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选调生的警察生涯 第 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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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的四兄对警察的到来似乎在预料之中,他装着睡眼朦胧故作镇静地说:“老七没来过。”

    经搜查,没有可疑之处。

    “真的没来过?”所长声色俱厉。

    “真的没来过。”老四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但其闪过的一个慌乱眼神被我捕捉到了。

    我胸有成竹地走到老四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肯定,老七已经来过你这里。如果你要心存侥幸的话,你知道要负什么法律责任的。这不是一般的案子,人命关天,而且你要知道,老七是逃不掉的,你肯定听说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如果一旦他被我们抓住交代到了你这里的话,我到时来找你,可是要追究你窝藏和包庇罪,到时你可是要到班房里吃二两米饭了…”

    犹如打蛇打到了七寸,老四支撑不住了,终于有气无力地交代:老七在杀人后跑到他家换了衣服,然后由老六送到一个地方去了,什么地方,他不清楚!

    从老四身上打开了突破口,老六想瞒也瞒不住了,他供出了凶手的落脚点:桃溪村——离油榨村不足十里的一个小山村。

    所长沉着地将参战人员兵分两路:一路抄小路步行到桃溪村,以免凶手亲属抄小路去通风报信;一路走大路直扑桃溪村。来个两面夹击!

    吉普车在黑夜里狂奔,夜风呼呼地灌进车内。大家摩拳擦掌,虽说有些乡干部也配合派出所开展过一些行动,但从来没有去抓过什么杀人凶手,看得出大家都有些心情激动。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凶手是否还在桃溪村,要知道,发案到现在已经过去7、8个小时,凶手说不定离开了都难说,能否落网就在此一举了。

    警车在通往桃溪村的山路上疾驰,周所长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我警惕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黑漆漆的。

    突然,在雪亮的灯光映照下,一个神情呆滞的年轻人迎着车灯走来,他浑然不知警车的到来,只不过本能地尽量往路边靠……

    这么晚了,还有人两手空空的在荒郊野岭干什么?况且这个人神色呆滞,形迹可疑。我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缉拿的凶手。我厉声喝问被带在车上的老六:“是他吗?”

    老六有气没力地点点头。

    周所长立即来了个紧急刹车,没等车停稳,我一跃跳下车,手持气枪冲向年轻人:“站住!举起手来!”

    老七这才反应过来,抬脚想逃,一看有把长枪已对着他的胸口,抬起的脚步又停滞了。

    所长也马上扑了过来。我俩合力将其双手牢牢扭住,接着戴上了手铐。

    在车上,我从老七身上搜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数百元人民币。

    据其交代,他已离开桃溪村三四里路,再往前走三四里,他就要经过山南村进入祥宁县境内,再在天亮前走到祥宁县城搭上汽车逃往广东。

    好险!晚来一步,凶手就要脱网了。

    “你见到车来了为什么不往路边树丛里躲?”我问出了存在我心中的一个大问号。

    凶手懊悔不已:“这条路是通往油库的,平时晚上装油的车也多,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我笑了笑,运气!

    其时已是11月17日凌晨2时50分,自接到报案到凶手落网只用了四小时!

    3

    派出所审讯室。“老七”耷拉着脑袋,脸如死灰。在铁的事实面前,他知道狡辩已是无济于事,所以倒也挺“爽快”,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他交代说:“昨天晚上大概七点钟左右,我吃过晚饭来到隔壁邻居家里玩,发现肖芸正在和村上三个人围在一起打麻将。”

    肖芸就是死者。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些手痒痒,便说了句:哪个下来,等我上。没有想到的是肖芸头都没抬,还说了一句:走开走开不要吵。我一听,立即产生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的什么事情?”我诧异地问,这可能就是这家伙行凶杀人的根本原因了。

    “那说来话长了,那是1994年元月份吧,因为在河堤上修防护堤的事情,我跟肖芸的父亲肖建生的发生了矛盾,我俩开始吵了起来,吵到后来,我便操着卖肉用的大砍刀朝着肖建生的头部、胳膊就是连砍三刀!就在那个时候,距离肖建生两米远正在卖肉的肖芸,看到我在砍他父亲,就冲了过来,也操起手中的卖肉刀朝我肩膀上砍了一刀,我本能地痛得一回头,脸上也被砍了一刀。肖芸这两刀过来,救下了他父亲的命,但在我脸上却留下了一块疤痕。”

    我仔细一看,果然脸上一块面积很大很恐怖的疤痕。

    “派出所没有处理这件事吗?”周所长问。

    “没有,派出所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们双方都没有报案,后来私了啦,谁都没有沾便宜,医药费各自负担。”

    “法盲。”我摇摇头。如果早处理了这个事情,也许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其实那件事以后,我们两家的仇算是结下了。说实在话,后来我就一直想报一刀之仇,你看我脸上的那块疤痕,一摸到它我就想起了我的仇恨,是它,让我已经在谈的女朋友都跟我吹了,是它,之后多少女人看到我就跑,我很孤独,很寂寞,心理上也一直在渴望有一天能够干掉肖芸。”

    “你为什么就没有从自身找找原因呢。其实当时以故意伤害罪将你抓起来都可以,你已经砍了三刀过去,如果肖芸不冲过来砍你的话,你恐怕早就把人家肖建生砍死了。我告诉你,肖芸砍你可以说得上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懂吗?”周所长呵斥。

    “不懂。”肖大胖有些茫然。

    “你懂,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叹口气,“说下去。”

    “当我看到肖芸那种说话的口气,终于勾起了我几年的仇恨。我当即就起了杀掉他的念头,我立刻悄悄离开,回到家里抄起一把菜刀,因怕其不锋利,我还在家门口的磨刀石上磨了一会儿,当时我的母亲都看到了我在磨刀,还问我磨刀干吗,我骗她说无聊磨磨刀好玩,磨好刀之后,就冲进肖木根家里,也没有说什么,举刀就朝一心玩麻将的肖芸头上猛砍了过去!”老七语气平淡,居然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我记得好像就是砍了两刀,只听到肖芸一声惨叫,捂着头就朝外面跑出去。我手中的菜刀被肖木根拖了一下掉到地上去了。我岂能罢休,我挣脱了他们的拉扯,追出屋外,在村口池塘边追上了肖芸,我三下五除二将已经受伤的肖芸打落在池塘中,并跳进池塘中,按住肖芸头往水里压,直到肖芸咽气停止了动弹。我才将尸体拖至池塘边草丛中隐藏起来。”

    难怪村民找尸体都找了好久。我不寒而栗,这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之后我赶紧逃回家里,拿了我母亲放在抽屉里的几百元钱,带上身份证,在我家老四、老六的帮助下,逃到了桃溪村。没有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桃溪?”我还是有些疑问,因为从报案到抓获他花了四个多小时,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窜!

    “唉,我也不知道,这可能是命中注定要被你们抓,其实我逃到桃溪后,在村后的山上坐了半天,当时我的脑子都是懵的,也吓得要死,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也想了去投案自首,但最后还是想起了逃跑,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必死无疑,还不如逃到外面去,能多活一天算一天。没有想到还是…”

    我盯着肖大胖脸上那块很明显的疤痕,还是有些费解:“就因为死者打麻将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走开,你就…”

    “是的,我认为,这一天今天不来,明天终究要来。今天我把他杀了,算是省心了。”

    我骇然地望着他,这就是一个动不动操刀弄斧的家伙吗,“难道就没有想到这样做会受法律的制裁吗?”

    “我没管那么多,现在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并不后悔…”

    我眼睛盯着肖大胖半晌没有作声,觉得真是可笑又可怜。

    由于肖的配合,笔录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就做完了,在最后,我先叫肖大胖看一遍材料,然后在材料上签字,肖大胖拿过已记了好几页的材料,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颤巍巍地握起笔,用迷惑的眼光看着我,我指着材料纸上的位置:“写这里。”

    “写什么?”

    “写以上记录我已经看过,与我讲的一样。”

    肖大胖便用出吃奶的力气在材料纸上歪七歪八地写下了这段话。我看了看,叫他按手印,他一一照办,一副很驯服的样子。

    “喂,警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为什么不打我?”突然之间,肖大胖莫名其妙问。

    我嗤笑了笑,“你希望我打你是吗?”

    “不是,我开始做好了准备挨打,毕竟我犯的是一个很大的案子,我估计你们肯定恨死了我,而且我听说到了派出所一般都要脱一层皮。”

    “乱讲。”我正色道,“如果把你丢到死者家属面前,我估计你是要脱层皮的。”

    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我走出审讯室,天已经放亮了。

    4

    上午,我们将肖大胖送至县局看守所办好了有关刑事拘留手续。然后与刑警队的法医、侦察员驱车到曲塘油榨村的案发现场,一来勘验尸体,二来搞旁证人的调查,并为调解死者安葬费一事又忙到晚上九点才返回。回来后,我草草地洗刷了一番就睡觉了,连轴转了一天一夜,还真有些累…

    这件事之后,周所长到县局将配发给他的那支LS式手枪领了出来,他说那天晚上其实也怕凶手会狗急跳墙。我便把要配枪的想法也跟他说了,周所长就打了份报告要求配发枪支,但久久没有下文。

    我便有些埋怨:“周所长,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连配枪都要讲究什么资历,为什么不是从工作出发呢?”

    “鬼晓得。”周所长摇摇头,“像我们这个地方形势这么复杂,又是在国道旁边,车匪路霸又特别多,而且经常要上路设卡。天知道哪一天不会碰上亡命之徒,靠我们赤手空拳的确不行。”

    我想起了前不久一次局里紧急通知我们上路设卡,新安市刚刚发生一起持枪杀死出租车司机案,据说凶手已经驾车逃跑,逃跑的路线有可能是115、326国道以及几条省道。其中115国道是一条重要路线!

    听到通知,大家心里有些紧张,当时只有罗建华一支五四手枪,但紧张归紧张,我们还是拿着停车牌上路了。但拦停了不少车子检查,都没有发现要找的对象,直到半夜才听说那家伙从326国道逃窜,落入了兄弟县公安机关布下的网里。据说当时那歹徒想负隅顽抗,掏出手枪就要开枪,一个眼疾手快的民警抢先开枪,那一枪打得也准,一枪致命。至于具体细节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大家闻讯后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我却有些失落,要是到我们这边来就好了,那歹徒不就可以撞到我们的网里?这下可以立一大功了,但又一想,如果真的来了,靠一支枪,而且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说不定还会不明不白的就此光荣都难说呢。唉,作一个英雄还真不容易呀。

    枪是民警的第二生命。我只好继续做着配枪的梦。

    5

    接踵而来的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案子。

    那天上午,我们正在所里集中学习,不外乎是局里下发的一些通知以及其他文件,苍下村委会的治保主任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出事了。”

    原来,田社村村民谢春英于早晨进入母亲房间,发现放在皮箱上的旅行包被翻动,藏于其中的600多元钱不翼而飞。正准备用这些钱购买嫁妆择日出嫁的谢春英急得大哭,以为是16岁的弟弟谢新根拿走了,便不问青红皂白地责骂小弟,谢新根再三辩解,谢春英就是不相信。谢新根一气之下,竟趁人不备喝下农药,待家人发现时已气绝身亡。突然的变故使谢春英家人悲痛万分,方知错怪了谢新根。便愈发痛恨那可恶的盗贼,遂委托治保主任来派出所报案。希望能把案破了,也好让死者瞑目。

    “走,看看去。”周所长把治保主任一并叫上了车。

    “这段时间怎么案子一个接一个的?”前一段时间,案子比较少,弄得大家都有些松懈了。肖大胖的案子刚结束,这下又来了这种事。为了600元钱去自杀,真是闻所未闻。

    在车上,我心里有些打鼓。在各类违法犯罪活动中,一般的盗窃案是最常见的,也是最难破获的。盗窃案中又因被盗的是现金或物品而有所不同。盗窃现金案又属于盗窃案中的高难度案件。一是它几乎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二是人民币到处流通,从抓贼抓赃这个角度来讲也失去了意义,三是即使圈定了犯罪嫌疑人,如果他来一个“保持沉默”,那让你简直是无计可施,到后来还是将案件挂着悬着。盗窃物品案略有不同,假如被偷一彩电,即使过一年两年三年,只要这个物品不从地球消失,就还有“人赃俱获”的可能。这次被盗的正是现金,案件肯定不是那么好破的。

    田社村离乡里不远,很快就到了。我们远远看到村口搭了一

    个棚子,有两个女人正在哀嚎。按乡下的习俗,村庄上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想必棚子里就摆着死者的尸体了。

    见我们的到来,正在悲痛之中的谢春英犹如见到了救星,她带我们来到了她家。

    案发现场并不凌乱,只有那个旅行包被翻动,里面有个小坤包口子被剪烂,那600元钱就放在里面。从家境来看,她家里很穷,这600元钱对于她家来讲就是一笔大数目了,何况要用来买点嫁妆?

    这是一栋乡下的年代也比较久远的老房子,而且是土砖房,显得愈发破旧。房屋里家徒四壁,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从现场来看,前门和后厅的门都没有被撬的痕迹,据她介绍,他们一般出门都会将后门拴上,然后锁上大门。吃过早饭后,她和母亲出门到田里去干活,一回来就发现房间里的包被翻动,里面的钱不见了,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内贼”作案,而她家就是母亲、她、弟弟三人生活,母亲这边还在为她出嫁张罗,拿走她的钱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怀疑是弟弟拿走了,哪里想到,谢新根如此想不开居然走上绝路!

    “这两天你们出门可以肯定锁了门吗,尤其是后门记得拴了吗?”谭秋水问。

    “可以肯定。”谢春英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如此看来,盗贼从房门进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只有从窗户!我们前后房间都仔细看了看,那几间房间的窗户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而且窗棂之间的间距只有20公分,要想钻进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有传说中的缩骨功。

    在来到后厅的一扇窗户面前,我们都停住了脚步,这是这栋房子剩下的最后一扇窗户了,也是我们破案的最后希望了。

    周所长一声不吭,他仔细地盯着那扇面积不到一平方米的窗户。从表面上看,窗棂之间的间距也不宽,但要比其他房间里的宽一点,可要钻进一个人好像也根本不可能。见状,我几乎要泄气了。

    “你们看这里。”顺着周所长的手指,我们看到了窗户的边缘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划擦痕迹。而且很新鲜!这说明有人曾从这里爬出过。

    峰回路转,大家很欣喜。

    周所长果断地说:“可以肯定,盗贼是从这里进出,他应该年纪不大,个子很小,而且是本村的,可能经常到谢春英家玩,对她家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侦破方向定了,接下来就势如破竹,数小时后,案情真相大白:案犯竟是邻居家15岁的彭华平!

    彭华平见到穿着警服的我们,吓得半死,很快作了交代:他平日常到谢家去玩,知道谢春英准备出嫁且有一笔钱,便生了邪念,于是在上午乘谢家的人到田里干活之机,利用人小个矮的“优势”,从后窗翻爬入屋,偷走钱款。可没有想到他这一下手,竟会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让经常一起玩耍的伙伴白白丢掉年轻的性命!

    由于彭华平只有15岁,他的行为构不上犯罪,我们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其予以了教育、警告,责令他将偷盗的钱款退回谢春英。

    谢春英后悔得差点要动手打人了,被我们劝住了。经过我们做工作,由彭华平家人补偿谢家的丧葬费,这件事才算了结。

    一切都处理妥当,大家才返回派出所。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笑,有些沉重。都在念叨这样的悲剧最好不要上演!为了600元钱,谢春英不惜“冤枉”自己的亲弟弟,而亲弟弟也就为了600元不惜生命来维护自己的清白,600元,对于他们来说居然是一笔财富,是谢春英人生最大喜事操办的希望所在,600元能够买什么呢?就连一台电视机都买不起呀,而600元在富人的眼里是个什么概念?半顿饭还是一条中华烟?

    我不由得想起了年纪轻轻却过早老成的谢春英,想起了那经历了几个朝代的破旧房屋,心里酸酸的。据说这里的农民辛勤劳作一年人平收入不足千元,还要上缴名目繁多的诸如农业税、屠宰税、乡统筹、村提留、教育附加、集资等等就高达数百元。如果叫那些达官富贵来看看这些村民那风霜雕刻日晒雨淋下麻木的表情,他们会怎样想呢?

    第十九章 生存之道

    1

    案子一少,所里就考虑办些来钱的案子,毕竟一来要靠罚没维持派出所的正常运转,二来要积存一笔钱建新办公楼,早点结束那寄人篱下、屋无片瓦,地无寸土的历史。

    本来抓嫖是最来钱的,只可惜沙溪这破地方,连个带色的发廊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嫖娼案件。一些靠115国道的路边饭店本来藏有些暗娼,但在我们的高压态势下,暗娼都吓跑了。无奈之下只好想办法办一些赌博案件,每每出去转转,就希望甚至渴望有人凑在一起打牌打麻将地赌博。

    我不记得哪位曾提出这样的经典理论,想想还是很有些道理的:不是说所有的人对违法犯罪现象深恶痛绝。至少那些“坏人”例外。还有“坏人”的克星如公检法的警察们,似乎也不希望邪恶永远消除——“坏人”使得我们的饭碗有存在的意义。既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的古训,现实生活中也不乏其直接证明的例子,就拿警察来说,除了非常有限的一点拨款,很大一部分办案经费和工资待遇只能从“坏人”身上整来。所以作为正义化身的警察,有时也会如此的渴望邪恶!经典,经典,说得真是经典!

    但我们这样时不时地出去转悠抓赌,抓的次数虽然多,但“质量”不高,每次都可怜兮兮的罚不了几个钱,还搞的名声坏了,说我们有些不通人情。本来派出所的声誉在群众心目中还不错,但就是对抓赌颇有微词。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个中滋味呢,想想抓的那些所谓赌徒,多是农村中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利用农闲时间打打麻将,消遣一下时光,却往往被派出所罚去半年一年的收成,可不罚又怎么办呢?派出所没有其他来源,只有要靠这罚款来供应全所每天的费用开支,以及将那栋办公楼早日建起来。

    真是两难呀!

    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派出所的四个人有些闲的无聊,在打了几手牌后,不知谁说了一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个时候,说不定正是那些赌博的家伙最放心最松懈的时候,我们到哪里去转转吧,这个月没有罚到几个钱。”

    大家想想也有道理,决定去一些老表反映赌博风比较盛的夏家村去看看。这些赌博的也许会想,在雨天,派出所肯定不会来的。

    待顶风冒雨开车来到夏家村,很快就看到一座房子里灯火通明。

    的确有四个人在玩牌,可过去一看,是那种骨牌,赌注太小,才几毛钱一下。

    大家觉得很是没趣,把人抓回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好在派出所长有当场处罚50元的权力,周所长便当场宣布每人罚款50元,多少可以弥补一点汽油费。

    哪知道,这四个人里面有个年纪70来岁的老头,他本来就对我们冲破了他们的兴头恼火得很,这时他才不管我们是派出所的,骂骂咧咧起来,态度很明显: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我们也有些觉得不仁义,50元钱就是人家一两个月的生活费,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老有所乐一下居然被派出所的搅胡一下,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就让他骂去,都爷爷辈的人了,算了。

    后来,谁的款都没有罚,大家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一路上,大家牢骚满腹。

    “人家小打小闹的打一两块钱的赌注也要罚款,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实在没有经费保障,鬼才会去干这样缺德的事情。”罗建华气呼呼的,刚才他和老头理论了几下,被人家顶得没有话说,憋了一肚子气。

    “农村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有点娱乐活动就是围坐在一起打打麻将玩玩扑克牌,来点小小的搏彩,其实真是无伤大雅,但又担心派出所抓,拿到人家沿海地区这算是赌博?”谭秋水深有同感。

    “这样下去还小事,有的还说我们就知道抓赌,好像我们去抓赌就是谋私利。有的还这样传,我们在抓赌的时候,那些赌资就是往自己腰包里装。”我有些愤愤了。我有一次跟村干部聊天,我一说搞公安其实很贫穷,他们居然没有人相信,说你们抓赌的钱不是可以瓜分吗?还哪里哪里的治安大队派出所去抓赌,钱就是往腰包里搂,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好像天底下的警察都是这副德性,我真是欲辩无言,只有喃喃地说这是不可能的,说你们不知道,收缴的赌资是要每个当事人签字的,贪污罚款更加不可能,那是要开发票,要交给本人的…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做警察还真是不容易,背不上好名声还小事,还要经常受委屈,因为我们经常要面对一些复杂情况、复杂问题,有些情况一时不明,有些问题纵横交错,很容易引起不明真相者的误会,便经常会遭到人们的白眼、偏见。还有,我们要经常接触一些案件受害方及其家属,案件的受害方或其家人,受到犯罪加害以后,有的心情悲痛,有的情绪不稳,有的认为社会、警方负有责任或是不能按受害方要求办理案件等,都可能引发矛盾转移,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这时的我们只好委屈委屈了。

    “好像哪个地方的公安局还设立了委屈奖,设立委屈奖以来,有10多个警察受到该项奖励。”罗建华说。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些好笑。就在前不久,听说桥尾派出所的老同事刘建华在回家途径一个地方的时候,见有人围着一辆货车,出于职业责任,他便上前查看,原来是一起车祸。谁知在场的几位喝醉酒的男子见穿了制服的他,便不满地骂道:现在才来,人都要死了,抓住他就打了一拳,他连忙解释才避免了一场皮肉之苦,如果真有委屈奖的话,他也应该受到奖励了。

    “咳,没有办法,被人误解受委屈这还小事,不理解的,还总批评我们派出所是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其实,派出所的门最好进。进法院,要先交诉讼费。进派出所,什么钱都不要交,还必须办必须管。不然的话,就说你有四难(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现象,动不动可以告你。”周所长也是一肚子怨气,把持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说。

    “公安机关地位低、苦头多、实惠少、乐趣少。公、检、法三家,现在把公安降了半级。过去人称公检法,实质上是法检公。人们都说:升官发财别进公安,怕苦怕累别当警察。我们又搞不来那些乌七八糟的名堂,当那个警察到底有什么好…”罗建华说道。

    “是呀是呀。”大家随声附和。

    “现在大家都说当警察要有三个先决条件:铜头、铁嘴、橡皮肚。”所长说。

    “什么铜头、铁嘴、橡皮肚?”谭秋水哈哈一笑,觉得很新鲜。我想了想,觉得有些费解。

    “铜头就意味着要经得住碰壁,经得住十二个小时工作量的神经折磨;铁嘴意味着能说、能做群众工作;橡皮肚子意味着不是能吃,是要容得下委屈受得了气。”

    “有道理,概括得非常好。”罗建华一拍大腿。

    “我们自己苦一点不要紧,只是可怜顾不上小孩,一年到头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就连检查作业的时间也没有。我们的孩子不笨也不傻,可老是成绩总要比别人差一点。这些有谁知道,我们现在完全是靠家属理解、靠老婆支持我们才有心情工作。”所长的妻子在县城,当初对他下来当所长也是一肚子的恼火,小孩的成绩总上不去,弄得夫妻俩三天两头为了儿子生闷气。

    “警察这个职业决定了我们必须去同那些最阴暗、最肮脏、最丑恶的人和事打交道。有人说,环境好坏根本不会给真正的警察带来什么影响。依我看,任何一名警察,哪怕素质再好,也不可能不受环境影响。”

    这样天南海北地说着说着,大家都沉默了。

    到新的地方一年来,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我自我感觉似乎已“基本入行”了。但对那些老警察对警察职业的认识竟然是这样,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

    2

    那件事情以后,我就想到了利用那些罗汉地痞做线人,要求其提供大赌的线索。所谓线人,就是些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人。在教科书里线人也称为“耳目”。据说是我们第一任公安部长罗瑞卿大将创立的制度。他们为警方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还可以得到一些报酬。

    别看那些罗汉地痞平时在群众面前就像饿狼一般,但看到派出所的警察,就像羔羊般的温柔,动不动就跑过来散烟敬酒的套近乎,甚至请吃饭。

    我起初还有点不习惯,总觉得警察与罗汉地痞本来应该是势同水火的,但他们顶多是会吃喝嫖赌,或者逞强斗狠,太出格的事还真没有,便心想人处在社会中,还是要适应周围的一切,而不是要周围的一切来适应你,书生意气太足,这样于己无补,不如融入社会,毕竟这里才是真真切切的社会。

    所以每每那些罗汉地痞请我们吃饭,想拒绝,但看其那诚恳的样子,觉得拗不过这个盛情,偶尔便吃了。

    在上桌的时候,我心里就想:不吃白不吃,反正你有些钱说不定就是桌上捞的是不义之财,就权当我是代表群众消费了你的,我这是正义的行为!以后你有什么事,我坚持原则就是了!这样不断地为自己敲着警钟,慢慢地便变得自然了。难怪有的群众会说“警匪一家”,估计就是这样来的,但他们只看到表面,不知我们其实在和他们接触时还是设了一道防线的。这道防线,那就是法律。

    一些罗汉地痞陆续的帮我提供了一些线索,抓了一些赌博,多少取得一点成效。但可能他们总觉得有点不仗义,举报的还是不多。

    但机会终于还是来了,一天晚上近十点钟的样子,一个线人打了个电话到派出所,说某某地方有一窝子人在一个老房子里正玩得兴起,而且是大赌,要我们快去。

    我一听,心里便来劲了,立即向周所长报告了,当时所里就周所长还有罗建华、我,因人手不够,周所长便叫乡政府政法办支援了三个人,总共六个人,开出派出所的那辆破吉普,冲了出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举报的那个村庄,费了一定的时间,才找到举报人讲述的那间房子。

    这栋土砖做的房子有些年限了,是乡下用来作为堆放茅草杂物以及用来栓牛的,我们查看了一下地形,只有前后两扇门。

    听着里面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正儿八经打麻将的声音,我知道那线人没有骗我,于是我们马上分工,三人一组,一前一后。周所长带两个乡政府的干部守后门,防止赌徒从后门逃跑,我和罗建华及另一个乡政府的干部负责前门,按照商定,由我们从正面冲进去。

    按道理,抓赌是要看到桌子上有赌资我们才会动手,抓赌其实和抓嫖一样也讲究“证据”,但这次的举报连赌博是麻将还是扑克,赌注有多大都说得很清楚,而且现场虽然正门的门是紧闭的,但传出来的喧闹声完全可以证明里面的赌兴正浓,所以,我们没有任何迟疑,猛地一踢大门,冲了进去!

    现场让我们目瞪口呆!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大厅,摆设了两桌麻将,正在打的、下注的、围观的居然有二十多号人!

    空气在瞬间凝固,在那一瞬间,我都有些懵了,举报不是说就是一桌人打麻将?而我们就来了区区六个人!

    没容得我们多想,我和罗建华几乎是不约而同一声大喊:“全部不准动!”

    整个房子里的人被我们的从天而降惊呆了,仿佛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了身,都僵在原地,喧闹声嘎然而止,只有那100瓦的大灯泡发出惨淡的白光。

    也许就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满屋子的赌徒发现就是冲进来三个人,立刻像受到惊吓的老鼠般窜开来,因为前门已被我关上并把住,有的人见状就往后门窜。

    罗建华见状,立刻掏出手枪,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开保险、拉子弹上膛等一系列动作,“再跑就开枪了。”

    话音未落,枪口朝上就是两颗子弹在枪管里炸响。啪!啪!声过后,喧闹的世界又一下全静了下来,没有跑动的均如木桩一般钉住不动。用真枪实弹来威慑一群赌徒,虽然说犹如杀鸡用牛刀,但效果却非常好。

    想打开后门逃跑的赌徒自然没有想到,等候在外面的周所长也掏枪冲了进来,并把住了后门。前后夹击,赌徒们这时真是恨没有生就一双翅膀,只好往旁边厢房里、楼顶上乱窜,有的钻进禾草堆里,用禾草掩藏自己,但顾头不顾尾的,让人想起了沙漠里的驼鸟。

    这个时候,只听得连续的几声扑通扑通响,有几个漏网的还是跑到阁楼上不顾性命打开窗门,从三四米高的楼上跳下去跑了,但更多的赌徒被两支黑洞洞的枪口震慑住了,再也不敢乱动。

    我学着香港里的警察大喊:“全部手抱在头上,面朝墙蹲下,不准乱看乱动。”

    在当时这样一种混乱的情况下,没有哪个赌徒知道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所以不准他们看到我们其实只有六个人,他就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还有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在对着他们!

    事后,我们都有些庆幸,其实只要他们哪个赌徒振臂一呼真的炸窝,场面一乱,光靠我们几个人,是根本镇不住的,即使有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情况下哪里可以开枪,即使可以开枪,还有自己人在里面,难道不会误伤?所以这种时候,枪其实是吓人的烧火棍。

    在清理现场的时候真让人忍俊不禁,那些红的绿的钞票到处都是:有塞在墙缝里的,有藏在神龛里的,有埋在后厅的土堆里,还有的干脆藏在自己的鞋跟里…光搜寻赌资,就花了我们半个小时。

    经清理有近两万元赌资,这对于我们派出所来讲,是第一次抓获的下的赌注最大、缴获的赌资最多的一次,几万元在当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事后有人还在传,还有些钱在房子里没有搜出来。不过这有可能,现场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要找钱还真不容易,还有的说那逃跑的几个人身上有好多钱,不然的话,这么不顾性命往楼下跳,不是要钱不要命还是什么?

    面对黑压压蹲着的二十多个人,我们有些犯愁了,就带了三副手铐,一人铐一只手,也只能是铐六个人,还有十多个人怎么办?

    不知谁想到用绳子,正好那房子左厢房是个牛栏,有些绳子就挂在墙上,我们便将赌徒们一个个用绳子如串蚂蚱一般捆了,很有些像电影里抓着的俘虏。

    有几个赌徒被闻讯而来的村干部作了担保说第二天会来派出所处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其他的被我们六个人押着出了村。在朦胧的月光下,长长的队伍看上去仿佛一支凯旋的军队,被俘者垂头丧气,胜利者意气风发,而我呢,也感觉自己就是那战功赫赫的指挥官了。

    3

    为了把这批队伍拉回派出所,我们半夜三更敲醒了一户人家征用了一辆农用货车。其间我们几个人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生怕这些赌徒半路上“暴动”,罗建华的枪口始终不懈地盯着他们,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恶虎随时都要咬人。除了半途中有个家伙不知怎么解开了捆着的手,趁人不注意溜走了外(后来被我们抓到予以了重罚),其他的都被分了两批才带到派出所。

    派出所大院内又是一阵人嘶车叫,灯影闪烁。那个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农技站的职工又被惊醒,他探出身来,看到一院子的人影:“怎么,又有收获?”

    “是呀,不好意思,又吵得你不好睡觉了。”那邻居就住我隔壁,我有些歉意地回答了一句。

    说实在话,经常打夜班,难免影响人家休息,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多少搞得我们也常常过意不去。那职工叹息:“我没有想到你们这碗饭竟是这样的不好吃,看来又是要一夜通宵了?”

    虽然说人多,幸亏就一个基本事实,当事人谁也不敢隐瞒,当时谁参赌了、赌注是多少很快的弄了个水落石出,但也就这么简单的材料就把我们整整累了一个通宵!

    材料搞完后,因为赌注确实很大,明显属于赌博,我们经过商量,决定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规定的最高限施行罚款:每人罚款三千元。

    事实上,在我们把人抓走以后,就陆陆续续有人跑到派出所来说情。在这次罚款中,我们当然还是要照顾人情关系的,比如讲被抓的有个是村委会书记的亲戚,而且和我们的关系历来不错,每次我们下去,工作都配合得很好,这个面子是要给的,便罚了两千元放了人。

    有些没有关系来说情的,咬咬牙,就叫家人交上三千元罚款走人。最后一个也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交了一千元现金,另打下一张一千元的欠条才走人。这样,整整一天都将近20个赌徒消化了。人声鼎沸了一天的派出所平静下来,我们也长吁了一口气。

    还不待我们准备到那个村庄上去传唤那几个逃跑的赌徒,反而他们自己跑来将罚款交了,因为他们知道,逃是逃不了的,别人都讲出名字了,跑哪儿去?

    一次性将近二十名违法人员抓到派出所,这在我的一年多的警察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次没收的赌资加上罚款共创收五万多元,这几乎是辉煌了。

    虽然实际上个人一点好处都没有,并没有别人想象的瓜分什么的,甚至连大家聚在餐馆里庆贺一下都没有,只是和往常一样领取一元五毛的夜班补助,但大家都非常的高兴,因为大家都觉得可以轻松一下了,起码一段时间里没有必要为抓赌半夜三更的村庄里转悠了。而且,这次抓赌事件很快传遍了整个沙溪,几个人抓了近二十人回来的具体细节被一些人一描述,派出所的几个人又一次成为人们仰慕的英雄式的人物了。

    4

    日子一长,就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不少的特权思想,认为当警察可能其他的好处没有,但自我感觉良好这倒是真的。

    针对偷盗摩托车和走私摩托车的严重现象,上级要求全面展开打击盗抢的专项行动。那时摩托车刚进入寻常百姓家,大街小巷的到处都是摩托车在窜。

    可派出所还是可怜,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去买摩托车,就滋生了借打击盗抢摩托车的专项行动看能否搞几部赃车来改善一下派出所的交通硬件。

    所长也表态,谁有本事缴到赃车,车在就归谁使用(当然只有使用权)。

    这下我的思想就有些活跃了,沙溪离老家祥宁不远,就四十来公里,如果有一辆摩托车该多方便。再加上那时刚刚学会骑摩托车,看到摩托车手就痒痒的,觉得既潇洒又方便,油门一踩,哪里都可以去。当初郭副有一辆所里配发的摩托车,把它当作自家宝贝似的,碰都不让我们碰,把我们弄得心急火燎的。

    思想一活跃,我就悄悄地物色了几个线人,秘密交待:看哪里有来历不明的摩托车,立刻向我报告。

    那几个线人自然不会跟我谈什么报酬条件的,一来觉得能和派出所的交上朋友脸上很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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