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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那低劣的香水散发出的刺鼻的气味,故意说:“让我看清楚一点怎么样?”
其中一个看不出到底是多大的小姐浪声浪气地靠了过来:“哎哟,老板还蛮挑剔的嘛,看,我怎么样,包你满意…”说话间,那小姐的身体就往我身上蹭。
我有些骇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倒不是说怕什么,关键是这女人的肩膀明显地顶到了我左边腋下插着的硬邦邦的LS式手枪,幸好这头脑简单的女人压根就没有去想刚才碰到的硬硬的玩意是什么,还口里说:“老板,你放心,不满意不要钱。”
我看她并没有怀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怎么服务法?”
“吃快餐100元。”
我知道,她说的吃快餐就是那个一下,我扭过头问老板娘:“就这两三个?”
“还有呢,其他几个已经在上钟呢。”上钟就是“上班”,我知道这是行话。
“这几个不行,我要等那几个看看,有没有漂亮的。”
那个小姐一听,马上蹦出一句:“操,姑奶奶的,没有眼光。”说罢扭着屁股坐到椅子上懒得理睬我了。
我冷冷一笑。
“老板,不急,马上他们就要出来了,你等等,先喝杯茶怎么样?” 老板娘连忙说。
我一边点头,一边暗暗地用掏在裤袋里的左手按下了手机上的拨号键。
4
我装模作样接过一个小姐递过来的一杯水,还故意寒暄:“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
“一天能够接待几个?”
这个时候,那几个小姐完全把我当作是来寻欢作乐的人了,说话也毫不顾忌:“人倒是可以接待不少,只不过你们这里的行情太低,吃个快餐才100,遇到一些抠的,还要讲价,有的时候,生意不景气,80、60也得干呀。”
“你们一个月的收入不少嘛。”
“咳,要吃要喝要穿要化妆还要寄钱回家,一个月下来也剩不了几个钱。”
“那只能说明你的质量不行嘛,人家有些小姐,一年弄它个一二十万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故意逗她们。
“你看这是在哪里,拜托,这可是在县里,就那么几个人来玩,能有碗饭吃就行了?”
“你们为什么干这个?”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有个小姐似乎有些警觉地看着我,我忙说不好意思随便问问。
“干这个不是蛮好吗?总要比打工强多了。”
我掠过一丝悲哀。
“你们不怕抓吗?”
“这个我们可不管,反正老板会搞定。”
会搞定?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次我非得好好整治一下不可。
正说话间,我听到门口一阵喧闹,我知道,郭他们冲进来了。
那几个小姐一看到我在向进来的郭他们吩咐事情的时候,都惊讶地说了一句:“妈呀,你居然就是派出所的。”
我哈哈一笑。
这次战斗大获全胜,共抓获嫖客5名,妓女8名,老板娘也被带到派出所。
一个开张不久的发廊就被端掉了。这件事情很快在县城传了开来,致使一些从事这个“行当”的收敛了很多。一段时间,那些总喜欢玩女人的都犹如遇到克星,纷纷偃旗息鼓,即使有胆大的,也都是偷偷摸摸地来。
第三十八章 “恶人”传说
1
和乡下派出所相比,在县城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基本上办每件事都有人说情。往往事情才刚刚受理,当事人才刚刚带到所里,怀里的电话就会催命似的响起来。
郭鹏说:温和这个地方,是人是鬼都可以找到人来说情。
彭勇说:七舅八姨,表兄表妹,转弯抹角,往往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所谓的亲戚都来了,让你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我就对郭鹏和彭勇说:“你们放心大胆地去干,有什么事我顶着。”
我说这话的意思倒不是我有什么灵丹妙药和绝妙奇招。郭鹏和彭勇都在当地呆了几十年,关系网自然比我复杂得多,而我来到新安县才几年,相对来说,关系网自然要单纯一些,更何况我一个外地人,又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当地,无所谓有更多的顾虑了。此事我才意识到为什么当时公安厅在选拔的时候,不把我们分回到原籍去,原因应该就在这里了。
基于这样,我就做起了“恶”人。对于这个“恶”人,我是这样理解的:大凡执法,难免要得罪人,哪怕你是对当事人进行了最低限度的小额罚款——50元。虽然钱不多,但一旦那张人民币被法律也好,被我们这些执法者予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予以充公也好,作为当事人来讲,他可能想得更多的是经济上的一个损失、精神上的一次打击。如此一来,他会对我们这些执法者千恩万谢?他只会表面上说谢谢宽大处理心里却嗤之以鼻:哼,这些家伙!
久而久之,我就感觉到似乎很多人对我产生了敌意,这可能是以前在机关的时候所未有过的。我知道我在做“恶”人的时候肯定是要得罪一批人,但这批人是谁?是我的上司我的同事我的朋友还是认识的不认识的?
这时,我就不得不佩服李所长的精明。他美其名曰调动两个警务区的积极性,给予分管领导的充分自主权。其实有的时候想起来,他是避其锋芒,把我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做一回“恶”人也是做,做多少回也是做,那就“恶”人做到底吧。
前面说过,抓赌抓嫖往往是派出所维持正常运转的主要经济来源。每月一万多元的罚款任务不得不要完成,否则你的差旅费、岗位津贴、夜班费,七七八八加起来三百来元的补助去向哪个要?任务没完成,这三百来元你就不要想得了。
有了这个压力,那就逼得我们经常性地在大街小巷乱窜,有的时候弄得鸡飞狗跳也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我们这是依法办案。打击赌博嫖娼是我们公安人员应尽的职责。
因所里总共也才十一个人,除去内勤,其他人每三天就得当班一次,每次当班是三个人,一夜通宵,任务是在所里值班和夜间巡逻或借此机会出去抓赌抓嫖。
2
这天晚上,又轮到城南警务区的几个人值班。
到了例行的巡逻时间,彭勇将所里那辆面包车发动,慢慢地溜出了派出所大门。
晚上月亮很好,很皎洁,我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应该是情侣最为浪漫的时候,想当初在师大和苏蓉谈恋爱的时候,经常性地在月光下漫步,卿卿我我,只可惜,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我苦笑了笑,摇摇头。
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在街上转了几圈,彭勇一个劲地打呵欠,便把车停在了路边:“眼睛都睁不开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就在这休息一会吧。”
我说:“行呀,方向盘在你手上,还不是你说了就行。”
“哪里,你是领导。”
“什么狗屁领导,还不是和你一样要去巡逻,这还叫领导?人家真正当领导的早就睡大觉了,哪里像我们白白在这里耗费汽油。”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
彭勇说:“我看这样巡逻也没什么用。我们在这边巡,说不定人家跑到那边偷去了。”
我说:“如果能像以前那样发动老百姓也来巡逻就好了,群防群治,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嘛。”
郭鹏却说:“综合治理,说说而已,人人有责,人人无责。谁都没想着怎么去预防犯罪,反正发了案有公安机关嘛。”
我有些不耐烦地接了一句:“我们这巡逻除了预防犯罪外,还不是想能抓个现行。案子破不了,公安不挨骂谁挨骂?”
“抓现行哪有这么容易,我在温和派出所的时间也不短了,当过的夜班可以说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抓现行还没有抓过呢。”
“这样还能抓现行?笑话,开着警车在街上转,傻瓜看到了你也会跑呀。这样巡逻顶多吓吓胆小的,还不是照样有人顶风作案?”
郭鹏接了话说:“不过巡巡也好,瞎猫撞死老鼠,撞上了是好事。撞不上,也表示我们公安机关在工作。”
“戈指,我们去糖厂看看,那里很久没有抓过赌博,看看今晚运气如何?这样转来转去,有什么意思?”彭勇突然建议。
我觉得有道理,同意了。
彭勇将方向盘一拐,往糖厂的住宅区驶去。
3
一进入糖厂的住宅区,我们几个人就下了车,在黑暗中寻找那还有光亮的楼房。
我们一边毫无目的地一栋楼房一栋楼房地转悠,一边纷纷竖起“顺风耳”,认真地辨别在寂静的夜晚发出的一切声音。要有一对“顺风耳”应该是基层警察必须练就的一项“本领”。对于这个“本领”我往往是自愧不如:有些资深同行可以从一片嘈杂的声音中辨别出是在打扑克牌还是打麻将,而且能听出是打什么牌,从而判断出是赌博还是娱乐,是大赌还是小赌。
本来抓赌也讲究个“人赃俱获”,就是一般来说桌子上要有那花花绿绿的东西在,那十有八九是赌博了。但有的人来得聪明,桌上不摆钱,以登记数字来算总账,这就要看你的判断了。
在县城抓赌不比在乡下,乡下老表来得更老实和淳朴一点,见的世面也少,往往一见有警察冲进来,就吓得语无伦次,手发软腿发抖,不待我们过多地开口就乖乖招供。所以在乡下抓赌十次十次不会怕冤枉人,“一吓二唬三许愿”,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套出情况来。但是在县城就必须来得谨慎一点,这点郭鹏事先就提醒我:在县城抓赌抓嫖一定要讲究证据。
这我当然知道。县城的居民说不准哪个就是有头有脸有关系有知识有法律意识的人,所以我的指导思想是“打蛇打七寸”,看准了下手,一下手必定准和狠。
凭借“顺风耳”,我们判定有一栋房子的二楼正在赌博。这时我又发现乡下和城里还一个区别就是:城里人住的都是几层楼的套房,不像乡下的房子多数是那么一层,里面的活动往往一览无余。而城里的房子到处是防盗门防盗网包得严严实实,即使你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分明是赌得正酣,你多数时候也是没办法只有干瞪眼,因为你没有办法强行进去,即使待你进去了,他们几个人早就偃旗息鼓,神定气闲地在喝茶嗑瓜子,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么你只有讪笑的份。如果你硬要说他们刚才打了牌赌了博,遇到蛮横一点的就抢白得你瞠目结舌:你说我们赌了博,拿证据来!
所以,要想进住宅小区里抓赌属于抓赌行动中的“高难动作”,往往都是败兴而归,收效甚微。后来几次我们也想出了一些办法,也抓获了几伙规模不小的赌博。
第一个办法就是蹲坑。这种“蹲坑”就是傻乎乎地站在门边等,一来等里面的闲人出来或外面的人进去,瞅这空档的机会冲进去十有八九是稳的,因为在这些人看来,是在安全系数最高的家里赌博,所以钱丢得到处都是,这样一来,“人赃俱获”,就是神仙也不敢作声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把门骗开。这种办法试了几次,效果不错,那就是我们假装找人,敲门,里面的人有的没有任何警惕就开门;有的则有些警觉便会问找谁,你这下可以说一个名字(当然最好是住在这一块的有可能他们也熟悉的名字),那么他就信以为真了,门一开就好办了。
我四处观察了一下地形,觉得有了办法:二楼没有封阳台,借旁边的水管和附属建筑可以攀爬上去。
我看看其他几个人,彭勇,身体笨重,行动有些笨拙,爬楼对他来说有些勉为其难,郭鹏,他年纪比我们大,行动也不大方便,那只有我这个“瘦猴”上了。
我几乎未费吹灰之力嗖嗖地爬上了二楼阳台,通过窗户,只见四个人正在厅堂里赌得正酣,桌子上花花绿绿地放了不少钱。
我向下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敲门冲进去。郭鹏会意,马上带着彭勇、欧阳东从正面“攻击”。
一听敲门声,我看见四个赌徒手忙脚乱地藏钱,我一声大喊:“你们四个人不要动,我们是派出所的。”
那四个赌徒显然没想到阳台上居然爬了一个人上来,知道一切都被掌握了,只好垂头丧气地开了门。
4
将四个人带到派出所后,大家就分头问开了材料,正好四个人,一个人问一个,这样来得也快。
没有过多久,就见郭鹏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把我叫到外面,轻声说:“戈指,这里面有个是沙河镇的镇长。”
我头“嗡”的一声,沙河镇的镇长!他妈的镇长参与赌博?
我走进另外一个办公室,来到郭鹏讯问的那个人面前,只见那个人看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确是年轻有为,看得出他很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也可见其貌似无所谓的背后掩藏着一丝慌乱。
我心里想,年纪轻轻就是一镇之长,看来在乡镇干,上得还真快呀,如果我在乡镇搞,是不是也有机会这么快?在公安局搞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刚刚提的正股级干部,有个所谓的红头文件罩着都没有用。不过,像我这样看来到哪里都属于不开窍的,想当镇长,估计也是行不通的。
看坐在面前的这个年轻的镇长,估计也是靠“厚黑学”混上来的。我对其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厌恶感。
“这是我们派出所的戈指导员。” 郭鹏指了指我介绍道。
“我是沙河镇的镇长。”镇长不失傲慢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没有伸出手去,这时,在我的眼里,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镇长了,而是我公安机关抓获的违法人员。
他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眼神里掠过一丝敌意。
“你为什么赌博?”我一本正经地问。
“嘿嘿,回来休假和朋友玩玩,嘿,玩一玩。”镇长毕竟是镇长,他讪讪地回到椅子上坐下,本来想把二郎腿翘起来,但可能是意识到地方不对,马上将腿放了下来。
我正色道:“玩玩,这么大的赌注,还是玩。”
这个时候我已搞清楚了:其他三个人都是社会上的老板,玩打麻将二十元一个炮子,在当时来讲赌注是很大的。据其他三个人供认,这个镇长已经赢了几千元了。这说不定就是书上说的故意输钱实则行贿的常用做法?!打业务牌?
我有些鄙夷地反问:“怎么玩?”
“嘿,两元一个子,打得小,娱乐娱乐。”那镇长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居然不买他的帐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级别比他低的外地人,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我是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股级干部,而他是正科实职的一镇之长。他呆的那个镇我也知道,是县里最大的一个镇,而且县领导经常去视察,算得上是县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有些讪讪,丢出一句硬梆梆的话:“戈指,这件事就算了吧。”
那口气明显有些居高临下。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我还是克制住了,奶奶的,到了派出所还这么牛,在镇里还不飞扬跋扈颐指气使?我看这样的官顶多也只会吃喝嫖赌,溜须拍马,没有什么真功夫的。我就不露声色:“你说怎么个算了?”
“放我们走,缴了的钱就算了。留给兄弟们喝喝茶。”镇长以为有缓和的余地,拿出了昔日养尊处优发号施令的架子:“到时到我镇里来玩一玩,吃吃野味,喝两杯酒,钓钓鱼,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嘛。”
这段时间我潜下心来看了不少的官场小说,一些官场小说里描绘的低层次的官员的市侩、傲气、不可一世、媚俗的嘴脸,不正是眼前这位一方大员的真实写照吗?
我就看不得你这副嘴脸。我想法已定:“对不起,这样做恐怕不行。”
“那你要怎么办?”镇长有些急了,脸色也变了,他全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不买账。声音生硬起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终于火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兄弟,都在场面上混的人。作人做事不要这么绝吧,山不转水转,何必呢?”他丢出一句话。
我听出了那已是带有明显威胁的口吻,坚定地摆了摆手,“不要说了,就这样办吧。”
我扭过头对郭鹏说:“郭所长,出来,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办公室。
“好啊,姓戈的,你有种,你不要哪一天撞到我的手上。”镇长气急败坏。
5
院子里,月光一泻入水。我乱成了一团麻,没有想到,到派出所不久就遇到这么一件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以前在派出所抓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关系的乡下老表,可在县城,鱼龙混杂,一下子就碰到了这么件头痛的事情,我刚才这样做,对吗?
很明显,处理了他,必然带来一系列的后果。不处理?可违法必究执法必严不是一句空洞的言辞,应该是法律工作者尤其是身处打击犯罪最前沿的警察落实到实际行动中去的最根本的使命,也可以说它是一名警察的生命和灵魂。失去了这些,也就失去了执法的勇气呀。
我不能拿法律当儿戏,当联系感情平衡关系的筹码!
突然间,我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戈指导员吗?我是县政府办的肖主任。”口气里同样透出居高临下的傲慢。看来政府部门的官员都养成了这么一种态度,好像个个都是老子天下第一。
“?”我脑海里搜索着这个自称是县政府办的“肖主任”。
“哦,你好!”我半天都想不起来这位肖主任是什么样子,应该是素不相识,他打电话干嘛?莫非是…
“是这样,刚刚被你们抓的那个镇长是我的朋友,在处理上看能不能关照一下。”果不其然。电话里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说,该怎么办?”我想摸摸他的底。
“大家来日方长,我看就算了吧。”口气不容置疑。
“是这样的,肖主任,四个人赌博了,一个人不处理,不行呀,这明显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公安局法制科也过不了关呀,这样行不行,他就少罚一点…”
“你看着办吧。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镇长是县长的人。”说罢,那头的电话断了。
我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处在了一个漩涡的中心,一个赌博案触动了几个科级干部,甚至还牵到县长,怎么来平衡这些关系?
我问彭勇:“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彭勇摇头:“你是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这小子。”我白了他一眼。
我问郭鹏,“你是老公安了,你说怎么办?”
郭鹏沉思了半天:“今天,你算是把那两个科级干部得罪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看来只能是硬着头皮了。”
“得罪了就得罪了,管他呢。他们又管不着我。”我满不在乎,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里还是底气不足。
郭鹏摇摇头:“你不要想得那么天真,也许在隶属关系上,他们的确管不了你,管不了你的工作管不了你的提拔任用,但你怎么知道以后他们管不着你?你呀,想想看,今天他们是县政府办主任、一个镇的镇长,明天说不定就是副县长或者到我们这个温和镇来当书记,刚才那个镇长讲山不转水转就是这个意思,到那时说不定就直接管到你了。”
“还有,你应该这样想啊,今天表面上是处理了那个镇长,但你其实是得罪了一大片,因为这个镇长和县政府办主任他们都有自己的关系圈子,而且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关系圈子,这件事之后,作为他们两个人来讲,都会认为你没有买帐,没有买面子。这个面子,对于他们来讲,是个很大的面子,或许一生一世都会记住,记住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指导员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甚至更可怕的是,或许那个镇长,或许那个肖主任会将这件事跟县长讲,你想想看,这件事他们口里说出来,不把你说得一塌糊涂?”
“这么严重?”我吸了一口冷气。
“其实我已经有个初步的想法,就是那个镇长罚款1000元,另外三个人罚款2000元。这样不是照顾了他吗,就罚1000元,比人家少了1000元,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呀?”我急了。
“这东西呀很微妙,表面上是我们买了帐,给了他们面子,但事实上他们不会领你的情,反而会说你死板,一根筋,脑瓜子不得转,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要处理,可以说,如果这个事情不处理,他们两个人会很感谢你,会说你这个人很会办事,反过来,如果你硬要处理,哪怕是罚50元,他们都不会舒服,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被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指导员给处理了,人家能舒服吗?”
我语塞:“但我总不可能不处理呀。”
“是呀,问题的焦点就在这里,你不要小看罚款,这里面可有很深的学问了。所以李所长精明,给你这个自主权,可这个权利不好用。”
“他们应该去找局领导给我打个招呼不就行了。”我心乱如麻。
“这种事他们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到处去找关系,闹得满城风雨,而对于那个镇长来说,晓得的人越少越好,那个县政府办主任肯定是他非常好的哥们。”
我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事已如此,没有办法,总不能其他人处理,就他一个人不处理,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有什么办法呢,吃了这碗饭,以后肯定还要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能照顾那么多。”
“我不会拿法律跟人情做交易的。”我扭头对彭勇说,“你去宣布吧,就说是我说的,那个镇长罚款1000元,另外三个人罚款2000元。”
其实,我知道,不管怎样处理,这两个科级干部我算是结下了“梁子”。
突然之间,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看来,县城这个地方的水还真深呀…
第三十九章 弄“权”之道
1
碰上老相识,最烦的就是别人问我现在怎么样了,因为他们大都知道我是优秀大学生分下来的,是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常常要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要说大家好像忘记了我的来头,连我自己都有的时候忘记自己是谁了。我往往只有可怜般地挤出笑容,然后长叹一声:“就这样了,还优秀大学生,狗屁。”
层出不穷的案件,前仆后继的形形式式的当事人,已占据了我的绝大多数时间。整天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打交道,时间一长,我觉得自己身上已有了与其他人无异的气息。我发现我变得和其他的弟兄们一样的粗俗,一样的疲沓,一样的大吃大喝,只是还不会喝酒,尚能时刻保持一副清醒的头脑。我越来越变得沉默了,说话也不多,并慢慢养成了训斥别人的怪脾气。对于警察这份工作,我已没有了多少激情和冲动。身边的一切好像都不如人愿,又好像全是在意料之中。热情早已经消失,换之为对这个职业的一种厚重的认识和对现实的一种无奈和冷漠。
我不禁怀恋起清纯的学生时代来,便寒酸和懊恼同时涌上心头,我自诩为事业型男人,可现状不能不让我后悔。与其这样窝在小小的新安县一天到晚干一些没油没盐的事情,那我当初豪情万丈地跑下来干吗?一想到这些,我就叹气。觉得从前的雄心壮志,从前的意气风发遥远的已像个一醉千年的梦了…
一天,在办公室里,大家利用空闲的时间把近一段时间所办理的治安案件的案卷整理了一番,之后,彭勇很认真地对我说:“你知道吗?现在有些人背后说温和派出所的戈指导员一本正经,很难说话呢。我好几次在外面听人家说过。”
“我知道,还不就是上次那个镇长的事引起的。他们在背后乱说我已经预料到了。”我心一紧,但嗤之以鼻。
“不仅仅这个,这些人里面还有我们公安局的中层干部呢。”
还有自己人?!我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立刻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原来就在前不久,因为一个赌博案子和一个寻衅滋事案子,邻近一个派出所长和交警大队一个科长找过我,要我予以关照处理,我只是在可以关照的幅度内给与了考虑,但很明显,这两个人是不会很满意的。一个要我不予罚款,一个要我不予处罚,这怎么可能呢?
我有些烦了:“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执法办案,必然会得罪一批人,即使绞尽脑汁想办法照顾,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除非不干了。”
彭勇说:“何必呢?说不定你以后也会求到他们呢。”
我没有好气地说:“我就不求还不行呀,我才不会这么傻,如果哪个违法了犯罪了,自然有法律处理,我到时就说你自己去办,我办不了,我能力有限。”
彭勇摇了摇头:“人不求人一样大,但一个人总有求人的时候呀。唉,没有想到我这个同学竟是这样倔。”
我苦笑:“你还不如说我迂呢。”
“戈冰剑呀,我们是老同学,现在我以一个老同学的名义劝劝你,我觉得你不贪不占这是好事,但是如果你一身正气,每天板着个脸,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说到底,这里有个度的问题,怎么合理的把握好尺度,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技巧。你应该知道掌握的,就好像那几件事情,你完全可以机动灵活一点嘛。你为什么就硬要这么死板呢?”
我不作声了。
2
一直在旁边没有作声的郭鹏从位置上走下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戈冰剑,以前我是你的老领导,当过你的师傅,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现在我以一个老所长的身份,聊一点经验之谈,怎么样?”
“师傅发话,我愿意洗耳恭听。”我往他的茶杯里续上了水。
彭勇就不高兴了:“好好好,我人微言轻。”
我笑笑:“别这样想,姜终归是老的辣嘛。”
“其实,在派出所工作什么事情都好办,就是在处理这个关系上难办,我之所以为什么会下台,我后来想了很多,觉得固然跟那大气候的教育整顿有关,不小心撞到了枪口,但那问题应该还不至于到免职这一步。究其原因,就是没有在关系上处理好。我这个人品性怎么样,你们也清楚,也是不晓得转弯的,一根筋到底。在我当所长那么几年,案子办了不少,碰到过不少说情的人,接到过不少说情的电话,这没有办法,这是中国的特色。事情出了以后,我就在想是不是丁局长要我办什么事情而没有办好,想得我头都痛了,才想起估计是他当政委的时候,好几次他出面说话我没有过多的在意,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或者叫没有办得让他很高兴,那时一心想把所里的工作搞上去,在处理一些这样的关系上没有费很大的心思,态度就跟你今天一模一样,好像无所谓,其实呀,学问非常大,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呀。”
“在原来的所长手上,就开始将权力下放到警务区,反正到月底看完成罚没款任务如何,其它的一概不管,这下案子经办人的压力就大了起来,就拿现在你处的这个位置来说,多少有一定的案件处理权限,人家都要找到你这里来,那么你一定要谨慎地对待。大凡嫖赌逍遥的,县城就这么大,七拐八拐,是人是鬼总能找上一些关系。而且在县城出面说情的大多是领导、同事和朋友。作为经办人来讲,这下绝对不能小视他们。他们说的是情,体现的是钱。罚多了,是不给面子;少罚一点,够朋友;不罚了,是兄弟。”
“所以在这个上面最能够体现那出面的人面子价值多少,有些领导和同事或朋友的电话来了,你必须很好地琢磨这层关系,千万马虎不得。如果是领导的,那还要看是哪一级的领导,是县领导还是局领导,局领导是主要领导还是一般的局领导,你都得好生对待,有水平的领导说话都是很圆滑的,既要你依法办事,也不忘暗示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而作为下属的本事就体现在这里,如果你装聋作哑,想对待其他说情的电话一般那是大错特错了,因为这毫无疑问是要向领导交差的。如果毫无原则、义无反顾的按领导意思办了,真出了事还得自己担着,这里面你就得好好把握违法与犯罪的界限,千万别稀里糊涂地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当然本事最大的就是既按领导的意思把事办了自己也不承担多少责任,那就是一种境界了,可有几个人有这个修炼?毫无疑问,要好好掂量着办,当然不罚不处理是不可能的,领导的电话听久了,我们还是可以听得出意思,如果要不罚,领导也不会让我们为难,一般会直说,大多数领导会说哪个人找了他希望你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关照关照,我们就会看着办,该教养的可以改为拘留和罚款,该拘留的可以改为罚款,该罚款的在金额上肯定要比其它人少,其他当事人即使有意见,但顶多发发牢骚,最后只能怪自己没有关系。”
“好就好在,现在派出所办的多是治安案件,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感谢《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中所规定给我们的裁量权限。罚款罚久了,我们也可以琢磨出门道来。比如赌博罚款最高限额是三千元,如果赌得比较大,则往最高处宣布,这个权利就凭我们一张嘴。”
“这个权利一旦滥用,那不知要肥多少人呀。难怪有些人玩得比较溜,活得比较潇洒。他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吃喝拿卡要甚至发财。”我很不服气。
“这个你不服还不行,人家有的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彭勇插言。
郭鹏继续高谈阔论:“打个比方讲,抓获一伙赌博后宣布的是每个人罚三千,这时如果关系人打电话过来,你就要好好看关系如何,是领导,则减三分之二,交1000元就出去,当然不可能不罚,除非领导有明确指示,一般这种情况比较少,领导也知道,不罚是说不过去的,在交罚款的时候,还特意要交待:如果其他人问起来,你就说罚了2000元,那先行出去的赌徒绝对会点头如啄米般;关系一般的打电话过来,则减三分之一,罚2000元拉倒,少了1000元也算是给了面子,对赌徒对说情的人都给了台阶,对赌徒来说最起码也可以免受关在羁押室的苦楚,对出面的来讲,多少有个交代;那么没有关系的呢,则只好乖乖地让家人如数掏出赎身般的人民币,实在是家境困难的,那只好让他坐一段时间羁押室,然后听任他磨破嘴皮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家里会因此家破人亡,你就可以考虑给他减至三分之一,还可以不忘训诫一番,说考虑你什么什么的…”
这就是诀窍?我啼笑皆非。
“你听我的没有错,大家谁不这样办?”郭鹏意犹未尽。
我虽不以为然,可仔细一思量,觉得还真不无道理呀。
3
没有过多久,我又碰上一件棘手的事情:某某局一个副局长在一个发廊里正要行那事的时候被当场逮住。
不过那时候我们进去得稍微早了一点,虽然男的女的已各自扯掉了象征文明的布,但那男的讲究情调,还处在酝酿阶段,还未正式干那原始的活。
后来将这个人带到派出所,得知是某某局的一个副局长,按道理,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认为这个副局长会央求我们悄悄处理拉倒算了,哪里晓得这家伙居然还很傲慢,和我们争辩按摩与嫖娼的区别。对于这种现象,我们碰到过很多,往往我们就拿出最高人民检察院的解释:“只要已经谈好价钱,已经着手实施卖淫嫖娼的行为,尽管未结束,一样可以认定。”弄得嫖客干瞪眼,哀叹:做没有做成,还落了个嫖客的名声。
哪里知道,这家伙据说和局长是战友,居然捅到局长那里去了,反而说我们他干扰正常的按摩。
我真的没有想到世道上还有这样不知道廉耻的人,明明是这家伙已经和发廊里的妓女谈好了价钱,身上的遮羞布都扒了,还在调情阶段就让我那几个弟兄闯了进去。
该副局长振振有词:我喝醉了酒,只觉得头痛脑晕,我也不知干了什么,反正我没有干那事,不信你们可以去检验嘛。
我们听了好气又好笑,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估摸局长被缠得没有办法,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没有抓到现行,有动机还没有行为,顶多算个嫖娼未遂教育教育算了吧,有什么办法呢,这边是多年的战友,不给点面子又说不过去。
我敢怒不敢言,想想局长也的确为难,算了就算了吧,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指导员惊动了局长大驾,亲自打电话过来,还敢不听话?
我只好叫那副局长走人,在走路的时候,那副局长头扬得高高的,连一声谢都没有。
彭勇望着那人的背影,呸了一声,下次不要再撞到我手上。
我无可奈何,埋怨道:“你们怎么就不晚一点时间进去,哪怕是晚一分钟进去也好呀。”
“鬼晓得,这家伙这样的事还会去找关系。”彭勇心里不舒畅,狠狠地说。
“哼,不找,开玩笑,处理过一次,就意味着你曾经是违法人员了,而且还有几千元的罚款呢,你上次不是罚了人家一个单位的纪检书记吗,乖乖,5000元一分都没有少,满贯了。”郭鹏将记了一半的笔录“哗”的一声撕掉了。
4
说起那件事,让人好笑。
那是在局里组织的一次统一行动中,我们在清查一个发廊的时候抓获了一个正在快活的嫖客,那嫖客将近五十岁,一看到几个弟兄有些如狼似虎地冲进去,吓得那家伙都差点缩了。
我后来就和我的弟兄们开玩笑说以后你们要文明一点,要预先通知一下,不要一下子猛地冲进去,不然真的把人家吓成了阳痿,我们还负不起这个责任。
对于现行嫖娼行为,照例是我们要把嫖客和妓女一起带到所里,然后分开来讯问。正当我将那妓女带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她在低声嘟囔:“怎么搞的,他不是派出所的吗?”
我一时没有反映过来,还让她在椅子上坐下,那妓女有些战战兢兢地问:“我想请问你们这个县城有几个派出所?”
“这是你问的吗,怎么你不相信我们是派出所的呀?就一个派出所,你听清楚,我们是温和派出所的民警,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希望你如实回答。”我厉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老实回答,只不过,怎么会呢?…”妓女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下让我注意到了。
我停住了记录的手:“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警官,我,我想问的是那个人不是你们派出所的?”妓女怯生生地问。
“哪个人?”听她这样一问,我也有些糊涂了。
“就那个刚才和我那个…那个的那个人嘛。”
“扯淡,那个人怎么会是我们派出所的?你胆子倒不小啊,居然敢诬蔑我们公安警察啊…”我一声断喝。这时我才明白她的意思。
“真的,那个人的确说过是派出所的,他怕我不相信,还掏出了他的名片给我看呢,我当时瞄了一眼,只看清是李什么,好像上面还有所长两个字。”妓女也一脸的惶惑,认真地说道:“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乱说呀。”
“啊?”我和彭勇面面相觑,还真的有这样邪门的事情?我们派出所就只有一个姓李的所长,难道她接客多了,记错了是谁给她看了名片?但她明明说的是派出所的,还知道一个姓李的所长,难道?我们不敢想下去了。
“现在我问你,如果你说了半句假话,我饶不了你。你说,到底是谁告诉你说是派出所的,又是谁给了名片你看,你可不要记错了乱说。”
妓女一看我的表情有些恐怖,连忙说:“我绝对不会乱说。是这样的,那个人,就是刚刚和我一起,一起被带到派出所来的那个人,今天是第二次来,他曾在上个礼拜,礼拜几我不记得了,那一次我们在一起那个…那个了以后,我看他有点像是吃工资饭的,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本来我们干这一行是不会这样问的,我就问他你在哪里工作,可能他也觉得惊讶,认为我猜到他是吃工资饭的很有些眼光,就反过来要我猜他的身份,我随便猜了几个单位,当然我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他是搞公安的,后来他有些不耐烦了,就主动告诉我说是派出所的,你说我怎么会相信?即使是人家也不会说呀,我就笑他算了吧别吓我,我们既然搞了这一行就不怕被抓,他看我不相信的样子,就急了,从口袋了掏出一张名片,我接过一看,在当时这种情况下我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好像是某某派出所,李什?(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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