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收藏(晋江) 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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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工作,无数的人、事在脑中变幻,他没来由就想到了罗子庚。

    微眯着朦胧的醉眼,仿佛能看到那小子跟在自己后面傻不拉几地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又单纯又懂事。

    孔信甩了甩头,拧开笼头用冷水冲脸,好不容易才稍稍清醒,将不合时宜的想象从脑子中赶出去,醉醺醺地扑到床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奔波一个多月,忙晕头了,有必要找人泻泻火,省得胡思乱想。

    跟医生约好给温知君检查的时间,孔信第二天就回了南京,他不回去也不行,纪凯那小妖精按一天三顿饭地打电话撒娇,吵着想他,正好孔信觉得心理比较脆弱,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来巩固一下渣攻形象。

    回家之后什么事情都没干,就先带纪凯好好玩了两天一夜,把小妖精喂饱了,才送他回学校。

    没想到在学校门口又遇到了罗子庚。

    小罗闹别扭

    当时孔信正把纪凯拦在车上上下其手,天色擦黑,学校门口还是人流如潮,纪凯怕被同学看到,急得耳朵都红了,孔信是个根正苗红的流氓,玩这种羞耻心PLAY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怪蜀黍心理。

    “哥,你真讨厌,”纪凯眼角还带着泪痕,撅着嘴下车。

    孔信从车窗探出头来,邪笑着看他,“一会儿说讨厌,一会儿说喜欢,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

    “我不告诉你!”

    孔信笑容更得意,屈指弹一下他的脑门,刚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道不怎么友好的视线从车外射过来,扭头望去,不由得怔住了,“子庚?”

    车窗外,罗子庚双手插在裤袋里,从夜雾中慢慢走过来,“孔哥。”

    “小子,一个多月没见,又帅了,”孔信忍不住夸奖一句,点燃一根烟,邪气地挑起眼角,“哎,想我了没?”

    罗子庚没有笑,淡淡道,“你又开玩笑了。”

    “得,不开你玩笑,”孔信道,“我这次带回来不少碎瓷片,你明天去店里拿,平时摸摸瓷片,多了解各个窑口的特点。”

    罗子庚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把话题转得那么快,愣了几秒钟,才点头,“好。”

    孔信:“……”

    三个人在人流如潮的学校门口,诡异地沉默了。孔信莫名其妙有一种被抓奸的窘迫感,旁边的小妖精和眼前的小白杨就跟他大小老婆似的,一撞在一起,这气氛诡异得呀,没话说了!

    半晌,纪凯出声,“我要回宿舍,你还不回家?”

    “我马上就走,”孔信回过神来,看向罗子庚,“你这是干嘛去?”

    “跟舍友去吃晚饭。”

    孔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不远处有几个大男生,他是个高精度雷达开机自启动的死基佬,目光在那几人身上一晃,迅速就将各项指标衡量一遍,很显然,全是穷矮挫。

    目光转回了罗子庚脸上,笑道,“你舍友长得可比你差远了。”

    罗子庚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男人的相貌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啊,”孔信一下来了精神,“但凡你长得帅气点儿、讨喜点儿,人家卖东西给你也高兴,压价什么的也可以接受……哎,算了,说了你也不往心里记,这些都要你自己慢慢摸索。”

    孔信闭了嘴,主要是纪凯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本有心跟罗子庚多说几句,但纪凯肯定又会闹,他不介意对方有点小脾气,但他非常介意一个大男孩像小娘们似的喝干醋。

    兴致缺缺地一挥手,“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各忙各的去吧,拜拜了。”

    让纪凯下车,孔信开车回了古今阁,他并不经常住在家里,孔仰山和老太太家教森严,有一点过错都要被揪着耳朵挨教育,久而久之,他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有时会住在自己买的小公寓里,但更多时候是直接住在古今阁。

    老祖宗留下来的店面满载古韵,特别是三楼,收藏的全是精品,每一件都有着几百上千年的故事。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三楼喝一杯茶,把玩着几百年前大家闺秀们玉手摩挲过的稀世珍瓷,心绪就能渐渐平息下来。

    他在散发着温润宝光的瓷器之间坐了一晚上,将从汝州收到的瓷片一一鉴定好,按类分装,这样罗子庚学习的时候会省事很多。

    摸完那几百个碎片,天色已经大亮。

    罗子庚却没有来,孔信坐在店里等了一天,那小子都没露面,眼看着日头落山了,孔信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郁闷得神经性胃疼。

    孟昕疑惑地看着他,“你在等人?”

    “没有,”孔信烦躁。

    “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孔信面无表情,“大姨夫来了,不爽。”

    孟昕看他的眼神越发像看一个神经病。

    周日,古玩街最拥挤的时候,罗子庚出现了,孔信正倚在门口卖笑,一眼就看到那挺拔的身影在人流中走着。

    他冷眼看着罗子庚一个个地摊走过,继而看都没看古今阁,直接路过了。

    嘿!孔信不禁新奇起来,这小子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他肯定是吃错药了,要知道孔信这人性格巨恶劣,谁敢让他不舒坦,他要让谁全家都不舒坦。

    不由得提高声音,“罗子庚!”

    被指名道姓了,罗子庚没法装听不见,慢吞吞地走过来,“孔哥。”

    “还知道管我叫哥?”孔信指责,“你小子忒不像话了,我上回让你过来拿瓷片,你早忘到脑后去了吧?”

    “……嗯。”罗子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孔信噌地起了火气,心想老子看你长得不错,有心提携你,小混蛋你还拿乔?于是内心怒火滔天,表面越发和蔼可亲地拍拍他脸蛋,“小朋友,对哥哥有意见?”

    “……没有。”

    “肯定有。”

    “没有。”

    “罗子庚!”孔信一拍大腿,“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招不招?不招我可要撕破脸了!”

    罗子庚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要怎么撕破脸?”

    孔信嘶地倒吸一口冷气,被这小混蛋给噎住了,说实话,两人一没情缘二没恩怨,还真没什么脸可以撕的。

    郁闷地转身往店里走,摆手,大声道,“你小子有能耐,那我们不管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就此分道扬镳!”

    罗子庚却又跟了上来,也不说话,就跟在他后面。

    孔信拎起自己的茶壶,仰头喝茶,一回头,冷不丁看到那小子俊朗的脸,噗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谁叫你进来的?”

    罗子庚灵活闪过去,抖抖袖子上的水珠,“古今阁开门做生意,你还能撵我出去?”

    孔信挑衅,“那刚刚是谁三过此门而不入的?”

    罗子庚收敛了笑容,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欲言又止。

    孔信怒,“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你跟……”罗子庚踟蹰片刻,低声,“孔哥,你跟纪凯……”

    孔信神色一僵,挑眉,“什么?”

    “那天在学校门口遇见,我同学说,”罗子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道,“纪凯是GAY,被包养的,他在嘉华拍卖行实习也是金主托的关系。”

    被问到脸上,孔信反而顿时淡定下来,老神在在地嘬一口茶水,冷笑两声,“不好意思,给他介绍工作的正是不才在下你孔哥我。”

    罗子庚眼神倏地闪过一丝狠戾。

    孔信抬手捏住他的腮帮子,扯了扯,“傻小子,现在古玩行里已经很少有你这样天真无邪的傻逼了,我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正经谈恋爱还是包养小男孩,这些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是你该关心的事儿吗?聪明人会见事不说、问事不知、闲事不管,从我这儿学到本事才是真章。”

    罗子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孔信咧嘴一笑,“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小屁孩。”

    伙计端了茶水上来,见两人气氛诡异,强笑,“孔老板你怎么不让我们小罗坐啊,俩大个子杵在这儿吓唬人呐?”

    “你们的小罗的屁股金贵,做不得咱们的破凳子,”孔信没好气,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两声,他掏出来一看,短信里只有一串地址,扫一眼,就将手机收起来,对伙计道,“我出去看货,你看着店,等孟老板来了跟他说一声。”

    伙计:“没问题。”

    孔信抓着外套,走出店门,回头瞥一眼还在愣神的罗子庚,不禁又气又笑,“还傻站着干什么?走。”

    罗子庚二话没说,木然地跟他上车,见车径直开上了高速公路,方茫然道,“去哪儿?”

    “桦墅村。”

    “哪儿?今晚还能回来么?”

    孔信道,“在江宁,能不能回来要看待会收到的是什么货。”

    罗子庚一顿,“可是我明早有课!!!”

    “哎哟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逃课啊?”孔信随意藐他一眼,道,“我现在就在给你上课呢,咱们古玩行里的走南闯北,没有什么抛弃不了的东西,学校里那几节破课,翘了就翘了。”

    罗子庚:“……”

    孔信一边开车一边得意地说教,“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一边是学校里华而不实的屠龙之术,一边是哥哥我十年来的宝贵经验,傻逼都知道该舍哪一个,哎,你还想回学校去上课吗?想回去就说啊,我这就把你放下来。”

    “你闭嘴吧,”罗子庚表情痛苦地扭头看窗外:都出城几十里了,在这儿放下来,你打算让我十一路回学校吗?

    走高速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桦墅村,孔信将车停在村外,让罗子庚拎起包,两人走进村中,放眼所及,土建楼房鳞次栉比,孔信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桦墅村,”罗子庚一笑,“别的不知道。”

    孔信笑起来,二指夹烟,指向路边一个矮房,“这是秦家祠堂,当年的老祠堂坍塌,这是后建的。”

    “秦家祠堂?”罗子庚眉头皱起来。

    “对,”孔信道,“这个村子在宋朝时出过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奸臣。”

    罗子庚恍然大悟,边走边两眼打量这个静谧的村落,“我们今天的宝主竟然是秦桧后人?”

    “你太想当然了,少年。”

    罗子庚:“……”

    孔信哈哈大笑,“村子是秦桧的村子,但宝主不是秦桧后人,”他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道,“这附近前几年发掘过一座夫妻合葬的大墓,考古人员发掘的时候就发现已经被盗墓贼抢先,贵重物品洗劫一空。”

    罗子庚吃惊,“新出土的文物不能交易!孔哥,这趟货我们不能收!”

    孔信叼着烟,悠闲地看他一眼,“收回来我立马出手,放心,不会被发现的,钻法律空子我很在行。”

    “不行!”罗子庚猛地站住脚,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粗声,“孔哥,跟我回去。”

    修内司官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孔信稀松平常地扫视着静谧的古镇,淡淡道,“你尝过破产的苦头,该知道金钱有多重要。”

    “那也不能犯法!”罗子庚死死攥住他的手臂,“孔哥,你不缺钱,不需要这么做!”

    孔信:“老师都没有教育过你要居安思危吗?我现在是不缺钱,但你能保证我不会在某一天变成穷光蛋吗?”

    罗子庚眸子中倏地迸发出一丝狠光,转瞬即逝,他说,“我不会让你变成穷光蛋,就算……就算真变成了穷光蛋,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犯法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孔信看着年轻人认真的样子,心尖突然柔软起来,唇角不由得上翘,伸手扯扯他的腮帮子,“傻小子。”

    “嗯?”罗子庚傻了。

    “咱们挣钱过日子,都是刨一口吃一口,钱固然重要,但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孔信的手指沿着他脖颈下滑,落在心口,指尖戳着结实的肌肉,“做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原则。”

    罗子庚傻愣愣地看着他。

    “我们玩古的,要厚积薄发、得失随缘、问心无愧,贫穷绝对不能成为违反原则的遮羞布。”

    罗子庚眨眨眼睛,“孔哥,你什么意思?”

    “傻小子,你真以为我要去收新坑货?”孔信一拳头将人捣退好几步,冷哼两声,抬腿往前走,“本大少腰缠万贯,用得着去做这么没品的事儿?”

    盗墓贼挖出来的那些东西,还带着土腥味儿呢,不盘上个百儿八十年,孔大少会嫌弄臭了自己的手。

    罗子庚始反应过来被他涮了,苦哈哈地追上去,“哎哎,你装得太像了,真的,演技一流……”

    孔信笑着瞥他一眼,刚要说话,巷子里一辆奥迪迎面开过来,罗子庚拉着孔信靠墙边让开路,巷子太窄,奥迪几乎是贴着人的鼻尖开过去。

    “操!明知巷子窄还开车进来,怎么不被卡住的?”孔信骂一句,后怕地摸摸鼻子,如此英俊有型的鼻子万一被挤出个好歹那就亏大了。

    罗子庚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去,“我帮你摸摸,没挤扁……”

    “滚一边去,”孔信恼火地挥开他,脑中突然闪过司机的样子,一怔,“罗子庚,快看那车牌号,哪儿见过?”

    “……嗯?”罗子庚正笑着呢,闻言扭头看向缓缓驶出窄巷的车,眨眨眼睛,“哪儿见过?”

    “我要能想起来还用得着问你?”孔信没好气。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没走两步,孔信突然骂了句娘,脸色变了,“我想起来了,那司机是潘南华的秘书。”

    “啊?”

    “啊什么啊?就知道啊!你这大脑袋里盛的都是豆腐花?”孔信对他后脑勺呼一巴掌,大骂,“上回咱俩去潘南华公司求购羊脂寿星,结果被老小子涮了的那回!”

    罗子庚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他也记起来,刚才车上的司机,依稀就是那次代潘南华出面像丢垃圾一样送了块破玉给自己的秘书。

    “你说……那车里坐的是潘南华?”

    孔信磨下后槽牙,“可能性不大,以潘南华的身份,不可能亲自下乡来收货,我估计是他秘书代他出面,呵呵,”他抬头往青石板路的深巷中望一眼,突然呲牙一笑,声音里带上一层蠢蠢欲动的邪恶,“酒香不怕巷子深啊,看来真有好东西,小子,擦亮眼睛,说不定今天哥能给你唱一场好戏。”

    罗子庚好奇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家伙故作凶狠的样子无比可爱。

    两人拐进小巷深处的人家,堂屋挂着帘子,遮挡住日光,大白天显得室内鬼影幢幢,孔信和罗子庚打声招呼进门,王八贤已经在堂屋里了,大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身后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马仔,排场十足。

    孔信:“……”

    “嗨,孔老板,”王八贤将茶碗随手递给马仔,站起来抖抖衣袖,拱手,朗声道,“多日未见,愚兄甚是想念你。”

    孔信面无表情:“……”

    “咳,咳,”罗子庚上前笑道,“八千岁您也在呢,我们没来晚吧?”

    “不晚,不晚,”王八贤做傲然出世状,“不过就是被潘南华横插一杠子的时间而已。”

    孔信低笑了一声,屋里另外几个人脸上挂不住了,他们一边托付王八贤找下家,另一边又搭上潘南华,想着价高者得,没想到时间没卡好,潘氏的人刚出门,就和跨进门的王八贤迎面撞上,漏了馅。

    “潘总把货收走了?”孔信淡淡地问。

    “没有没有,”主人家立刻捧上一个宝箱,“王爷,孔老板,你们看,这是家父当年的收藏品,如果不是为了买房子,我实在不舍得卖。”

    说完,他紧张地双手搓了搓衣角,郑重其事地打开宝箱。

    孔信自他打开的那一刹那就微眯起眼睛,和王八贤对视一眼,两人都靠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出现在桌面上的琮式瓶。

    罗子庚适时地递上工具。

    孔信拿便携式显微镜仔细观察琮式瓶的釉色气泡,神情淡然,气息绵长,罗子庚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人在欣赏古玩时整个人都会和平时不一样,仿佛突然之间就收敛了所有的利爪和尖牙,一层老僧入定般的淡定闲适悄然笼罩下来、

    “这位老哥,你知道令尊的这件宝贝是什么吗?”孔信收起显微镜,看向主人家。

    “听家父活着的时候念叨过,这是一件雍正仿官窑琮式瓶,只可惜口部碎了一点,成了残品。”

    孔信摇摇头,“这不是雍正年间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琮式瓶,让主人家看器底的落款,“这‘大清雍正年制’六字,是后加款。”

    “不可能!!!”主人家脸色大变,在没有底款的器物上加写稀有年号,是常见的作伪手法,比如在普通仿品青花瓷底部加上“大明永乐年制”,立刻就变成价值连城的永乐青花。

    这家的女主人也黑着脸一大步跨过来,嚷嚷,“孔老板,说话要有证据,这个瓶子刚才潘氏公司的工作人员也看过,确定是雍正官窑,你要是想借此压价,那我们可不奉陪!”

    罗子庚一把将孔信拽到身后,皱眉看着女主人,“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孔信拍拍罗子庚的手背,让他稍安勿躁,抬头看向王八贤,“八千岁怎么看?”

    王八贤没抬头,眼睛上翻,提溜转着看他一眼,手里把玩着小显微镜,啪地打开又关上,来回玩了十几次,才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孔信,瓮声瓮气,“我当然是和你看法一致。”

    知道这家伙滑头,什么话都不会说死了,随时都给自己留着全身而退的后路,问他基本是等于白问,孔信扭头,“罗子庚,你来说说。”

    罗子庚知道他是有意考验自己,想了想,认真道,“我也觉得这是后加款,不过……”他转头看着孔信,犹豫片刻,道,“不过这件琮式瓶本来的年代,应该是南宋。”

    “什么???”主人家再次震惊。

    “对,是南宋,而且是……”孔信赏识地对罗子庚一笑,两人异口同声,“修内司。”

    南宋朝廷偏安江南一隅,将北方的奢靡生活照搬至了临安,当然少不了精美绝伦的稀世珍瓷,于是毁于战火的官窑开始复烧。

    孔信对主人家解释道,“我们常说宋有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后来人们常说的官窑其实是三个窑口,即北宋的汴京官窑、南宋修内司官窑和郊坛下官窑。雍正个人喜欢官窑,所以在位期间令御窑厂仿烧了大量官窑瓷器,工精物美,以假乱真,”他的目光转向罗子庚,“那么雍正仿品和真品该怎么鉴别?”

    罗子庚一笑,“真正的官窑瓷器底足不平,釉质肥厚,并且上薄下厚,遍身大小开片,有牛毛纹,而雍正时期的作品修胎规整,虽然胎质莹润,但是不似真品肥厚不均,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牛毛纹……老哥,你这件琮式瓶是典型南宋修内司烧制的礼器,至于上面的款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听他们说完,主人家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他既然想卖古董,自然也做过一番了解,如今全民收藏,人人言必称五大名窑,香港苏富比曾拍卖过一只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最后成交价格为2。08亿港元。

    “孔老板,这个……这个琮式瓶,值多少钱?”

    孔信斟酌了很长时间,“老哥,这是一件南宋官窑不错,但是……被后加款,又是残品,所以价格上……”

    “孔老板,你尽管出价,我们卖给你,”女主人大声嚷嚷,一张胖脸红扑扑的,“刚才潘氏的那个工作人员,还一口咬定这是雍正官窑的残品,才给三十万……”

    “你嚷嚷什么?闭嘴!”男主人突然打断她,讪笑着看向孔信,“孔老板,您别听她瞎嚼舌头,没有什么三十万,她听岔了。”

    孔信沉默半天,慢慢开口,“老哥,这件琮式瓶我可以出四百万。”

    “这可是南宋官窑!少了一千万我是不会卖的!”男主人态度十分坚定。

    “四百万,只多不少,”孔信淡淡地说,“既然我会告诉你它的真实窑口,就不会在金钱上诓你,老哥,潘氏那人说得不错,这是件残品,并且被后世作伪,否则别说四百万,就是四千万都是少的。”

    夫妇俩在相互打眼色,看得出来,那女的想出手,毕竟四百万不是小数,但那男主人明显觉得少了,希望再加点儿。

    王八贤坐在太师椅上吞云吐雾,慢悠悠道,“一个屋里不好直接撕破脸,我们先出门去,让出地儿来让你们老公母俩打一架,商量商量,到底成不成交,可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不过本王把话先撂下,今天如果不成交,日后再反悔……你们奉陪,可本王没那美国时间!”

    说完站起来,弹弹衣袖,一把揽过孔信,亲亲热热地出门去。

    屋里立刻有低低的吵骂声隔着帘子传来。

    “信乖乖,”王八贤搂着孔信嬉皮笑脸,“这么长时间不见,想哥哥了没?”

    “想得我肝肠寸断,”孔信一拳头掏在他肥厚的肚腩上,“操,你又胖了!”

    “胡扯!”王八贤摸着肚子义正言辞,“你不觉得本王看上去越来越雍容华贵了么?”

    孔信默默推开他的大脸。

    夫妇俩商量了十五分钟,其中十分钟在互骂,剩下五分钟里一分钟时间是酝酿,四分钟互殴,最后骁勇善战的女主人大获全胜,孔信用四百万抱走了琮式瓶。

    从主人家出来,王八贤挂在孔信身上,“乖乖,这玩意儿要出手不?还是你先玩两天?”

    “不用你操心,这个瓶子我还有用。”孔信看向罗子庚,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遂一笑,“小子,不是说有好戏给你看吗?等着吧。”

    柴窑的传说

    当天晚上他们果然没来得及回市区,王八贤一早就在当地温泉酒店定下了房间,他是古玩行里第一会享受的,自然不肯大晚上的坐车赶路,谈成一笔大生意后去泡个温泉,再找几个漂亮乖巧的小美人,摇色子玩飞行棋,生活快活似神仙。

    孔信被他一忽悠,果断下榻同一家酒店。

    穷乡僻壤没什么娱乐活动,三人吃完私房菜后就回酒店去泡温泉,王八贤四仰八叉地靠在池子中,周围水雾缭绕,声音仙气飘渺,“听说,你去汝州了?有啥收获来跟哥哥共享一下。”

    “你指哪方面?”孔信闭着眼睛不动声色。

    “还能哪方面?操,你去找心脏病专家那事儿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我缺心眼儿啊,没事儿去关心温知君?他可是我情敌!”王八贤骂一句娘,捞起杯子喝口米酒,“我只关心你去古将台,看到柴窑了没有。”

    “废话,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想?”孔信不耐烦。

    “嘿,你可别跟我藏私,”王八贤连脑袋都仰到水底去了,只露出一张嘴和俩鼻孔,撅着嘴说,“我跟你讲,柴窑这玩意儿是绝对存在的。”

    孔信睁开眼睛,“为什么这么肯定?”

    王八贤谨慎地扫一眼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罗子庚,孔信压低声音,“自己人,嘴严心细,不碍事。”

    “嗯,”王八贤靠过来,热乎乎的胳膊揽住孔信的膀子,孔信一米八的大个子,愣是让他揽出了小鸟依人的感觉,不禁怒了,“王八蛋你他妈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罗子庚倏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他们。

    王八贤也怒了,“孔大萝卜你他妈叫个毛啊,尿尿和泥的交情了,给哥搂一下会死?”

    “你到底还说不说?”

    “说说说,我当然说,”王八贤挫败地放开他,端酒杯和他碰一下,颇有些回忆往昔的微眯着眼睛,“为什么说柴窑存在呢,是因为有人真见过,还不是别人,就是我家那已经驾鹤西游了的老爷子。”

    孔信抿着米酒,不置可否地听着,他们俩的成长史是一部骗与被骗的血泪史,二十六年的血泪让孔信早就把眼前这人贴上了黑名单:满嘴大话、假话、废话,就他娘的没有实话!

    “你这什么表情?”王八贤瞪眼,“不相信?”

    孔信面无表情,“不相信。”

    王老爷子五十年前就是赫赫有名的掮客,虽然一生未娶,花甲之年才过继了王八贤,但这不影响他在古玩行里叱咤风云。

    不过,如果说王八贤说话孔信当他是放屁,那么王老爷子说话就连屁都不是,那是个比王八贤还要水大的坑货。

    “乖乖你太多疑了,”王八贤哼哼一句,继续道,“老头子当年快断气了才告诉我这事儿,他年轻的时候,在景德镇见过真柴窑,果真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孔信动容,“景德镇?”

    “对,”王八贤语气里带上三分向往,“早年传闻,说景德镇有个大收藏家,康无邪,仿得一手好官窑,那柴窑就在他手里。”

    “康无邪?”孔信突然提高声音,“康仿?”

    王八贤挑起眼睛,“你看不起做仿品的?”

    孔信没有应声,他们古玩行就是个杯洗交加的茶几,每天都有人打眼有人捡漏,最怕的,就是遇到仿品。

    但你偏偏怪不得那些烧制仿品的罪魁祸首,人家烧得是仿古艺术品,甚至还有国家颁布的“民间手工艺人”的证书。

    说实话这也不无道理,陶瓷烧造是世代流传下来的珍贵手艺,你自己眼力不行还真不能怪人家烧得逼真。

    “没有看不起,”孔信淡淡道,“古今阁也有一些仿古工艺品在卖,只是你说康无邪手中有柴窑,这里的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了,谁不知道他是官窑王,仿得几能乱真。”

    “就算他能乱真,那也只能骗骗那些烧包,还能骗过我家老头子?能骗过你爷爷?”

    孔信一愣,“我爷爷?”

    王八贤得意道,“告诉你吧,鉴赏柴窑那天,我家老头子,你爷爷,孟七爷,潘小九,包括现在还活着的阿十公,‘博古十少’可有半数都在场,他康无邪手艺再牛逼,能骗得过那一双双火眼金睛?”

    孔信不禁动容,好眼力都是在真金白银中洗练出来的,他爷爷那一辈人手上走过多少古董后人根本无法想象,那种一眼定真假的本事后人也无法复制,既然能入他们的眼,恐怕这柴窑十有□就是真的了。

    “听说康无邪和夫人感情特别好,俩人生了一个足球队,现在也不知道这柴窑在谁的手中,连我都打听不出来,”王八贤若有所思,“哎,你说会不会是康老爷子给带到坟里去了?”

    “那没个准,”孔信随口道,虽然现在不讲究厚葬,但是如果那东西真的特别喜欢,用来陪葬也不是不可能,听说当年京城著名的玩虫大师李侗华死后就用了他最爱的万礼张蟋蟀盆来盛骨殖。

    王八贤一下子来劲了,“哎哎,你说我是不是该找几个人去刨刨老康家的祖坟?哎哟那可真有点难为情,说不定康无邪和他夫人都躺在里头呢?不过我估摸着那柴窑瓷器应该不大,放两个人的骨灰八成得有点儿挤……”

    “滚你的,”孔信一脚把他踹到水里,“缺八辈子大德了吧!”

    泡完温泉回到房间,罗子庚问孔信,“八贤王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孔信蹲在电视前找碟片,“今天说的这些……五五分吧,柴窑确实有存世的可能,但他说在康无邪的手中,这就太他妈扯了。”

    罗子庚点头,谁不知道康无邪是官窑王,专做仿品的,如果他收藏着柴窑,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孔信转过身来,罗子庚抬眼,倏地心跳漏了一拍,眼前之人浴袍宽松,露出漂亮结实的胸肌,泡完温泉的肤色红润、眉眼含春……让他不禁浑身热了起来。

    “傻看什么?”孔信浴袍下摆一晃,大咧咧坐在床上,两条性感长腿随意交叠,拿着遥控器按了几下,“不早了,赶紧回你房间睡觉去,明早还有好戏呢。”

    罗子庚盯着他的长腿,木然应了一声,人没有动。

    孔信起疑,歪头看过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抬脚去踹他,“傻小子,看个毛啊?没见过哥这么强壮的男人?”

    罗子庚被他踹得踉跄一步,跌坐在沙发上,正好看到浴袍下一闪而过的热辣风光,顿时炸毛,“你……你没穿内裤!”

    “老子爱穿不穿,关你鸟事?”孔信不爽了,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没错,但他是个有原则的花心大萝卜,罗子庚长得再诱人,两人的关系也不适合往床上发展,这是原则问题,所以一心和他划清界限,没有丝毫越界行为,他自认为已经够正人君子了,这混小子傻叫个毛毛!

    罗子庚尴尬,“我……”

    “滚回去睡觉!”孔信拿遥控器扔他,“你小子今天有够奇怪了。”

    “我滚我滚,你别摔人家酒店的东西……”罗子庚忙不迭退出了他的房间,他也觉得自己够奇怪,这个年长的男人好像有魔力一般,一举一动都让他想入非非。

    在他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勉强清醒了些,罗子庚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忍不住去想孔信,英挺的双眉、漂亮的胸肌、性感修长的双腿……

    半夜,罗子庚挫败地从被窝中爬出来,腿间一片濡湿,在浴室洗内裤时突然就崩溃了:操啊,我这是怎么了???

    爬回床上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了声响,酒店的房间不隔音,特别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叫声便显得分外刺耳。

    罗子庚猛地坐起来,竖起耳朵听了两声,抄起被子捂住脑袋。

    ——他要疯了!他就要疯了!!!

    隔壁折腾到了凌晨两点多,罗子庚听见那边房门咔哒一声,披着睡袍打开房门一条缝,正好看到一个纤细的少年扶着腰走远,眼神倏地深沉起来,目送少年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缓缓走出房间,看向孔信紧闭的房门,狠狠抿住嘴唇。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罗子庚天刚亮就起来了,去楼下转一圈,得知王八贤已经离开,买了早饭带回房间,正好看到孔信拿着手机站在房间门口。

    “哎,我正找你,”孔信笑得像只偷腥的老猫,“好戏来了。”

    “什么?”

    孔信将他拉进房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拿出豆浆插好吸管,边喝边道,“潘南华亲自打电话约我。”

    罗子庚倏地抬头,“他要干什么?”

    “别这么敏感,放松点,”孔信一手豆浆一手包子,吃得一脸满足,口齿不清道,“昨天咱们捡了他的大漏,老狐狸肉疼呢。”

    “你说那个修内司琮式瓶?”罗子庚反应过来,沉声,“他想吃咱们的货?”

    孔信冷哼,“那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孔二少回国

    在房间里吃了早饭,罗子庚正在收拾桌子,孔信揪着衣角将人拽过来,手指灵活地整理他的衣领,“傻小子,出门在外,形象很重要。”

    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罗子庚一低头,就能看到孔信莹润的嘴唇,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亲昵得令人肝颤,他突然心尖一抖,猛地将孔信推了出去。

    “卧槽!”孔信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惊奇地咋舌,“你小子吃错药了?”

    “我……”罗子庚尴尬不已,喘着粗气看向他,目光撞进他清澈的眼眸,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突然一转身,往门外走,“我大概真是吃错药了!”

    疾奔回房间,猛地将门摔上,罗子庚倚在房门上大口喘息,方才的那一刹间他竟然想吻孔信,想将那个男人按在怀里,死死吻住那张善辩的嘴……

    要疯了!

    真是要疯了!

    灌下三大杯凉开水,罗子庚整理好表情慢吞吞走回隔壁房间,抬眼看到孔信果然是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借口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他好像没办法对孔信撒谎。

    “孔哥……”罗子庚犹豫着叫了一声,“我刚才……”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敲响,孔信站起来,拍拍罗子庚的肩膀,低声道,“角落里坐着去,别他妈胡思乱想。”

    说完去开了门,罗子庚汗涔涔地一眼看去,倏地神经绷紧——潘南华带着秘书站在门外。

    “潘总,”孔信冷淡道,“进来吧。”

    潘南华进来,他是个气质儒雅的老收藏家,中式布衫,两鬓斑白,进门就含笑握住了孔信的手,“叫什么潘总,世侄,家父与令祖是故交,我们不该这么疏远。”

    孔信从善如流,“潘叔,坐下说话,”说着指向罗子庚,“这是罗家大少,想必潘叔不会陌生。”

    “是,是,”潘南华眼眸笼上一层怜悯,悲戚地长叹,“看到子庚,我就想到和你父亲一起赏玩古瓷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唉……这人啊……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罗子庚脸色不虞,和潘南华一握手就松开,站到了孔信身后,没有再说什么。

    孔信开门见山,“潘叔,我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琮式瓶我还没有玩够,暂时不打算出手。”

    潘南华不以为意,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昨天是我手下的人眼力不够,没认出那个雍正官窑的残品竟然值古今阁出四百万,今天我来……只是想借来赏玩赏玩。”

    孔信一笑,“子庚,拿出来请潘叔掌眼。”

    罗子庚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没有忤逆孔信的意思,去保险柜中取出琮式瓶,捧到了众人面前。

    潘南华连忙带上老花镜,颤巍巍地凑到琮式瓶边,用显微镜细细观察,指腹摸着细腻的釉子,喃喃自语,“这样的釉色……气泡……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孔信笑问,“潘叔还觉得这是雍正官窑?”

    “……不好说,”潘南华皱眉,仔细查看了琮式瓶的里里外外,才缓缓摘下老花镜,看向孔信,“这确实是南宋修内司,世侄,怎样才愿意出手?”

    孔信脸色冷下来,“潘叔,我说过了,还没有玩够。”

    潘南华沉默片刻,对秘书道,“小李,让孔大少看看我们的诚意吧。”

    “是,”秘书利落地将保险箱打开,请出黑色锦缎上一尊白润莹泽的羊脂寿星,精雕细琢,纹饰清晰,繁而不乱,包浆醇厚,一看便知是宫廷旧藏乾隆工。

    罗子庚沉声问,“潘总这是什么意思?”

    潘南华擦擦眼睛,“这尊白玉寿星我收藏了十几年,前段时间转给一位朋友,如今听说世侄在寻白玉寿星,所以特意从朋友那里要回来,世侄若是有兴趣,就带回去赏玩吧。”

    孔信盯着保险箱中的羊脂寿星,冷笑一声,“潘叔打得一手好算盘,知道我急求白玉,就巴巴地送过来,只是玉器现在是什么价,瓷器现在又是什么价,潘叔叔可别算岔了。”

    “算不岔,”潘南华哈哈一笑,示意秘书送上支票,“世侄,下周可就是老夫人的八十大寿了,唉,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我这一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当年鸾仪女史笔走龙蛇的芳姿,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啦……”

    孔老太太芳名蒋鸾仪,写得一手好汉隶,当年和孔老爷子琴瑟和鸣,在圈子里也是赫赫有名。孔信扫一眼支票上的金额,不动声色地微笑,“潘叔到时可要来喝酒。”

    “一定,一定。”

    送走潘南华,孔信用脚尖踢上房门,回头把支票沾点口水,吧唧一下贴到了罗子庚的脑门上,得意道,“一来一回尽赚三百万,怎么样?”

    罗子庚一把抓下支票,死死盯着上面的金额,“潘南华这个老混蛋!还敢提我爸……他还敢提我爸……”

    孔信怕他发飙弄坏支票,连忙抢下来收好,一转身,倏地怔住,他没想到罗子庚的眼圈竟然红了。

    “别生气了,”孔信一般不爱安慰人,但他今天心情好,于是坐下来将罗子庚搂到怀里,慈母一般拍拍后背,“乖,别生气……”

    罗子庚咬牙切齿,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就是潘南华……就是他一直怂恿我爸买古董……还牵线……买回来的都是垃圾!亏我还一直以为他和我爸是真心朋友,后来才知道他……出事了第一时间就撇清关系,他……他还敢提我爸……”

    孔信眼睛微眯起来,没想到这孩子对潘南华成见如此之深,不过想来也合常理,潘南华是出了名的笑面狐狸,当年罗家如日中天时,想必他对罗子庚也是非常和气的,而罗子庚对他,肯定也挺崇拜,所以后来那么迅速的变脸才会伤到这个孩子。

    “别气了,傻小子,”孔信低声道,“咱们黑了他三百万,昨天他那秘书肯定是打算晾一晾卖主,回头再压价的,没想到被咱们捡了漏,咱们赚大发了,乖,别生气了……”

    罗子庚深嘘一口气,缓缓平息下来,一转头,两人都愣了,他们坐得太近,这么一转,几乎到了嘴对嘴的地步。

    温热的气息相互吞吐,气氛渐渐暧昧起来。

    罗子庚喉结滑动一下,哑声,“孔哥……”

    “操了,”孔信站起来,拍拍自己血脉喷张的脸,自言自语,“今天怎么跟吃春/药了似的……”

    罗子庚看着他诱人的细腰长腿,眼神深沉起来。

    有了这羊脂寿星,让孔信在老太太的寿宴上必能狠狠出一把风头,孔氏家大业大,枝蔓甚多,此时齐聚一堂,为老太太庆寿,几乎让整个古玩行来一场小型地震。

    老夫人这辈子养了两个儿子,老大孔仰山,就是孔信的父亲,老二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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