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强乃婢共恢赖侥娜チ耍勘谱约汉仙涎劬Γ鋈患淠宰尤闯銎娴厍逍眩桓芯醯交肷砩舷伦笥艺抛乓徽糯笸盟谱拧K破茸约捍右豢际思赴俸笏馊缘慈晃薮妫怖恋迷偈氯チ恕K蛔啪退蛔虐桑幸欢伦泳挂裁悦院模袷怯形奘簧咴诓抛约海婺咽埽昧﹃且恢恢簧撸伲卟患耍醋约夯姑凰帕ā?br />
东门值就这么艰难地度着时日。
达理到市委党校去学习,几个月不在家,这几天刚回来,就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处理。这天下午,他在办公室里正忙着,接到了东门值打来的电话,请他下班后上星星酒楼吃饭去。过了会,东门值又打来了电话,盛情难却,他答应了。傍晚,达理上了星星酒楼二楼,东门值早已在大厅边的柜台后等着,一见他上来了,忙把他迎进了一个小房间。他俩在小圆桌旁坐下,服务小姐送来了几碟菜、几瓶啤酒。
“这儿我是老板,在自家酒楼里我一般不喝酒,难得姐夫你来这儿,今天我破例陪你喝上几杯。”东门值打开了瓶啤酒,斟满了两杯,递了一杯放达理面前,说:“来,咱先干一杯。”他一仰脖喝干了,达理也喝了。东门值又往各人杯里添了酒。
达理一杯酒下肚,脸微微发红,说道:“我这人一空腹喝酒脸就红。”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又说:“阿值,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咋就搞出了那么多的名堂,又是捐款又是建庙,你办了用地审批手续没有?那地镇政府是另有用途的,打算日后在那儿建个小公园,所以,那庙是不能建的,已经建了的那部分是要拆的。还有,听说你跟阿雪离了婚,这是咋搞的?”
“咦,这事儿一言难尽……”
“都多少岁数的人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得要离婚?”
“你是姐夫,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办的那个储金会,把钱借给了那些鳗场鳖场老板,眼下鳗价鳖价下跌,老板们没钱还我,一些存款人的存期又到了,我只能动员他们续存。现在再吸收人来存款挺难的,让我拆东墙补西墙都来不及,我想来想去想不出别的法子,只有先离一下婚,这样日后讨钱的人就不会找阿雪的麻烦,天大的事儿就由我一人来承担。等将来这麻烦事儿过去了,那时我再跟阿雪复婚。眼下我这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储金会的事儿你可不要对别人讲,传出去可不得了啰。”
“噢,原来你有这么个难处。本来搞存贷款是公家金融机构的事,现在各村都办起了储金会,利息又是自定的,给公家金融机构造成了冲击。看来非得要按照上级有关规定,对储金会来一番清理整顿不可。”
“姐夫,怪不得人家说你那么四角,凡事总有个灵活性么,要按你所说的,这庙也不能建,这储金会也不能办,干这也不行,干那也不对,那啥事儿也不得干了。”
“话不能这么说,用地的事儿国家有政策,就算我不当镇长,别人当镇长,照样不会同意的。”
“这些事儿烦人,好了,咱不谈这些,谈别的吧。阿理,最近我听到了一些顺口溜,不光在酒楼间流传,在咱这镇上也传开了,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
“你说说给我听听。”达理顿觉有趣,催促道。
“有这么几句,第一句是‘听医生的话——饿死’。如今当干部的一个个吃得油脑肥肠,大腹便便,十有五六不是血管中胆固醇含量高就是血压高,医生就劝他们这鱼呀虾呀不能吃,那肉呀蛋呀也不能吃,要真个听医生的话,不是要饿死么?”
“那第二句怎讲?”
“第二句是,‘听老婆的话——闷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是住家——办公室——住家,下班后天天守着老婆子,瞧着同一张脸蛋儿,不要说又丑又老的瞧着心儿烦,就是漂亮点的一看再看也厌了腻了,你说能不把你闷死么?话说回来,哪一个当老婆的会喜欢把自个儿留在家中,让老公上歌厅舞厅玩去?还不是巴望老公天天守在自个儿的身旁?”
“第三句呢?”
“‘听领导的话——干死’,这句话你们当领导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哪个单位里不是那些好使唤的牛拼命使唤,不是那些老黄牛勤勤勤恳恳干得半死?在许许多多单位里,你干多干少,有干没干,都领一份工资儿,这样子,不是越听领导的话干得越死么?”
“那第四句讲的是啥子儿?”
“这句话粗了点,是说‘听歌女的话——操死’。这歌女实际上是指那些三陪女,而那些腰缠万贯的老板,有权有势的人在家里瞧着半老徐娘的老婆子自然心烦,见到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能不心猿意马,乐得让她们三陪么?”
“那你这店里呢?有没有搞三陪?”
“陪吃饭喝酒,陪唱歌跳舞玩玩儿是有的,陪睡觉我是不允许的,一旦弄出了事可不是闹玩的,还有那种艾滋病更是吓死人。”
“这样就好。办酒楼不能只顾赚钱,应该要讲社会公德,不能做有悖社会伦理道德的事,那样子不仅给酒楼带来坏名声,还给个人、家庭和社会带来极大的危害。”
“阿理,除了刚才说的那四句,我还听到了其他一些传谣,听起来也挺好玩儿的。是这么说的,‘身体是自己的’,就是说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就只有一个身体,你要是不顾健康状况只顾拼命赚钱,到头来你纵使拥有百万家产,什么东西都不缺了,但身子却累垮了,早早死去,那再多的财富跟你也无缘,所以,人活在世上要保持身子棒棒的,命儿长长的,才是最最要紧的。”
“有道理,接下去呢?”
“再一句是,‘老婆是别人的’。一个人再有本事,要是命儿短,撇下娇美的老婆子西去,如今的女人会一辈子给你守活寡么?还不是再嫁人么?那时老婆不成了别人的么?”
“底下还有吗?”
“有,最后一句是‘钱财是儿子的’。如今的人只顾低头拼命赚钱,置下了再多的家业,积下了再多的钱财,到后来自己累垮了,老了,还来不及享受,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把财产全留给了儿子。这种人其实最傻,白白苦了累了一辈子,做人又有啥意思。古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今人实在没必要为儿孙操那么多的心,自己该享福就是要享福。只是这道理嘴上好说,做起来可就难了。比如说,我天天窝在这小镇上,总想有一天能到外头去看看这世界,解解闷散散心,但总是办不到,不是这原因就是那事儿缠着你不能脱身。我周围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挺想去旅游,我听他们说了许久,到现在呢,一次也没去成。你说,人的这种生活怪不怪?”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世界上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链子把人链着,使得每个人都不能轻举妄动,并且大多数人都习惯了被这么无形地链着。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顺口溜,可以看成是老百姓对当今社会某些现象的一种概括,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有一个感觉,就是消极了点。我认为一个人应该直面人生,对生活有所创造,对社会有所贡献,而不能老是想着如何保养自己的身子,自己一旦死去后又怎么样怎么样。在战争年代有许许多多的志士仁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了革命的成功,他们没有犹豫没有怨言。在今天,虽然是和平年代,但是一个人的生命如果能够换来社会的安宁和发展,就应该做到毫不犹豫,这种付出是完全值得的。这就是我的观点。”
“姐夫,你们当干部的自然三句不离正经八百的大道理。你做报告时多讲大道理自然不会犯错误,乌纱帽也不会丢掉。我还是认为,如今许多事嘴上好说,真要办起来可就难了。”
他俩喝酒吃菜,又侃了一会,达理要起身回家去,东门值送他下楼去了。
第七章(二)
几天来,东门值是在烦躁与不安中度过的。这天天黑后,他又往镇东郊走去,来到了林香的套房。林香知道他想喝啤酒,早已买了一箱子回来,待他在饭桌旁坐下,她摆好了菜斟好了啤酒。
东门值举起酒杯呷了口,说道:“林香,你也知道了,这几天来存钱的人很少,存的数目也很小,来取钱的人却比往日多,有的人没到期就来取,前两天还可以应付一下,昨天和今天咱再也没有钱付给人家了,只好给人家讲好话,让人家过几天再来。过几天又怎样,还不是照样拿不出钱来,这可真叫人头疼呀!”
瞧着东门值忧心忡忡的样子,林香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老板,我知道你手头紧,明天我打电话去日本,叫我哥无论如何要寄一些钱来,欠你的钱,我心里一直很难受,还有,你
也可以把这套房卖了,我到外头租个房间住。”
“林香,你别误会,我这人是讲义气的,你哥有困难,我应该帮助,他刚到日本不久,没赚到大钱,我怎好就向你讨?再说把这套房卖掉,卖个几万块钱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如今这套房并不好卖,你瞧这栋楼房卖出去了几套?买了的几家还不都是香港客,人在香港,没回来住的。剩下的这些有谁来买呢?还不就咱在这住?我跟若雪离了婚,这儿留着,我好歹有个窝。现在的问题是,大笔的钱搁在了鳗场鳖场老板那儿,这些人赚不了钱,没钱还你,你总不能把他们的鳗鳖捉来抵债。最近有一家鳗场亏不起关了门,问我鳗场给我要不要?我要那破砖烂瓦干啥?他那破场壳子变不了钱,债就给你赖着。还有那将军庙,我带头给建了,钱不够,我给垫进了一万多,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来个捐款给还上,谁知道上头不让建,想要捐款也没得捐了,这,能不恼人吗?”
“老板,我看那些老板并不是都没钱,有的人很会装穷,能拖能赖就尽管给你拖给你赖。我看还是上法院去告他们。”
“上法院?我也想过,打官司是很费劲的事儿,到时候给判下来了,他却没个钱给你,把空场壳子估价给你,你要不要?最希望鳗鳖能够畅销,那些老板腰包鼓了,自然就会还钱来,但这奇迹不可能出现。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间数不清的矛盾纠纷,道不完的悲欢离合,根源都是一个钱字。要是没有钱这东西,人们也就没了那么多的烦恼,那多美妙呀。我真佩服文家两个人,一个叫垚垚,别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他有勇气把钱往大街上撒,让人捡去,我想,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勇气了。一个叫达通,他也把钱看得很轻,走南闯北游了很多地方,这也得有一定的勇气。这辈子我很想到外头走走看看玩玩,总觉得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走出去看看,不是白来了一趟?每次我产生这个念头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是那个原因脱不了身,打消掉了这念头。看来我们每个人的面前都被一堵墙挡着,我们实在没有勇气冲过墙去。”
“老板,我看这世界上不要钱,把钱撒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不要说把钱扔掉常人没这个勇气,就拿我出来打工来说,想换个好点的地方,换份好点的差事都没那个勇气,总是感到磕磕绊绊的,至于到外头去游山玩水,我没那么多钱,连想都不敢去想。”
“没钱人没能到外头玩去,但有钱人并不见得就有闲情逸致,他们有太多的苦闷,太多的烦恼,他们手头有钱却拿不出时间,下不了决心走出去。我还是羡慕文家那两个人,他们最自由自在,他们不怕旁人议论,不怕被人说三道四,他们我行我素,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所有这些,可惜我们办不到。林香,我总感到今天的人太虚伪,一个个戴着假面具,人跟人之间的交往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就是跟自己最亲近的人,比如父母、丈夫或妻子、兄弟姐妹、亲朋好友都不敢说百分之百的真话,不敢推心置腹地交谈,更不要说在对待同事、邻里,在社会交往中要留一手了,彼此之间时时提防着,你防着我,我防着你。什么时候人跟人之间才能做到不设防呢?”
“老板,你对人情世态看得真透。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从前我曾经真心实意待人,但人家可不这样,有的人会把你当傻瓜看待,有的人会钻你的空子耍弄你。现实教训了我,使我对人不得不提防着点。”
“你说得有道理,这个社会太复杂,啥样子的人儿都有,有心计的人太多了,迫使人们相互之间不得不设防。我看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不设防……”
“哪两种人?”
“一种人就是小孩子,天真纯朴,童言无忌童心无猜么,他们之间不设防。再一种人要处在特殊的环境中,就是远离社会远离人群,一伙人突然来到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又遇到了重重的困难,那时不管你身份多高贵还是多低贱,为了生存下去大家必须同舟共济,那种情形下人跟人之间是无须设防的。”
“这么说,只有在特殊的环境下人跟人之间才会更亲近。”
“是的,你只要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一个人老是生活在一个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那他对谁也不会亲近。后来,他突然离开了家乡,到了外地,只要一听到乡音就会倍感亲切。他到了更远的外省,只要一见到本省的人就格外亲近。他到了国外,只要一遇到黑头发黄皮肤的人就有遇上亲人的感觉。可见,环境不同,人跟人之间的亲疏感觉也大不相同。”
“像我这样远离老家出来打工的,体会最深了。我感到人这种东西最奇怪,他总是不喜欢窝在一个地方,总是喜欢到处漂泊。”
“林香,我多想有一天能够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我窝在这地方太久了,太厌了,我想,我应该到新的地方去,到新的地方去……”
“老板,你喝醉了。”
“醉?早哩!我啥时喝醉过?我一点都没醉,我喉咙干,我要喝,喝了才痛快!痛快!”
“我倒杯开水给你,好吗?”
“白开水没味儿,还是啤酒好喝。林香,现在我散在外头的钱讨不回来,存钱的人来取钱我拿不出钱来,这储金会要倒了。我在这地方要再待下去,将会天天被讨钱的人包围住,那时我一天也不得安宁。我想过几天就悄悄离开这地方,到很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那时讨钱的人就找不到我,就没了那么多的烦恼。我很想带你一块去,又怕连累了你,让你吃苦。要离开你了,我心里总感到不是个滋味。”
“老板,我才不想离开这儿哩。你醉了,累了,该歇歇了。”林香劝道。
东门值边说着话儿边一杯接一杯把啤酒灌下肚去。他劝林香喝,林香每次只呷一小口。东门值喝完了几瓶,林香的一杯酒还没呷完。林香瞧了瞧墙上的挂钟,九点半了,又瞧他开始打饱嗝,忙说:“别喝了,歇歇吧。”她开始收碗筷进厨房。
东门值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他腰间的BP机“嘀嘀嘀”响了起来,他瞥了眼BP机上显示的数码,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过了会,BP机又响了起来,他又站了起来,说:“我下去打个电话。”林香闻声从厨房出来,说:“这么晚了,别出去了,明天再打不也一样。”“不行,我得下去一下,打完电话就上来,很快的。”他走过去拉开了房门。林香瞧他醉醺醺的样子,脚步有点不稳,忙说:“我跟你下去。”“不要不要,这么晚了你跟我一块上街,让人看见了像什么!”东门值摆摆手,迈着踉跄的步子下楼去了。
林香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上来,等了一阵又一阵不见敲门声,不觉困了,竟歪倒在沙发上睡了,朦胧中她瞧了眼墙上的钟,十二点过了,想道,许是他有急事找人去了,怕来这儿迟了,不来了。
翌日上午八点多,林香来到新石街上的储金会,打开了店门,见东门值还没来,她端了盆水把桌椅揩干净,坐了下来。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递上一张存单,要取钱。
“这单子没到期,你就要取?”
“要,就一万块。”
“今天没这么多钱,过几天再来吧。”
“不行,今天我就要取。你那老板都死了,我现在不取,以后上哪取去?”
“什么?老板死了?”
“天亮时,有人在公路那边的西郊池塘看见死着一个人,报告了派出所,派出所的人去了,把尸首拖上去,检查了,说是昨晚喝醉酒掉下去浸死的。很多人认得,死的人是你们老板。”
“真的吗?真的吗?”
林香顿觉眼前一团漆黑,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她撇下了那人,冲出了店门,上了新石街,向东飞奔而去。那中年男人还愣愣地站在柜台外,望着她消失在人流中。
林香回到套房后,连忙关门闭窗,随后瘫软在沙发上,她后悔自己昨晚态度不够坚决,没有拦住他,又后悔自己没跟他一起出去,要是一起出去,那他就不会死。“唉,都是我错!都是我错!明明知道他醉成那个样子,还要让他出去。”她不停地责怪自己。
过了一会儿,派出所的人找上来了,向林香询问了东门值昨晚在这儿的情况,然后带林香一起前往储金会。几位干警和镇里的干部让林香交出钥匙,当着她的面把各种账本、单据和一些现金清点了,锁进保险柜用封条封了,最后把店门关上封了。
林香又回到了套房。中午,一阵激烈的敲门声炒豆般响起,她心往下一沉,知道定是讨债的人找上门来了。她用手捂住耳朵,不去理会。敲门声夹杂着怒骂声越来越响,并有猛烈的撞击声。林香知道拗不过去,只得起身开门。“呼”的一声,十几个男男女女涌了进来。林香吓得躲往沙发边的墙角,两个女的走上前把她拖了过来,一个女的挥手掴了她一巴掌,骂道:“破鞋!狐狸精!”她们正要打她,被领头的一个男人挡住了,他神情严肃地对林香宣布:“你那老板死了,听说他早就破产了,欠了我们的钱,这套房我们要接管抵债,你走吧。”林香连忙走进自己的房间,众人紧跟着进去。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她找了一个背囊,拉开布衣橱,把挂着的衣服取了下来,胡乱塞进背囊,又在众人的监视下,她提着背囊下楼去了。
东门值落塘淹死,消息传到白家,若雪哭得十分伤心,她和老白婶、岚岚到水塘边去看了,连忙买了口棺材,雇人抬往西山埋去了。
几天后,白家院子里聚集了一群人,那些人手里拿着储金会的存单,粗话声骂声此起彼伏。
若雪听见了,连忙下楼去。老白婶、岚岚吓得躲在楼上房间里,不敢下去。
“你们是干啥的?乱哄哄的!”
“干啥的?你老公欠了钱,来讨债!”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的钱又没交给我,找我干啥?”
“他死了,我们不找你找谁?”
若雪和众人在院子里僵持着。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若雪的鼻子命令道:“你去把钱拿出来,要是不拿出来,就用这房子抵债。”
“我就没钱!用房子抵债,你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咋不敢?”
“告诉你们,我跟他早没关系了,我们早离婚了,他欠钱关我啥事?”
“你骗人,我们不信!”
“不信,好,我拿证明让你们瞧瞧!”
若雪转身疾步上楼去,又旋风般下楼来,手拿着一本离婚证书,打开蓝色封皮让大家瞧。大伙儿围拢过来细瞧,一时倒没了声响。
“离婚归离婚,以前你们是老公婆,他把钱藏你这儿,你就应该拿出来。”一个女人怒气未消,说道。
“你看见他把钱藏我这儿了?我自个儿生活都顾不过来,哪来的钱?反正要上法院上哪儿告随你们的便,我跟他早离婚了,不关我的事。”若雪一只手握着离婚证书,一只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
“上法院告去!”
“就是要告!”
众人嚷嚷着,但声音没先前那么大了,三三两两往院子门外退去。
岚岚原先晚上跟老白婶睡,若雪跟东门值搞假离婚前后他都时不时回家来住,如今他死了,她顿感孤单,让岚岚过来跟她一块儿睡。这天夜里,若雪上了床,懒得去关灯,她瞧着岚岚甜甜地睡去,不禁感叹,人要是一辈子都是小孩子该多好呀,无忧无虑,不知道啥叫烦恼,不知道啥是愁的滋味儿,但愿一个人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成家,然而,这些却永远办不到。人一长大了,这不顺心的事儿总是一茬接一茬,老摆脱不掉。阿值死了,那些债主告到法庭去,昨天法庭开庭让她去了,亮出了离婚证书,还钱的事法庭判了跟她无关。法庭正派人查对阿值贷出去款的账目,准备通知那些鳗场鳖场老板,让他们还钱。星星酒楼,还有阿值瞒着她买的一个套房被法庭封了。现在想起来,当初阿值动员她跟他离婚是对的,若是不离,讨债人肯定揪住她不放,连这房子都要被封,后果真不堪设想。看来阿值还是疼我关心我,为我想到了这一步。听说阿值的魂儿被那个当出纳的小狐狸精勾引去,钱被她骗去了许多,连整个儿身子都被她勾了去。以前只听到街上人传闻,并不当真,如今算是证实了。那小狐狸精被溜掉了,要不,真要狠狠揍她一顿才解恨,说不定阿值就是被她害死的。自己跟阿值结婚这些年,也有过温馨快乐的日子,也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只是这一切都已成了过眼烟云。阿值走得太突然了,他算得上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挺会赚钱,一生老是跟钱打交道,最终还是被钱所害。本来自己指望跟他假离婚一段时间后再复婚,快快乐乐地过上这下半辈子,他这一走,这指望成了泡影。往下的日子还很长,自己心中没了个指望,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泪水顺着若雪的眼角淌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灯光,泪眼中的灯光恍若万花筒,一片破碎的景象。
第八章(一)
几天前到白家讨债的人乱哄哄来又乱哄哄离去,几天后,白家院子又走进了一位头戴长舌帽的三十几岁男人,若雪、岚岚不在家,老白婶在厅堂内瞧见来人,走了出来,她满脸不悦,问声:“你有啥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因为我往储金会存了一万八,我是乡下人,这钱是一分一分攒起来的,比不上那些大老板,钱就这么没了,我心有不甘,想再问一问。”那男人答道。
“这事不是交法庭处理了吗?我女儿跟她男人早离了婚,这事跟我家不相干,你找我家干啥?”
“大婶,你不知道,法庭只先考虑解决那些十万八万以上的,像我这样一二万以下小数目的,能排上号吗?这一下子不光利息没了,连母钱也没指望了,够倒霉的了。大婶,既然钱的事儿是这个样儿,我就不找你麻烦了,不过,我还有件事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或许……”
“啥事,你就直说吧。”
“我老婆有个妹子,今年二十五了,很想在镇街上找户人家,我在这儿没亲没戚的,又没个熟人,不好寻问。这几天来讨钱,我想您是本地人,求您正合适,虽然我们不相识,但我还是厚着这张脸皮说了,或许你能帮上个忙。”
老白婶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态度顿时变得热情起来,连忙说:“噢,你想托我当媒人哪,这事嘛——后生仔这街上有的是,要找当然得找人品好家境好又有钱的,当然,最好是各个方面都要好的,我帮你寻寻。”
“太感谢您了,咱这真叫做不打不相识呀。”
“我这人心软,吃软不吃硬,能帮人家办的事我会尽力去办。好吧,过几天你来我这儿一趟,有消息我会告诉你,还有,你带一张那妹子的相片来,到时候男家要瞧个相片的省得你再跑。”
“大婶,这事拜托你了,我走了。”
“噢,我忘了问你,住哪个村的?”
“我是水川乡荔林村的,离这三十几里路,我叫阿亮。”
阿亮满怀着希望离开了白家。
水川乡荔林村有姐妹俩长得如花似玉,姐姐叫彩霁,妹妹叫彩雯,她们的父母得病先后去世了,留下了一片承包的责任田,家中没个兄弟,重活没人干,彩霁托媒婆四处打听有没个男人愿上门。邻村有个阿亮,家中兄弟四个,三个哥成家后自立门户,他最小,又早没了父母,快三十岁了,手头没钱,又生了个癞痢头,哪个姑娘肯嫁上门?他正发愁中,那天媒婆问他愿不愿让人招上门,他满口答应,急忙换了身新衣服往荔林村去,一见彩霁那俊模样,口水一直往肚子里咽,生怕对方不肯答应。彩霁瞧阿亮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嫩,只是那癞痢头令她嫌恶。阿亮走后,媒婆在彩霁面前念叨了一堆阿亮不赌不嫖不偷不懒人品如何好的优点,反复强调如今男人比女人少,寻个入赘男人如何如何难的理由。彩霁再三考虑,反复掂量,终于答应了。阿亮入门后,那年水稻收成好,荔枝、龙眼、甘蔗卖了钱,一家人好不高兴。一年后,彩霁生了个男孩,更是喜上眉梢。几年后,阿亮剩了钱,听人说到石头镇储金会存钱利息比别的地方高,就上那儿把钱存了。前几天听人说老板死了,储金会倒了,他半信半疑的,去了趟石头镇,证实这事是真的。阿亮自小就穷怕了,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如今一下子没了,他的心口就像被刀剜似地疼极了,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彩霁本来挺疼他的,现在却忍不住了,像轰炸机似地对他轮番攻击。他受不了了,硬着头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上石头镇去。临走前,彩霁给他下了命令,一、钱要想方设法去讨;二、给彩雯打听个镇街上的好人家。阿亮知道这一去希望不大,没法子,只得顶着发怵的头皮再进白家讨债,不料,钱没个着落,彩雯的事却有了个苗头,叫他好不欢喜。
阿亮回到家急忙把这事告诉彩霁。彩霁听了,忘了向他追问讨钱的事,把彩雯叫来,开门见山就说:“姐夫帮你在镇街上寻个好人家,你去不去?”彩雯一听,羞得两颊通红,急忙低下头,跑开了。彩霁见此情景,知道她想嫁到镇街上去。几天后,彩霁催阿亮再上石头镇去。
阿亮来到白家,找到老白婶,迫不及待地问:“大婶,有消息吗?”
“别着急,先把那妹子的名字、生辰八字报来。”
“她叫彩雯,彩色的彩,雨字头下面一个文字,生辰八字我不知道,今年二十五了。我把相片带来了。”“这事不比吃光饼,一张口就成。我保证帮你找个好人家,相片就放我这儿,过两天你再来听消息吧。”阿亮见她这么有把握,就放心地走了。
农村姑娘很少留到彩雯这般年纪还没寻到夫家,为她寻对象的事儿,彩霁心里急,三番五次催阿亮到外头打听个好人家。老婆的话如同圣旨,阿亮不敢怠慢,托了媒婆四下里打听,又求了外村的熟人留意寻访。媒婆和熟人曾介绍了几个后生仔,都是家住乡下的,彩雯一听是种田的,就不愿意见面,有两个勉强见了面,她把头一摇,这事也就吹了。这些日子也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滑溜过去了,彩霁心里急了,催阿亮在外头加紧打探。阿亮压根儿也没想到,这次为着讨钱却给彩雯讨到了个婆家。
荔林村坐落在丘陵地带,村民们的房屋散散落落建在几个小山丘的脚下。彩霁姐妹的家门前是一条水渠,水渠外是一大块稻田,屋后是山丘,是一片她们家承包的荔枝树龙眼树。她们家独家独院,只有在离这儿几百步外的水渠拐弯处才有另一户人家,这儿虽比不上眼下有钱人家在乡下建造的豪华别墅,但她们却享受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如今,荔林村的每户人家都装上了电灯,每家都有了彩色电视机,只是房屋分散,还没有自来水。阿亮来到彩霁家后,雇人在屋边厨房前的空地上打了个手压机井,就是把镀锌水管底部钻了一些小洞,然后打入地下,在水管的上部装上手压泵,用手一压,地下水就冒上来了。家里的饮用、洗澡水就用这种手压泵抽上来,再装到一个大水缸里。洗衣服由彩霁姐妹到水渠边去。每天晚饭后,彩霁带着淘淘先上楼看电视去了,彩雯对这段时间的儿童片不感兴趣,掂了桶热水进屋边厨房隔壁的洗澡间去了。阿亮要数着鸡鸭进窝,遇上不进窝的,他要去赶。水缸里的水用了一天快干了,他要把水缸底的水舀掉,再打满一缸水。他来到了水压泵前,往泵里灌了一瓢水,开始使劲地一上一下压起来,水“哗哗”地从水管口喷出来,注入了铁桶,发出了阵阵的响声。手压泵就装在洗澡间门外几步外,洗澡间是阿亮搭盖的,门是用木板皮拼成的,做时找不到像样的木板,仓促钉成了,留下了几条缝隙。平日里谁进去洗澡,把门一拉关上,谁也没在意。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洗澡间里昏黄的灯泡亮了。阿亮正低着头用双手一上一下使劲提压着水泵的机械铁臂抽着水,水从管口汩汩地冒了出来,溅到铁桶里发出了“哗哗”的声响。不一会,一桶水打满了,阿亮伸直了腰,走上前去掂起水桶要往厨房的水缸倒去,不经意地往洗澡间瞥了眼,透过木板的缝隙,他看见了彩雯那洁白的胴体。他轻轻放下水桶,蹑手蹑脚地靠近木板门前,瞪大眼睛往门缝里瞧去,只见彩雯的背正对着门,她那乌黑闪亮的头发瀑布般地垂在肩上,臀部微微翘起,双手正往白皙的肌肤上抹着肥皂,一会,她稍稍侧转了身子,S型的胴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幅用简洁的线条勾画成的美人画,又像是一尊诱人的塑像。阿亮美滋滋地瞥了一会儿,担心彩霁从楼上下来,连忙提起水桶往厨房去了。他倒完了水,又来到水泵前慢悠悠地压起了水来,眼睛仍不时往那门缝里瞄去。一会,门开了,彩雯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从里头出来了,低着头从阿亮跟前走过。阿亮扭转身来目送她走进大门,“咚咚咚”上楼去了。
打那以后,每天晚饭后天刚要黑下来那阵子,只要彩霁、淘淘上楼看电视去,彩雯一进去洗澡,阿亮就必定站在手压泵前不紧不慢地打水,他就要目不转睛地透过门板缝儿瞧彩雯那诱人的胴体。这段短暂的时光成了他一天中感觉最美妙的时刻,每天他都盼望着这一刻早点到来。当彩雯每次洗完澡从水泵前走过时,阿亮顿时感到怅然若失,就像一盘特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刚吃了几口就没了那样难受。世上有许许多多再好看的东西只要反复看上几遍就会多多少少有点厌倦的感觉,只有漂亮的异性才令他怎么看也看不厌,总想多瞥上一眼,哪怕多瞥上一秒钟也好。每天他都巴不得天早点黑下来,巴不得那一刻快快到来。他暗暗庆幸自己当初钉门板时留下的那几道缝儿,幸好那时找不到好木板,他又急于去干别的事儿,就这么粗粗钉了,要是用好木板钉,没了缝儿,如今也甭想天天有好“戏”看了。听说石头镇街上的影剧院晚上时不时有外地的歌舞团来演出,去看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女演员一边蹦蹦跳跳表演一边把衣服裤子一件件脱下,那样儿叫做什么“三点式”。影剧院放电影没什么人看,三天两头要停放,一个月里演上二三场歌舞晚会却是全场挤满了人,大概是那些年轻人争着想看“三点式”吧。叫我花上十几块钱去买票看,我才不干哩。我也到过那影剧院门口,看了那镶在玻璃窗里的大大张的演员妞的照片,全身脱得只遮了那三个点儿,那脸蛋儿上了妆,笑掬掬的,总感觉比不上咱家彩雯漂亮。咱在自家里不用花上一分钱,可以看到比那影剧院里更好看的模样儿,不是更舒畅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彩霁催阿亮到外头给彩雯寻婆家,婆家一时没寻到,阿亮心里却有了个失落感。他真不希望彩雯一下子寻到婆家,让她在家里多待上哪怕一天也好。但他明白,让彩雯永远留在家里是不可能的,她迟早要嫁人的。
这天,邻村一户亲戚家新房落成,彩霁带淘淘去赴酒宴,早饭后就去了。晌午,彩雯从田里回来,脚上手上都沾着泥,就提了桶水进洗澡间冲洗去了。阿亮上午去了趟石头镇镇街,赶早回来了,煮好了午饭,上楼去看电视。他看了一会,不看了,下了楼,在楼梯上正遇着彩雯洗完澡上楼来。阿亮瞧着彩雯那亮丽的额头,白里泛红的脸蛋儿,沾着水珠的闪亮的发丝和透过薄纱般的衣服隆起的胸脯,心中不禁一阵颤动。彩雯跟他擦肩而上时,身上散发出一股香皂的清香的气息。阿亮终于按捺不住,下了几步楼梯后,突然返身跑了上去,伸出铁钳般的双手从彩雯的身后把她拦腰抱住,嘴里喃喃说着:“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随即把脸庞从她的耳后伸出贴近她的脸蛋儿就要亲她。
彩雯猝不及防,又紧张又恐惧,用力挣脱开来,跑上了楼。阿亮紧跟着上了楼。
“姐夫你……你……”彩雯惊恐地望着他,语无伦次说道。
“彩雯,你真好看,我只想亲亲你,没别的……你要真个不肯,就算了,千万别告诉你姐!千万别告诉你姐!”阿亮见她不依,连忙求道。
彩雯飞快窜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彩雯没下楼吃午饭。
吃晚饭时,彩霁带淘淘回家来了。彩雯下楼来吃晚饭。阿亮悄悄察看彩雯的脸色,跟往常一样,但他还是把握不准彩雯会不会把中午的事儿告诉她姐姐,到底捏着一把汗。
几天来阿亮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他明白彩霁一旦知道了那件事儿将会闹出什么样的结果来。他细细观察她姐妹俩,一切都跟往日一个样,慢慢地,他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
在姐姐姐夫跟前,彩雯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受委屈的表情,依然每天地里家里忙碌着,但当她单独跟姐夫在一起时,她就跟他少讲话,有啥事儿就匆匆做了,躲开他。往日里一有空闲,彩雯少不了坐在楼上厅堂看电视,如今闲暇下来,她关在小房间里打毛线衣。有几次彩霁推开门叫她出去看电视,见她摇摇头说不爱看,依然低下头去织毛线,后来彩霁也懒得再去叫她了。彩雯越是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她的憋闷感就越强烈,她多么希望能离开这儿,离开得越远越好。什么时候能到一个离这儿远远的地方,一切对自己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新奇,那该多惬意呀。她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这儿是自己的家,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怎能说要离开拍拍屁股就离开哩,但自己还是有条件离开这儿的,那就是,必须嫁人。她暗暗庆幸自己是个女人。只是人家给自己介绍的几户人家都是附近村子里的,那种环境那种家庭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跟自己的家有啥两样?到了那儿还不照样憋闷,所以,自己不等人家介绍完就摇头了。要嫁到远的地方去吧,看来不太可能。自己有心要嫁到不算远的石头镇镇街上,那儿繁华热闹,就是买样东西也比乡下方便,只是自己一天到晚窝在这乡旮旯里,那镇街上的后生小伙认识不上一个,姐姐已经够为我着急了,叫了姐夫又托了人四处儿打听了,我还好再开口吗?
阿亮手里提着个老旧的皱皱的黑皮包儿,雇了辆摩托车上石头镇去了,包儿里装着一万八千元钞票。他知道眼下时有拦路抢劫的事发生,特地拿了个旧包儿装钱,不会引人注目。他打听清楚了,把钱存储金会利息比银行高,存一年利息一分二厘。
阿亮来到了石头镇街,他站在十字街口徘徊着。过了一会,他沿街向东走了一小段路,在一家储金会门前停了下来。他站在门前踌躇片刻,终于下决心跨进去。柜台里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约摸四十出头,正埋头写着什么,女的约摸二十多岁。
“存钱吗?”女的站起身来,热情地问道。
“存钱。这钱一时用不上,我想存它一年。”阿亮说。
女的递给了阿亮一张纸条儿和一支钢笔,阿亮接过来,用长着厚茧的粗手捏着钢笔歪歪扭扭地填写上了,他瞧了瞧那字儿,感到太蹩脚了,想撕掉重写,到底没撕,递了过去。
“这钱数不能 (精彩小说推荐:
)
( 石头镇轶事 http://www.xshubao22.com/3/3234/ )