内心的伤痕,在有条不紊的忙碌中过完了夏季最后的半个月,期望着、也自信能够拥有一个宁静的秋日。
可是,她疏忽了古人那句“多事之秋”的警语,秋季,真的就能如她想象里的那样宁静吗?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天塌了
第五十六章天塌了
进入秋天之后,天气并没有“秋风秋雨愁煞人”,而是一派的阳光灿烂、风清气爽,颇有些春日的景象。这令宁可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就计划着带孩子们到乡下去秋游一下,也好顺便看一看外公留下来的那几间房子怎么样了。
可一大早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倒先有人敲门了。
门外站着两个送货模样的男人,抬着一个长长的纸箱。“请问,你是宁可吗?”
她答应着,很有些莫名其妙,她可并没有定购过什么啊!
“我们是天籁乐器行的。”他们很有礼貌。“这是你的古筝,请你签收一下。”
“古筝?”她还是莫名其妙。“你们弄错了吧,我没有买过呀!”
“我们不会错送的,确实是宁可收。”
看着他们放好纸箱,拿出单据和笔递给了她,她有点相信了,这才迟疑地问:“要……要多少钱?”
“已经付过款的,你只需签个字就行了。”
那这么说是有人给她送的礼物了,会是谁呢?她疑惑了。可既然已经送上门了,也不好老让送货工人干等着,宁可也只有先把东西收了下来。拆开包装,没有一点可以证明什么的东西,只有一架崭新精制的古筝,她顺手试了试音,音色倒也清朗悦耳,虽然比不上外公那个古香古色,却也算是上品了,其价值应该是不菲的。
宁可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交情能深到礼尚往来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了,哥哥嫂嫂是不可能的;秦戈倒是可能,但以他的为人是不会这么迂回婉转而会当面送礼的;别的又会有谁呢?莫非————宁可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来:项毅!进而就是确信无疑了,是的,准是他没错!在这世上,也只有他待她会如此体贴细腻了。
再看古筝,宁可就有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动呢,还是因为伤心。不自觉地,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琴身,手指轻拂过琴弦,发出一串轻柔的音符,真像是项毅在对自己低语呢喃,她的心立刻就乱成了一片。
“妈妈!”水星拉拉她的手。“怎么还不走啊?”
“走?哦,这就走,这就走。”宁可惊醒了。
放好古筝,她兀自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收拾着出门了。
背着背包,拉着女儿,走在这阳光明媚的户外,宁可的心情爽朗了一点,整个人都振作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困扰,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在几分钟以后迎接她的将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暴。
母女三人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一辆“奥迪”挡住了去路。
“你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打量着她。“是宁可小姐吧?”
宁可看着那辆“奥迪”,恍惚间想到了什么,本能地一瑟缩,第一个想法就是“走”,就是“逃跑”!哪里还顾得上去回答问题了。
“是啊!”水星回答了:“我妈妈就叫宁可。”
“你妈妈?”一个女人冷不防地从车中窜了出来。“你妈妈?”
她那副急切的样子吓了水星一跳,忙拉住了姐姐的手靠紧了宁可。可那个女人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走上前来一把就拽住了姐妹俩,连声问道:“你们是双胞胎吗?几岁了?叫什么?”
孩子们吓坏了。“妈妈!妈妈!”
此时,宁可也被吓住了,她想安抚一下她们,却一时间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就是宁可?是康雅琴的女儿?”那女人直瞪着宁可。“我是张蓉,你记不记得?”
“我不认识你!”宁可生硬地说:“我还有事,请不要挡着道。”
“可我认得你呀!你就是康雅琴的女儿。”
“不是,你认错人了。”
那个自称是张蓉的女人不理会她的态度,兀自问:“这两个孩子有七岁半了吧?”
“不是!”宁可仍然矢口否认。“她们已经八岁多了。”
“可是。”水星忍不住纠正:“妈妈,我们还没有八岁……”
宁可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我说八岁就是八岁!”
张蓉冷笑了。“你就别不承认了,我们是调查得清清楚楚才找来的,是不会有错的。”
“我————”宁可语塞了。
“你过来看看。”张蓉转头招呼那个男人,“这两个孩子不是很像我吗?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嘛!”
“是啊!是啊!”那男人讨好地附和着。“一样的漂亮呢!”
宁可迅速地把孩子推到自己的身后,以一副母鸡掩护小鸡的姿态挺胸直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张蓉看着她们,慢慢地摇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现在不是有DNA吗?会叫你承认的。”
天,突然间就暗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阳光一下子就消逝不见了。
宁可一阵晕眩,几乎就喘不过气来,她腿一软,差一点就站立不稳了。是的,事实就是事实,她是否认不了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面对现实了。可是,她又怎么能面对得了?她又怎么甘心?她又怎么能够舍得下呢?
“当年,的确是我的不对。”张蓉的语气缓和了,却带着一种坚决。“但是,我现在是不会放弃她们的,绝不!”
宁可无言以对,两眼发直地盯着前面某个并不存在的地方呆怔着,她分明看见,在那个虚无的空间里却有着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崩溃着,崩溃着……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父亲的当年
第五十七章父亲的当年
虽然夏天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可秋老虎的威风丝毫也不逊色,气温仍然是高踞不下地掀起一股又一股的热浪,骄阳仍然是如火如荼的炙烤着大地,这样的天气使到处都热得像个大火炉,让人们只想躲进空调房里不再出来了。
此时的项毅就在这样一个理想的地方闲坐着,这家婚纱店的冷气开得很足,又加上这并不是周末或节假日,店里就几乎没有什么顾客,就愈发显得清静和凉爽了。项毅自然也闷热不起来,反而有几分凉嗖嗖的了。
其实,他这种凉嗖嗖的感觉与空调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自从与何姗姗筹备结婚事宜开始,他就有了这种从心底升起来的寒意,不管是在热力四射的大太阳底下,还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它都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令他连连打上好几个冷颤的。这实在是一种相当奇怪的生理现象,按照医生的解释是因为他自身的免疫力下降所致,而以他自己的理解则是源于那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几乎就在项毅从宁可那里得知何姗姗怀孕的同时,他的母亲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在他刚刚离开宁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分南北地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母亲的电话就来了:
“项毅,你给我回家来!”
母亲的语气严峻而不容辩驳,虽然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但摆明了就是“立刻”!项毅对这样的语法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从小到大母亲就是如此命令他的,尤其是最近,在母亲知道了有宁可这样一个人之后,更是天天都有这样的“电话急召”了。
母亲是怎么知道宁可的呢?时至今日项毅还是无从得知。他仔细回想过,自己并没有说漏过什么,而颜立国也信誓旦旦地表示没有在他妈妈或舒阿姨面前提起过宁可一个字,别的渠道就更不可能有的了,可母亲就是知晓了,而且几乎就是一清二楚,更是找上了门去。
在见过宁可的当天,母亲就跟他摊了牌:“那个宁可我已经见识过了,以后你就不要和这样的女人来往了。”
他还没有能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也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何姗姗虽然也不怎么样,却比那个宁可好得太多了。”母亲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罢休。“年纪才多大啊?就有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了,可见她以前是怎样的堕落!”
“妈!”他抗议地,“你又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怎么能够这样说别人呢?”
“别人?!”母亲的声音很冷。“她本来就是别人,她怎么着与我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招惹我的儿子,我又何必去评判这种人?”
“她没有招惹我!”
“你就不会用用脑子!你已经走进了她的圈套中了,还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有设什么圈套!”他有些激动了,“她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
母亲不耐烦了,声音更严厉了。“我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总之,你离她远远的就行了。”
虽然出于多年来的习惯使项毅不再反驳,但他并没有把母亲的话听进去,仍旧不肯就此中断和宁可的来往,还是照常的去她家喝喝茶、吃吃饭、与孩子们嬉戏……只是,在这样的乐趣中不免还是搀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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