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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不就是开始那老同志说的生动的脚注?
唉,算了吧,听天由命。领导会考虑你,你不走动也许也可以将事情办好,领导不会考虑你,你送一点皮毛东西人家不一定瞧得上眼,说不定连泡都不冒,反正自己也下过决心,不以自己的人格作代价去换取官帽,如果是如此,自己宁愿不要。
暗暗地,我把准备将年终发给的那两千多元奖金和工资准备来给领导送礼的念头掐灭了。
第三十五章 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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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2月1日,局里召开科、所、队、室负责人会议,会上由丁局长宣布:经县委研究决定,沙溪派出所的周所长提拔为湾里分局的分局长,副科级。温和派出所所长和桥尾派出所的罗所长、政工科的周科长到了年龄,退居二线。空出的四个职位在全局的中层干部众进行竞争上岗。报名条件是凡是副股级干部两年以上的都可以报考。
一时全局哗然。
我更是感觉突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什么三年后进班子的文件精神已经成为哭笑不得的精神支柱了,现在要再去想那副局长的桂冠落到我的头上,简直是在白日做梦,但对一个正股级干部的位置还是充满信心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连这个也变得艰难了,真是悲哀呀!
起初以为政工科长非我莫属,因为周科长年龄到了,他自己也有离开让贤的意思,更何况这几年我在政工科干得还是让领导挺满意的,在政工科待了那么几年了,理所当然是我上的,可局里把这职务摆到桌面上来进行竞争,难道这以后的事情,会真正的实现所谓的公平、公开、公正原则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是否要调整那奋斗机制?一时我心内慌慌的。
局长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平时,我经常写一些关于公安局的通讯报道,这些报道大都变成铅字,我成了宣传公安局的“一支笔”,当然这里面有一些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也还有几篇我执笔的工作性论文登在一些理论杂志上,当然署名是局长的。局长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扬我,说我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就以为局长会记住这一切,他会想着自己的。没有想到这次把这个位置拿出来竞争,我才知道我在政治上还是太幼稚了。
我把我的牢骚向博士说了。
“咳。老弟呀,不是我说你呀,看来你真的是不适合在官场上混,我问你,你有没有向领导表露过你想当科长的意思?”
“这个,我怎么好意思呢?”
“也没有到领导那里去走动?“
“没有,想过,但没有实施。”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去找领导,我认为,找,是应该的。不找,是不行的。你不去找,不去接近上级,就不可能进入他的视线,他就看不到你。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廉洁,怎么出色,都有可能被埋没。因此,你必须得去找。要让他感觉到你的存在,你的优秀,特别是你的忠诚,要让他感到,你是他的人。谁掌权都喜欢用自己的人。这一点,古今中外,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的,几乎无一例外。按道理,你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得心应手,为什么还要将位置拿出来,这说明你是没有真正进入领导视野呀。”博士说。
我听后,更加心灰意冷,他妈的,辛苦了这么多年,居然到头当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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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秘书科的同事陈彪是秘书科的副科长,他也符合报考条件,他报的是沙溪派出所所长位置。
我也只好报了名,当然报的是政工科长位置。
看到其他的同事在拼命地复习,忙忙碌碌的样子,一个个紧张神秘,又显得胸有成竹,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笔试仅仅是一方面,还有面试呢,最后还要考察你是否有能力能够胜任这个职务,还有群众测评…
没有想到的是,在笔试中,我这个干了几年综合部门的马上就吃了亏,很多题目是关于法律运用,尤其是一些刑事案例分析,我觉得似是而非,结果笔试成绩一出来,有些不理想。
这下我紧张的汗都出来了,糟糕!
接下来是面试,表现还不错,后来在报考政工科的几人里面我的总分以微弱的差别险排第一,与第二名的仅差0。2分。
不管怎样,算是排在了第一,我就有些放心了,甚至还自认为把握很大,因为我自我感觉党委也要通盘考虑谁更适合的问题,还有一个要考察的过程,我这几年工作成绩不错,每年都获嘉奖,还获过县委县政府授予的“十佳政法干警”称号,而且有几年的政工工作经验,张政委也很欣赏我,我从天时地利人和来讲都应该问题不大。
考察也在严肃的气氛中进行完毕。
然而,十多天看似平静的日子过去,大家就有些议论纷纷,说可能有情况了,鹿死谁手,谁都无法预料。
入围的前三名都度日如年,煎熬得寝食难安。
终于有消息说局领导、政法委、组织部的同志仍躲在哪里研究,但因为每个领导都接到过电话和条子,相互间争夺得厉害,所以一时还没有定论。
我心里一凉,感觉自己将会没有演戏的角色,这些领导里,丁局长、张政委,有谁会帮自己说话?
之后不几天,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温和派出所所长、桥尾派出所所长、沙溪派出所所长的桂冠都落入他人头上。其中考到第一名的陈彪为沙溪派出所所长。温和派出所所长由原该所的副所长李君担任。排名第三的叶坪派出所的副所长罗建华被任命为桥尾派出所所长。桥尾派出所被政工科长由第二名,乡下一派出所所长担任。
一旦失败真正降临的时候,我如雷轰顶,止不住的痛苦失落,后悔自己竞争上岗前的漠视。
人事问题放在哪里都是非常敏感的,大家都看好的我在竞争上岗中失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我知道,背后的议论肯定不少,当然当着我的面,却谁也不会提及此事,可从众人的眼睛里,我分明感觉出了别样意味。在见面打招呼时候,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敷衍,尽管这种敷衍不容易察觉,却真真切切存在着的,让我刻骨铭心。我知道,人家也是怕我伤心,尽量不说这次竞争上岗的事情,但我又不是蠢人,哪里感觉不出来呢?也有些要好的同事如刘闯、崔永生、欧阳为民等也觉得出乎意料之外,很是同情我,但这同情越发就象往那伤口上撒的盐,让我难以接受。
妻子也没有想到是种这样的结果,她叹叹气。看来还是没有去活动吃了亏呀。
我觉得我成了这场所谓新安县公安局人事制度改革的“牺牲品”,便找到政委。政委似乎有着难言的苦衷:“这里面太复杂了,打招呼的太多了,而且都是一些县级领导,甚至市委领导,你说,这些关系怎么摆平?考到第一名,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能上,不是说了吗,前三名进入考察,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考察考察,考察什么?还不是考察关系?你有关系么?”
话说到这里,我似乎全明白了。我无言,我有什么呢?
其实象我这样发牢骚,在政委眼里,也只能是报以同情。
大局已定,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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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第一次正式找到丁局长,讲述我目前所处的尴尬环境,请求调动岗位。说既然政工科长当不了了,不如换个环境试试。说着说着,几乎是声泪俱下了。
丁局长尽管他对我当初下来的性质是了如指掌的。但当兵出身的对读书人似乎历来有看法的,这我已经慢慢体会到了。也许他历来就没有正儿八经把我当作一个人物来培养。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我没有成为他的人。
局长表示了遗憾说:其实我们也想用你,但实在是一些关系我们很难不去摆平,对于你的安排,我们会予以考虑的。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我心里酸酸的,差点掉下眼泪。自己凭选调生的身份上级的文件精神凭真打实料的本科文凭凭扎实的工作成绩竟然升不了一个正股级,还得要往领导那边去跑去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博得领导的怜悯,这是否悲哀到顶?
不知道局长和政委是如何想的,他们对我的要求还是进行了考虑,一致商量的结果是:给三个位置让我去挑选。
一个是乡下一派出所的所长,一个离县城有70多公里的山区派出所,条件非常之差,前任所长在那里干了不到一年就想离开,而且听说和乡政府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一个是温和派出所的指导员,和所长一样的级别。
还有一个位置是督察大队的负责人。因为督察的机构没有明确,名义上是正股级别,但县编委没有认定,去当这个负责人是什么级别?搞不清楚。
我和妻子商量,妻子不主张我再到乡下去,说乡下没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她们学校马上要撤并,她是留在祥宁还是想办法调到新安县来,我一去了乡下很多事很麻烦。我想了想她说的很有道理,再想想刚参加工作这几年在乡下呆的的确没有多大意思,业余生活太单调了,时刻有种呆下去会把自己呆傻的感觉。
督察也没有什么意思,干这东西稍不留心容易得罪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和政工秘书一样都是综合部门,天天呆在机关里,这不是我当警察的初衷。
那么只有到温和派出所当指导员。一来是在县城,方便,虽然同是派出所,城里与乡里却有着很大的区别;二来一样可以上一个级别—正股级。三来这也算是搞业务,总要比在政工科搞政工的强。
我把想去温和派出所当指导员的想法征求了彭勇的意见,彭勇的想法和我有些不一样,他认为我应该到派出所当所长,虽然是不怎么样的派出所,但再怎么样也是去当个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嘛,更何况,温和派出所新提拔的所长李君也是个年轻人,刚从副所长竞争上岗上来的,都是有一定个性的人,在一起共事,共得好就好,共得不好,“一山难容两虎”呀。
刘闯认为,下去了不一定上得来,要权衡。
崔永生建议,各有利弊,关键是考虑长远。
对于长远,我已经心灰意冷,我的命运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至于以后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最终决定到温和派出所当指导员。
很快,我到温和派出所当指导员的任命和四个竞争上岗的一起批了下来。
这一天,是2000年的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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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任的头一天,我有些忧郁地来到政委办公室,毕竟在政工科呆了三年多,政委也分管了我三年多,对我很器重,但器重归器重,他毕竟是个外来干部,没有多少说话权的。张政委看我的情绪仍然低落,便说:“不愿到综合部门干这是你的要求,县城派出所的这个位置举足轻重,不可小视,好好干,还是有希望的。”
“我突然觉得现在好像很没有面子,这次竞争上岗的失败真是让我,咳,怎么说呢。
政委正色:“这里除了有些原因不可抗拒外,其实我在会上也提出来了让你上,而且摆出了很多理由,关键的时候,我都说你本来就是组织上跟踪培养的对象,但说句实在话,你那个位置的人打招呼的是一个县领导,至于谁我就不说了,以后你会清楚的。”后来我才得知,他指的县领导就是县长,县长发话,谁敢不听?看来也是难为局长、政委了。
“像你呀,可能是不适宜在基层混。在县里呆了这么久,县委、政府的领导居然没有几个跟你熟的,自然就没有人替你说话了。”张政委说,“其实你很有悟性,很有毅力,也很有个性,这个个性就要看你怎样张扬,个性太强,在基层的官场上你就会被认为是孤芳自赏。”
我一听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便奇怪道:“请领导明示!”
“在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屈原,还有那个千古流芳的曹雪芹,是千百年来难遇的天才吧?可他们不适于官场,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金贵了,太张扬了,才被历史淘汰出局,才为社会所不容,他们活着的时候整个人生不得志。当然,这从某个角度讲成就了他们,使他们在另一方面极有建树。”
“就算你是千里马,在中国千里马多了,最后还不得伯乐相马么?伯乐只有一个,他不了解你,你怎么能上去?其实你要伯乐赏识并不难,只要顺应潮流去看看领导,在领导面前会办事,这也不算低三下四。领导在乎的是你眼中有没有他?尊不尊重他?”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心里在嘀咕。你算是一个伯乐,可惜,没有什么权利。
“事在人为,任何事物都是有规律和规则的,只要你深入了解并掌握了这个规律和规则,并善于应用它,就会无往而不利。”
“你是说……潜规则?”我突然想起来了。
“对,你说得很准确,是潜规则,这种规则不是写到纸上的,可是,它在现实中要比那些写在红头文件上的规则有用得多。”
我有如被人大力推了一掌,好像突然之间有点醒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事变好事这种情况多呢。在什么山唱什么歌,你要始终相信这句话,机遇只垂青用功的人。”
我告别出门的时候,感觉心里舒服了一点。
第三十六章 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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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到派出所工作,心态与先前已有很大的不同,一来以前在两个派出所干过,觉得派出所工作轻车熟路,不需费多少心思;二来多少也算是一个芝麻官,感觉总要好一点。
3月23日上午,是几个调整后的干部上任的日子。丁局长陪同罗建华到桥尾派出所、张政委陪同陈彪到沙溪派出所上任,我则由分管刑侦的周副局长陪同我到温和派出所报到。
周副局长是公安局的老领导了,据说他30岁不到就当上了副局长,但十五六年了,也还是一直在副职上徘徊,他有的时候,也会牢骚满腹,说这辈子难道会副职到顶?因为他资格老,为人很是豪爽,所以在局里的威望很高。
“你知道吗?你这次到温和派出所当指导员其实也是破例的,你也知道,这一次就是拿出了四个职位竞争上岗,其他的都没有调整,而你破例进行了调整,说明局党委还是对你蛮重视的。”周副局长说话历来大声大气,在车上,他对我说出了这番话。
“感谢领导关心。”我有些不以为然,心想这只不过是一个“安慰奖”而已,指导员比起副职看似级别高一点,和所长一样,但不就和当副职差不多?我近来才发现这个中国的官场很有些特色,行政长官负责制本来无可非议,但一般都要设一个党委(组)书记,说穿了是在党委(组)的领导下,所以为了工作好开展,一般行政一把手都要首先是党委书记,比如局长就是党委书记,不然的话,这里面就很麻烦了。其他的行政单位大都不设什么政工干部,而偏偏公安局仍然套用部队那一套,设置政工干部,负责队伍建设,称谓“双线”领导,县局有局长和政委,大队有大队长和教导员,派出所有所长和指导员,但历来期间的关系是比较微妙的,他妙就妙在两个人的职务级别是一样的,只不过管的工作不一样。
我这个指导员能够和所长处理好那层微妙的关系吗?难说?!
“周局长,你还是什么时候把我要过去到刑警队去干干吧,到你手下去锻炼锻炼。”
我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虽然我知道干刑侦很辛苦,没日没夜的,但干刑侦有成就感,每每破获一个刑案就是一次收获的过程,哪像以前在秘书政工干,一天到晚是些没油没盐的事,又出不了成绩,几年来,虽然年年得嘉奖还有什么先进个人,但总觉得那嘉奖没什么意思,看人家刑侦队的兄弟们,动不动就报功立功,到现在为止,我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帮人家报功的份。
“你哪里没有破过刑事案子?我干了这么多年刑侦,还不就这样,其实哪个岗位都差不多。”
我内心里叹了一口气,我这警察当的,好像始终腰杆子硬不起来。我发现自己骨子里想干的还是刑侦,侦查破案,面对面地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多有乐趣,亲手将罪犯绳之以法则更是当一个警察最感欣慰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以前地区公安处刑警支队一个领导在一次全区的会上竟公然叫出:刑警才是真正的警察。这句话出来后,引起一片哗然,除了刑警,其他的警察都是吃素的?就是你刑警牛?但看法归看法,刑警事实上要牛一点,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不经意的闲聊中,温和派出所到了。
车一进派出所院子,郭鹏和彭勇就笑着跑出来:“戈指导员,欢迎啊,你现在是我们的领导了。”
“同事,同事,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李所长才是领导。” 我跟他们一一握手,包括那位刚竞争上岗上来的;李所长伸过来的手。
所长李君以前是温和派出所的副所长,年纪也比较轻,这一次能够当上县城派出所的所长,在全局上下引起了一些议论,毕竟县城派出所所长被喻作为“城防司令”,权力不小,甚至不会差于副局长。有的说他有关系,找了某某市委领导(2000年,新安撤地改市,不再叫地区了,地委就改称为市委了,地区公安处也改称为市公安局),有的说他一直在县城工作,跟有些县领导、局长关系都很好,反正说法很多,有不屑一顾的,有羡慕不已的,不管怎么样,人家所长的位置是坐稳了。
周副局长语重心长地对我俩说:“你们两个人都很年轻,局里这样考虑、安排,自然有一定的道理,要好好合作,共同努力。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呀,毕竟县城是各个要害部门的所在地,非同小可,大事小事县里领导都看在眼里。千万别捅出什么篓子来,要干就干出一个样子来。”
我和李君都是新任领导,便唯唯诺诺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把县城的治安搞上去一定不辜负领导期望云云。
周副局长又作了一些交代,然后返回局里去了。
温和派出所的条件较差,院子不大,只有一栋两层半楼的旧房和一排干警宿舍。十多个人就挤在两层半楼的旧房办公。一楼是两个警务区的办公室、内勤室和户籍管理室和值班室,二楼是会议室和联防员的宿舍。三楼是杂物间。
因办公室比较紧张,所长就在后面的一排平房里挤出一间房子作了办公室,我便和郭鹏、彭勇、还有一个联防员共四个人在一个办公室办公。
紧紧张张地挤在一起办公,我就和郭鹏开玩笑:“我发现我到了几个派出所没有一个办公条件很好,好像我注定不是享受的命。但不管怎样,比我当初在沙溪派出所是好多了,也许等我在这里辛苦了几年,派出所建了新房,我又享受不到一天。”事实上,几年后,温和派出所建起了全县最气派的办公楼,无论从硬件还是软件,都为全县一流,连续两年被评为一级派出所,而我却又离开了…
郭鹏笑笑,“一切都是变化的,谁能想到以前你参加工作的时候你是我的直接手下,而今天我成了你的直接手下呢。”
我一听,生怕会勾起他的心酸事,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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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所长和我以及副指导员老陈三个人在办公室开着所长办公会,就派出所的工作进行初步研究。
老陈是一个有四十七八岁的老革命了,在全局有“老黄牛”之称,看起来不大作声,很老实、本分的样子。据说在副指导员的位置上就干了六七年。
“人家干了一辈子,才是一个副指导员。看来我应该知足了。”我心里调侃自己。
首先是对派出所的人员进行了分工,全所一共有所长、指导员、副指导员三个所领导、六个民警,还有两个联防员,在全县来说,是人数是最多的一个派出所。
自1997年开始,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实行派出所改革。这场派出所改革的一个最大变化是派出所不用办理刑事案件,除了那些因果关系非常明确几乎是不要侦查的一般刑事案件,其他的统统交由刑警大队去办理。这场改革在当时来讲是一场革命,有点几家欢喜几家忧的味道。作为派出所来讲,自然没有了破案的压力肯定感觉轻松多了,但相应的职责和任务就压上来了,那时实行“邱娥国的工作法”,要求民警都像老邱学习,上百家门,认百家人,办百家事。为此,上任伊始,我们决定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全面调整全所民警责任区和警力配置,明确每个责任区民警职责,划分责任区,即每个民警划分一块“责任田”,包括我在内。实行以“一区一警、责任到人”为主要内容的民警责任制。要求切实做到警力下沉,警务前移,警民携手,预防犯罪,减少发案,力图构建辖区治安防控网络。
新安县共有50多万人,辖二十多个乡镇,温和县城的城区人口五六万左右。鉴于这种情况和所里人员数量,我们一共划分了十个责任区,在此基础上,又把县城以井冈山大道为界划分为城北、城南两个警务区,我带郭鹏、彭勇、联防员欧阳东负责城南警务区,副指导员老陈带领其他三位民警一位联防员负责城北警务区,所里留个女警做内勤。
办公会还正在进行,郭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样子还是和以前那样风风火火:“城南的一家商品房内,发生一起命案。局里要我们过去看看。”
李所长就说:“戈指,正好是你的辖区,就你带你警务区的人去吧。”
我点点头。
在前往现场的警车上,我对郭鹏说:“郭所长,你说是不是有些怪,原来我在桥尾派出所的时候,上班第一天就跟着你出死人现场,你还记得吗,不过那次死的是一个乞丐,这次到派出所来刚刚上班,又出命案现场,这是不是有些晦气?”
郭鹏不以为然,撇撇嘴:“这有什么。搞公安就这样。”
彭勇笑道:“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就几分钟的时间,现场到了。楼下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群,我一下车,刑警队的车也刚刚赶到。
刘闯提着他那套玩意下了车,一看到我便笑:“你小子运气真好,刚上任就遇上这种事情,现在总该要到现场了吧,省得我怎么叫你看现场你就是不来。”
“你小子别幸灾乐祸,等下好好勘查,别误导了我们。”
“好啊,你在旁边监督我怎么样?”这小子,明知我不愿出命案现场还故意这样讲,我差点就要挥一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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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位于四楼左侧的一套三居室内,一进大厅,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腥味,只看见餐厅一大滩鲜血,不堪入目,在靠里的主卧室里,一壮年男子歪躺在一沙发椅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面目可憎,看样子已经死亡。
刘闯将勘查箱放下,利索地打开,拿出白手套戴上,见到我有些迟疑不愿进来的样子,笑着说:“过来呀。”
“你他妈的怎么会不恶心?看那死人样…”
“这有什么?”刘闯打断我的话,“你呀,真该多跟我去看看,告诉你吧,这可能是我出的勘查死尸现场里最完整最体面最干净的一具尸体了。”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到外面搞调查去。”我看不得他这副漠然的样子,赶快走出现场。
据初步勘查和走访了解,死者叫陈悟,39岁,酒厂的一个副科长,此案乃因婚外情引起夫妻俩吵口,死者陈悟一时火起,从厨房操起菜刀就像疯了一般将妻子砍倒在地,地上那滩血污就是他的妻子所留,他的妻子现已送医院抢救,幸好送的及时,才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清醒过来的陈悟见闯下大祸,便觉万念俱灰,就选择吃了一大包老鼠药了结生命。
这起案子因果关系明确,也不存在什么需要侦破的,那女人毫无疑问是重伤,可摊上是自己的丈夫所砍,女方的家人本来想借机到男方那个家里闹上一闹,可一听说是女方不守妇道在外面和其他的男人勾搭上了,也觉得有些理亏,更何况“凶手”已经自杀身亡,所以鼓噪了一阵,这件事就过去了。
听到医院搞调查的郭鹏回来讲,那女人脸部被砍多刀,惨不忍睹,估计已经是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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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来到派出所工作,妻子一再告诫我要爱惜身体,工作不要太拼命了。她知道我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这次竞争上岗的不如意又使我精神压力很大,便劝我不要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了,平安是福,该随遇而安的时候还得随遇而安。其实我也懂这个道理,但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梗在心里不太舒服,只有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才觉得好受些。
一去就赶上局里在全县开展
“严打百日专项行动”,温和所是最大的派出所,历来各项工作都处于全县所有派出所的前列,再加上县城的形势要复杂,这一来,全所人的压力就大了,连续几个星期,全所人愣没休过一个周末,以前在机关,周末都可以挤上公共汽车回祥宁家里去看望妻子儿子,而一到派出所就身不由己了,妻子就奇怪,在县城哪有这么多的事,以前在桥尾和沙溪好像没有那么忙呀?
和以往在桥尾和沙溪派出所相比,在县城的事情明显要多,往往是刚停下来准备吃饭休息,就接到电话,说哪里哪里打架哪里哪里斗殴,或者哪里哪里有赌博哪里哪里有嫖娼的,要么就是这里被偷了自行车那边被盗了摩托车,反正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弄得我们就像救火队,顾此失彼,忙得不亦乐乎。经常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很晚才回到冷清清的房间里,简单漱洗一番,把自己扔到床上,关灯,睡觉。
有的时候我站在派出所的窗前,眼望着外面人来人往,常会感到一阵悲凉,似有一种暮年将至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仿佛不是28岁,而是68岁。我明白,这是因为各方面压力过大所造成的心态老化,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不可能还可以一身轻松地用那种纯净的眼光看世界呀。
第三十七章 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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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下午,郭鹏对我说:“今天上午有个老同志到我这里,反映文山路有个发廊可能有卖淫嫖娼。”
“这个发廊以前没有动过吗?”
“没有,好像刚开张不久,听说生意很好,我本来想去摸摸情况,但那个老板认识我,也认识彭勇。”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侦察一下?你这个老领导呀。行,我去火力侦察一下。”我笑了,其实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的意思,因为我刚刚从机关下来,没有多少人认识我,我去扮演侦察这个角色是非常合适。
“好啊,你就去扮演一回嫖客。争取抓个现行,把它端掉。”
彭勇就笑着说:戈指导员,你可要顶住喽。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如何?你长得不蛮有男人味,想必那些妓女会把你吃了。
彭勇摊摊手:只可惜没有机会呀。
为了确保行动的有效,我们制定了行动方案:我扮作嫖客进去,侦察情况,郭鹏和彭勇以及联防员欧阳东隐蔽在发廊的附近。如果里面有从事卖淫嫖娼的活动,我悄悄一按已经设定好的郭鹏的手机号码,他们就直接冲进来。
夜幕降临,仲春的夜晚还很有些凉意,我特意将西装穿上,扎上领带,多天没有擦的皮鞋借此机会好好地叫鞋匠擦得溜光,多天没有梳理的头发也借机好好地修理了一番,如此一下来,彭勇左右打量了一番,作惊讶状:“我平时看我们的戈指导员穿警服穿得比较多一些,没有想到穿上西装还是蛮潇洒的嘛。嗯,还蛮像那部老电影里的侦察员,这电影是我们小时候常看的,叫什么虎胆?”
“英雄虎胆。我可不敢跟人家比喽。当然,我是没有去修饰,不然的话,哼哼,…
警察就这个命,穿得那么整齐,两下就搞得你蓬头垢脑,得了吧,废话少说,看今晚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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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点左右,街上的行人已经比较稀少,我们悄悄地来到那发廊附近的一个角落停住脚步,我又向郭他们交待了几句,检查了一下刚买不久的手机,摸了摸插在腋下枪套的手枪,硬硬的还在。
因为前文多次提到枪,这里就再费一点笔墨。
枪支管理一直是公安机关管理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枪的问题不断出现,远的如杜书贵开枪杀人不说,就拿身边来说,也出了几起跟枪有关的事件。
一件是前文提过的法院执行庭的一个庭长酒后开枪杀人。
还有一件跟枪有关的那就带有悲剧色彩了。邻县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女儿和一个社会上的人好上了,但遭到爱其如命的父母的强烈反对,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女儿一时想不开,居然偷偷地跑到父亲房间,把父亲带回家的七七式手枪拿出来,朝自己脑门上就是一枪,这一枪自然要了她年轻的生命,但也将父亲的前程就此断送了。当然作为父亲的来讲,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就这样死在自己带回来的手枪上面,那份打击可想而知,据说,一夜之间,那个局长就白了头,一下子变得痴痴呆呆的,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再主持全局的工作是不大适宜了,县委决定让他退居二线,他也没有怨言。
还有一件事就有些好玩了:某县公安局的一个民警将配发的五四式手枪带回家后,那时正好是公安局长的女儿开枪自杀事件弄得沸沸扬扬,上上下下已经对枪支管理很严格了,领导也是大会小会地强调千万不要出事。那个民警生怕家里人会拿着枪去乱耍乱玩造成走火(走火的事情也出过不少),就干脆将枪的几个部件四分五裂,枪管放一个地方,弹夹放一个地方地将枪藏了起来,这下他以为万事大吉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家里的那个老父亲在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根枪管,这个老先生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就把它当作废铁扫到垃圾篓里去了,然后把它倒在门外的垃圾池里。等那个民警回来后发现枪的套筒没有了,急得火上墙般,一问老父,才知道作为垃圾扔掉了,一家人连忙跑到门口的垃圾池里找,翻遍了没有找到。有人便说是不是被清洁工用垃圾车装到城外的露天垃圾场去了,天哪,那垃圾场是有几千个平方米呀,没有办法,那倒霉的民警叫了一帮子弟兄哥们呼啦啦地来到垃圾场,开始了“大海捞针”,只可怜那些弟兄哥们忍着刺鼻的味道,整整折腾了一天,将整个垃圾场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是一无所获。那民警没有办法,只好自认倒霉,将这件事情上报,并写了一份极为深刻的检讨。局领导考虑到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就对其做出了记大过处分,因为背了处分,这小子搞了多年的警察到后来连个副股级的干部都没有提拔上。
鉴于如此,县局就专门召开党委会讨论是否要将所有枪支都入库集中保管。当时我在政工科,列席了会议作记录。
一个副局长首先发言说:“现在社会矛盾越来越突出和尖锐,干群关系也越来越僵,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冲击乡政府和派出所的过激行为。一把枪在手上用得好就好,用得不好不亚于是个火药桶。还有的民警在进村处理矛盾纠纷的时候,遭到围攻便开枪警告,这样做岂不是火上浇油?我的意见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分管刑侦的周副局长说:“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有个这样的问题存在,当民警在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眼睁睁地挨打甚至受到生命的威胁的时候怎么办?一个警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去保护别人?像现在穷凶极恶的人看来真不少,治安复杂,刑事犯罪层出不穷,作为半军事化单位的公安局,可以掌握枪杆子执法的公安局岂能连杆枪都没有,我看刀枪入库不是办法。”
一个党委委员随声附和,说了一些地方一些民警因为没有枪支白白流血甚至白白牺牲的理由,而且列举了罗建华这个一等功臣勇斗歹徒的例子:“如果罗建华当时没有带枪,他能够将歹徒击毙吗?说不定倒下的就是他了,共和国的警察英烈里说不定就多了一个他的名单了。”
分管治安的副局长说:“按照上级有关枪支管理的要求,平时下班后应该将枪放到枪库里去,在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再到枪库领出来,这其实是非常麻烦的事。第一,枪械管理主要是由治安科的一个同志来管理,按照规定是要实行双人双锁管理,另外一个人则安排秘书科的一个同志,也掌握了一把枪库的钥匙。意思就是说要取一把枪非得经过两个人。把两把钥匙拿上才有机会和可能把枪领走。这在没发生突然的情况下可能还好办一点,但如果一旦发生了突然情况,而这两个同志只要有一个去外面出差或办事或其他什么的情况下那不是抓了瞎?所以,我的意见枪可以发放到本人,但必须严格管理。”
张政委发言了:“枪是民警的第二生命,这么一些年来,在枪方面的确出了不少问题,存在很多的隐患和漏洞,其实说穿了,还是管理问题,仍然是配枪人员的素质问题。我认为,枪支可以发下去,但只能是实战单位,而且一个单位只能配发一支枪,只能科所队长才能携带。并且办理持枪证,佩戴了枪支的坚决执行五条禁令,不准佩戴枪支饮酒,这个做不到的不准配发。
研究的结果是:中层干部可以随身携带枪支,原则上一个单位只能保留一支。配发了枪支的同志必须严格执行“五条禁令”,不准携枪酗酒,发现了坚决收回枪支,并予以警告记过处分。
鉴于我是到温和派出所任指导员,符合配枪条件,便再次打了一个报告申请配枪,没有想到,局长很快就在报告上批了。
我欣喜若狂,立马赶到治安科,那时治安科正好购买了一批新枪,当我从枪库里领出一支货真价实的新“LS”式手枪时,也许是期盼的时间太久,那回领到枪,在手里翻来覆去了半天,看着那优美的钢铁造型,洋溢着雄性的阳刚之气,便遐思:今生今世能与枪为伍,也不枉做一回铁血男儿!
3
我收回了遐思,定了定神,朝那家看起来灯火辉煌的发廊走过去。
发廊取了一个普通的名字:靓妹发屋。
发廊就发廊嘛,还什么发屋,我有些好笑。
那家发廊其实并不大,一进门,就有一个妖艳的女人连忙起身,热情地迎上前来问:“先生,你好。”
我旁若无人般地扬扬头:“你这里有什么服务?”
我知道,我这个“嫖客”的戏要演好,关键就在于要像。
“洗头、按摩…你需要什么服务?保你满意。”那个妖艳的女人看起来可能是老板娘,满怀欣喜地介绍,在介绍的时候,我看到她特意走到门口,朝外面望了望,“老板,就你一个人?看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你这不废话吗,来这样的地方还要好多人呀,你猜我是哪里人?”我要的就是让她误认为我是外地人的错觉(不过事实上我也是外地人),我继续操普通话故意粗声大气地问,“你这里的小姐呢,怎么没有看到一个?”
“有,有,在楼上呢!”女人忙不迭地说。
狡猾的家伙,还狡兔三窟呢,原来名堂在楼上,不来侦察一下还真以为这里没有什么名堂呢。
“在哪里?带我去看一看。”我装出有些不耐烦地喝道。
“好,好,老板,楼上请。”老板娘笑容可掬。
老板娘带着我打开后门,拾级而上,来到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隔开了的小包厢,每一个小包厢都是瓦数极低的昏暗的灯光散发出暧昧的光芒,在经过几个包厢的时候,依稀可以听到一些淫声浪语,我心里想:你们的快活就要到头了。
“来,老板,看看,有哪些合适的?”老板娘把我带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包厢,因为灯光比较昏暗,只看见有两三个小姐在里面坐着躺着,很明显在等待接客。
一看到有人来了,那几个小姐像注了强心针一般,马上站了起来,搔首弄姿地凑过身来:“老板,我怎么样啊…”,跟电影里反映的解放前的妓院里的妓女一模一样。
我忍住那低劣的香水散发出的刺鼻的气味,故意说:“让我看清楚一点怎么样?”
其中一个看不出到底是多大的小姐浪声浪气地靠了过来:“哎哟,?(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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