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忘记 第 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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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又有些惊喜,她是沈飞的妹妹,或许会带来什么关于他的消息!

    一笑满怀期待的迎上去,微笑着。

    尚不知迎来的,是怎样的狂风巨浪。

    (二十六) 惊涛拍岸千堆雪

    远空一片暗蓝,夕阳即将燃尽。

    天光渐失,一笑打开灯,奉好茶,安坐下来。

    她第一次让自己以一颗平常心细细端详那张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不得不叹,得是怎样的天地精华才能幻化出这般人间绝色?

    忽又心生疑惑,这面容与画中女子实在太过相仿,虽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像足八九分。

    她与画中人定是有什么渊源,是什么呢?现在冒然开口问会不会太唐突?

    她是否知道沈飞突然离去的原因呢?

    她今日登门造访又是所为何事?

    一时头绪太多,一笑也不知从何开口,竟显得有些局促。

    倒是沈月幽幽出了声:

    “没想到,他真把你藏在了这里。”

    藏?是说沈飞么?这话从何而出?

    一笑更加错愕。

    沈月唇角勾起一弯美丽的弧线,那笑容妖娆得近乎诡魅。

    一笑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微微后撤。

    听见一把柔媚入骨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天堂的日子太过逍遥,怕是颜小姐已经无心理睬凡尘俗事了吧?更不关心外面升斗小民的死活。”

    “我,应该关心什么吗?”一笑不明所以,出言试探。

    “不知道颜昊天……算不算你应该关心的什么。”沈月边说边盯牢一笑的脸。

    “颜昊天?他怎么了?”一笑耸然动容,急声发问。

    沈月立刻知道她果然是一无所知,唇边的弧弯更深,咯咯娇笑出声:

    “哎呀,颜小姐你真该谢谢我,不远万里特意来为你作趟信使。我保证我带来的消息精彩得让你……不容错过!”

    说着,沈月玉腕纤纤一动,将一个早就放在她手边的大信封丢落到桌几上,撞到茶杯,水珠溅洒出来,留下一滩难看的水渍。

    从信封口探出一叠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报纸。

    一笑瞪着那信封,仿佛它是什么会咬人的怪物。

    那里面绝不会是什么她乐于知道的消息,但又必须知道。

    她缓缓伸手,拿起信封,抽出报纸。

    沈月慵懒地偎在沙发里,睨视着她,就像一只把玩着猎物的猫。

    血色从一笑的脸上渐渐退去,手中的报纸发出沙沙的抖动声。

    映入眼帘的是头版头条几个硕大的黑色标题,十分醒目。

    《巧克力含致命病菌 一名儿童死亡》

    《原料感染病菌 天宇紧急召回问题巧克力》

    《沙门氏菌引发巧克力危机 业内声讨要求严惩》

    《涉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骗取贷款 颜昊天被依法逮捕》

    《颜氏糖果帝国一夕坍塌》

    一笑急切地想要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越急越慌,正文的方块字乱作一团,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字字令她心惊肉跳。

    “可可原料……高量沙门氏菌……200余人感染……幼儿致死……查封……损失数十亿……巨额赔偿……骗贷……颜昊天收押……”

    眼前的字符跳跃地愈发厉害,一笑怎能相信,短短几个月中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故!

    她的脸上交织着震惊、不解和恍惚。

    沈月仍不放过她,不紧不慢地说着:

    “能看到颜小姐此刻的表情,真是不虚此行呢。”

    这时,一笑就算再迟钝也已清楚对方来者不善,这种无端的恶毒令她警觉起来!

    ――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示弱,那只会予其可乘之机。

    ――不知道沈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绝不能听信其一面之辞。

    ――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在这之前尤其不能自乱阵脚。

    飞快地想着,一笑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她把报纸放好,回应沈月的目光,脸色虽然苍白,声音却异常稳定:

    “沈小姐,多谢你带来的消息,我会尽快同家里联络。”

    “家?”沈月冷笑,“什么家?颜昊天现在在牢里,宜园么,现在也姓了沈。是姓颜的双手奉送,小女子却之不恭。”

    说着,那双美目闪过一丝讥诮和得意。

    一笑面色如纸,紧闭双唇。

    沈月哪能停住,最精彩的部分还没说到呢。

    “颜小姐,你怎么就不问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我这都等了半天了呀。”

    “你该不会是相信天外真有无缘无故飞来的横祸吧?”

    “就算你真的不知道祸从何来,也总该知道天宇的可可从何而来吧?”

    “你猜猜,那些病菌又是从哪来的呢?”

    她分明是在暗示沈氏集团暗害天宇。

    “不可能!”一笑忍不住要为沈飞辩护,“沈氏与天宇唇齿相依,天宇出事,只会殃及沈家。”

    沈月嗤笑一声:

    “颜小姐,你除了知道沈字怎么写,又真的了解沈家多少?”

    “你知不知道沈家富可敌国?你知不知道沈家势可遮天?”

    “你以为仅凭区区几十万公顷可可园就可以成全沈家今日的财势?痴人说梦!”

    “不错,沈氏的确发迹于你脚下的这块地方,可你知道非洲最令人疯狂的是什么?不是可可,不是黄金,而是钻石!”

    “全世界的人都为钻石疯狂,拥有钻石的人又为军火疯狂,而沈氏可以让他们各取所需。”

    “小小种植集团不过是沈氏无数个洗钱的幌子之一,用来给天宇陪葬也算物尽其用!”

    沈月的话像一个个惊雷,接二连三地在一笑头顶炸开!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可有一个念头顽固地留在脑子里。

    她执拗地否认:

    “不可能!这不可能!沈飞不会允许这么做的!”

    沈月听见这个名字,如花似玉的脸庞竟有几分扭曲,语中陡增了许多恨意。

    “沈飞?颜一笑!你又了解沈飞多少?不要以为做了沈太太就了不起!”

    “你连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让他上了你的床,何其愚蠢!”

    “若是没有沈飞,也不会有天宇的今天!”

    “哈,我好人做到底,也让你们颜家死个明白。”

    “颜小姐坐好了,听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话说二十七年前,在美国加州有这样一户颜姓人家,一父二子,大哥在家持业,弟弟赴英求学,原本父慈子孝,和和美美,不想一日弟弟学成归国,迷恋上兄长的女人,欺兄霸嫂!更无耻地诱惑那个女人抛弃刚刚六岁的幼儿,与他一同私奔!结果二人在潜逃当日被兄长撞见,一怒之下烧了宅院,誓与奸夫淫妇同归于尽!可惜啊可惜,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兄嫂丧命,弟弟脱逃,老父也被活活气死!那弟弟就卷了颜家所有财产躲到中国大陆,过上了逍遥日子。六龄孤儿则被乳母辗转带去法国。”

    “要不要猜一猜,这么好听的故事里,谁是颜昊天?谁又是沈飞?”

    沈月原本宛转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那尖利刺激着一笑的耳膜,令她头痛欲裂,根本无法思考。

    却仍听见那声音继续说着:

    “颜一笑!你以为沈飞为什么会娶你?你以为他真的会爱上自己仇人的女儿?不要做梦了!他不过是在玩弄你!欺骗你!他对天宇的忠诚是假的!他对颜昊天的感情是假的!他对你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头部一波又一波的震荡袭来,剧痛难忍。

    一笑只觉眼前发黑,但那个顽固的念头不可动摇!

    她合上双眼,死死地按着太阳穴,竭力让自己从这个正在咆哮的疯女人的狂轰滥炸中脱离出来,不让那黑暗把自己侵蚀。

    沈月也喊得累了,气喘吁吁地怒视她。

    屋内在一片暴风雨中获得些许宁静。

    终于,一笑缓缓睁开眼,以勿庸置疑的语气字字清晰地对着沈月说:

    “你错了,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沈飞的爱也是真的。”

    她的镇定与坚决令沈月发疯!

    沈月眼中满是怨毒。

    她霍然起身,上前逼住一笑,咬牙切齿地喝问:

    “颜一笑!你做了什么?你凭什么得到沈飞的爱?你根本就不配!你知道我都为他做了什么?你知道我为他牺牲了多少?你有什么资格同我争?!”

    看着面前神情迷乱地近乎狰狞的沈月,一笑步步后退,抬手按住身边最近的警铃,护卫立时出现。

    “送沈小姐离开。”一笑无力地吩咐。

    沈月被拖离客厅,喋喋不休的怒叱越来越远。

    终于消失。

    一笑虚弱地瘫坐在地上,抱住双腿,蜷做一团。

    在热带的溽暑中,

    她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冷,

    如坠冰窟。

    虽然声音不见了,可沈月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一遍又一遍的滚动。

    她不停地跟自己说,那不是真的,那女人疯了,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可心底有另一个越来越响的声音在难以阻挡地提醒她:

    沈飞曾流露对颜昊天的敌意……

    沈飞刻意让她避开他的家人……

    沈飞今天的反常离去……

    一件件,一桩桩,如同一块块拼图,终于凑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图。

    那画面,令她不寒而栗。

    她不想看,却必须看!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颜家需要她,颜昊天更需要她。

    她没有时间发呆,也没有时间哭泣,她必须做些什么!

    一笑终于从麻木中醒来,她撑起身体,以异乎寻常的冷静走到桌前,收好报纸。

    想了一想,又拿起电话,拨往美国:

    “Judy,抱歉打扰你,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请马上帮我查阅二十七年前加州一件华人住宅失火案的有关资料,任何资料!……是,非常重要!我日后再同你解释。查到后请传真到……我7个小时之内在这里等。拜托!”

    接着,她又按了另一串号码:

    “明晨五点,请派一架小型直升机来沈氏可可庄园,去阿克拉国际机场,一个人。”

    放下电话,一笑来到书房,守在传真机旁,将手中报纸展开细阅。

    “天宇集团巧克力中检出高量高致病沙门氏菌……目前已有200余名食用者出现发热、胃痛、腹泻及多种并发症……儿童、老人及免疫力低下者有致命危险……已有一名四龄幼童死亡……多名患者尚未脱离危险期……”

    太阳穴突突作痛,一笑拼命用拳抵住头,仍无法缓解。

    沈飞沈飞,这真的是你吗?你的恨就这么深?为了毁了天宇毁了颜昊天,不惜毁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心中是悲?是苦?是爱?是痛?

    万般纠结,莫可分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已发白。

    突然,传真机响起,一笑“腾”地转过去,急急地拽住纸,恨不得把它一下拉出来。

    那是两份剪报的扫描件,年代久远,字迹已不是很清晰。

    其中一份竟还是繁体华文报纸,标题为《红颜祸水 兄弟阋墙》

    正文天花乱坠,绘声绘色,从街坊邻居到道听途说,简直如同一部短篇传奇小说。

    一笑匆匆看去,过滤那些耸人听闻的夸张段落,也已知晓大概。

    颜氏,从事古玩生意,在华人社区小有名气,长子颜昊宇性情暴烈,为人仗义,与本地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次子颜昊天,性格与兄长大不相同,温良儒雅,远赴英伦,求学上进,却有着谁都没看出来的包天色胆。

    昊宇在沈宅之外设有别院,金屋藏娇,藏有一位惊为天人的美貌女子,名曰顾君宜,二人育有一子,虽未缔婚约,但众人皆知她是他的禁脔,莫敢觊觎。却不知昊天学成返家,被君宜的美貌迷住,暗渡陈仓,互通款曲,甚至相约私奔。

    昊宇忍无可忍,纵火自焚,与君宜命丧火海,昊天跳楼逃生,昏迷不醒,腿骨骨折,得以保全性命。

    老父气火攻心,猝然辞世。

    昊宇幼子颜君飞及乳母于事发当日离奇失踪。

    昊天伤愈,郁郁寡欢,继而关结生意,不知所踪。

    颜氏一门,从此生死茫茫,各自飘零。

    ……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一笑手中颤抖的纸上,洇湿了那些本已模糊的文字。

    昊天,昊宇,天宇。

    顾君宜,宜园。

    颜君飞,沈飞。

    原来这就是颜昊天的秘密。

    原来这就是沈飞的秘密。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苦苦追寻的秘密。

    却不知道,这秘密是潘多拉的盒,每个知晓它的人都必须背负它的诅咒。

    院中,传来螺旋桨搅起的猎猎风声。

    现在,轮到她去面对这个诅咒。

    ――――――――――――――――――――――――――――

    关于钻石与军火(节选自网络《血色浪漫——《血钻》给钻石另一种定义》)

    非洲部分国家内战不断,兵变不断。然而,这些国家除了拥有同样脆弱的政局外,还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特点——盛产钻石。 为攫取这些国家的钻石,一些国家、跨国公司和军火商,甚至也直接介入冲突,导致冲突加剧。

    钻石,看上去璀璨而华丽,其中却有相当的部分因为侵染了无数人生命的鲜血而被称为“血钻”。血钻,又可称为“战争钻石”,指的是在战争时期通过走私带出非洲的非法钻石,军火贩子和非政府武装通过钻石交换军火,由此继续杀戮生涯。

    国际钻石商协会强调,自从“金伯利”制度(每一颗钻石都要标明产地)实行后,进入珠宝市场的“血钻”已经低于1%,而国际特赦组织认为,“血钻”的市场份额仍在4%左右,金额高达每年几十亿美元。抛开枯燥的数字和黑暗的现实不谈,作为潜在的钻石消费者,至少要了解钻石还有另一种定义。

    (二十七) 回首向来萧瑟处

    法国,巴黎郊外的一座府邸。

    这宅院外观看上去平平无奇,装饰也很简约。

    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车往,显然是个喜安静的人家。

    偶尔有旅人路过,顶多就是赞叹一下草坪花圃,风景怡人。

    少有人知道,这园子里住着的是何等神通广大、呼风唤雨的人物。

    更少有人知道,这貌似普普通通的宅院里暗藏着多少机关,多少危险,不请自来想要见上主人一面怕是堪比登天。

    可别说,偏还有人能在这大宅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便是沈飞。

    他正推开一扇扇丝绒大门,长驱直入,把铺着地毯的木质楼梯踩得震天响,旋风一般。

    Anson大步跟在后面,不敢太近,不敢太远,急得满头大汗。

    终于来到一处房间。

    这房间有些怪,满屋陈设布置,只有黑白二色,家具简单,空空荡荡。

    窗上悬有白色纱帘,灿烂的阳光被纱帘过滤,在地上留下浅浅淡淡的柔和光晕。

    窗前立着一位艳装妇人,约莫年过五旬,稍显富态,珠圆玉润,保养的极好,虽然美人迟暮,但仪态万千,从那优雅端庄的面容仍能依稀窥见往日芳华。

    这妇人身着一件铭黄色的蚕丝罗衫,本应明艳雍容,可不知为何,置身这一室黑白当中,倒显出几分悲怆。

    她正轻眯双眼,全神贯注地眺望着远处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忽听门“砰”的一声洞开,妇人稍一愣,待看见沈飞,脸上现出慈祥的笑容,迎上前去:

    “飞儿,你回来啦?这是跑哪去了?大半年也不见个人影。”

    说着,就要亲热地拉住他。

    沈飞略一侧身,避开她的手,冷冷答道:

    “雪姨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哪?倒是我,被雪姨蒙在鼓里,鼓外面发生什么,全然不知!”

    雪姨手僵在半空,眼风微微飘向沈飞后面的Anson,只一眼,那七尺男儿竟有些瑟缩。

    她却笑容未动,语如潺潺流水:

    “哦?是说那边的事吗?你怎么会不知呢?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现在不过是终盘收官。我们稳操胜券,你又新婚燕尔,不想打扰你,随便让他们办了就得了。”

    寥寥几句,滴水不漏,

    沈飞自知语带机锋不是她的对手,索性直截了当。

    “雪姨!你既知道我娶了一笑,为何还要妄下杀手?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声音虽未拔高许多,但言语中毫不掩饰责怪之意。

    雪姨闻言,笑容隐去,面色一沉:

    “飞儿,你的家教都去哪里了?谁允许你这样同长辈说话?”

    “与你商量?商量什么?此事有什么好商量?”

    “你一个招呼都没有就娶了颜某人的女儿,又可曾与我商量?”

    “退一步讲,颜一笑是你的事情,无须与我商量,颜昊天是我的事情,也不必与你商量!”

    一番话斩钉截铁,令沈飞无言以对。

    可怎能就此放弃?

    他仍要争辩:

    “颜昊天也是我的事情,是我父亲的事情!”

    “呵!你终于还记得你的父亲!你终于还记得你是谁的儿子?我还以为你这个颜家女婿当的不亦乐乎,早就忘祖归宗了呢!”

    雪姨隐隐动了肝火,雅致的妆容凝了寒霜。

    沈飞被她一阵抢白,也知道自己怎么说都不在理,只得放低姿态,好言相求:

    “雪姨,我爱一笑,我不能失去她。颜昊天终究是她的父亲,现在天宇没有了,宜园也没有了,颜昊天已经得到了他的惩罚,就算为了我,为了我和一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过……”

    “飞儿!”

    雪姨厉声喝止他。

    如果说刚才的顶撞还可原谅,她却无法原谅他真敢把这恳求说出口。

    她不敢相信昊宇的儿子竟会说出这种话。这是背叛,这是不能容忍的背叛!

    雪姨愤然转过身去,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沈飞。

    恨声斥道:

    “飞儿,你去你父亲的灵前,你自己去跟他说,说你要放过颜昊天。只要你问的出,你试试他答不答应!”

    “你不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可是我记得!我每个夜里都能听到他在熊熊大火里的凄厉喊声。”

    “我告诉你,我不怕报应,我不怕入地狱,我只要想一想昊宇所承受的一切就已经身在地狱!”

    “你知不知道,要是怎样的痛苦一个人才会选择自焚?亲手把自己一点一点活生生地烧成灰烬!”

    “你竟然为了一个仇人冲我喊?就算你不记得你的父亲,也应该记得我是怎么对你,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对你?”

    “她可曾有一日抱过你?她可曾有一次对你笑?颜昊天就是勾结了这个女人,活活逼死了你的父亲!”

    “昊宇……”

    雪姨声声泣血,句句含泪。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昊宇的孩子,竟会有一天为了她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仇人来求情。

    让她有何面目去见昊宇?

    她的昊宇……

    仿佛连老天都感受到她的悲愤,一阵疾风穿过,纱帘倏忽扬起,扑在她的肩上,又飘飘落下。

    这可是昊宇的抚慰?

    轻纱如雾,白丝胜雪。

    她第一次见到昊宇也是在一片白色中……

    那是在医院。

    那年她二十岁,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穷困潦倒、游手好闲的男人,不知是什么迷了眼,她竟死心塌地的跟定他,不惜与父母决裂,也要与他浪迹天涯。

    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越发不耐烦,直到她临盆,他终于找到机会,收拾细软消失不见,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也许连孩子也不愿见到这般悲惨,刚一落地就不肯呼吸。

    一夜之间,失夫丧子,她躺在病床上,眼泪早已流干,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那个负心人的名字。

    这时一个伟岸男子来到她的床前,满脸憔悴,声音粗哑。

    他说:“帮我喂我的儿子,我给你把男人找回来。”

    接着,不由分说地把一个婴儿塞进她的怀里。

    不知为什么,她相信他的话,他让她觉得可靠。

    那个小毛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竟自己找到了奶水。

    那一刻她终于体味到做母亲的喜悦。

    多么好,一个孩子,一个在她怀里的孩子,这是老天赔给她的孩子。

    她从此进入沈家。

    昊宇从此进入她的生命里。

    一天,昊宇真的把那个男人带回她面前,她却不再想要他,她连见都不想见到他,他令她觉得羞辱,她为自己居然爱过这样一个人而羞愧难当。

    她愿意和昊宇在一起,还有小飞儿,每当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爸爸、妈妈和宝宝,多么美满的一家人。

    可他们不是真的一家人,昊宇不爱她,但她不求他爱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假装做一家人也是好的。

    可为何就连这么卑微的愿望都无法保全?

    因为那个贱女人!

    那女人夺走了昊宇,她夺走他的欢乐,夺走他的幸福,甚至夺走他的生命。

    也夺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那女人是个魔鬼,披着画皮的魔鬼。

    她曾无数次看到他为她黯然神伤,为她流血,为她心碎,甚至为她哭。

    她的昊宇,是面对枪林弹雨,刀光剑影都不眨一下眼的昊宇,竟会为一个女人哭。

    为那个女人的冷漠,为那个女人的不忠,为那个女人的背叛。

    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爱上她。

    她就用他的爱折磨他,虐待他,甚至还伙同另一个男人逼死他!

    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一个是他至亲的弟弟,他们竟一点活路都不肯给他!

    ……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那些伤口,历近三十年,仍鲜血淋漓,每每碰触都痛彻心扉。

    雪姨痛苦地闭上双眼,无法抹去的回忆清晰如昨。

    那日,昊宇回到沈宅,面如土色,目光呆滞,连飞儿叫他爸爸都不应。

    天色渐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对她说:

    “照顾好飞儿,今晚不要带他去别院。”

    那眼中闪过一道黑色的锋芒,令她恐惧,还没等她明白,他便毅然决然地走出家门,头也不回。

    入夜,风起。

    呜呜的风声如幽幽凄叹。

    她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哄飞儿入睡,立刻出门向别院赶去。

    老远就看到了火光!

    她发疯一般冲过去,眼前烈火熊熊,木制的二层小楼被火苗贪婪的吞噬。

    她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如同利爪,一下下的撕扯着她的心!

    那是昊宇!

    她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却一次次地被烈焰逼退。

    那叫喊渐渐淡去,渐渐消失。

    她的魂魄也跟着去了。

    她一步一步向火中走去,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她只想去陪昊宇。

    有人抓住她,不顾她的挣扎,七手八脚往外拖。

    一桶冷水兜头泼下!

    一个激灵!

    听见昊宇说,照顾好飞儿。

    飞儿,飞儿……

    昊宇的飞儿,昊宇把飞儿给了她,六年前就给了她。

    她不能死,她不能辜负昊宇,她要去照顾他们的飞儿。

    心中燃起一丝求生的意志。

    她撑起身子,正待回家。

    忽听人群中喊“抬出来一个,抬出来一个”。

    她扑过去!

    却只看见颜昊天。

    颜昊天!

    ……

    雪姨咬碎银牙,蚀骨的仇恨盖过无边的悲苦。她曾经无数次的恨!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现在,她终于可以在这恨中加入一丝庆幸。

    幸好他没有死,幸好他还活着,他终于落在她的手上。

    昊宇尝过的痛苦,昊宇受过的煎熬,她要他一一偿还!

    她要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

    微风阵阵,白纱轻舞。

    屋内一片宁寂,愈发显得肃穆。

    沈飞凝视着她冰冷的背影,良久,沉声说道:

    “雪姨,飞儿不孝。如果您一定不同意,……我自己想办法。”

    雪姨面无表情,朱唇微启,撂下一句话,悠悠离去。

    “飞儿,我劝你不要自作主张,记住我的话,活罪如逃,死罪难了。”

    那声音轻轻柔柔,甚至不像是在威胁。

    沈飞和Anson却僵在当场。

    他们清楚,沈家若要一条人命,本就无须威胁。

    过了许久,Anson不敢动,瞄着沈飞。

    忽见沈飞紧了紧拳,转身向一扇黑木大门走去。

    这次,Anson连跟都不敢跟。

    ――――――――

    门内。

    一位清矍的老人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身着最简朴的布袍唐装,似乎穿得久了,甚至有些旧。身上金银铜铁全都没有,只在手中转着两粒硕大的核桃,那核桃应是被什么浸过,泛出玄铁一样的光芒。

    谁能相信,全世界多少豪绅贵妇佩戴的璀璨钻饰都是从这双拿核桃的手上经过。

    沈飞再是桀骜,在这间房内,也要垂手静立。

    可无论他说什么,老人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答复:

    “此事早已应了她,全由她作主。”

    一副概不过问的模样。

    沈飞急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老爷子不出面,普天底下无人可以阻止雪姨。

    可为了一笑,他必须阻止。

    他要孤注一掷,赌上一局!

    决心已定,沈飞抬起眼,淡然说道:

    “沈叔,雪姨为何如此仇恨颜昊天,为何一定要置其于死地,以您的睿智不可能不清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像……”

    奇怪,他没有说下去,只直直地看着老人。

    沈叔脸上波澜不惊,手上的核桃以不变的速度兜转着,略一沉吟,像是在等沈飞说完,又像是在斟酌什么,终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飞儿,你不必试图激怒我,我已经老了,想的事情很简单。”

    “我这辈子,得到的已经太多,人不能不惜福,不能一丝一毫都计较。”

    “她跟了我二十余年,出生入死,不离不弃,从没开过一次口,从没求过一件事,有生之年我只想满足她一个心愿,任何心愿。”

    “飞儿,沈叔把你从小教到大,知道你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今日要再教你一句,――聪明容易,难得糊涂啊。”

    一声微叹,老人合上双眼,凝神入定。

    沈飞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无声退出。

    门外,Anson正愁眉苦脸,搞不明白为什么坏消息总得由他来说。

    看到沈飞出来,硬着头皮迎上去:

    “飞……刚刚庄园管家打过电话来,说,说夫人在你离开的第二天一早也乘直升飞机走了,随身物品什么都没带,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去城里散心,结果……整晚未归,一查才知道去了首都机场,应该是回,回上海去了。”

    Anson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沈飞却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

    她走了,她又离开他,她永远都不肯等他。

    无论何时,只要是颜昊天,她就立刻舍他而去!

    颜昊天颜昊天,永远都是颜昊天!

    “去上海。”

    沈飞冷冷丢下三个字。

    ……

    风浪中的上海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十八) 几回魂梦与君同_上

    上海,浦东。

    一笑风尘仆仆,满面倦容,久久地伫立在机场大厅,在忙碌穿梭的人流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路归心似箭,可待真的踏上这块土地,反而无所适从。

    她该去哪?

    宜园没有了,颜昊天不知身在何处,也不会再有柳叔来接她。

    偌大的城市,家在哪?

    一朝一夕,天翻地覆。

    最初的震荡虽已过去,可一笑仍然时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甩了甩头,不能再这么恍惚下去!

    时间紧迫,发呆无济于事,只有冷静才能思索应对之策。

    她静下心,把思绪梳理了一遍,即刻想到该从何处入手。

    ―――――――

    唐氏律师楼。

    一笑与唐律师面面相对,各自都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寒暄了几句,唐律师终于略带迟疑地开口问道:

    “一一,听说你一直同沈飞在一起,他……待你可好?”

    一笑听出他言语中的顾虑,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她从包中拿出那叠报纸,放在桌上,低声回答:

    “唐伯伯,我心中有数,事情因沈飞而起,是沈氏暗害天宇,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指控颜昊天骗贷?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唉!唐律师长叹一声:

    “说来话长,天宇落得今天这个局面,任谁也料不到啊!”

    接着,他将风波的来龙去脉,前前后后一一道来:

    “三个月前,突然爆出有人食用天宇生产的巧克力中毒入院,就在两三天内,中毒人数直线上升,媒体迅速介入,一时人心惶惶。”

    “事发突然,昊天当时还在国外度假,得到消息立刻折返,一方面派人查找病菌源头,另一方面命令不计任何代价回收市场上所有涉嫌带菌的产品,并且通过公关公司积极回应外界质询,安抚患者家属,配合监管部门的调查。”

    “应该说对于这场危机,天宇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积极应对,局势也确实有所缓和。”

    “但就在这时,一名儿童不治身亡,死者父母煽动其他患者家属到公司大闹,索取巨额赔偿,再次引起媒体新一轮的关注,事情越闹越大,一些业内人士惟恐殃及自身,也纷纷出面抨击。”

    “为了控制事态发展,天宇不得不同意与对方谈判,并尽可能做出让步。”

    “可无论是召回产品还是赔偿损失,都需要大量资金,唉,一一,你知道,天宇近一年都在集中全力拓展业务,在技术和设备上投入巨资,流动资金本身就已经紧张,再加上查封停产造成的巨额损失,一时半会儿根本周转不开。”

    “实在没有办法,昊天才决定将公司抵押贷款,以解燃眉之急,靠得他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和信用,虽然艰难但总算还是贷到了。”

    “本以为可以稍获喘息,没想到紧接着就有人举报天宇股价有异,称公司发生这样大的危机,股票却在暴跌之后迅速回升,必有蹊跷。”

    “证监调查组随即进驻公司,立刻就有两名内部员工供认,说昊天指使他们通过不正当手段自买自卖将股价抬高,好满足银行规定的公司抵押贷款条件,言之凿凿!唉,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笑全神贯注地聆听,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毒辣的阴谋,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沈飞从进入天宇的第一天起,颜昊天就已经被他捏在了手心。

    甚至远在进入天宇之前,他已做好了全盘计划,是如此周密的计划。也许他唯一不曾料到的,便是他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可这爱,终是无法多过恨……

    一笑神色凄然,不知不觉又陷入迷思。

    唐律师看在眼里,也是心疼,话语中有些吞吐:“一一,关于沈氏……”

    一笑回神,微微点头:“唐伯伯,您尽可直言。”

    “唉,关于沈氏,开始谁都不曾起疑,直到所有证据指向沈氏的可可原料,昊天都还不相信是沈家动了手脚。紧接着闹出骗贷丑闻,昊天自己也懵了,跟我百般解释他毫不知情,我们也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无妄之灾,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然后就突然收到一封律师函,声称宜园现已归沈月所有,勒令颜家即刻搬出!”

    “唉,这个沈月,这个沈月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提醒昊天要提防,可他就是不听!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把宜园转至沈月名下我都不知道。真真是鬼迷了心窍!”

    二十余年的交情敌不过一个只相处几个月的女子,唐律师忍不住痛心疾首。

    “一一,你是见过那幅女子画像的,你想一想,除了孪生,这世上怎么可能……怎么就可能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母女,也不可能像到这种程度!”

    一向沉稳持重的唐律师说到这也不免有些激动,为颜昊天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月的话凌空响起,你知道我为沈飞做了什么?你知道我为他牺牲了多少?

    一笑终于恍然!她怎么就没想到?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会与几十年前的人面容如此相象?

    这是一个圈套!

    沈飞早已对颜昊天了如指掌,他知道什么才是他的致命七寸。

    颜昊天找得到那么多顾君宜的替身,沈飞也找的到。

    她不是沈飞的妹妹,她只是酷似顾君宜,加以整容,足以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可乍一见到沈月的脸,她和颜昊天都方寸大乱,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一笑悔恨不已!

    立刻意识到,这才是这场阴谋里的杀着!

    失声问道:

    “沈月还做了什么?颜昊天怎样了?”

    唐律师已是不知第几次地摇头,叹息。

    “昊天从见沈月的第一眼就疯魔了,那张脸是他命里的克星。几十年前是这样,几十年后又是这样。……一眼误终生,一眼误终生啊!”

    忽然,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收住话头,顿了一下,接道:

    “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沈月出现后没过多久就进了宜园,我劝了几次,昊天都不放在心上,看得出那段日子他是真的开心,我也不忍扫他的兴,没再多言。可他竟然连转让宜园这种事都瞒着我,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现在知道的是一座六千万的房产,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糊涂!”

    “出事之前,沈月与昊天一同在国外度假,出了事,昊天一个人回来,那时还没看出什么异常,结果半个月前,律师函和沈月的一封信寄到宜园,也不知她在信里写了什么,昊天本就心力交瘁,看了那封信,整个人都……都垮掉了!”

    一笑直听得手足俱冰,只觉得有什么在胃里翻搅,呕又呕不出。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以沈家的财势,若要颜昊天死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可他不想他死,他只想折磨他。

    唐律师见她面无血色,忙道:

    “一一,你还好吧?事已至此,颜家只得靠你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来,喝口热茶。”

    一笑把茶杯握在手中,汲取些许暖意。

    两三天内,一个个噩耗接踵而至,每当她觉得心上再也放不住一根稻草,却不得不承受一块磐石。

    到了现在,反而有一种柔韧的坚强在心中慢慢生长。

    是,颜昊天只能靠她了。

    一笑放下杯子,镇静地问:

    “颜昊天现在哪里?情况如何?”

    “昊天从看完信后就一直精神恍惚,情绪不稳,甚至认不出人,直到接到逮捕令,在里面也一言不发,偶尔清醒的时候又不由分说供认不讳,根本无法配合调查,我已经为他办了保外就医,现在精神卫生中心接受治疗,情况……不容乐观。”

    “我要去见他。”

    ――――――――――

    高大的围墙,布满栏杆的门窗。

    这里与普通的医院不同,没有熙熙攘攘的门诊,却并不安静,吵闹声,狂叫声不绝于耳。

    病区大门挂着一道道铁锁,办理层层手续才得入内。

    一笑走在幽长的走廊里,低着头,避开身旁那些或呆滞或凶狠的目光。

    阳光穿过窗上的铁栏,在地上留下一棱一棱的印记,像是没有尽头的长梯。

    主治医生是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女士,正在前面边走边说:

    “病人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自闭倾向很严重,不过尚未发现暴力行为。”声音平板,毫无感情。

    说着,脚步停住,打开一间病房,“进去吧,但愿他现在认得出你们。”

    转身踢沓离开。

    一笑抿紧双唇,抬起头,走了进去。

    这房间十分狭小,布置简陋。

    只一床,一桌,一椅。

    虽已做了尽可能多的心理准备,她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是颜昊天?

    床上一人,头发花白,双颊深陷,整个人已瘦得脱了形,往日炯炯的双目空洞无物,呆望着天花板。

    一笑心中酸痛,一步上前,拉住他瘦骨嶙峋的手摇了摇,颤声唤道:

    “颜昊天,颜昊天……”

    听到她的声音,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竟有了反应。

    颜昊天僵硬地转过头,唇边扯出一抹笑容,张了张嘴,许是很久不曾开口,声音有些漂浮:

    “一一,你回来啦?”

    忽又想起什么,有些急切地问道:

    “沈飞,沈飞……是否善待你?”

    一笑哽咽点头:“嗯……”

    颜昊天眼中露出欣慰:“那就好,我就知道,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忘。”

    一旁的唐律师难得见到他这么清醒,眼眶也有些湿润,轻声安慰:

    “昊天,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一一回来了,外面的事情有我们解决。”

    颜昊天轻轻摇了一下头,看着一笑,缓缓说道:

    “一一,你都知道了?……别怪沈飞,这是我欠他的,理应还他。”

    “不!”一笑泣不成声,拼命摇头,“你欠颜昊宇和顾君宜的,早已还了他们,二十七年了,你每天都在还!难道还不够么?”

    听到她喊出那两个名字,颜昊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转瞬恢复平静。

    他已无须再守着这秘密。

    昊宇……君宜……

    那是永远深埋在心底的名字,不曾有一日提起,亦不曾有一日忘记。

    竟有二十七年了吗?真的有这么久了?

    二十七年了,君宜已经走了二十七年了,若有往生,君宜的后世今年又该二十七岁了。

    茫茫人海,他多想再见到她,只要她肯出现,他就一定能够认出她。

    他永远记得她二十七岁的样子。

    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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