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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想好了没有?”雨侬坐在椅子上,仰头向上望。方才,老吉格斯说推举她担任主席是有条件的,但问他是什么条件,他却要想一想。
“你再等一下。”他无耐地摇了摇头。就这么放弃丁少梅,真是可惜。那小伙子不论是智力还是野心,都是此时此刻担任这个职位的最佳人选,自己怎么就没把他控制住呢?罢了,罢了。他向下对雨侬道:“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我还会从香港回来,到时候……。”
“到时候我远接高迎。”雨侬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是说,这情报市场到时候你得还给我。”事已至此,老吉格斯不得不厚起脸皮。
雨侬故意沉吟片刻,说道:“要不这么着,等我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我会自动把权力交还给您。”你能不能这么长寿,只有天知道。
老吉格斯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英国政府已经基本上放弃了对本地的保护,日本兵冲进来是早晚的事。与其在宫口贤二的威胁之下经营情报生意,他宁可回老家去酿威士忌。
“好吧。”他走下讲坛,说道。“不过,丁少梅可不好对付,要不要……?”
“别,”雨侬连忙止住他要提出的建议。“小丁是我自己的事,您只管在开会时主动提出辞职就行了。”你清除对手的办法向来只有一个——暗杀。我可不能让你动丁少梅一根毫毛,他只是不懂事而已,罪不至死。
对丁少梅现在的处境,雨侬很是担心。他回国只有几个月,可惹上身的麻烦却太多了,给自己树立的敌手一个比一个强大。日本人那里,华北司令部首先是一个大麻烦,日本人穷,没见过大钱,如今两千多万块钱被他平白骗了去,岂能与他干休?宫口贤二也是一个问题,他只想通过丁少梅来控制情报委员会,绝不会善心到帮他成家立业。她相信丁少梅有自己一套想法,只是,想要利用日本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终结果更可能是给自己套上一只沉重的枷锁。德川信雄利用小丁完全是出于个人的目的,这个老间谍人情熟透,对小丁这种没有经验的新手,他会像玩弄木偶一般地玩弄他,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小丁自以为能力非凡,但是,他联合了英国政府与德川信雄共同对联银券发动的狙击行动,又遇到了横滨正金银行与中国联合储备银行的顽强抵抗,弄得他已经破产。
他留在本地已经不安全了,得尽快把他弄走,不论是英国还是香港,哪怕是把他送到冀东去,也比这里安全得多。雨侬望了一眼老吉格斯,问:“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杀了他太可惜了,可如果不杀他,对你将来是个极大的威胁。我可不想情报市场落在日本人手里。”老吉格斯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这件事我有分寸?”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能把女儿还给我,我可以放他一条活路。”
“一言为定。”雨侬伸手与老吉格斯相握,他们的这笔买卖算是成交了。她只对一件事没有把握,就是范小青,那姑娘是个魔,绝不会老老实实地放弃丁大少,跟她老爹去香港过苦日子。
这边一切谈妥,老吉格斯自然给上门挑战的丁少梅吃了个闭门羹。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丁少梅决定自己动手抢夺委员会主席的位子。
“你是说把黄金全部运走?”包有闲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雨侬。丁少梅却把眼闭上,细细地品味着她这话里边的味道。这不算是个坏主意,他想。把黄金运到国际市场上去,不论是香港,还是纽约,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机遇。如果他们得到的情报准确,德国人在冬天以前必定会入侵波兰,美国会怎么样不好说,但英法两国绝不会坐视不理,宣战的可能性极大,这样以来,就又是一场世界大战。
对战争反应最敏感的莫过于黄金,欧洲战事一起,世界黄金价格必定暴涨,手中这40多万盎司的黄金,会是一笔不小的筹码,可以让他在世界黄金市场上有一点作为。然而,那样以来,也就仅仅是发财而已,与抗日无关了。
运走?不,只能说是是偷走这批黄金,从此,他会是一个世界级的富翁,只要波兰的战事真的实现,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是富翁,也只是个国破家亡的有钱人而已,于国于家毫无用处。二十几岁就变成个有钱的废物,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想法了。
“你在国外照样可以为国效力,可以向国内输送物资,宣传抗战,可做的事情多着呢。”雨侬极力劝说。“要是我有你的本领,我不会窝在这么个小地方,还天天冒着生命危险。我会把我的才能发挥到极致。”
丁少梅冷冷道:“父仇未报,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我替你除掉德川信雄。”范小青很想出国去玩一玩。
“不行,我要看着他剖腹自杀,这是我们的协定,也是我对他的承诺。”大英雄岂能干暗杀的勾当?
雨侬道:“你知道在船运公司是谁在袭击你们?是德川信雄派的人,不是华北司令部。”
华北司令部确实不该暗杀他,他还欠他们一笔巨款没有还上。但他也不相信德川信雄会下作到进行暗杀,以他的资历、在情报界的地位与八十几岁的年龄,他不可能不顾及声誉,食言而肥,在这一点上,他应该比老吉格斯强一点,那个苏格兰老小子倒是什么都敢干。于是他道:“我不相信,德川信雄不会这么愚蠢。”
公司的接待员进来说,外边有日本人求见。丁少梅出来一看,是找他讨帐的日本人中的一个,后边跟着两名穿便装的日本兵,腰间鼓鼓的,想必是带着武器。“丁先生,”来人鞠躬。“司令官命令我们保护您的安全,在还帐之前。我们4个人分4班,全天保护,万里无失。”他的汉话不大好。
“一边呆着去,我哪里用得着你们保护,你当我是汉奸啦?”他有些烦心,照这样下去,这个地方越来麻烦越多了。也许雨侬的话有些道理,但要让他就这样离开本地,他绝不甘心。
“你答应了吧。”雨侬低声请求。
“黄金可以运出去,但我绝不离开本地。”丁少梅口气生硬。他恨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如果成功地袭击了联银券,这会儿德川信雄早已自杀,而他也该被尊为了不起的民族英雄。
“有艘英国邮轮东方公主号,要在塘沽停靠两天,周日中午启航。我想,还是用英国人的船比较安全。”包有闲举着手中的《航运快讯》道。
丁少梅摆了摆手对包有闲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要亲自押运。”
“我让宋百万跟他一起去,也能保护得他周全。”雨侬提出建议。
“剥皮宋?他倒真是个合适的人选。”丁少梅从鼻子里哼出两股气,没再说什么。这件事只是有些对不住左应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5天后他的支票兑不出钱来的时候,再给他解释吧。反正在国际市场上赚的钱,会有他一份。他怕的是这位土匪岳父对国际金融一无所知,那他可就解释不清了。
丁少梅去黄金市场转了一圈,后边“保护”他的日本兵驾着辆破道奇汽车亦步亦趋。范小青笑着问:“咱们甩了他?”她的本特利只要略一踩油门,发动机能上一万转,日本兵跟本追不上。丁少梅笑道:“不必了,没事的时候尽管让他们跟着,我早晚给你找个机会,好施展你的疯狂驾驶术。”
黄金市场重归平静,价格在160元附近徘徊,交易清淡得很,所有的投资商和经纪人都满面严霜,向丁少梅怒目而视。他是个“祸头”,带累所有人都赔了钱。
从今往后,这里就没他什么事了,至少暂时他不会再有生意可做。今天是周五,周日委员会开会,不知道雨侬把选票拉得怎么样了。看上去,她好像是挺有把握,但她不知道,大皮埃尔已经掌握在宫口贤二手中,他现在稳稳当当地有5票在手,只要老吉格斯同意表决,委员会主席非他莫属。
眼下的难处在于,如果屁股后边总跟着一批帐主子要债,这个委员会主席做着也没多大意思。盼望着欧洲的战事快快打起来吧,这才是他翻身的机会。
67。黄金的前途
宫口贤二的汽车在德川信雄门前停下来,但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向隔壁的房子望了几眼,院中静悄悄的,门口不远处停着辆黑色的道奇,守在里边的三个人,一望便知是大和民族的子孙,想必这是华北司令官派来监视丁少梅的。这个毛头小子四处惹事生非,过几天把他扶持上情报委员会主席,日后怕是有自己头疼的。可又怎么办呢?掌握情报市场是自己毕生的事业,也是这一生最好的一次机会。
真子迈着小碎步迎接到门口,说老爷正要出门。
“给您添麻烦了。”宫口贤二依着规矩对老师讲些客气话,却没有立时就走的意思。
“你不是给丁少梅说情来的吧?”德川信雄对这个不肖的学生一肚子不满意。
“请原谅,我确实是替他说情来的。”宫口贤二稳住心神,话头有板有眼。“太古船行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您派的人没能得手。我不得不把这件事上报军部,请求他们来调解。”
今天一大早,宫口贤二给军部写了两份报告,一份是关于大皮埃尔的,泄露德苏条约的事情算是有了个交代,但他只字未提大皮埃尔就攥在他手心里这件事,丁大少说得对,他得先求自保,再求发展。第二份报告,就是他与德川信雄目前的关系,现在本地放着这么个没职没权,却大有资历的太上皇对他指手画脚,于他的工作大有妨碍,同时,他也老实不客气地将德川信雄配合英国政府狙击联银券的事捅了出去,国事不同于家事,师生之情在这里没有多大份量。只不过,在这件事上,他绞尽脑汁替丁少梅找了几条辨解的理由。
报告刚刚发出去,他又收到了三份指令,离奇的是,这是从不同渠道下达的完全不同的三份指令。一份命令他协助追讨被丁少梅骗去的两千多万资金,不成功就把他干掉;另一份指令命令他迅速整顿本地情报市场,立即把丁少梅扶上台,使权力与情报集中在日本人手中,为东亚战争大大的效力;第三份指令命令他立即将丁少梅绑架,乘第一班轮船赶回日本,由于德国马克的汇价不稳,新近与马克联系汇率的日元大受影响,急需“魔法师”前往出谋划策。
战线拉得越长,本土的大本营机构就越庞大,每个部门都在抓权,抓人手,像他这种非军非民的间谍,在军部经过几次政变,几次改组之后,是每个人都想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活资本”。
他们哪知道几十年在外国的苦处哇!他有几分伤心,同时也常得这种矛盾的指令并非坏事,万一有个闪失,可以用来相互抵挡。
德川信雄问:“联银券的事,想必你也报告上去了?”
“请原谅,今早已经把报告送了出去。”
德川信雄沉吟半晌,方道:“你终于把老师给出卖啦。”
“对不起,国事为重。”宫口贤二立即跪倒在地上谢罪,以全师生之礼。
德川信雄点燃一枝香烟,却没有吸,呆愣愣地望着袅袅上升的青烟,雪白的髭须在抖。“你去吧,人若像我活到83岁,哪有见不到的怪事,何况是学生出卖老师?”他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宫口贤二挥了挥手。“如果我所料不错,多则5天,少则3日,大本营回复的电报就会到达司令官手里。军部的那些个年轻小子们,从不知道尊老敬老,他们绝不会给我留一点点体面,即使是体面地自杀也不成。”
下午丁少梅来到盐业银行,安排运送黄金的事。在租界里一切事情都好办,但一出租界,就是日本兵的天下,这么一大批黄金很难不露行迹地运上东方公主号邮轮。此时才真正显示出包有闲的能力,他交游广阔,手面大方,熟人遍天下。他把租界内从盐业银行到英国太古码头这一段路的运输交给了脚行。这是那种帮会式的组织,专事运输,各码头、车站都有各自的脚行,彼此互不来往,一旦来往,便是争行斗殴。他委托的这家脚行自本地开埠就已经开业,有60多年的历史,独占英商太古码头,把货物交给他们,绝无闪失。
金条的外包装一律是松木板条箱,这是运送银元的专用箱,因为白银进出口近期控制不严,这个伪装可以让人不至于因那箱子沉重而产生怀疑。
从租界码头到塘沽码头,这一段水路是日本人管区,不安全,然而,包有闲神通广大,竟买通了水上缉私队,他们的六艘汽艇借着在海河上巡逻的机会,来回两趟,便能把货全部运过去。“这大约需要一整夜的功夫,我怕是没有时间回家收拾行李了。”包有闲与丁少梅临别时说道。“我必须得跟头一条船过去,按排东方公主号那边的事,后边启运的事,请关小姐和宋百万主持吧。”
丁少梅没有讲话,只是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半天没放开。他有点喜欢上这个不动声色的小伙子了,不知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闯荡世界。
回到家时已经傍晚,宋嫂说隔壁来人请过两回,说是老先生请干女儿和丁先生过去吃饭。
范小青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丁少梅便带了五妞来见德川信雄。
“见到你们真是高兴。”老头儿不像是说客气话,眼睛里竟然闪动着几分泪光,然而,间谍的表情丁大少是绝不会相信的,他只装作没看见。
饭罢回到客厅,德川信雄道:“自古至今,真正的朋友总是聚少离多。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回国一趟,你我打赌的事,怕是只能往后推推了。”
如果狙击联银券成功,再当上情报委员会主席,这老家伙就只能剖腹自杀,这是当初德川信雄承认自己身份时与他的约定。如今自己一时不慎,给了他说嘴的机会。丁少梅有几分生气,便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后天我必定会当选委员会主席,而联银券的事也不过再有个把月的功夫就能大见分晓,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我热切地盼望着你的成功,到时候请你给我写封信,我一定会按约定行事,绝不食言。”德川信雄叹了口气。“只是,那时不能请你来观礼,对我是件大憾事。”
丁少梅笑得挺好看,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坐船赶到日本,你可一定得等着我。”你是我的杀父仇人,能够看着你死,是我最大的愿望。
德川信雄突然想起什么:“噢,来的时候,请别忘记给我带两匹你们的那种大五福白布来。”
“干什么?”他问。德川信雄道:“那是个大场面,白布是必须要用的,只是,你知道的,我们那里现在有些麻烦,棉花不多……。”
丁少梅故做好奇地打听:“许多天来,我总是在想,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个场面?”
“那是荣誉和尊严的舞蹈。”德川信雄的目光越过丁少梅,像是望着他身后极远处。“普通的穷武士要剖腹,最荣耀的办法是到一位世族家中举行仪式,这对那位世族也是件体面事,所以,他会出钱料理一切。我的祖上是天皇的武士,本身就是世族,这样以来,来观礼的人一定非常多,毕竟近几十年来,这样的事情不多见了。”
他语调平和,像是在讲述自己的寿礼:“我散布在全国的几百位亲友都会来观礼的,我儿子的婚礼他们不一定会到,但这一次他们是一定要到的,当然,都是男人,女人没有资格参与。我希望那是个菊花盛开的日子……。”
丁少梅插言道:“该是9月底10月初,时候不多了,你得抓紧准备。”
“那你就得真的拿出些本领来,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德川信雄拍手叫进真子来,让她换茶。不一会儿,她端上三杯可可。他道:“这是驻巴西大使托人带给我的,请尝尝。”他自己先喝了两口,突然睁大睛睛,欢喜道:“我险些忘记,还有礼物没拿出来。”便起身去了书房。
五妞喜爱甜食,见她喝得高兴,丁少梅便把自己的那一杯也倒进她的杯里。“嗯,真是好喝。”两杯喝完,五妞像是意犹未足。丁少梅拉起她的手笑道:“回头我也给你买,这种东西喝不穷你丈夫。”
德川信雄抱着只高高大大的盒子回来,道:“干女儿,这是今天早上刚从日本送过来的,算是义父的一点心意,看见他们,你就能回想起义父的一点点好处。”
回到家中,五妞着急地打开盒子的包装,里边是两个一尺半高的玻璃匣,内中是两只精美绝伦的日本玩偶——一位武士,一位公主。
许是吃的生鱼片不合脾胃,当晚,五妞开始腹泄不止。
68。麻烦一大堆
请来的犹太大夫说不要紧,只是季节性腹泄而已,开过药方便去了。雨侬和宋百万都不在家,范小青便亲自去药房买药。
“我还是回自己屋吧,”五妞双手紧紧地按住肚子,脸色发白。丁少梅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腿上,安慰她道:“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我还没伺候过病人,今天也长长见识。”她问:“你说,孩子会不会流产?”“胡说,我儿子不是一般人,哪能经不起这点小风浪。”丁少梅讲笑话给她开心。
范小青买药回来,顺便还买了只热水袋,给五妞敷在肚子上。“要不要去病院?总这么拉下去,怕是要脱水。”范小青道。五妞不愿意离开家,说是吃过药,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便硬是要回自己房中,只说身上有味,不愿意让丁少梅看到她这个样子。
“她在那老头儿家里吃了什么东西?”范小青问。丁少梅想想说:“也没吃什么,大家一起吃的饭,许是她肠胃真的有问题。”
“你可别忘了,那老家伙是你的仇人,这件事你知他也知。”范小青一脑门子的疑虑。丁少梅解释道:“我怎么能把父仇忘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要让他自裁,免得他的脏血染了我的手。”
范小青只是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要杀日本人就真刀真枪地干,弄这么些鸡零狗碎,能管得了什么?
丁少梅想留她在房里,她道:“家里没有人,我夜里得照应五妞吃药,你还是自己睡吧。”她有心事,今晚得离丁少梅远一些。
范小青方才回了趟家,跟她父亲大大地吵了一场。老吉格斯将全家人的船票都已经买好,乘东方公主号去香港,周日一早登船。但范小青不肯走,她道:“您就尽管去吧,我是不会跟您走的,小丁离开我活不成。”
“你不离开他,我也让他活不成。”老吉格斯怒气冲天,他的唐山夫人只是在边上一味地抽泣,并不插言。
“那就试试看,我要是连自己的丈夫也保护不了,枉活了这20多年。”父女俩的争吵没有道理可言,只是一味地互相伤害,谁也不肯退让一步。最后,还是老吉格斯先软下来,道:“女儿,你仔细地听我说,现在日本人对丁少梅是志在必得,得不到就会除掉他,除非你让他离开本地,否则肯定没有活路。”
“要不要离开,那是我们的事,就不劳您费心啦。小丁要说走,哪怕是去哥斯达黎加或肯尼亚,我都跟着;如果他不走,上天堂下地狱,也是我们夫妻的造化。您尽管跟着您的上帝走,我只跟着我丈夫走。”范小青口气坚决。
“我哪里还有什么上帝,你才是我的上帝。”她把老吉格斯的实话都给挤兑出来。女儿却一点也不承情:“如果我是您的上帝,那我丈夫就是我的上帝,我只听他一个人的。”
“丁少梅不是已经往香港运黄金了么?他如果肯离开这里,我让你跟他走。”最后妥协的总是父亲。
“在没报父仇之前,他不会离开。”
“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吧。”老吉格斯忍无可忍。“老丁死在长春,是我给德川信雄报的信。我原想,只有他父亲死掉,他才能长大成人,才能一心一意跟着我干。可谁想到我错了,他原来是一只喂不熟的小狼。”
范小青被这话吓呆了,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的家,甚至失去了方向感,开着车在黑暗的街道上转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回到丁少梅家中。原来我父亲也是他的仇人。小丁知道这件事么?会不会他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肯明言?她一时没了主意。
周六吃过早饭,五妞还在昏睡,丁少梅没有打扰她,便独自出了门。雨侬和范小青都有事要忙,不能开车送他,他便叫了辆洋车直奔帕纳维诺伯爵的寓所。负责监视他的三个日本人睡眼惺忪地开车跟在他身后,车子歪来扭去的好像烧的是二锅头。
伯爵的仆人传出话来,说伯爵要到午后才能起床,请丁先生下午再来。这个浑帐东西,竟然拿捏起来了。丁少梅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像他这样的荒唐鬼,在世间唯一还在乎的就是钱,今天他居然把送钱给他的人关在门外,怕是事情有了变化。
一只黑布袋猛地套在他的头上,脚下被人一绊,便跌倒在地,手上脚上让电线捆了个结实,一条粗胳膊把他夹在腋下便走。猛地传来几声枪响,那人加快了脚步,身边有人还击,双方乓乓乒乒地互射,显得挺热闹。他突然被人一丢,一头栽在软椅上,想必是汽车的后座。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子机枪的声音,吵闹得很。不过,丁少梅心里倒踏实了,用力挣扎着把脚缩进车内,免得流弹伤着自己。那先开枪的想必是跟踪他的日本兵,而绑架他的,一听那手提机关枪的声音便知道,日本人没那东西,德国人不往这边来,必定是苏联人。
苏联领事馆在河东边,如今没了俄租界,那里是日本军队的占领区,要是把他弄到那边去,回程却是个麻烦。他一点也不害怕苏联人,他们不过是赔了些钱,找他来算帐罢了。
别洛佐尔骑着一把木椅,双手搭在椅背上,狠狠地盯着横卧在地上的丁少梅,说道:“苏联人民不可欺,你骗了我们的财产。”
除去黑布袋,丁少梅明显地觉出来头发蓬乱,耳朵边痒得不行,他歪着头往肩上蹭,却又蹭不着,便道:“劳驾,哪位帮我抓抓。”他不会讲俄语,只能用英语。一扭头,发现了门边站着个熟人。“库图佐夫老兄,方才夹着我的那人,一定是你吧?好久不见,你又胖啦。”这件事明显自己理屈,便只能等对方先说到正题了。
库图佐夫哼了一声,没言语。他接着道:“方才你开的不是老吉格斯的车吧?我感觉着也不像。怎么,不给他开车了,现在替苏联领事干活?”
别洛佐尔开口道:“库图佐夫同志是我们的侦察员,现在任务完成了,他理当回来。”“原来他是你们安排在老吉格斯身边的探子,失敬,失敬。”插科打诨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奇+shu网收集整理,嘴上一旦没词,俄国人会认为你理屈词穷,必是坏人。这是他的英国老师的传授,不知管用不管用。
别洛佐尔竖起食指,止住了丁少梅的滔滔之口,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
“不就是钱么?这么点小事,值得闹这么大动静,开出单子来,我还你们就是了。丁大少这辈子,洗衣房、杂货铺,哪家也没欠帐不还。”这可是个难题,欠日本人的帐他不怕,只要是不被抓住,就可以周旋;但苏联人不行,他们脑子简单,如果还不上帐,他们当真会杀人。
“我们听从你的劝告,一共买进11万盎司的黄金,损失了将近40%。”别洛佐尔拿出份结算单给他看。
“数目不小。”丁少梅躺在地上,向结算单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可有一节,我现在手里的钱就那么多,要是先还给你,日本人杀我,要是还给日本人,你们会杀我。所以,我谁也不打算还,留着给自己解闷玩。”咱丁大少什么时候耍过赖?真是为家为国什么都得干!
“拉出去把他毙了。”别洛佐尔向库图佐夫示意。那条俄国大汉过来夹起丁少梅就往外走。丁少梅问:“不请我喝杯茶么?”他知道,只要不还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库图佐夫夹着他在院中转了一圈又回到房中,给他解开了手脚上绑着的电线。别洛佐尔笑呵呵地拉住他的手道:“丁先生果然英雄,佩服佩服。”他改了中国话。
丁少梅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没好气地说:“咱是水贼过河,谁也别使狗刨;有事说事,没事我还忙着呢。”
“请您过来,一是道谢,上次里宾特洛甫的情报,大是有用,上级领导表扬了我们,给我们领事馆的全体同志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别洛佐尔说着,从书桌里拿出一只小盒,打开给丁少梅看。“我国外交部为了表彰您对我们国家的贡献,委托我授与您‘优秀拖拉机手’勋章。”
勋章别在了丁少梅的衣领上,彩带下边的勋章上,是个壮硕的苏联妇女怀抱一大捆小麦。他只得笑道:“打一巴掌,给个糖豆儿,你们有玩意。闲话说完了,讲正事吧。”
“那批黄金……。”
“还是钱的事嘛。”丁少梅说道。“我有主意给你们,就怕你们没这胆量,不敢使。”
“您别吓我,先说说看。”别洛佐尔随弯就弯地把话题往下领。丁少梅问:“茶呢?这哪像个待客的样子?”
滚开的茶炊变戏法般地冒了出来,还有浓稠的俄国白奶油、干酷、薄煎饼、鱼子酱、醋栗等一大堆小吃。两杯茶下肚,丁少梅讲出一番惊世骇俗的道理。
东方公主号邮轮的豪华世界闻名,头等舱里设备齐全,好似第一流的大饭店。包有闲扎煞着两只手,一件行李也没带就上船,一路上挨了不少英国侍者的白眼,等到他随手把一张5美元的小费放在侍者手中,一切又都全变了,身前身后围满了人,茶点流水介往上搬。他甩掉皮鞋,把这一夜受尽折磨的双脚解放出来,便吩咐侍者立刻将船上的裁缝找来,从这里到香港,得走个十来天,没有合体的服装,他无法到餐厅里去吃饭。
宋百万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懂事地把包有闲的外衣挂到衣柜中,又拿起皮鞋到卫生间里去擦。未来的旅途中,包有闲是主,宋百万是仆,两人的角色安排得挺妥贴。只是有一件事包有闲不大满意,雨侬把运货单据拿去了,说是邮寄到香港邮局里寄名待取比他们随身携带要安全得多。这话原本没有错处,这次办理的是不记名托运,为的是避免日本海关人员上船检查时,暴露这是丁少梅偷运的货物,麻烦的是任何人得到这份单据,都可以出面提出这批黄金。这倒也没什么,他觉得不大妥当的地方,是雨侬与宋百万之间的关系,他们二人有秘密,这是他的感觉。这批黄金若是被人中途劫走,那他包大少可就丢了大人了,不单单是钱的事,这面子丢不起。
“少爷,行李送来了。”宋百万站在门边轻声说。后边一队英国侍者提着大大小小的皮箱,都是路易·威登公司的上等货,符合他的身份。“关小姐说有事要先回去,给您留了张字条。”
雨侬的字条言简义赅,说是准备的行李只是装装样子,一应物品请在船上解决;运送途中一切事情,请务必听取宋百万的意见。另外,他的府上已经通知过了,不必挂念。
宋百万拿出只大信封,说是关小姐交来的旅费。包有闲从开口处望了望,有英磅也有美元,够他们环游世界的。
船上的货运经理过来拜访,请包有闲下底舱查看一下他那批货物的安置情况,说是他们的货把保险库塞得满满的。包有闲只是说道:“让我的秘书跟你去吧。”这一路上,还真不知谁是主,谁是仆呢。他暗笑自己这一趟门出得多事,不过,有这船上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正是享受一下西方物质文明的大好时机。他方才发现头等舱里有一半的旅客是中国人,等会儿洗过澡,找几把手凑一桌麻将打打,怎么着也能混到香港?
69。好消息
天又在下雨,不大,这种没完没了的阴雨天,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雨侬从塘沽回到市里将近中午,她便径直来到马尔林斯基咖啡馆吃午餐,顺便看一看有什么新情报。
今天咖啡馆里的气氛大是不同,人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神色间颇有些慌乱。她问别斯土舍夫,他道:“今早刚得到的消息,海河上游发了洪水,日本人盲目行动,炸开了南运河右岸的马庄子和桑园大堤,现在,各条河的洪水汇流一处,直奔我们来了。”
她问:“其他地方怎么样?”
“北京地势高,影响不到,但周边地区即使没淹在水中,这一个多月的阴雨,粮食怕是要绝收了。”别斯土舍夫大有悲天悯人之慨。
这样以来,华北地区的经济也就完了。她在心底迅速估算着这次洪水可能造成的影响。一般情况下,城市不会有大问题,即使是日本人,他们也会力保城市,毕竟这里是他们南进的基地。如果城市不被水淹,对日军占领区的经济影响不会太大,但对活动在农村的抗日组织,困难将是难以想象的,没有粮食,交通断绝,得不到军火与药品的补济,面对今年秋冬季日军已经计划好的大扫荡,损失将是巨大的。
有人冲进门来,高声道:“最新情报,上午10点钟,南大围堤溃决,驻守大堤的日军已经退到市内的小围堤。”
城市保不住了,这是件好事啊!雨侬心下一喜。天灾对被奴役者是灾祸,对占领者同样是麻烦,至少他们的秋季大扫荡就不得不延期了。如果她这一次的计划成功,能够利用丁少梅的资金从海外给抗日武装大批偷运进来军火与补给,对在农村艰难抗日的人们将是一次绝大的鼓励。
小丁啊,我的爱人,为了抗日,只有对不住你啦!
她没有因为内心激动而失去控制力,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别斯土舍夫。”她高叫一声,俄国人健步如飞地跑到她面前。她让他立刻把运货车开出来,从食品库里搬出大批的面粉、火腿、奶酪、莫斯科硬肠、酒、橄榄油,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尽量地往上装,外加一大桶煤油和4个煤油炉。洪水进入城市,一个月也退不下去。“把这些东西立刻送到我家里,要快,多派人手。”她命令道。别斯土舍夫是个有眼力,懂行情的家伙,他应该知道,到了明天,这家咖啡馆和整个情报市场就是她的了。
她给宋嫂打了个电话,通知她准备接收这批食品,并让她将二楼的澡盆、水桶等一切容器都装满自来水。洪水如果冲进市区,首先被淹的就是租界,因为,这一带大部分地区是洼地填土建起来的,更何况还有一条墙子河横贯其间。
还有什么要准备?她还需要一条船,但这个时候准备还显太早。
丁少梅在苏联领事馆做了一次国际金融方面的演讲,只说得是“天花乱坠,瑞雨纷纷”,让别洛佐尔瞪大一双黄眼珠,一味地发呆,只剩下张嘴结舌的份。
“……还记得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你们十月革命那会儿的情形么?那个时候什么东西最值钱?”他在一小片燕麦薄煎饼上堆满红艳艳的鲟鱼鱼子酱,把它小心地放在舌头上,目光东游西荡,等着发现聪明的脑袋。
“你是说,金卢布?”库图佐夫小心翼翼地问。
“聪明。”丁少梅一拍大腿。“就是这话。战争一起,最值钱的就是体积小,便于随身携带的财物。选什么好呢?钻石当然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占有的,而且对付大笔的资金它们就不灵了。看来毕竟是名门之后,你小子够聪明,说对了,黄金。”
库图佐夫高兴地给他续了杯茶,并加上满满一大勺的奶油。他接着道:“可在我们中国,特别是本地,情况有些特别,自从中日战争暴发以来,特别是联银券发行之后,黄金的价格一直维持在一个很低的价格水平上……。”别洛佐尔反驳道:“不对,按照货币汇率,不论是法币,还是联银券,你们的金价都比国际市场高。”
“着哇,又一个聪明学生。那我问你,法币和联银券是哪种货币?”他像个年老的教授慈爱地望着敏而好学的子弟。别洛佐尔道:“我知道,那叫可兑换金本位,1法币可兑换英磅1先令2又1/4便士,1联银券可兑换1日元,日元折合黄金……。”
“回答正确。”丁少梅高声夸赞他。“但有一点,这种兑换能够实现么?不能,日本人绝不会充许你用占领区货币去兑换他们本国货币,更不会让你转兑成美元或是英磅,即使现在跟他联系汇率的德国马克也不成。国民政府倒是允许兑换,但你说的1先令2又1/4便士是发行价格,3个月前上海汇丰银行的法币牌价就跌到了1元法币兑换8便士,而昨天上海的收盘价是每元法币4又1/2便士。”
“这说明什么?”库图佐夫学习热情颇高。
“这说明一点,就是目前中国流通的各种货币,全部是高贬值纸币,也就是说,它的票面价值,远远高于实际价值。而日本人为什么要维持黄金的低价位,就是因为怕有人识破他的联银券是废纸。”
别洛佐尔问:“难道说,不管价高价低,我手里只要是抓住黄金不放,我就是赢家?”
“你这也是只知其一,”丁少梅道。“第二点,你们跟德国人应该快谈成了吧?就是合伙瓜分波兰那件事?当然了,德国人要占领波兰,这有历史原因,现在跟你们讲你们也听不懂,简单说,阿尔萨斯和洛林知道吧?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割让给法国的两个工业城市,这一次希特勒要干就会干一把大的:进攻波兰,英法两国必定会跟他宣战,他就正好得机会向法国人报仇,夺回那两座城市,结果……。”
“怎么样?”俩人一齐问。
“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就该暴发了。再问你们一句,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什么东西最值钱?”
“黄金!”
“着哇!不出三个月,只要是德国人一向波兰开炮,你们手里的黄金,立时就变成了你们国家梦寐以求的硬通货,凭着这11万盎司的宝货,我得恭喜你们二位高升啦!”
丁少梅总算是摆脱了苏联人的纠缠,一进家门,发现家中早有一堆客人在等他,帕纳维诺连声道歉,说是仆人不懂事,回去立刻就把他开除;小皮埃尔也跟他很是客气了几句,话里话外暗含着恭维;宫口贤二今天有几分领导者的样子,沉稳地坐在一边,只是目光中带着些忧虑。“还有一位皮埃尔先生呢?”丁少梅明知故问。宫口贤二道;“他一会儿直接去会场。”
怎么,这就要开会么?他向几位同谋望了望。宫口贤二接着道:“方才吉格斯先生来电话通知,开会的时间提前到今天晚上。城外发了洪水,怕是明天这座城市就要变成泽国了。”
早选举早安生,为这件事,双方斗智斗勇,已经争夺了3个多月,也该到了摊牌的时候。丁少梅对此充满了信心。他向帕纳维诺望过去,意大利人大睁着眼睛向他点头。好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间谍世界向来就是简单交易。
他开出张支票,连同东方公主号的船票一同交给帕纳维诺,支票上比约定的数目还多上一点。他随口道:“我们中国人最重视远行,拿着它置几套行头,免得回去家里人说你在中国没交上朋友。”
他又转向小皮埃尔和宫口贤二,宫口忙道:“家里的来信我收到了,多谢你的关心。”看来托包有闲给宫口贤二家中带过去的钱有了回音。他便对小皮埃尔道:“也许哪天咱们合伙做点小生意?”
小皮埃尔笑得满脸褶皱:“你的华盛顿投资公司能不能再添一位董事?我很想拿出资金来跟你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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