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选调生的警察生涯 第 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以为有些麻烦的所长没有想到事情办的如此顺利,高兴得连连点头称是,握着站长的手直摇晃。

    第二天,呼啦拉一辆车就把派出所的全部家当搬到了农技站。

    这样一来,我们结束了两个人住一间的历史,每个人分到了一间十二平米的房间,对于这个,大家都很满足,毕竟有一方属于自己的空间。派出所成立几个月了,也有些罚没款了,桌子椅子也慢慢置备了起来。以前大家吃饭是在乡政府的食堂搭膳,现在有了房子,便决定把食堂也弄起来,省得吃顿饭要走三、四百米远的路,尤其是要横穿那115国道,车来车往,很不安全。便将那些锅碗瓢盆的东西购置齐全,食堂算是搭起来了,之后请了当地一个老太婆来煮饭,那炒菜的手艺称不上顶呱呱,也算合口味。

    还有留置室、办公室也因陋就简地弄起来了。吃住办公问题一下子都解决了,大家总算有了一种找到归宿的感觉。

    虽说农技站独门独院,比起当初在敬老院条件好多了,但它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紧靠115国道,而115国道一天到晚的车来车往十分繁忙,川流不息。听着那轰隆隆呼啸而过的声音,让你感觉就像是处于一种永不停息的噪音大世界。起初大家都很不习惯,到了睡觉的时候就关窗户、塞耳朵地想办法,直到实在抵抗不住睡意的时候才迷糊过去,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是蔫不拉矶没有精神。幸好时间一长,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这应了那句话:凡事都有个适应过程。

    所长叫人用木板做了一块简易指示牌,然后我在上面认认真真地用红漆写上几个大大的美术字:沙溪派出所,划了一个粗粗的指示箭头,立在靠近国道的路边上。

    局长和政委陆陆续续来过派出所几次,对我们白手起家打天下的精神给予了鼓舞,并且宣布了优惠政策:罚没款三年不上交。大家过几年苦日子,三年之内将办公用房建起来,早点结束这屋无片瓦地屋寸土的日子。

    每次局长和政委看到我,例行公事般地打打招呼,也没有格外说上什么,使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看来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他们手下一兵,一个可以随便放在哪个位置的兵。

    还优秀大学生呢,屁。

    2

    期间,彭武豪在一次去新安地区公安处办事返回时特意在沙溪下了车,看到我们改变了办公地点,而且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便说终于改善了条件?

    聊胜于无嘛。

    彭武豪看我穿了一身新警服,而且挂了一个一级警员的警衔,就说盼了一年之久的警服终于到位了?

    我苦笑了笑说,全没有当初的那份新鲜感了,在警校自己掏钱购买的那套春秋装穿了这么大半年了,终于也该退役了。

    “警衔批的是一级警员?”

    “是呀,怎么?”我知道一级警员属于警衔里倒数第二的级别,二级警员为最低级别。

    “你不知道,这次我们授衔吃亏了。”

    “吃亏?”我愕然。

    “按道理,象我们这样本科毕业的,从定级别来讲,就应该定科员,初次授衔应该授三级警司。”

    “但为什么授一级警员呢?”在授衔问题上,我压根没去管也管不上,但我听说在其他地区的很多同学都是授予的三级警司,便不解地问。

    “我们地区好像都是授的一级警员。这是人事局的问题,它卡了我们,它可不管你是本科毕业还是中专毕业,定级都是定办事员,所以我们这次定级就是定的办事员。而按照警衔条例,办事员的授衔最高也只能授一级警员,所以只能吃亏。”

    原来这样,在这之前,什么办事员、科员的我是一窍不通,没有想到,一个警衔问题就要我们这些人吃上不该吃的亏,看来只能自认倒霉,有什么办法?人事局他可不管你是什么优秀大学生不优秀大学生的。

    “你知道吗,我们这一批的魏海鹰、王幼滨几个人弄了一个副所长、副队长的,一年之后就提拔,这看来人家当地还是比较重视的呀。”彭武豪这下也露出一脸的羡慕。以前都是别人羡慕他,这下也有羡慕人家的时候呀。

    “你们局领导这么器重你,怎么没有给你一个职务干干?”我取笑他。

    “天晓得的事,嗨,不要去想这么多,好好干吧,等待那么一天吧。”彭很不甘心。

    后来,我们又说起了在警校的培训生活,说起了博士硕士,说起了几朵漂亮的警花,说起了北大的邹光辉、孙涛、陈武豪,还有那敢把枪带到学校去的周靖中,说得开心处,我们就有些怀恋了。

    3

    经过派出所几个月大力的整治,渐渐的,反映较为突出的敲诈勒索、扒窃、盗窃、斗殴等案件急剧下降,沙溪圩的治安出奇的好起来,“乱世香港”也不乱了,“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的现象不见了,一片和谐安宁。一时间,沙溪整个乡都在传诵我们派出所的“丰功伟绩”,再加上派出所正好在学济南交警的“严格执法,热情服务。”办证办照办户口,调节纠纷,有求必应,有难必帮,让一些老百姓觉得设了派出所就是不一样。

    一个阴天的下午,我正在沙溪圩街上转悠。没有事到圩镇上去转悠,其实也是工作,以前之所以有“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固然与民风彪悍有关,但也与未设立派出所有关系,现在派出所的人就在身边,打架斗殴的事情就自然而然要少多了。

    我正与一个买菜的熟人搭讪,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出事了,车子撞人了。”

    我寻声望去,一群人一窝蜂似的涌向菜市场旁边的115国道。我赶紧跑了过去拨开人群一看,一个约莫70多岁的老太婆躺在地上,头部渗出一片鲜血。见我一身橄榄绿,一个目击者赶紧说:一部小车飞驶而过,将正要过马路的老太婆挂倒了,头上的血是挂倒后撞在地上造成的,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一看,人还在呻吟,肇事小车已经无影无踪了。他妈的,还敢逃逸!我立即站起身来,对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带近乎命令的口气道:“你们当中看谁马上给122打一个电话,叫交警过来。还有看谁有车,马上将老人送到医院去。”

    马上有人响应:“我去打电话 。”

    但没有人响应说有车,我马上反映过来,像这些老表有几个有车呢?即使有车,也是那种小龙马车(适于乡下装货的小马力的车)。而派出所的那破吉普车被所长开着下乡去了,怎么办?

    突然间,我马上想起我穿了警服,立马往国道中间一站。

    很远就看见一部桑塔纳小车驶了过来,因为可能见前面围了一大帮人,数度比较慢,我作了一个拦停手势,那小车见有警察拦车,缓缓地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我急切地来到司机旁边,以商量带命令的口吻道:“我是这里派出所的,麻烦你一下,我要把伤者送到医院去。”

    司机露出一些为难,但很快还是点点头。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弯下腰,有些费力地抱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婆,这时,老太婆头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警服。

    在众人的帮助下,我就这样抱着老太婆坐在驾驶室,车子开动了,往新安县城医院疾驰。

    接下来就是我抱着老太婆送进县医院急诊室,医生护士赶紧施行抢救措施,在这过程中,老太婆的家人赶过来了,一见我的上衣都被鲜血染红了半边,感动得就要下跪,我连忙制止,交代了一些事项,就离开了医院。

    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你们认识吗,那个是派出所的小戈,为人蛮好的,这次多亏了他了,不然的话,那老太婆最终会是个什么情况,难说。”

    “那当然,人家是警察,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不要说,当时这种血淋淋的样子,还真有些怕,你们没有看到,那血呀,把人家的警服全弄脏了,红的,绿的,咳,真想不到,除非是自己的儿子,才会这样做呀。”

    “人民警察为人民,我看,这个时候,也只有警察才会这样做。”

    “你们知道吗,人家小戈还是大学生呢,是上级特意派下来的,到时候要当官的。”

    “呃,是吗,难怪。”

    当然这些是后来从一些村干部和群众口里得知的。

    老太婆在伤好出院后,硬要儿子儿媳妇用一个篮子提了一些鸡蛋过来表示谢意,让我激动得鼻子都有些酸了,其实这是每一个警察应尽的义务,也是职责所在,怎么我们做了一点这样的事,人家就如此感激不尽呢,难道就因为我们是警察吗?我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老百姓的眼睛始终是雪亮的,只要你对他一百个好,他就会还你一万个!

    时间久了,大家都亲热地由戈警官改称我为小戈,谁家遇有大事小情,也总爱到派出所来找我来帮忙解决,到了有好事过节什么的,我和所里的几个人到处被请过去吃饭喝酒,那些能够请到的自然觉得面子很大,而那些没有请到的只有羡慕的份,弄得我们恨不得有分身之术。有的干脆拿些土鸡土鸭、花生、瓜子、西瓜、黄瓜、粽子什么的,直接送到派出所来,也不避讳,让你感动连连。

    慢慢的,局里、所里收到不少感谢信之类什么的,局领导听说后,还派了人到派出所来总结经验,甚至叫上县电视台的来采访我们如何发扬革命精神,在一穷二白的基础开创派出所工作的新局面。

    沙溪派出所渐渐地在全县声誉鹊起。派出所的几个人也都有些成就感,心情一片灿烂。

    没有想到的是之后不久我被拉了“壮丁”。

    4

    一天上午,我接到政工科通知说去一趟局里,法制科彭科长找我有事。

    我七上八下,以为办的哪个案子出了什么纰漏,对于这个彭科长,我知道一点,听说是局里最死板的一个人了,有些案子哪怕是某些领导已经定了调,他都要“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跟领导一套一套地辩驳,有的时候说得领导干瞪眼没有办法。还有一些民警办案来得粗糙甚至有些猫腻,就很可能在他那边“搁浅”,弄得大家对他是又气又无奈,说碰到一根“木头”。

    但也正因为他的死板,法制科这个把住法律关口的要害部门这么多年都是他“当家”,没有人能撼动他的“霸主地位”,很多人办案也因此格外小心,不敢懈怠和马虎。

    我脑海里对所办的案子过筛了一遍,好像没有哪个有问题呀?

    直到局里才得知,我代表法制科参加全区岗位技能大比武的法制类比赛。

    政工科周科长仍然和以前一样的热情,问我怎么样了,沙溪派出所就这条件,他应该是比较清楚的,我只好说还好吧,感谢关心。

    周科长把我带到法制科彭科长办公室,“彭科,我可给你把人带过来了啊。戈冰剑,应该认识吧。”

    “怎么不认识呢,优秀大学生,戈冰剑,局里哪个不知道?”彭科长站起身,热情地招呼。

    不会吧,我心里有些惊讶,我其实绝大部分在乡下,很少到局里来办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知名度”?我谦虚了一番。逢人便说请多关照,这恐怕是刚参加工作的人说得最多的话了。

    彭科长开口了:“是这样的,全区马上进行岗位技能大比武,每个业务口子都要派代表参加,我们法制科就三个老同志,都有一定年纪的人了,再和年轻人去比试就觉得有些勉为其难,我正为选派谁去参赛发愁的时候,周科长就向我建议不是刚来一个优秀大学生吗,我对你也有些侧面了解,大家反映你的素质不错,而且我也看了你办得一些案子的案卷,名副其实。所以我就到局长那里要求派你去参赛,局长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诚惶诚恐,局长都同意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就这样我“临危受命”,觉得担子特别重大,虽说我是正宗的科班出身不假,但学的不是法律专业,而这次法制类的岗位技能比赛,要求笔试九种法律,什么《宪法》、《刑法》、《刑事诉讼法》、《人民警察法》、《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行政诉讼法》、《国家赔偿法》等等,没有一样是我拿手的,这个运用法律,不仅仅是要能够记熟背牢,而且要能够活学活用,据说还有些案例分析,难度肯定有的。

    我硬着头皮找到那些法律书,开始突击啃起来,我有种没有退路的感觉,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尤其是局长,他在几百号人中同意我去参赛,不正是对我的一种信任吗?我要力争拿到名次,证明自己的实力。

    所长也很支持我,一些琐碎的事情就不让我去做了,说要给我创造一个安心的复习环境,争取取得好成绩。

    1996年10月中旬的一天,新安地区公安系统的岗位技能大比武活动正式开始,在新安体育馆内,来自全区十五个县市的方队和武警、消防方队举行了阅兵仪式,当一个个方队气势磅礴地从主席台上经过时,口号震天动地,让人看了热血沸腾,豪气顿生。

    接下来,就是各个项目的比赛。

    这次岗位技能大比武,分为很多单项的比赛,长跑、射击、痕检、取证等等,每个单项都设个人奖项,然后积分,最后得出单位总分,评出团体前三名。作为法制类的比赛规定,全区十五个县市每个县市派一名代表参加笔试角逐,同样取前三名。

    作为一个并非法制科的警察来参加法制类比赛,竟让我生就一些自豪:一个警坛的“初生牛犊”,来向你们这些专业人士挑战来了。

    考试的试题出得很活,涉及的知识面也较广,有些题目有些难度。我认真而又艰难地考了两个小时,交卷了。

    出得考场,我和彭科长都有些心急如焚,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判决,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局的总分以及单项排名的问题呀。

    结果出来了,我获得第二名。

    彭科长喜笑颜开,我如释重负。这个成绩对新安县来讲是相当不错了。

    局长在会议上宣布各个单项所取得的名次的时候,特别提到我所获得的法制类第二名,他由衷地说:“这非常的不容易呀,戈冰剑刚参加公安工作才不过一年多,就能代表法制类的参赛而且取得一个这么好的名次,这说明了他是下功夫的,基础是不错的,素质是全面的。”

    我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着,不是因为得了名次,而是因为局长的高度评价,我仿佛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在等着我…

    第十七章 关系学说

    1

    在沙溪圩,根本就没有娱乐场所,一到晚上,所里不值班的同事就往家里跑,只留下两三个人呆在所里,连凑成一桌打扑克都难。好就好在,一个人有个房间,总算有个独立的天地。没事我就在房间里看看书,练练书法,捣鼓捣鼓拳击散打,或者扯开嗓子吼一吼“少年壮志不言愁”什么的。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也非常有限,就那几张《人民公安报》到达我们手上都是起码要晚上好几天,新闻变旧闻,在乡下可是再平常不过了。派出所电视机也没有,有一次从乡政府那里借来一个搞计划生育抄家抄来的黑白电视机,可根本没有信号,调来调去就是雪花一片,只好还了。

    在落寞的时候想想,自己的青春在这样平淡的日子当中流逝,竟然有些不寒而栗。我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庸俗”化了。我突然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梦,你无法预知自己下一个场景将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注定了会庸碌无为,还是大富大贵?

    不免想起了自己是个漂泊者,高中毕业到山沟里当了三年的孩子王,考上师大后折腾回县里,又到乡下。是否命中注定要漂泊不定?这时想起了苏东坡,这个一生都在漂泊的人。他似乎每一刻都在给漂泊者以温馨的人生提示:达穷各认天命,顺境中心怀天下,逆境中俯仰人生,任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我亦安贫乐道,固守家园。想到此,我有些释然了。

    夜更深,月上中天,我的下一个漂泊地会是哪里?

    2

    自1983年“严打”以来,1996年的“严打”也应属于规模不小的一次,那时上上下下言必称“严打”,“打”得公安机关筋疲力尽,打得违法犯罪分子惶惶不可终日。这一天,公安局丁政委到派出所来检查“严打”工作情况,周所长眉飞色舞地汇报了派出所成立后的工作思路、工作措施以及破获的几起国道抢劫案和扒窃案以及系列盗窃耕牛案,丁政委听了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笑嘻嘻地直点头说大家辛苦了你们的工作很有成效群众反映很好局党委也是非常满意的。

    大家听了心里直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汇报结束后,丁政委起身就要走,所长拖住政委说什么都要他吃过晚饭走,而且说叫上了乡政府分管政法的王副书记,丁政委笑了笑说:“本来我准备到桥尾去看看,为你们节约一餐饭,可看你们这样热情,行,我就留下来。”

    周所长扭头对我们说说派出所的全体同志都去陪,上级领导难得来一趟,丁政委听了后笑骂:“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很少下基层或者不关心你这里一样呢?”

    周所长厚着脸皮说:“哪里,你给我再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对领导有意见呀,我是真心想请领导你吃顿饭。”

    丁政委在大家的簇拥下进了街上一家餐馆,这家餐馆环境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的,甚至有些排挡化,但掌厨师傅的手艺相当不错,尤其是那道“红烧鱼”烧出来的味道让所有的人都回味无穷,很多县城的人还时不时跑过来吃呢。

    老板见状(这个老板前文提过,不但被“老三”打了,而且把我也害惨了的那一个)连忙跑过来敬烟倒茶,周所长挥挥手,“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拿出你的手艺来,这是我们公安局的领导,可别马虎了啊。”

    “你放心,所长,不满意不要钱。”

    “老规矩,先签单,到时再结帐啊。”

    “没有问题。”

    我来到厨房,“监督”老板亲自掌厨。老板因为上次的事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我,所以言听必从,这下在我面前拿出浑身解数,一个锅一把铲在手里舞弄得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待上得桌来,桌上已经是热气腾腾,摆满了鸡鸭鱼肉,香气飘飘,一看还有“龙风汤”,我心里想:派出所很少这样奢侈请客,只有来了领导才有这种待遇呀。

    开始了,周所长端起酒杯,一派虔诚,说:“丁政委,感谢你到我们这里来指导工作,我全心全意敬你一杯了。”

    这时我心里大叫糟糕,怎么办?我不会喝酒。

    做警察就要会喝酒,好像这已成了大家的共识。

    在派出所其他好处没有,饭局还是比较多的,当地的老表也比较好客,一些单位慢慢混得熟了,看到我们经常食无定所,就拖过去添碗加筷,所以一个月下来,伙食费倒是交不了几个钱,这对我一个月工资只有三百来元的来讲倒也是一件好事,但每每吃饭,一个麻烦便来了:喝酒!每次一上桌,东道主热情有加地要倒酒,我一概拒绝,东道主不相信,看天外来客般地看着我:“搞公安的不喝酒?”,我只有费尽口舌地天生不喝酒呀祖传不喝酒呀闻酒就晕一喝就醉地解释半天。

    我知道,很多人认为在警察这个队伍中,会喝酒的好喝酒的很懂酒的估计是不计其数,唯独说不喝酒的肯定是少之又少。可怜见我只能是孤单地喝着饮料默默地夹菜吃饭,感受着其他人兴高采烈地吆七喝八创造出唯有酒才能发挥作用的气氛,便千百次地责怪自己如何不生就一副酒肚,不然也可以“千杯不醉”,可以“横扫千军”,而不会对那些“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只要感情铁,不怕胃出血”之类的酒话尴尬不已,也不至于实在迫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喝上一口酒就脸红耳赤身发软脚发抖腿发颤神经都在突突地跳动,更不至于让那些人说我不够哥们只配跟女人喝饮料的没意思什么什么的。

    一桌讲究的菜肴丝毫未挑起我的食欲,我紧张地思考着是不是“混水摸鱼”?

    所谓“混水摸鱼”就是趁对方不注意,在酒里做文章,因为啤酒和茶水的颜色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深浅而已,如果对方没有在意的话而别人不会“举报”和“检举揭发”的话,一般是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的,这种方法在我逼得没办法的时候曾用过几次,居然蒙混过关!

    不行,这次的对象是公安局的政委,二把手,而且到新安参加工作之后,我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吃饭,我岂能也岂敢采取如此“瞒天过海”的手段?!

    看来只有如实相告,然后豁出去敬上一杯。

    待派出所其他人敬得差不多了,我有些拘谨地站起身来,端起加满了一杯啤酒的杯子。

    “丁政委,我敬你,我历来不喝酒,也不会喝酒,但今天我很荣幸,也是第一次和政委吃饭,我不喝酒也要敬您一杯!”

    丁政委笑容可掬:“你优秀大学生不会喝酒,在基层工作怎么能不喝酒?这个也要加强煅炼。这样,有来有回两杯。”

    周所长可能和政委比较随便,说话有些不遮掩了,他接上话说:“酒是一面镜子,喝酒可是能鉴别一个人的个性、涵养、品德和才能的,你听到啊,现在的干部的考察标准有四条:一斤能喝喝八两,这样的干部可培养;八两能喝喝一斤,这样的干部最放心;一斤能喝喝半斤,这样的干部要当心;一斤能喝喝一口,这样的干部快调走。戈冰剑呀,你确实要加强锻炼。不然的话,领导怎么放心你呀!”

    “丁政委,真的,我如果喝上这两杯的话,肯定要醉”,这个时候,苦不堪言的我突然想当初公安厅选拔的时候怎么不附加一个硬性条件:要能喝酒!

    “两杯酒就会醉人,这真是笑话。”丁政委有些不相信地看看周所长和其他人,见他们点点头,才放过了我。“好吧,你就喝一杯吧。”

    我运了运气,眼一闭,一杯啤酒倒进肚里,真苦!

    我叹叹气。忽然想起了远在饶西的孙涛,这小子曾经给我说过,他也和我一样滴酒不沾,和我一样为不会喝酒而苦闷,为了练习酒量,他专门买了一瓶白酒回来,每天喝一点点,结果那瓶白酒喝了半年,酒量还是如此,最后哀叹:此生与酒无缘!

    咳,以后怎么办?不喝酒?

    酒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它?因为,它的确是好东西,它能造就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笑傲江湖的大侠壮士、独领风骚的文人墨客,可以一醉解百愁;可以壮胆活筋骨驱寒治病;可以酒逢知己千杯少,尤其可以在桌上密切联系领导,成为与领导心与心沟通的关键桥梁;酒以它的魅力吸引着无数人们…”

    我不会喝酒,看来在基层就是一个不利条件呀,你看人家郭副、周所长基层的群众工作做的游刃有余,在很大程度与喝酒是有关的。

    酒桌上,丁政委问了我的情况,我谦恭地做了回答,当初对他和吴局长对我的安排不满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所长开口了:“丁政委呀,这次局里把我放到这里来,说句实在话,我是有意见的,但好就好在配了几个不错的兄弟,尤其是小戈,人家大老远分下来到一个这么差的地方工作,而且任劳任怨,做事踏实,勤奋肯干,为人也相当的不错,又能文能武,在这个方面,我倒要感谢你了,来,政委,我敬你一杯。”

    “小戈呀,看,所长给你这么高的评价,看来你干得不错嘛,好,我们喝一杯。”

    我连说谢谢谢谢。我知道,所长说这些话是诚心的,这么些天来,他如同一个兄长般地关心大家,和大家同甘共苦,大家也都很服他。

    看来,任何一个单位,只要团结一心,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哪。

    “周所长是做基层工作的一把好手。短短几个月,面貌大变呀。”说话的是乡政府的王副书记。

    “这个还是感谢乡政府的大力支持呀,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派出所的工作难以开展呀。

    “互相支持,互相支持。”王副书记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来,为你们派出所为沙溪乡的发展保驾护航以及我们的精诚合作干一杯。”

    3

    王副书记说的话是没有水分的。

    在派出所工作,跟当地党委政府搞好关系是首要任务。虽说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人财物当地都管不了,但事实上与当地政府还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历来派出所跟当地政府的关系微妙,这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正好那个时候海南省的某市就发生过这样两件事:某派出所所长因听从乡镇政府负责人的指派,在公路上设卡收税,群众反应强烈,市公安局以超越职权范围、违法行使职责为由,撤销了其所长职务;几乎与此同时,该市另一派出所所长依法拒绝了乡镇领导指派的收税任务,乡镇政府以工作不力为由,要求市公安局更换所长。而河北某镇派出所因不愿干超越警察职权范围的事,结果惹来镇政府大怒,一气之下,组织人马摘了派出所的牌子。

    当时新安县就有几个派出所跟当地政府的关系比较紧张。虽说不可能发生摘牌这样的事情,但建议权还是有的,之所以我在桥尾派出所的师傅、副所长郭鹏被提拔到叶坪派出所当所长,就是因为前任所长跟当地党委政府“尿不到一壶”,被当地官员“强烈要求”要将其调走。无奈,县公安局只好将这个所长调离,将郭鹏派了过去。一次在局里看到他,我就问他怎么样了,他一副意满志得的样子,看得出他在那里干得其乐融融。我知道,他本身就是做基层工作的好手,尚在沙溪的时候,他就和桥尾镇、沙溪乡政府的干部关系都很好,如此当上所长,刻意缓和和营造派出所与乡政府的关系,对他来讲不是很难,立竿见影也在预料之中。

    所以包括周所长在内,全县派出所所长们小心翼翼地调和着和乡政府的关系。应该说沙溪派出所和乡政府的关系挺不错,派出所有些警务活动人手不够,乡政府二话不说都会给与大力支持,反过来乡政府有些什么为难的事,比如催粮派款、搞计划生育、设卡收税等,本来与派出所的职责根本不搭界,可只要乡政府领导开口,派出所碍于情面就不得不派人去。

    就拿计划生育来讲,有人说中国办事什么都是一阵风,就是计划生育政策象长江,滚滚不尽天际流,从中央到地方从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可什么事到了地方都变了个味,基层往往为了自身利益,借计划生育之名,滥罚款滥封房,有的地方还兴起了株连九族这一套,一人超生,七大姑八大妈都跟着遭秧。罚款数目也高得离谱,从一两千到十几万。这方面以前我一直不相信,但还在桥尾派出所的时候,就曾经跟着桥尾镇政府到村里抓计划生育,十来个年轻力壮的乡干部,冲到一家违反计划生育的农户家里,赶猪牵牛,看得我目瞪口呆。

    在沙溪同样避免不了这种事情,就在前不久的一天,周所长和我被乡政府的党委书记叫去,说钱塘村有个超生对象,近年来一直躲藏在外,有人反映到乡政府计生办,说这次中秋节会回家里一趟。考虑到钱塘村民风强悍,要求派出所协助。

    这样的行动对派出所来说很有些勉强。但没有办法,毕竟是乡政府的一项工作,而且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党委书记都开了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我们立马跟着,浩浩荡荡开了两部车去,除了派出所这部破吉普外,居然还有一部四门六坐带拖斗的客货两用车,我挺纳闷的,纳闷归纳闷,当我们来到那个超生户家里的时候,发现那超生户不在,估计是得到了风声躲起来了,门上一把锁。我以为要打道回府,不料听见几个乡干部一声吆喝,用脚猛地一踹,本不结实的大门在猛力的作用下,轰然倒下,只见他们冲进去,见到东西就砸,一个干部居然捡起一块大石头,往厨房的那口大锅用力一砸,破了。

    我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这种行为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乡干部的行为?这不跟日本鬼子进村差不多?

    周所长牵牵我的衣角,将我从房子里叫出来,眼不见为净,他的表情也很复杂,这行为从治安的角度讲,已明显是私闯民宅和破坏公私财物了,可这一切好像又是合法行为,那几个乡干部格外的卖力,看到本身就家徒四壁的房子弄得面目全非之后,就往外搬一些值钱的东西。

    货车吼叫着开到这户人家的家门口,电视机、准备建房用的钢筋、像样一点的桌子椅子,甚至养在猪栏里的猪也被四个乡干部弄上了车。

    一些村民围了过来,愤怒地指点着。

    村民越来越多了,一片愤怒的谴责声,“只知道要钱!”“土匪!”“强盗!”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冲进被砸得一塌糊涂的厨房,几秒中的时间里拿出一把菜刀,扬起来恶狠狠地对还在搬东西的乡政府的干部叫喊:“你们再这样,我就和你们拼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一个干部估计小老头没有这个胆量,竟然没有理睬,继续要搬手中的一个钢精锅,这时,只见小老头怒不可遏,狠狠地挥刀朝那干部头上猛劈过去。

    啊,有的人大叫一声,惨案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我想冲上去都来不及了。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菜刀在电光石火间在离那干部头部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嘎然而止,那干部已经是吓得脸色苍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小老头最终还是不敢落下这刀,他只不过想吓唬一下!

    待那干部清醒过来的时候,口里骂骂咧咧就要动手打人,我连忙跑过去拖住那扬起来的手。

    我生怕会再出什么事,指着小老头,警告说:“我是派出所的,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我突然涌生一股寒意,我时常做着的警察梦,难道就是为“明火执仗”的“强盗行为”“保驾护航”?

    小老头并不畏惧,嘲讽说:“派出所的了不起吗?我没犯法,我只不过想吓吓他,有本事你铐了我去吧!”说着伸出手来,作出让我铐的样子。

    我脸马上红了,尴尬得几乎想溜。

    这时村民们又叫嚷着围了过来,眼看一场混乱一触即发。

    周所长连忙将那要脸涨得通红的干部拉出去,并叫几个在搬东西的人停下手。他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一句:“算了算了,大家都不要急,千万保持冷静。”

    小老头是超生户的父亲,他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把东西全部留下,你是派出所的,你评评理,他们这样做是什么行为,难道不是一帮土匪吗?”

    周所长一时语塞。

    最后,在一片嘲笑和起哄声中,乡政府干部把搬上车的东西都丢了下来,然后灰溜溜地撤离了现场。

    回到所里,周所长终于破口大骂:“他妈的,真是憋气,叫我们去干这样的事,这不是和风箱里的老鼠没有什么两样吗?”

    他接着说:“其实我们这样,不但要冒着违反上级规定和法律法规的风险,还要忍受良心的谴责。跟乡里的干部去搞计划生育,这哪里是我们的事?《人民警察法》上面哪一条规定了?”

    我无语。

    但说归说,所长还是没有正面得罪乡政府,而是想方设法推脱解释说明,乡政府也知道这样的活动叫上派出所,也的确不方便,所以渐渐地叫的少了。大家在一起依旧处得很融洽,常在一起喝酒打牌,像是一个单位。乡党委书记一高兴,就表态说派出所建办公楼乡政府资助两万元,周所长一听,笑得嘴都歪了。

    而郭所长所在的叶坪派出所听说和乡政府的关系也得到根本性的改善,看来,这里面还是有个工作方法的问题呀。

    第十八章 生命之轻

    1

    平静的日子很快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案子打破。

    那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我正在房间里看一本张平写的《十面埋伏》小说,里面跌宕起伏、曲折离奇的情节令人爱不释手,我正沉醉在小说惊险之处,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声和击打派出所铁门的响声,虽然干警察没有白天黑夜我已经习惯了,可我还是有些不很情愿地跳下床打开房门,看见有几个神色慌张的村民在外面大叫:“快!快!曲塘村杀人了!”

    杀人?!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在沙溪派出所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接到杀人的报案。

    这时,周所长也从隔壁房间里急忙走了出来:“不要急,慢慢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位瘦瘦高高,年纪在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样子见过一些世面,他制止其他人的慌乱,将事情的缘由讲了出来。

    就在三个小时前,曲塘村村民肖芸来到同村的村民肖木根家里打麻将,一起打麻将的还有肖木根、肖八生、肖志儿,都是本村的,打了一会儿,同村外号“老七”的也进来了,起初在旁边观战,可能肖芸在打麻将过程中说了“老七”什么,不知怎么的,过了一会,肖芸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菜刀,发疯似的冲进来,朝正沉浸在麻将中的肖芸就是一菜刀下去,肖芸被砍中头部,但当时并没有倒下去,他忍痛夺门而逃,“老七”还不罢休,追了出去。待肖木根、肖八生、肖志儿三个人回过神来,两个人的人影都没有了。

    整个村庄都被突如其来的恶行惊动了,人们纷纷从家里跑到案发现场,但搜遍了现场周围,都没有发现“老七”和被砍到头部的肖芸。

    人们对整个村庄的每个角落发起了过筛式的搜索,最后还是在村口的池塘里才发现了肖芸的尸体。

    从发案到找到尸体,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而且曲塘村属于沙溪乡偏远的“三角地区”,交通不便,而且连个电话都没有,待到肖芸的亲属赶到派出所报案,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凶手有足够的时间逃窜!

    周所长皱紧了眉头。他一方面向县公安局吴局长作了案情汇报。吴局长指示说你们先到现场去,看能否抓住凶手。

    因为派出所只有我和周所长在所,要等其他两个同事已是来不及了,周所长马上来到乡政府要求派人支持,乡政府分管政法的王副书记一听说此事,立即叫了一些年轻力壮的乡干部。那些乡干部一听说是去抓杀人凶手,立刻群情激奋。

    鉴于凶手是持刀杀人,为了防止凶手狗急跳墙,周所长要求大家随身携带一些防身的铁棍、木棒什么的。

    前文说过,派出所经费奇缺,连根警棍都没有,周所长配了枪,但已经上交至县局的枪库里。没有办法,正好前不久在收枪制爆行动中缴了几支汽枪,我随手就抄起一把,心想那家伙要负隅顽抗,这把汽枪还可以当作搏斗武器,虽然练过两手,可毕竟面对的是杀人凶手,总不能让我去空手夺白刃吧!

    带上被害者亲属,包括乡政府的十多名拿着不同家伙的干部分别钻进三辆汽车,几道雪亮的车灯剑一般地撕开了夜幕,急速地驶向案发地。

    警车在坑坑洼洼的乡下土路上颠簸着前进。我神情凝重,“严打”期间发生如此杀人惨案,不抓获凶手,如何交差?可案发至今已过去几个小时了,他会不会逃了?

    2

    据被害者亲属介绍,凶手“老七”,名叫肖大胖,因家有七兄弟,其是老么,故小名为“老七”。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均已出嫁。以前常到大姐夫家去玩的“老七”会不会躲到那里去?

    周所长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果断制定作战方案。第一个方案:不去现场,直扑凶手的大姐夫家。

    警车悄无声息地在和永乡周家村村外停下。我们蹑手蹑脚地完成了对凶手大姐夫家的包围。经搜查,没有凶手的下落。凶手的大姐夫周某矢口否认凶手来过。

    实施第二个方案!警车载着我们立刻扑到和永乡龙山村凶手的二姐夫家,也没有凶手来过的迹象!

    莫非凶手仍在油榨村他自己家?不,不可能。他肯定不愿坐以待毙的,会到哪里去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亮前未抓到凶手,缉捕的难度就更大了。所长和我商议了一下,立即掉转车头——突破凶手的兄弟!从他们口中了解凶手的去向。

    凶手的四兄对警察的到来似乎在预料之中,?(精彩小说推荐:

    ) ( 一个选调生的警察生涯 http://www.xshubao22.com/3/3154/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