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笔判洪流 第 2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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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请不识字的工人炉,全部拆了,又再兴建。人工不是成本,何谓也,彭金老师笑着说:“理论和实践也有距离,死搬书本,硬套公式,也不行。有些知识是经验性的东西,有很多灵活的套套,不可全部都能理所当然的。”

    老工人刘梅说:“我是看铁水的工人,主要是看火的色目,怎样才可叫矿石多溶解,不单会出铁,还要讲省原料,多出铁,才可节省。过去有说宝山的铁锅生,担得越远,出铁率越高。主要在这上边,有讲究炭的质量好,火候不同,所以出铁率高,担脚钱可以赚回来的意思。如果技术不到,铁水炼不出,就要蚀本。像你们这样的炉子,浪费大,得不偿失,谁也不敢这样干。这里而有很多技术,不单是铁,石灰石,炭的问题,只是我也说不出道理来。只会干,看火色,凭经验,就可以下结论。”

    “我们要向老工人学习,请你来当老师。”彭老师说。

    “不敢、我不是老师,只会讲硬功夫。大老粗,斗大的字,也不识一个,怎叫老师,笑话。”刘梅笑着说。

    “现在全拆下来,就是重新起造。”彭老师说。亦觉损失有责任。

    “明天我到回来,今天你们先拆吧﹗”刘梅说。

    现在学校要进入炼铁时间了,高中一年级乙班,又要到白水﹝石祭仗苛恕N擞行┭埃谘诩页ざ浚泊趴伪救ド峡危邪牍ぐ攵痢A枳由嚼吹秸饬硪桓錾角吹秸饫锷剿憷觯械浇衲甓潦槭怯紊酵嫠氖奔涠啵参扌亩潦裁词椋蝗衔衷诙潦橹皇抢投怖淞诵┬摹K枷敫锌淳疤馐皇祝?br />

    自古新朝有新篇,变革虽多谁可言。

    忠臣直谏今不见,空有怀心附华年。

    凌子山看到这样的变革,总觉得有些不通世道。但不知上面可知实情,还是奸臣当道,只不知所以。自已也只有心以国而无力以事,只有空叹难言了。再这样下去,物质还会不少吗﹗谁人惜物,耗财之大,实是空前。倾家荡产,好端端的物质,都要废去,真是家不存破铜破铁,只是四壁空空。何不惜哉﹗所到之处,人家空空只是见人烟,远远一个食堂炊烟,一起做饭,不比以前有天伦之乐了。

    这时凌子山搭人前往城里买糕饼,回来的人说:“现在城中一无所有,糖果店只摆空瓶子,一粒糖仔都没有卖了,各行各业无人上工,那有产品。企业事业也多停顿状态。

    凌子山有些不信的说:“为什么这样快就兑现了,市场真是看不到什么东西卖的吗﹗断了生产,来源,是天大的浪费﹗”

    “你不信,可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真的,原来说过了,国庆节才有卖,现在十月二十号了,也不见有卖,外面的人讲,自古以来也没见过全街市无一粒糖仔,一个饼卖的时间,就是大饥荒,也只是米贵,无钱买,也不会无米卖。看来以后有什么卖,多买些就是了。下来是有紧张的。”

    “对呀,多买些,这里也无聊,夜间要突击烧炭,有时又闹通霄,没有点心是不行的。”凌子山说。“但心里更是担心,这种变革是好是不好,有待后来下结论。不要像唱民歌那样容易出口,‘多少钢铁多少歌,唱到钢水流成河’… …。”

    国庆节以后学生都回到学校边上课,边炼钢铁,但经常停课,公社有权宣布全校停课几天,这是经常性的。有时对搞通霄,总有些人去偷睡片刻,不过学校还没有形成打人的观象。不比社会上,打人赶工是很平常的事了。这些学生有时也去做水库,但多数是朝去暮回。有时也搞通霄,把民工搞得怨声载道,只是敢怒不敢言。略有反抗和意见,就要挨斗,那里有一个抓工程进度的分社书记,亲自打人,抓到偷睡的民工的耳朵出血,还用稻草往上面擦。令你见之心寒。谁敢表示反对。

    大跃进的后期,还搞了一次下放运动,不论商业员工和学校老师。各条战线自已去开办农场,林场,牧场。带薪金下去,在农村设立场点,使你干得安宁。起初这种运动搞得还很热闹,自已报名,经过批准,才可下去,右派分子还不可去,借以区别劳教。因而条条战线还举行表决心带头报名。不过后来物质紧张,农场变了样,有些人在农场挨不下去,逃跑回家,又被抓去劳动改造,成了刑事犯罪分子,有的病死在狱中。由于生活不能安排好,集体养猪又长不大,牛也多病,如有死亡,又说是破坏,要有人吃罪,故成了一种恐惧的心理,你想,这是自已不会干的新鲜行业,多不能掌握它的规律。因此所种所养,无法成功。加上当时物质紧张,物质层层卡关。比方到猪仓的米,也最后被人吃了,不会提意见的猪,瘦得可以上树,被称为山猪。情景在此不细述,只略表,以免影响正话,在此后话,暂按下不表。

    凌子山看见张庆欢在兴隆路走着,便上前问道:“庆欢今日学校报告什么,我没有参加,可告诉我听吗?”

    “你怎么不参加?我也记不太清楚,我坐在后面,很凌乱地听了些散话。”张庆欢回过头来道。

    “不清楚,大意讲讲也好吗﹗”凌子山说。

    “啊、这也是新鲜事的,据说这次公社化运动,有些领会错了的。上面指示被歪曲了。公社化是上面搞企业,不是合下面的财产,只有公社有了财产,帮助下面才行。不要搞共产风。又说要注意社员积极性,其实这是被迫的,群众积极性高,也要爱护群众,不要太多搞通霄,要持续跃进,步子不要太快了。学校不要多停课,以后停课要经上级被准,自已做自已审。又说公社化是发展的必然趋势,是人民要求的。我看这些话也不事实。什么不要过分强高度集中,要有小自由。我看这是说好话。现在社员连水缸,尿缸,锅头也打烂净了。只有食堂为家,还说什么社员高度积极性,被迫干,叫做自愿通霄。又说必然趋势,实际不走不行,有些哭哭啼啼,被迫走入集体住院所,你怎么理解这些政策。总之看来,宣传一套,做一套。上面不号召,不强调,人民总不会自动提出入公社。因为你又没有公社的典型,人民怎会了解他?总之上面说你去就去办,不要成了绊脚石、被人踢开就是万幸了。听他说是下面理解不清,不是上面讲得不对,不懂公社的性质,现在经过行了一阵,又知了吗﹗也不见得。下面还提了些公社条例,我也无心去记它。”张庆欢说。

    “反右派以后,大家都乖些,何必去做顶头风的人。不要说我们也不算最失亏的人,就是最失亏的人也不敢去说了,其实也不到人民说话,每次运动都是这样。先叫发动,实际不通要通。总没有不干也行的,这叫什么自由?反正猪姆可过,猪仔也可过,谁愿去出丑,少说为佳,问事不知。”凌子山摇手说。

    “现在虽是叫侍续跃进,实际上也已无法不停止下来。现在米已煮成饭,要改也改不了。体制已成,如力学的惯性,并非容易刹住的。比如现在居住要分散,也还一时无法修理好房子。高炉已建,工厂已建,无法不再做多一回。现在虽说要注意劳逸结合,但干部喜欢表扬,故也是一句空口号。集体人多,怠工大,人多干不好,任务不能完成,就要拖着加班。加班又不出力,就要通霄,通霄又完成不了,就要连干下去这是无法止住的。所以有些单位要打民工,也是怕任务完成不好,放卫星太多,天天加任务。只能上游,不能保守,不能右倾,怎么不急死人呢﹗人民不是阿斗,谁造成的,不会不知,不过听报告,也是统一口径的讲法,也是也这样说法,你说是吗?”张庆欢笑着说,左右看看无什么人 ,更是放心地道,“这是一种违反规律的做法,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以后会有历史结论的。”

    “确实如此,解放才几年,运动已经来了几个,思想改造不断,老革命干部也有因认识上差距,成了阶下囚。有些成了老运动员,运动来了下水,运动过了复职。有的这个运动是领导,上次运动是被打对象。看这种斗争,下知要斗到什么时候,也可观啊﹗”凌子山说:“坐山观虎斗,会对社会贡献什么?同志们伤了感情,成了仇者。这和在革命时期,同生死,共患给时的情景,大相残了。这时已是勾心斗角的,恨不得你打倒了,我才可上来。叫他永远不会翻身,我才正确,才快活,为何会这样的相仇恨呢?我不理解。”

    他们来到三岔路口,各人分路而去,凌子山独自一个人在街上往家里这边行来,便听到一个老大娘要大路一说:“今餐早饭无饭吃,每人只工条红薯过餐。说食当无米,无米敢开食堂﹗叫我们跟着你们饿吗﹗我没有问题,我的小孙怎么会不哭叫要饭,这才是大邪气了。”

    只听另一个人又从这边上来向她说道:“你食堂无饭吃还有红薯,我那边食堂,干脆说没有饭吃,还不开火,这才不负责任,叫人自找。我现在家中没有一粒米,一切归了公社,还有什么准备?天天干公社工作,一分钱也没有,说是供给,一节必需品也会发的,现在也不见有发,说了也不算数。”

    “大家不干工作,田里的米也无人去割,会有吃的吗?我早说有饿饭的日子,没想就在今冬发生,我想起码国家有库存,吃一,二年才会空。不想食堂才吃了几顿饱饭,就支持不住了。我看也不可能被人贪污了,不然怎会这么快没有米煮饭呢﹗那个老大娘说,眼圈也红了,抽泣着… …。

    “有的说是一时来不及运米,谷子被运到别处藏了。我也不知是否,不见得有谁担谷子走,况又无家可归,集体住宿,有什么私藏?粮仓也成了住地,禾砰成了炼钢场,那里有藏?如果真是有谷子,饿二餐也还问题不大,若真是空话,到处无粮,就会饿死人了。真是要被活活饿死。”另一个人说。

    她们边说边去,凌子山听到这些话,毛骨悚然。真是这样就糟了,现在人人平等,无人可以救济。如果饥寒,就已是荒山独人,沧海孤舟,谁人也救不了谁,大家无半粒粮,人多也若无可靠,世人一体,何以抵御?但望无此厄,国家粮食如山,人民幸运。

    但事实并非这样,四面报警,皆发生食堂连日断火烟。县委会收到告急文书,似雪片地送来,都是说食堂无米,要县委会早日开仓解救。人民怨声载道,怒气连连,哭声,叫声时常可听,看来已有了紧张气氛。这时市场物质也再度紧张,市场上的粮食制品紧张得很,饥荒出现了。但大家心中又很安定,认为大面积饥饿不怕,政府会解决的,食堂是公家办的,会想办法的,国家集体都会负责,互相救济就可解决,想得倒很天真,有如孔明空城计,天兵天将安定着军心。

    政府果然要解决啊,反瞒产的运动又开始了。农历十二月,全县的农村也紧张起来了,到处一片闹荒景象,食堂没有火开。有些农业社员,来到食堂哭哭闹闹,不可开交。一些几百人的食堂,找一天粮食才找到十几斤,食堂几百人,每人只吃三钱或二钱米,又当一餐。一日才吃一餐。有些大人自已几个人省下给一个小孩吃也不够吃饱。这样有的由于营养不良,病着不能起床,这样的情况并非一个地方。如果是一个地方发生,可以群起而攻之。大水打沙坝,一点不留。这是大面积闹荒,怎可开交?事情反映到县委,县委便研究了,要开一个反瞒产会议。全县农业干部都要来。他们带着被盖,食宿都设在中学礼堂,进去以后不得自由,不得离开食宿与开会地点。他们前日还是指挥跃进的头头,今时便成了有罪的犯囚。这天开会,县委书记陈良策在会上讲话:

    “同志们,你们是党信任的农村基层干部,广大社员交给你们管理,生老病死,全权大使,有钱有粮。但没有想到你们不顾人民的死活,只为个人打算。把今年丰收的粮食,藏了起来,只是问上面要,这样是不对的… …,我们召集大家来,就要解决本位主义思想,不要怕明年闹荒,国家有的是粮食,几年来的存积是不少的。但这是要供给军队用的,我们不给动。国内外反动派还很嚣张,红色江山靠谁来保护呢?我们不能给国家增加负担。何况今年是大丰收﹗怎叫国家开仓。?

    大家轴想要开朗些,把粮食数目交上来,互相调济,天下农民一家亲,互相帮助。如果你们不把今冬产量如实报上,交出藏粮地点就不能回去。没有放下包袱,是不行的,下午进行讨论,先弄通想思,放下包袱,即往不咎。先放下包袱,可以先回去过年,如果不通,就要办通了,才可以走。“看他讲话握拳怒气地说。

    这里有一个桂花树的党支部书记叶能,自已想道:“看上面意图,叫我们来开会,是要交出粮食才可走。比方我家无一粒粮食,用什么去交?今年冬造只顾大搞钢铁,割禾也无人打理,随割随拿到食堂仓库保管,有谁去私藏?我本人又不知道,难道食堂是有人做鬼,私藏吗﹗真不知怎么是好。现在看来火药味很浓,无油不能脱锅,才直麻烦。我就没有了,别人也许有私藏,反正谁人有粮也是公共的,不会饿死人就好了。我一个人受苦也不怕,只是家中老小,可无饥饿之状,食堂有火开,就是万幸了。他也想到食堂无米的事早已开始,不过初时可以移借。因为都认为其它队会有的,互相依赖。故有时为了应付检查食堂,指导领导或记者,食堂只蒸少量的饭,叫人不能来吃。只每户选出代表,另外有菜有汤,花色品种也多,只供表面看,实际已经几日无饭开。那大蒸笼里只上面几层八子有米蒸饭,下面是空八子的无米之炊,看去蒸几百八,实际才十多八半斤米一八的饭。那些记者领导也知趣,不敢深入检查就美言几句,吃饱了带他去参观农田建设。他们一走,这里又哭着的要饭声,震人耳聋。任人叫骂,也是因为无米,不是能忍。听恶语,而是无法解决,真也叫人气闷,又叫人可怜。

    在水电站工作的民工,更是痛苦不堪,更是难于忍受。家中无粮,上交的粮食越来越少,原来每人每餐吃一斤半米,现在连三两米也吃不上。因为粮紧,也出现罚饭,少吃。或者不给吃。又要继续干的风气也渐渐高涨。那些右派分子更倒霉,动不动就不给吃的,真使人难以相信。这是社会主义祖国,建设高潮的自主民工。不过这也是一种实际的事实,不过人们不敢说,因为你说了,又要遭斗,批、打、就更是难渡了。陈早起这时已经三天三夜不给睡了,三天来才吃了三餐,还没有吃饱。这种生活无法再挨下去,他想逃跑,又无法出得水库的工地警戒范围。因为四面有机枪守住至高点,关卡上守满民兵,无法出走。幸好这几天民早起看到抓回很多民工穿着破烂衣服,秃丧不堪的样子。因面他一时想到那些检查队,对工作人员出入自如,天天换哨,也无人过问,无查证明,只是看你是民兵还是民工还是工作人员的样子而已。

    陈早起肚中饥饿,自已心中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条计划,现在他又正在继续摸着规律,研究进出的情次,这天他看了关卡上的路径,暗暗定了走出的计划。

    再说那叶能支部书记,自已心中盘算了一番,自已上去大会台上发言,表示愿意表白心肠,他说:“我因为没有库存粮食吃了亏,自已原来没有抓着粮食,现在才知这个支部书记吃了空额。我表示如果我有查出粮食存放地点,即可上报。我现在已写信回去,叫自已支部付书记和食堂负责人来商量,不要为个人打算,把粮食上交,请大家放心。”

    这是他的好心打算,不想遭到县委书记当堂斥责,说他推卸责任,想用金蝉脱壳之计,叫大会到会的书记去批判他,并且连斗了二场。又叫他写交待。凡到会的人都是当家人,只有自已弄通了才能解决,下面看眼色的话,不可相信。说今冬是百年未有的大增产,谁会信粮食这样快就吃完了,不是藏了,是飞到国外去了吗﹗你们不交出粮食,非想回去,广大的农民也要剥你们的皮,看谁可原谅你们。

    那些书记是同情叶能,自已也是没有掌握粮食,心中是同病相怜,只是无法不去批他。不发言,又说你有思想包袱,不如装作无事,表示思想通。看后来大家交出粮食,我们不是也解决了吗?其实大多数人也只相信自已无粮食藏着,而不相信别人无藏粮食。互相推却,只为自已叫苦而已。

    斗了几天几夜,有些支部书记被斗得不得安宁片刻,只好胡乱写了藏粮地点。县委马上写出“战报”,说大会开了成绩大,叫人依着地点去担粮。但到去担粮,人人都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回。因为都是空屋一间,无什么粮食藏着。这种情况又使大会增加了紧张气氛,县委书记更是亲自上阵,厉声咆哮,喜笑怒骂,变化无常。有些支曾书记也被弄得大哭。但又说他是虚伪乞怜,想逃避过关,叫人不能被这眼泪遮住。要为广大人民着想,这样反复承认无状闹到过年除夕前。每天都有上报粮食,但也是空空的无一粒担回。都是他们希望过关,喘息迫不得已,交出空数。因此这次大会没有半点成绩。但又因年近,大会也得暂散,叫大家回去清查仓库,使农民不要饥饿。然而这已成为一句空话。县委为了自已取得红旗县,也不上报此情况,按下不表。

    陈早起这晚很早下工,准备好了白恤衣一件,蓝裤一条。他见到临暗黄昏时节,先冲了凉,换上衣服,用木梳梳了头发,油光可鉴,看去正像一个联络人员,先躲在水沟的大涵筒里,在僻处坐到晚上九点半,便出来顺着山路直到门口。他口中说:“这么急的任务,三更半夜也叫我去联络关系,不知可否办到。”他边说边大步前进。果然一路几层关卡,见到他这样打扮,无人过问。他乘着夜色,不知高低,紧紧如漏网之鱼,忙忙如表家之犬,不知脚下的趺痛伤口,直到大路口,幸得这时没有相识之人行走,离家已很近,心中略有宽慰。忽然一队民兵正从前面走来,他正惊处,躲进小巷,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第二十四回

    小单哥几历成浪汉,

    阿七妹新识助难友。

    谁人不要在家安乐过,为何出走罪难当﹗叫逃亡,前途路茫茫。人生难投天海角,此去不知向何方?且撑渡,不知前面有何苦。若信制度无改,偷生也枉然。只望早见光明日,又回家乡。

    上面说到陈早起从金响岗水电站工地逃了出来,非常狼狈,身无分文。不知向何方而去。这次出走也是没奈何的情况下才出走的。因为现在四海一样,都入食堂,除此不得而食。若逃不出去,回来苦役有做,也会被折磨而死去不定,这是死里逃生。他刚要走近家门,见到民兵,自已躲过。听他们说:“陈早起今早就不见了,为何没有回家?他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谁人敢收留他?人人没有粮食,只有分社食堂。开饭有定,目前食堂都缺粮,也匀不出米来供养别人。现在二子爷也没人情了,人无半朝粮,睡也无空床,人又挤,有那里可容得人?除非他食药,吊颈了。”

    另一个也笑着说:“现在紧箍儿抓死了,没有粮食,飞也不能飞,不等死也要等死了。”

    “不要管他,回去说在他家搜过了就算。”方才说话那个民兵说着吸了一口烟,又走过去了。

    陈早起见他们去远了,走了出来,回到家里,向母亲告别道:“我不能在那里挨了,日夜干,几个落泊,老命也要给他们收了。逃出去,看能否留条命,看有无出路,到别地方另外谋生才行了。”

    她母亲李氏哭道:“这几天晚上逃亡的人多,三更半夜到处搜查户口,看来很紧张,也没奈何。旧社会我们这么穷也无逃过荒,今天才逃荒,也是无法可想象。家中无一粒粮食,食堂三日也没有饭开了,有时开了一餐,吃不饱。一两米一餐,又无菜,只有一点点豆酱送饭下口,连菜也被人偷完了,饥荒时景,贼也很多的。你走出,不要管家中就是,我老人死了也就算了吧﹗青年人可要留下命儿,看以后上面有政策改变,水库做完也不会再这么有苦工的。既然远去,就不要想早回来,回来也会给人白白整死的。”

    陈早起心中非常痛苦,又没吃晚饭。在洞沟里躲了一个下午,现在口渴肚饥,史喝了些冷水。因为各户也无柴,锅头。没有开水,甚至连水缸也无。冷水也只是不多的。所以心中痛苦也不说什么话,又怕回来检查户口,也不敢久留。只是收了二件破衣服,告别母亲出来。乘黑夜,无人相识相熟者遇见,得赶夜路三十华里以外才可歇息。这里也不知什么叫做大蛇,夜鬼,只逃跑至上。也正是穷不择妻,慌不择路。他踏着夜色的暗路,绕过执信路转弯到兴隆路。刚到路尾,就要到潭公祠时,因为这里三岔口,人来往很复杂。这里虽夜静,但那些民兵有的要干通霄,行人不少,各有奔头,人人不宁。他只得伏在一傍,见到无人,才爬着起来,急急赶路。才出城五、六里路,在一棵大树底下,正想歇息,猛一抬头,只见一个人从树背面走了出来,吓了他一跳。正要急跑,就被喊住了:“你是谁?”

    “啊﹗真吓死人了”。陈早起笑着说。“庆欢你怎的这么晚还来到这里,真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说完大哭,这才痛快流了眼泪,前思后想,非伤得哭个不停。

    “你怎的这样悲伤?你父亲是死去,现在悲伤也已无用。这个年头,死人多,也哭顽了。”张庆欢说。

    “死是死了,活的也难挨,顾不得了那死的,他已盖棺定论,苦够了,也罢了。我年老母亲才活受苦呢﹗我的处境又这样,怎不叫人痛心啊﹗”陈早起很悲伤的说,二个人坐在石头上,静了一会,各有所思的。

    “你现在怎样了呢?”张庆欢停了一会问。“唉、说来话长了,也不隐瞒说,我父刚死了,要我即离家上工地,又说我种种的不遵规定,不讲道理,绑我回工地。动不动要减饭,要斗争,怎可受啊﹗秦始皇筑长城,也不过如此了。为什么劳役这么重?真没有想到,穷人翻身到这种做牛马。像奴隶制的劳动工具,不能讲个不字,没有家,没有亲人。工地吃工地做。工地住。怎可挨下去,我逃跑出来,已有人到我家去抓。也不敢在家久留,抛下母亲,连夜赶路,你想不苦吗﹗我现在已二餐没吃了,空着肚子,还要赶几十华里呢﹗”陈早起说。

    “这怎么行,我这里还有些干粮,你就先把它吃了,今天我们要去担炭,是学校统一行动,因为大伙的能力不一,有的担不动,走路也走不了。我只得在这里休息,脚底也起泡了,无法再行。炭子也被别个同学代担去了,现在我只得慢慢回去,真是这时年不同寻常,教育革命,就是以劳动为主,还要唱民歌,歌颂这场革命。所谓教育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现在简直没结合,三日二日停课一次,各自为政。教局说停也行,公社要停也行,县府要停也行,反正什么工完不了,就要叫学生去。上千人的学校,也顶事。禾割不完也叫,水库任务紧也叫、炭子担不完也叫,真好像上一个劳动力宝库。”张庆欢坐在石上,也有些不理解地说。

    “你们劳动只是自愿,担得了也行,担不了也行。学生有优待,像我们民工就不行的,没有工效就要体罚。我也没有见过奴隶社会,公社,只这我就感到,劳动力被束绑在工地上了。”陈早起一边吃着饼子,送着冷水说,“这饼子那里来的。”

    “这是广州来的,广州现在除了食堂吃饭要米票上交,街上饭店还不用米票吃饭。这里还要米票才可上饭馆吃到饭,买糕饼要用饼证。这里还要米票一角钱。但广州不用任何证,可买到饼子,故所以我可以叫人买到这些饼食。”张庆欢说。

    “好的,你这话对我有很大启发,广州和这里制度不同,就好了。我以为全世界都要转食堂,要用米票吃饭,全世界共产主义,我就不能跑了。广州不要用米票,就好啦,我就还有生路罗。”陈早起这时才丢去了心头上的大石头。高兴起来的说。

    “还有,火车上也不用米票吃饭,也是一个去处,但天天要搭火车才行。”张庆欢说。

    “好了、不能久留,我要走了,我走后请你看看我母亲,日后定不忘大恩大典。”陈早起说。

    “你不用怕,不久你是可以回来的,这样的情况会有人反映到中央去的。他们作威作福,不遵守国家政策是要犯法的。打人骂人都是共产党所不容的,俘虏都不能打,怎么贫下中农都可以打?听说要处理‘共产风’,也不知是否,怎么搞也不太懂。现在有浮夸风,层层封锁由面还要派人调查。因为人民怕犯事,不敢乱说,加上反右派才结束不久,怕讲错话,因此来调查的人,也不能很快问到实话,所以运动不易开展。”张庆欢说,心中也感到这究是怎么会弄到这样地步。

    “我也知这不符合政策,他有权,奈何他不得、转食堂就坏了。生死部在他手里,他才恶了。”陈早起叹气握着拳头说。“这和统购统销,粮食发到个人完全不符,我相信他们也会受到党纪国法惩罚的。”

    “我现在这里还有几块钱,几斤米票,给你拿去啊﹗我有一个同学,他兄长是食堂的总务,有时和他可拿到一些,扣了别人的米,另外食堂也有节余,那里无米食,干部半夜才开伙,点名通知,我也去吃过二次。我感到这里吃到别人有口粮,我吃着也伤心,这不知是否叫做我们为大家,大家为我们,还是叫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呢﹗”张庆欢说。

    “感谢了,物质不亡定律,浮东京,沉西蜀,那里吃少些,政府又不可扣回,他们就能渔利。”陈早起说,心中很气愤,只无可奈何。

    “政府一粒不扣,依人依量,还有劳动粮补助,上面政策,到下面就要变了。”张庆欢说。“我这件衣服也先给你穿吧,真仓促了,没什么给你,你去赶路吧﹗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可也是读了书,会犯事不定。近来我心潮起伏,感到世界变化太快,太大。比如教育革命,,年年提出,年年有新问题,使人无方向似的。学生无主见,社会动荡又大。有的满腹文才,一时成了右派。我想把它写成一部书,取名为《学生之歌》。写社会文化人员的处境。学校师生的新动向。这本是息息相关的,教而学,学而用。师生和社会知识分子是共一条泉源的。我想把他们的思想,生活,写出来,成为一部传记小说,不知行否。这里我也有思想,不写出来,上面无法知道,只靠汇报怎能知得人心呢?人民从来不能和大官讲话,讲话也不可能畅所欲言,就是工作队上来检查,也要按匡匡汇报,不然叫讲怪话,怎可说到人们心里。你要写吗﹗不知自已会不会成了当今罪人。当然我也相信真理,相信党。但谁能主持真理?毛主席可以吧﹗我又怎么可以和他讲话,下面无法律保障,倒也并非好表达。我本来不足惜个人的得失。不过受到了挫折,自已不能把自已的说话说下去,反而使人们不了解我的本意,变成弄巧反拙。夭折了,太可惜了啊﹗”张庆欢说。

    “要干,还考虑到这么长,魏征向李世民提意见,冒着生死。只要对人民有利,何惧之有,今天又不用那么复杂了,也不可怕的。我没有文化,写不了,写得的话,我马上要写信给毛主席。”陈早起说。

    “你写信他也收不到,你不看过梁天来千辛万苦上到京城,告了御状,状子还险些被卡下来﹗不是孔大鹏忠直激言,案子也不能上报呢﹗据听说还要在下面就要检查上中央的信,叫机要组织,不知是否。”张庆欢说。

    “不过要注意,写什么要敢以主持公道,不要含糊,才会对国家有益,对人民有益。你说马克思主义是客观还是主观?马克思没有见过社会主义,从何所据。

    1957年以前,我国基本上是行民主阶段,一切很好,物埠民丰。现在转了公社,就有些紧张了,这是什么道理?是马克思主义呢?还是用马克思主义不够熟悉呢?还是有人利用这种主义又另搞一套呢?我不好理解,不知你怎么想的。”陈早起说。

    “马克思主义是符合客观的真理,在具体上还要有一个实践问题,也就是各国情况不同。特别是时间上的不同。即帝国主义的兴衰关系,世界抗衡也会出现营业生产重点的变化,支持了谁,打击了谁,顺了势,就以为行了什么主义大利。帝国主义都发达了,就要说明这一边的不足,不能一下子认识,要长期观察才知,我不是政治家,它的正确与否,我不能表示。不过我要反映的是社会现实,这才是主要的。”张庆欢笑着说。

    “这也合道理,事实怎样是已经表现出来的。好了,我要登程了,不能多说。以后再会吧﹗”陈早起急急要上路,也无心说到这些大事儿。

    张庆欢望着他去远了,自已无限感慨,只在心里祈祷:“祝他前途平安,归来有日。”他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但他躺在床上不能入睡。这种日子有人说他是跃进的年头歌颂他,没有看到下面,利用这种跃进,只求表面数字,推旧立新,得不偿失。只看一面是不行的,要事实求是,才能对党负责。我决定试写一部《学生之歌》、在跃进前后,学校师生的变迁,社会上知识分子的地位变迁,都关系到祖国进步光明。自已虽然社会经历少,没有什么生活知识,我也知,只就凭这颗热情的心,也不济事的。虽然如此,写写也会找到生活的材料,只要多观察。从生活上零打碎敲,不会空白的。好吧﹗他从床上起来,拟着写作的头绪,开始着他的写作。这颗小小的红心是可贵的。

    张庆欢一时感到冲动,也不畏惧知识不足的难处。他除了写作以外,每天到书店看书一小时,文化馆看书一小时。有时到中学校图书馆看看动态性的文章。还看了《林海雪源》、《青春之歌》、《水浒》、《三国演义》、《西游记》、《三家巷》等书。这些书在当时学校很有名望。当时学生思想很混乱,大学生的生活困难,物质紧张,带来很多波动,前途茫茫。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人们也有各种理解,好像不能再有什么上进的思想。有些出身不好的,也看到前途的暗淡。大跃进后带来物质紧张。缺乏。烟丝卖到十多元一斤,猪肉也要十六元一斤。原来知识分子工资高,现在工资高,也顶多买几斤猪肉或二只鸡,二只鹅,便也造成学校的生活紧张。

    由于经济停滞,工厂压缩,人员又要动员回乡。1958年后进城的都要精简回乡。所以又要搞下放,或精简压缩,有些在搞了。有些还没有搞。学校员工也要压减,新办的学校一律要取消,大学要搞定额取录,动员学生回乡生产。本来好好的计划,一时大大增,一时又大大减,请神容易送神难。有的哭哭啼啼不愿回去,真是使做工作的人也不好做,不过有任务的,不通也要做到通。

    当时学校是很多思想的。这时最好的政治课是中南局书记陶铸的几个讲话和几篇散文。如:《太阳的光辉》、《精神、生活、思想、情操》、《对暨南大学的讲话》、《松树的风格》,这些讲话学生听了很高兴,感到党内有一个敢说话的公道人。不是大话,当时大人物里讲这些话,这样的讲话,公开发表的,不见得很多,内部怎样,人们不可而知。大家思想实在太愉快,很佩服陶铸的才学,勇气。这几篇文章互相连贯,都是可以理解到,有缺点不奇怪,功大以过。人要有能耐,经风雨,挨风霜不怕。人要有伟大抱负,要怒力学习知识,要有社会主义的热情。又要识时务,认清形势。好像从心底里爱护青年,也知道人们的委屈。不知是否多情,当时学生们很热爱除非陶铸,就是出身不好的同志,也看到前途。他是出身不好的人,但他敢表示出来。要自已创造条件,这样直爽的领导人,在当时来看,就只认识到他。因为他有文章发表教读,并非说只有他。写出当令的文章,正是如光明的红灯。

    张庆欢的脑子过早纳入社会,给他的学业有了很大的阻碍,他上课也无心听讲,只在思考自已的文章,有时就旷课不来,对数、理化更是不能入耳,他想的是国家的风雨,这好像是他的天职。他无心考大学,人各有志,也是他的灵感,因而他学业有了畸形,除了文学、史、地以外,其它只能勉强应付,这是后话,就此搁着。他要写他的文章,不知怎样去写,有无写成,以后再说。

    这里只表陈早起那天夜里一直走到天明,已经走出字全地带。他没有再怕遇到什么行人。他不是杀人犯,不是公安局追捕,故只是防些无理的私设牢房,范围不能追捕很远,就只很由他去了。他这时虽已腹饿脚倦,但也不愿歇息。他有米票,钱可以免去饥饿之忧,少不得饥餐渴饮,晓行夜宿。直到平塘镇饮食饮店找到他的亲叔父陈田。陈田见侄儿来到,接到家里。问后来家中兄长已死,不胜伤感,这也是人伦之情。幸得他住饭店,买些饭食容易,三年饥荒,也饿不死厨倌。近水搂台先得月,这是不用愁的。陈早起安心住了几天,向叔父说明自已意向,是要到广州找工做,不知可否。

    “你要去可以,男人有志在四方,广州人多地大,好寻食,有力就不怕了。我听人说广州还有很多工可做,码头工最多,青年人也不怕去撞撞,不要做坏事就行了。”陈田表示赞同的说。

    “我也这样想,只有跑出本县,才保险,这里怎是安身之地,又无工作。小小墟镇,挤不了几个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陈早起说。

    “这里走,我可以给钱你搭车去,不用行路。现在给你三十元,三十斤粮票,放心去就是。家中事我会不时叫人前去看望,不过目前也有困难,市上无闲人,吃饭也要快,人人要做工,上下都无安宁。老人要学老黄忠,其实是老人也不要在家坐着。有些农村青年出去做工,农业只有老头干,不怪农业又减产,不知怎么搞的。”陈田说。

    “也不去理他们了,我明天走就是,么正我们是小小老百姓,讲多了,吵着人。”陈早起说。“少讲为佳。”

    “也是的,希望上面早日来政策才好了。不然这样下去,物质怎可回复。”陈田点点头的说。

    第二天陈早起搭车来到惠州市,这回他的心情舒畅些。他第一次看到这样阔大的西湖景色,也觉到人生的天地广阔。但他的道路又像西湖的九曲桥,不是直的,有一定的限限制性,这种限制并非不好,也给人一种教益就是。

    他无心赏景,只草草玩玩,就回码头等船。不时大船已到,他下了船,一路看到二岸风光,亦觉新奇,也有巨岩大石,也有丛林翠竹,良田坝地,山村,市镇,不一、一细说。他的心事并非闲人所比,此去何去何从,怎样着落,不可而知。想来想去,已是深夜十二点钟,因为船上吃了三角钱的免票饭菜,有些肉丝,很久无尝过这种味道,一时联想:“车船吃饭不收米票,又有肉味,不怪人们都要跑来跑去,我早知有些这样的去处,不致在那里吃那么多苦。大城市讲政策,人民就安乐,小乡小镇,土政策多,变本加厉,下面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了。我想,相信广州的生活更会好些。”他想了一回便入睡了,此时江风很大,但他挨惯了,也没有去租被子盖,可节约二角钱。第二天一早,他就上岸,当他来到大沙头船站时,天还未亮,只有灯火辉煌,真是一个大市岸。既然到了广州,就是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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